《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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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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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忙倒了两杯水,拿来湿毛巾让他们擦了下脸。

  两人大口饮完水,环顾左右,没敢张口。

  室内,死样地静。

  严忠让两人坐下,人没出事,一块石头落地,见有顾忌:“大胆地讲,这里没外人。”

  两人喘息了阵,谈出事件前前后后整个过程,说到惊险处,室内每个人不觉毛骨悚然,为严忠,更为他俩捏着把汗。

  这时,江枫已大汗淋漓,二人早讲完,满屋人谁也没说话,思绪,还沉浸在惊心动魄的一瞬车祸中。

  严忠在沉思,没首长果断命令,对方阴谋终得逞,自己也魂飘荒野,谁与赖青一伙抗衡?

  小康打破沉默:“还有一事,请示首长,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从两人谈话中,我单位侯三在与他们传递情报。”

  众人不由一震之余,严忠走前一步,严肃而慈爱地:“说具体点,把听到的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两人又喝了几杯水,深沉地把赖青、刁锋寻找他们时说的每句话,每个细节,一人说,一人补充,详细讲了遍,最后,小康宣誓般:“我们讲的句句是实,当时,躲在地下个小坑里,用草覆盖着,刁锋一只脚只差半步就跨入坑内,我们不言而喻做好拼搏准备,当然,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

  屋里人不由郑重点了下头。有惊无险,实属万幸,严忠思考少倾,向李琳:“速将侯三关禁闭,连夜审讯。”

  侯三到是痛快,竹筒倒豆子,将赖青收买他的用意,通风报信经过,从当年林飞交给张伟材料谈起,直到监听严忠从省城出发时间,几年活动,和盘托出。

  严忠问:“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李琳说:“他交待了,侯三是彰州人,由叶辉、陆文逊牵线,认识赖青、刁锋,其目的是转业后许与他安排个好的工作。”

  “卑鄙!”严忠说了句,众人走后,用专线向权政委作了汇报,并征求指示。

  权政委沉痛地,这也许是黎明前的黑暗,垂死前的挣扎,说白点,回光反照,坚信,这反常局势决不会持久,要他起到“长城”作用,曙光到来前,要千方百计保护好那批老同志及汇江人民,当然包括自身安全:“他们是建设祖国财富,我们各级学校、尤其大专院校,停办多年,刚起步,就树了个白卷状元,抓了个以死抗挣学习的‘英雄’,致使马振扶事件轰动全国(54),本来那些‘臭老九’就身无宁日,这下更遭了殃,全国中小学教师又被一鞭子赶回原籍(55),有的地方人才云集,只好去修大寨田,文化滞后的贫困乡村,百里难觅一名教师,青少年形同处在荒漠中,人为地制造文盲,到时青黄不接,谁来担起建设重任?打个比方,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汽车轮子,知识——就是科学技术,没有它,我们凭啥实现四个现代化?作为前人,再风大浪险,也要为后人植些‘树’,到时,也好‘乘凉’。”

  首长一席话,思远虑长,更增添了严忠斗争勇气与策略。

  面对汇江斗争的惨烈,正思虑下步应对策略,江枫进来:“报告首长,门外有个满脸头、满头脸老人,貌似疯子,说话又有条理,非见你不可。”

  严忠一怔:“你说什么,满头脸……?”

二十四 为避险  严忠改施调包计  诉实情  一洗肖冰陈年冤 108
江枫才意识到自己说拐了嘴。

  江枫跟严忠多年,虽有上下级关系之别,又有情同父子浓浓情深。尴尬地笑笑:“是这样,门外有个猴子似的满脸毛,头却明光贼亮老头,指名道姓要见你,问他有啥事可以转达,他不干,还说,你一天不见,他等一天,十天不见,他在门口等十天,看去也怪可怜,那些盯梢的,认为是个疯子,不阻不拦,还远在一旁窃笑,起哄,鼓动他进来,以当笑料,看首长能否给他安排点时间。”

  严忠没表态,一年又一年的惊魂,群众在弥天长夜里顽强地斗争着,也在呻吟着,再难忍受下去,受害者找他的人,何止万千!早触怒赖青、刁锋一伙。班子会上,赖青声色俱厉,只差没点名:“有些地方,居然成了右倾翻案风老巢,‘四、五’反革命土围子,公然与中央*首长唱反调,明摆着在对着干,不论什么单位,职务高低,决不容忍与红色政权作对,到头来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刁锋不阴不阳,故意装出一付高超圆滑痞子相,也不忘表演一番:什么旗手指示啦,*首长讲话啦,可说吹捧、神化,不遗余力,肉麻得让人作呕,公然狂叫:“决不允许有人煽风点火,死灰复燃,如有谁敢公然跳出来背道而驰,酿成政争,会毫不手软地让他从红色政权中消失。”

  嚣张气焰,不可一世。

  陆文逊终撕去怀抱琵琶半遮面破布,亮出原形:“有谁不计后果,任意胡为,只能咎由自取,撼山易,撼红色政权难,不管他过去假功高盖世之名,行复辟之实,定要把他拉下马。”

  这不明摆着*裸公开挑战,威胁?群众有冤无处诉,虽处理乏力,难执公论允,听听其心声,受害者得到些许安慰,起码对得住自己良知,连这也百般责难、围攻,甚或变相批斗。他清楚,在班子里,已是一人对群狼,本想反唇相讥,又一想,现在是正义与邪恶,正直与虚伪,乃至两种命运决斗,对方正作垂死挣扎,乱踢乱咬,好汉不逞一时勇,任满口喷粪,无碍大局,小不忍则乱大谋。面对这些喧嚣,每每忍下来,正定自若,不亢不卑,冷眼静观其表演丑态。这无声的、凛然的沉默,常如一池“呱呱”乱叫青蛙,被震得丑态百出,尴尬地停止。

  严忠清楚,赖青、刁锋一天二十四小时派人监视,尤其失去侯三情报后,更使他们坐卧不安,似华盖临头,惶惶不可终日。一人假以卖菜铤而走险,居然闯进师部要见侯三,被江枫告知,出差去了。

  一个司务长出差,赖青、刁锋觉得不合常情,‘难道他暴露了?’又弄不清在哪个环节上出了纰漏。车祸发生后,碰头会上,赖青、刁锋划筹多时准备迎战,满以为他会借机兴师问罪,眼里透出股阴冷萧瑟目光,暗暗盯着严忠,不惜唇枪舌剑。不想,师部只向交警报了个案,严忠只字未提,这种沉默预示着什么?在暗中会有什么举措?赖青、刁锋心中有鬼,严忠越是沉默,他们愈显不安……

  此时,严忠之所以沉思不语,他不是怕群众,怕的是赖青、刁锋一伙设出什么圈套让往里钻,面对狂风恶浪,百愁难解,群众来访本是常事,赖青一伙堵也堵不住的洪流,可点名道姓非他不可,又声言打迟久战的人,还为数不多。‘是人是鬼,只有识别才清楚。’于是推开手头工作,凛然道:“让他来。”

  一个老头被江枫带进门来,猛一见,吓了他一跳,确如江枫所说,光秃秃的红头皮,毛茸茸的张飞脸,背有些驼,但身子骨还硬实,只有从他走路上,严忠判定,并不是什么老头,怕还不到五十岁。

  来人是原彰州水电局长郝辛。

  郝辛当年在叶辉唆使下,陷害肖冰未果,由叶辉设套,甘当替罪羊,满以为叶辉一诺千金,加上与小霞关系,他只要出马,没摆不平的事,官可照当不误。一宣判,他傻眼了,十八年徒刑,远赴新疆劳改,才得悉,叶辉不仅没为他奔走,还重重落了井下石,公然以政府红头文件,将坝毁人亡、群众财产损失,大加挞伐,罗列了不少其它罪名,伙同汇江市水电局长苟仁的揭发,添油加醋,欲治他于死地。文件痛陈:鉴于事故严重,为挽回影响,法院能从严从快从重处理此案,以安抚群众愤怒情绪。

  郝辛如当头棒喝,噩梦虽醒,一切为时已晚,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吞,谁叫自己鬼迷心窍,大抱大揽全兜到自己身上?

  他终于识破叶辉狼子野心,假面具,事到如今,又有啥法?一个被判十八年囚犯,远远流放到新疆边陲,即使上诉,自己多次在法庭上曾信誓旦旦,又主动签字画押,如今翻供,会否再罪加一等?

  他苦撑苦熬,在黄尘扑面与风雪交加中度过漫漫十八个春秋,改造与学习,洗涤了他肮脏灵魂,虽在人生旅途中苦苦挣扎,却反思出自己可耻的前半生,不该做辱没祖宗、遗笑当代、殃及子孙、寡廉鲜耻蠢事,更不该让叶辉当枪使,做帮凶,陷肖冰于不义。桩桩件件,越想自己犯下的罪孽深重,不是上苍有眼,惩处自己,岂不成千古罪人?大彻大悟,使一度泯灭了的人性,得以慰藉与平衡。抱着一腔嫉愤与羞怒,苦熬时日,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活着回去,彻底揭穿这个人间败类,衣冠禽兽伪君子,绝不放过这欺世盗名、祸及众人的恶狼。

  刑期一满,就匆匆踏上归程。现实,犹如一盆烈火被凉水浇熄,几乎把他摧垮:老婆已作他人妇,叶辉另有新欢,小霞人老珠黄,叶辉始乱终弃,不仅恩断义绝,如破屐般,早被一脚踢出门外,虽得以解脱,其男人因当年将叶辉捉奸在床,恼恨在心,借*站错队之隙,在“群众专政”中死于非命。小霞带着一个孩子,已半疯半傻,时清时呆,生活潦倒,孤苦无依。叶辉反而比过去更红,官运日升。

  兄妹两相对无言,看着对方惨状,悲从中来,相拥而泣。半天,小霞猛把他推开,似疯似傻,狂怒道:“郝辛,你可真是黑心,为了往上爬,硬设圈套,把我当礼品送给叶辉这只大灰狼,也怨我自轻自贱,到如今你我家破人亡。水库大坝耗去大伙多少血和汗,毁了多少家庭,你又替叶辉害了多少好人?就说那个肖冰,人家与咱何冤何仇,替你背黑锅,被斗得死去活来,是死是活,至今下落不明,你我已成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不耻之徒。我问你这‘黑心’,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咋去见父母亡灵?你已是阴间阳间都无存身之处,去当个孤魂野鬼算了。”

  小霞万念俱灭,说得郝辛羞愧、心酸、凄楚、悲愤、无地自容。不由两腿一软,跪倒地上,用两手煽着毛茸茸脸,边打边骂:“我不是人,我不如畜牲,象我这样的人,小妹说得对,骂得好,既难为人,也难做鬼,更没脸去见地下父母,罪恶深重啊……”

  小霞的头脑似乎又清醒了些,毕竟,在这个世上,就他这么个亲人了,忙哭着拦住郝辛打肿的手脸,拉他起来,哭着说:“哥,再没法当人,我死无足惜,丢下这孩子,流落街头,放心不下啊……”

  郝辛锥心刺骨:“小霞,是哥害了你,也害了自己,早想了此惨生,活着回来,就是要上告,这十八年牢狱之苦,对我而言,不是灾难,是慰藉,是在赎我作的孽,决不能让叶辉这只变色虫再作威作恶,坑害他人。”

二十四 为避险  严忠改施调包计  诉实情  一洗肖冰陈年冤 109
小霞擦了下深陷的眼窝,无奈地叹口气:“哥,一口淡唾沫咽了吧,当年支持叶辉的赖青,在汇江一手遮天,他的后台比梁粗,红得发紫,只怕告不倒人家,先送了自己的命。”

  郝辛不服地:“我的命还值几个钱?天阔地广,不信就没说理地方。”

  小霞说:“都说汇江军代表严师长很同情老百姓,你又不认识,听说赖青盯得紧,稍有头有脸的人,到不了门前,就被揪去,能见得了?”

  郝辛说:“我既成了破罐子,还怕摔?鸡蛋碰石头,碰不过他也要砸他一身脏,撕下他假面具,让世人看清这伪君子嘴脸。”

  郝辛出狱回来,不知道谁透了风,叶辉一听,怕他翻陈年旧账,暗中派人让他永远闭口。

  一个邻居老太听儿子无意中说出,出于对小霞母子孤苦无依同情,忙偷偷报了信,加之凶手决不相信这么个肮脏不堪糟老头,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郝辛,竟让他从眼皮子下溜掉了,远逃汇江,拼上一死,也要见到严忠,一吐真情……

  严忠让他坐下后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有啥事为何非见我不可?”

  郝辛已养成在劳改场习惯,往起一站:“报告首长,我叫郝辛,原彰州水电局局长,后判刑十八年,刚刑满回来,有重大案情向首长诉说。”

  严忠听名字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忙摆摆手让他坐下。江枫给他倒了杯水,提醒说:“在肖冰同志一案中提到过他。”

  严忠恍然大悟,虽是久拖不决的陈年旧案,其影响颇大,没有张军夫妇义举,肖冰怕早难在人世,说:“请陈述下你的案情。”

  郝辛听到一个请字,毛茸茸的脸挂满泪珠,这“请”字,可是十八年没听到了。揉揉毛丛中的红眼,把当年修漏水河大坝前后经过谈了遍,肖冰认为地质条件不具备,不能建库,本着对国家人民生命财产负责,不经勘探和请省城专家论证,拒不设计,为此叶辉向他说,肖冰是姓刘的死党,故意作对,让他出面,与汇江市水电局长苟仁联手,捏造罪名,报告分管运动的赖青,拨了肖冰白旗,冠以“小脚女人”,就地劳动改造,残酷批斗。

  在没有科学设计和可信图纸下,力逼两名刚出校门中专生,画了个草图,叶辉责令施工,当坝基挖到岩层,不出肖冰所料,仍属漏斗式沙石岩,催着填土筑坝……

  说到这里,郝辛痛惜地:“我虽是外行,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盖栋房子还选好基呢,何况是几千万立方米水库大坝?刚提出自己想法,叶辉怒气冲天:‘我提醒你,咱们要在全省水利战线上放个最大最早卫星,争得省里第一面红旗,影响之大,不可低估,要解放思想,不要让那些资产阶级权威迷了眼,步肖冰后尘,向时间要速度,明年汛期蓄水后,用铁的事实,狠狠回击那些右倾分子,把姓刘的彻底拉下马,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那时热衷当官,听命于叶辉,当即照办。小山镇公社书记张军因事来工地,看后大惊失色,找到我和叶辉,痛陈其害,被叶辉骂了个狗血喷头,差点撤职,之后,便是众所周知大惨案……”

  郝辛停了下,他的心似回到当年那段不堪回首岁月里,幽幽地:“事故发生后,叶辉没顾处理现场与后事,把我约一密室,要我写份揭发材料,一股脑儿推到肖冰身上,至于图纸,一口咬定被洪水冲没……”

  严忠没有插话,他的心显得十分沉痛,屋里静极了,只有表声响动。

  郝辛擦了下泪眼:“肖局长代人受过,众人不服,汇江市公安局田光副局长明查暗访,很快水落石出,真象大白,肖局长得以*。叶辉见纸包不住火,要我一人扛下来,咬住不松口,再三表示,,他会通过王谦、赖青出面为我说情,我当时也太相信这个人面兽心伪君子,一人独揽,不想,为了灭口,他往死里整我,还算法律有眼,判了我十八年刑,虽咎由自取,可,叶辉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没触动他一根毫毛,竟步步高升……”

  严忠听着,异常激愤,小人弄权,世情多么险恶!至今,这些人不仅未受到法律惩罚,仍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半天,郝辛仰起毛茸茸泪脸:“严师长,我已家破人亡,妻子改嫁,这不足惜,也是上天对我报应,可怜我的妹子小霞,被叶辉霸占多年,她丈夫忍无可忍,曾将叶辉捉奸在床,独犯了他的尊严,借*站错队之机,被活活‘专政’而死。已半疯半傻,生活无依,流落街头。叶辉一听我回来,派人暗中捉拿,要不是小妹好心邻居不忍,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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