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第97部分

　　一个不眠之夜，胜利之夜！

　　当消息在中上层传开后，省城王谦，汇江赖青、刁锋、叶辉、王闯、陆文逊及一些四人帮死硬分子，已消声匿迹，图谋不轨之徒，一个个被押上审判台，终归破产。

　　一朝分崩离析，徒唤奈何！

　　这伙猖獗十年之久，祸国殃民政治小丑，曾权倾中华大地，声色犬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天马行空，我行我素，将魔爪伸向每个善良人的嗜血者，终归败亡，真可说千刀万剐不足泄民愤。

　　套用《红楼梦》书中语意：眼见他挑起‘文攻武卫’乱中华，眼见他乱军篡党搞夺权，眼见他遭人唾弃进牢房……食尽鸟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到头来被丢弃进了历史的垃圾桶。

　　消息象股春风，很快吹遍神州大地，在全国锣鼓鞭炮普天同庆和争吃螃蟹（57）喜宴中，汇江也如同各地一样，人山人海，涌向街头，烟花闪烁，欢声雷动，笑容泪眼，翩翩起舞，人们沉浸在无尽喜庆欢乐中。月光光、人簇簇，到处张灯结彩，月撩灯海，灯饰靓丽，星光熠熠，交相辉映，疑是天上人间，煞是皎皎可爱。

　　从揪斗开始，困牛棚，住监狱，到劳改营式干校，达十年之久，多少人死于非命和失踪？侥幸活过来的所谓走资派和称之为牛鬼蛇神的专家、学者，站错队的大批干部、群众，终被砸去身上枷锁，还其本来面目，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神圣工作殿堂，会见了自己亲人，甚至抱着陌生得几乎不相识，面目全非的孩子，哭啊，笑啊，诉不完酸甜苦辣，讲不完别离思想之情，长夜飞逝，话语滔滔……

　　第一个走进严忠办公室，是张军引来个五十余岁落落大方女同志，对于张军，多年来作为秘密“信使”，再熟悉不过。看这位女同志时，中等个儿，朴素大方而又利落，齐耳短发，白净瓜籽脸，虽显清瘦，一双大眼，透出聪颖、灵慧。严忠作为老兵，从走路姿态，一眼看出，她身上带有些许军人痕迹。当喊了声严师长，大步上前握手之际，刚要自报家门，忙制止：“请不要讲，如果我判断无误，该是肖冰同志吧？”

　　肖冰激动得点了下头，含泪抱愧道：“严师长，这几年我可是当了逃兵，听着同志们受难，心在滴血，连我最崇爱的老书记，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他临终都在念叨着我的名字，为我的命运忧心，我——有愧啊！”两眼不觉淌下珍珠般泪水。

　　一提老书记，严忠一股无名悲愤袭上心头，两眼湿润：“肖冰同志，没有你这‘逃兵’，我们今天会少个革命战士，建设汇江栋梁之材，那也是险恶环境下一条斗争之路。”

　　肖冰听着肺腑之言，深情地看了张军一眼：“没有张军夫妇及广大群众义举，怕难有今天见首长之机。”

　　严忠凄楚地点了下头，不无感慨地：“张军同志何止只救了你一人？他无私无畏，顶着惊涛骇浪，帮助了不少同志，他和王坚、秋菊夫妇、亚男夫妇及隐性埋名的广大群众，不是他们和无数群众生命不息、斗争不止可贵精神，我和我的战友进驻汇江，一时人鬼难辨，还不知有多少同志死于非命。”

　　谈了阵，肖冰拿出足有半尺厚一捆材料：“严师长，也是我这几年将功补过吧，闲来无事，对汇江所属市县水利概况，曾作过普查，大致可分三种类型：一是山区水电建设，二是平原引渠灌溉及治盐碱工程，三是泛区防灌结合，作了全盘规划，有的已设计出图纸，四人帮既垮，决不能让广大群众再听天由命，祖国将步入建设快车道，应是每个人挽救国家损失，实现自身价值时候。”

　　严忠由衷地感动，身处逆境，还全身心投入祖国建设，多么难能可贵！迷惘地：“渠坝设计，不亲临现场，能……？”

　　张军风趣地：“肖姐有‘地下’组织啊，水电局一批技术骨干，专门向她提供资料、数据，她对几个重点项目不放心，几次女扮男妆，实地考察，一次不小心被叶辉一伙撞个正着，做梦都想不到，曾遍撒罗网，挖地三尺找的人，竟巧妙地从他们眼皮下溜掉。为此，我虽给她约法三章，仍率性所为，不管不顾。”。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十六　一声春雷　尽除神州阴霾　　痴情不改　　重塑祖国母亲　119
肖冰脸微微一红，似沉浸在岁月悠远回忆中，幽然恬淡地：“当时蛰居农家，开始风声很紧，叶辉派人明查暗探，费尽心机，既委屈又无助，直到夜深人静，才敢走出屋门，漫步小院，月明中天，与亘古如斯月亮相比，人生短促如逝水，大自然却是永恒的，尽管身处险境，时时有种压力无处不在的重负，我不能、也不想在苦难中沉沦。后来斗争一波三折，顾不上找我了，无所事事，枯寂生活在这小天地里，寂寞却挥之不去，虽噤口不言，一种柔肠思乡怀旧之情油然而生，离家大半生，一股乡愁溢漫心头，老父当年送别时不算苛求的话，言犹在耳，冀盼的目光，总在眼前晃动，区区千里，来不得回家省亲，临终都未能见上慈父一面，慰藉老人思女之情，已成憾事，每每想起，揪心般长夜难眠，只能在追思逝去岁月中回味，唯有脉搏撞击神经的煎熬。”说着，已是泪珠双流。她稍平静了下，激昂地：“不就是为尽快建设好汇江，不负林飞团长临别厚望？梦中都见到渠水纵横，阡陌成行，稻花飘香，似江南水乡，勾起胸中涟漪。趁年华未逝，当有所为，一种紧迫感驱使着，每时每刻都在调配、比较、回味，不能再荒废时日，要在特殊环境下为描绘祖国山河尽绵薄之力，逆境是学校，厄运是老师，只要还有口气，决不轻言放弃，有一线希望，就要向困难挑战，忧劳可以兴帮，逸豫足以亡身，不能、也不想等闲度日，翘首其成，便克绍箕裘，尽我所能，为这一天到来，做些准备。想到这里，对外部世界闹哄哄、乱糟糟，似置身其外，有种重返自然、回归宁静心态。我坚信，贫穷，决不是革命代名词，祖国要强盛，人民要富裕，是几代人流血牺牲为之奋斗目标，绝不能苟安，独善其身。国家，总有平静的一天，建设时日。打砸抢斗批所谓革命，是对历史扭曲与嘲弄，虽夜幕沉沉，前途渺茫，自信曙光终会到来。虽没有安谧、恬静、快活、自由自在工作条件，上苍给我太多磨砺，也是对自己意志锤炼。万一这一天等不到，或垂垂老矣，下一代也有个接力棒，对水电局章勇、马其一批技术骨干，甚或广大职工，还是信赖的，让张军弟暗将他们找来，因苟仁重又爬上局革委宝座，同志们想不通，认为我的绝境是苟仁这个内奸策划的，不给他干。我说，苟仁只不过是赖青棋盘上无足轻重小卒，大不了是狂吠的一条狗，尸位素餐，替别人争食版图的小伙伴，我们为了汇江几百万农民，每每忆及他们靠天等雨，一脸无奈，作为水电战线上一员，有种良心上内疚和负罪感，他们奉献给我们的粮食，是干、饱、净，不少农民，因多年*，水利设施又跟不上，还处于糠菜半年粮境况。同志们终于想通……”

　　严忠倾听着一个中华儿女对祖国深蕴情感，心里说不出激动与敬佩，不知是谁讲过这么句：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眼前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肖冰，是多么坚强和无畏！看来，苦难，对有志者是块垫脚石，对忠于事业者，是一笔财富，对弱者却是万丈深渊。她晶莹剔透赤子之心，一览无余，在险恶逆境中不低头的倔强与执着追求，不正象林飞所讲，他的部下一个个都是棒砸拳脚话民意，挂牌游街观世风，绝不向恶势力低头，更证实了此话之意？

　　严忠沉思少倾，面对那捆用心血换来弥足珍贵材料，毅然说：“肖冰同志，这资料太重要、也太及时，虽养在深闺人未知，你办了件常人难以想象的大事。人心思定，国家要建设，农民在我国是主流，还占有大半壁江山，农村要想富，除党的政策外，水利、电力怕是首要问题，看来，揭批查（58）一旦结束，工农业改革——亦可说革命，党中央会马上摆到首要位置，烦你先保存好，解铃还需系铃人，此项重任，怕得落到你身上。”

　　肖冰一声长叹：“年华易逝，眨眼十载，时过境迁，往事一去悠悠，怕难当此任了。”

　　严忠清楚她多年苦衷，身上背着沉重十字架，夫离子失之煎熬，她是用泪水，不，可说是用血勾画出汇江未来蓝图，其心其志，多么高尚和可贵！和赖青之流相比，一个重如泰山，明若日月，一个不如鸿毛，晦若鬼火。为溶化和弥合她心中残冰与伤痕，又恢复了豁达神态：“敢在我面前卖老？怕当我小妹还得往后排呢。”

　　一下把肖冰、张军逗乐了。

　　严忠说：“同志们都回来了，十年聚散，劫后余生，先聚聚，关于工作，先向二位吹吹风，省城新领导班子已组成，我已写了报告，为抓好揭批查，翻开汇江新一页，必须建立强有力领导核心，统领群众向新的目标进军。”

　　不久，严忠召开了市直及所属市县有关干部会议。会上，代宣了省里任命汇江市核心领导小组成员，并声明：随着揭批查深入和*与法制进一步完善，将重新组建各级党、政领导班子。

　　核心小组组长：张伟。

　　核心小组副组长：彭剑、岳萍、肖冰、田光、淑菲、张军。

　　核心小组成员：王坚，分管组织战线；亚男，负责宣传口；秋菊，任综合组组长；周正，分管文卫工作；石碧，先主持揭批查。其它，农林水、工交、财贸等系统，均有分工。

　　随之，各级各单位陆续建立了核心领导小组。医学院这个重灾区，由周正兼任核心小组组长，李承斌、白明任副组长。

　　凌志远主持汇江医院全面工作。

　　正当揭批查运动如火如荼顺利进行，排除了“两个凡是”昏天黑地干扰，“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终武装了广大干部群众，使四人帮及隐藏下来*余党纷纷落马，林飞风尘仆仆赶来，接严忠通知，张伟等当年这批老部下及劫后余生彭剑、周正、石碧与后起之秀亚男、张军等人，齐集一堂，悲喜交集。岁月沧桑，人生易老，除亚男、张军、秋菊外，人人头上都添了丝丝白发，真有隔世之感。

　　为驱散人们心头阴霾，林飞仍显得豁达大度，带头打破沉默：“同志们，*、四人帮两个反党集团，为篡党夺权，把神州大地作舞台，八亿人民当玩物，作乱达十年之久，受害者何止只我们，是整个中华民族。每个革命者，可说运交华盖，屡屡碰头，党中央老一代革命家早洞察其奸，大智若愚，在条件成熟之际，力挽狂澜。岁月悠悠，百废待兴，再无后顾之忧，为祖国富强，不能继续沉浸在回忆里，要大展拳脚，一显身手，把十年撞伤抚平，勇往直前，将耽误的时间，尽快缩短和弥补过来。为实现强国之梦，富民之策，献出自己光和热。我也曾想，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自认还是识途老马，只要祖国需要，决不甘卧槽头，和平与建设，众望所归，拿出你们才智和胆识，投身到改革的洪流中。”

　　林飞举重若轻一席话，如和熙春风，抚慰了众人心头撞伤，愉悦之情溢于言表，立时出现了热烈气氛和龙腾虎跃场景：张伟豪雄气旺，似风雨归途，仍剑气如虹、彭剑崇高博爱精神、岳萍爽直纯厚、肖冰沉稳谨慎、淑菲言简虑深、田光风趣幽默、李承斌淡泊铭志、亚男机敏睿智、秋菊粗放质朴……使聚会变成誓师大会，一个个乐此不疲，在心里规划着汇江的明天……

　　林飞见众人从噩梦中解脱，不无忠告：“我国有句古语‘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在，你们已肩负起领导之责，更要自珍自重，要从失落和迷误中解脱，无愧我国五千年文明史，决不能让极左思潮沉渣泛起，同时，一定要做到人尽其才，野无遗贤，祖国富强，既不能一朝一夕实现，也不是靠少数人可以完成，群众大都是受害者，记住，经过揭批查之后，切莫到时有遗珠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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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的话，众人无不从内心佩服。

　　林飞、严忠带着众人，乘车到老书记墓地，献上一簇簇花，一个个花环，虔诚地奉上一柱柱清香，默哀肃立，周围一片沉寂。虽是冬天，却日辉四泻，洒向人们一屡屡温暖阳光，如春回大地。

　　林飞看着已有点老态龙钟　、双目无光的当年部属，脸上画满岁月地图，一个个体残身疲，有谁能想象到他们当年飒爽英姿、叱咤疆场雄风？然而，年龄如山，大好时光，在无尽争斗中流逝。当年雄心、梦想与追求，本想用自己薄技回报社会，被揪斗、检查、囚禁、劳动改造中度过了最宝贵人生。

　　人人低头不语，想着老书记刚毅性格，慈父般爱，即使在*、四人帮两个反党集团最猖獗淫威下，为了正义与尊颜，为保护他部属和每个革命者，坚贞不屈，奋袂攘臂，大加挞伐。每每想起，人人心里深情难舍，柔肠百折，荡气回肠，流露出无限凄怆与哀愤，在心中千呼万唤着老前辈英名、为报老首长临终重托，都有种紧迫感，时不待我，岁月无情，生命，留给每个人时间不多了，倍觉宝贵，虽身心还未能全愈，只有奋起直追，弥补失去时间，尤其肖冰，想着老人临终还念念为自己命运忧心，无名悲愤与内疚，潮水般漫上心扉，似关不住的闸门，失声痛哭。

　　她这一带头，众人强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墓地一片悲声。直到落日脉脉余辉，从天际悠悠撒落，在林飞、严忠再三劝解与抚慰下，才恋恋而去。

　　从墓地归来，车过市区，星移斗转，沧桑变换，许多景物已不是当年模样，颓楼林立，废陌纵横，举目四顾，弹痕累累，满目疮痍，再现近三十年前刚解放时景况。楼宇墙上，大字报不知贴了多少层，虽经风蚀雨浸，仍辨不出它的原貌。

　　历史，象向人们开了个玩笑，但这玩笑开得太过火，各条战线，一切得从头做起，人们心灵上创伤，怕比当年战场上伤痕更难治愈，平复。几代人失去的大好年华和教育，岂是物质可以弥补得了的？

　　一阵寒风，卷着扯落地下片片大字报残纸，打着旋，向他们袭来，几处残垣断壁，大概是“文攻武卫”遗下的“杰作”，致使黄尘扑面，飞沙漫天，众人看了，无不心寒，多年心血建造的这座美丽城市，面目全非，变得如此丑陋、凋零。一个个默默无语，心灵被*、四人帮十年乱华，蒙上了层难以挥去阴影。

　　岳萍终在沉默中暴发，声音有几分嘶哑，更多的是激昂：“同志们，党中央终荡涤了晴空中滚滚乌云，还我蓝天，岁月，无情地吞噬掉我们年华，争斗，剥夺了献身祖国建设权利，但却考验并锤炼了每个人意志，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噩梦的历史已沉淀，那帮窃贼既为人所诟，进入他自己掘出、人们遗弃的坟墓。虽对一些狂徒人格所蔑视，要宽忍为怀，继往开来，薪传衍续，为中华民族复兴，实现强国之梦，再尽自己最后的冲刺。

　　她说出众人心中所有，语中所无诤诤之言，一股急迫之情，从心头涌起，无不诚心认同。

　　严忠听了她恢弘气度的话，如饮琼浆，博大精深胸怀，无怨无悔人品，使他无限动容：‘多好的同志啊！’真为他们宽让品格与襟怀所欣慰，人人还满身伤痕，已奋勇地投身工作，如受伤的动物，匆忙舔干身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