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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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启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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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恰如其分的维持是日常生活的全部,其中偶然闪现的快乐必然产生于对生命过程的维持而又超越单纯的维持,从而使生命力得到张扬,使生活增添光彩。而生活中和快乐时时相伴的不悦的原因刚好相反。不悦伴随着需要不能得到满足或预期未能实现,而无论什么原因都是人对有利于生存的东西的相对缺失而产生的反应。

  快乐或者不悦必然来自于属于生存必须范畴的需求(或相对需求)是否得到满足,而不论它是否已经超越生存的必须。例如物质属于生存必须的范畴,但人们对更好的物质生活的向往,无论生活条件改善到何种程度,无论它与以前的生活有如天壤之别,即便人们知道这样的生活已经远远超出了维持生命的必须,人们仍然孜孜以求永不满足。快乐的产生基于这种超越了生存必须的满足。而痛苦则刚好相反。一个人即使是亿万富翁,损失哪怕一点财产仍然会让他感到不悦,尽管生活已经足够富足,处于经济停滞时期的人们也总是抱怨生活为什么如此裹足不前、以至二十年未见长进。显然,生存资料的富足或者匮乏不一定导致快乐或者痛苦。令人艳羡的富豪和明星可能终日苦闷,亚历山大也多愁善感,与此同时囊中羞涩的穷人却很可能时时欢喜。

  快乐或者痛苦源自需求是否得到满足,而种种需求中的绝大多数却不是维持生存的必须。这些需求毋宁说是维持既有状态的必须,或者也可以说是惯性作用下的必然产物。

  人生作为一个运动的过程,一般总是处在波澜不惊之中。生活中的很多需求即使不能满足也不会使人们饥寒交迫或忍受孤独,但是却总是带来不悦。可以发现,这种需求更在于满足一种难以言明的深层的渴求,一种使生命力得到张扬而非安于现状的渴求,这种渴求的满足——而非众口一词的简单的生理需要——才是快乐的真正原因。无论是天下一统后的指点江山还是职位晋升后的踌躇满志,抑或一个简单的幽默和一个甜美的笑容,都在于内在的生命力籍以得到释放,在于生命力那种天生的成长需要得到满足,因而都能使人们快乐。——然而不安分的生命力却并不是能时刻得到张扬,它时刻处于非生命世界的包围中,处于销蚀中。因而生活虽然可以部分满足这种力量,但这并不代表着顺应。生活与生命力的张扬并非一帆风顺。生活从总体上来说都是平静的。

  三.总体的快乐何以始终是生活的幻影

  我在《读者》上看过一个故事,大意是一个青年人,可以选择平淡无奇而长命百岁的生活,也可以选择用几十天体验一生的所有快乐,尔后死去,青年人选择了后者,只活了几十天,然而一生却是在快乐中度过。

  这篇文章给我带来隐隐的震撼。大多数人如果在面对和青年一样的选择时,固然明知生不值得留恋,但仍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活得长一些,虽然知道生活中的快乐正如被告知的那样局限于一定的长度,相信很多人还会抱着期待的心理守侯快乐,哪怕为之并不快乐的守侯一生。非理性力量和理性力量的强弱对比在这一刻凸显出来了。所谓人类理性力量下主动的对快乐之类人生满足的追求其实充斥着非理性色彩,甚至所谓理性在其本原上也是虚妄不实的。

  生活中的快乐,正如那位年轻人所体味的一样,只有那么多天,我们之所以能活很多年,并不是为生活中有那么多年的快乐在召唤我们,而是因为生活中的大部分被更多纯粹非理性的存在和留待众多希望活得长一些的人们去克服的诸多不幸所充满。即使用尽一生的力量去追求快乐,生活中的快乐也不能因此变得更多。对人生目标的追求,哪怕是深深思索后将生活付诸于及时行乐,也并不能使人生意义无中生有,更不会使人生意义从此光华夺目。

  另外,在这个故事里,为什么真正的快乐生活是那么的短暂?美丽温柔才情四溢的三毛为什么选择自杀,银幕上聪颖可人的黄蓉为什么会用一条*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张国荣又为什么会从十二楼纵身跃下?即使是睿智的托尔斯泰,又何以能陷入生命的僵局?人们想不通这一点,因为无数人美丽又遥远的梦想不就是眼前这些天堂中的音容曾经拥有的吗?而中国几乎人所共知的搞笑明星,竟然也传出患有抑郁症并相继和多个长期搭档不睦;有卓别林之后最伟大滑稽演员之称的憨豆先生,在真实生活中同样是迟钝抑郁的。带给人们欢乐的人为什么在现实中却流露刚好相反的一面?

  这里多次强调的是,人总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谓现实并不是什么东西的本来面目,“现实”仅仅是人们根据自己必然有限从而偏执的判断得出来的结论。人们所了解的一切,严格说来,仅仅是一种臆测。而人们之所以从来如此,则是因为惯性状态下存在对自身的维持,是人对自身的肯定——生活在臆测而不是真实的水平上有助于人的生活,能给人生提供内在的保障。试想一头驴子如果知道自己被人类奴役并且被羞辱着,那它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如果人没有对自己的肯定和自以为是——无论这些认识是多么的肤浅和荒诞不经——无数的人生又如何能够得以持续直到自然的终结呢?

  人们总是扼腕于那些光彩夺目的生命的逝去,总认为那不过是例外而不是对自己的提醒。他们不知道,由于永恒的惯性的存在,人的生存质量几乎是恒定的,人纵然不可能生活得更坏,但是也不可能生活得更好。处在较高水平上的生活必然伴有更为强烈的痛苦体验,固然对应的主体对痛苦的耐受能力可能相应的强一些。正如高速运行的列车要承受更多的阻力一样,外在的富足和光华必然伴随着内在的空虚和暗淡,镜头前的容光焕发——如果那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应酬一个普通场面的话——必然带着心灵上的落寞。如果本人以偶像的姿态去实践生活,作为偶像的生活伴随着被作为展品、为众人而活的孤独和空虚。这是必然的。因而张国荣们承受的痛苦绝非专属于张国荣们——那是每个公众前快意的人生都必然要经历的苦痛,一种与为人艳羡的快意相抵消的代价。

  任何获得都必然意味着失去。享受物质富足状态的人们更易于遭受心灵的折磨,生命面临相对潜在的危险;而如果一个人定然要为公众形象而活,那么他的内心处境也会是举步唯艰的。接受崇拜意味着放弃真实的自我,炫耀财富暗示了内心的软弱。这就是惯性下的人生。均衡的人生中的快乐如身上的钞票,能使一个口袋饱满的方法是把其他口袋里的钱掏出来,而总量却始终不能改变。

  或许有人会说生活在健康状态当中的公众人物比比皆是,爱因斯坦一直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但是他的一生也并没有什么内在的危机。我想如果存在这样的诘问,只是更加暴露人们如何一厢情愿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大众在向往这些人享有的功名利禄的同时,却忽略了他们的从容。

  真正的偶像、导师和领袖并不以偶像的姿态去生活,他们的作为发自本性,因而是不能从内心体会到崇拜者的崇敬之情的。他们的所作所为依其本性、自然而然,因而被崇拜与崇拜之间往往不是紧密的情感联系,而更像是超然的分工。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成为当代物理学的基石之一,他的人格魅力也使他的影响力远远超出科学界之外,然而爱因斯坦以发自内心的谦虚和超然回应这一切。

  很显然,如果说生活在名誉、金钱、权力、崇拜之中的人能够同时享有常人的心境和生活,那么在面对这些外人看来的财富时,体验一定是迥然不同于常人的。换句话说,常人因为这些人享受这些财富而尊重他们,而对常人而言的这些财富,被尊重的人却根本体会不到,拥有被别人艳羡的财富根本不是什么享受。甚至虽然伴随左右却并不能称为拥有,因为在主人眼中,它们不过是或廉价或奇怪或潜藏着危险的东西罢了。这是一个讽刺,一个一直被压抑着的、广泛存在而又不被熟知的事实。惯性之下的聪明的大众,又如何愿意相信这些呢?他们只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向着臆造出来的美丽生活前仆后继,全然忘却了浸染其中的根本上的非理性。

  人生总是处在此消彼长中,惯性下的均衡才是永恒。荣格关注的中年危机之所以普遍存在,正是因为生活中一直存在的外物的匮乏消失之后,精神上的渐生渐长的危机占据了生活。生活无论怎么改变,其真正的快乐水平都不会提高,这对所有人都是适用的。很多功成名就的中年人在事业的巅峰时期却被心灵的重荷压垮,外在的收获不能带来真正高质量的生活,而这是惯性下现状得以维持的必然。故事中的那个青年人享受并仅仅享受几十天的快乐生活便死去是合理的。人们尽管从很大意义上为快乐而活,但是人的一生所能享受的快乐却是有限的。

  人的快乐尽管寓于存在之中,获得生存资源的过程可以产生快乐,而失去生存资源的过程导致痛苦。但是因为总体上的惯性使然,生活总体上处于日常状态,获得的快乐和痛苦两相抵消,因而人们总是感到日常生活的日复一日、毫无激情。日常生活中的快乐似乎随处可见,但是人们却总是把握不住,如果感觉变得细腻起来,那么纵然可以体验到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但是那也将承受同样多的伤感和烦恼。

  只有日常状态被打破,生活处于变化之中,人们才会感到相应的快乐与痛苦。不过生命力和生命受到的非生命世界的同化力量向来旗鼓相当,因而变化中的人生虽然能感觉到快乐,但是它却总是短暂的。尽管处在不同的环境中,但是生活却总是迅速的回复到往常一般的平淡。人的一生可以体验到的快乐是有限的,人生有人生的乐趣,但是只有那么多。若人如那个青年一样享受了那么多密集的快乐,那么他也必将如青年一样迅速的死去(或许这会被认为是句妄言,然而它真正缺乏的只是实践的机会)。

  正如反复阐述的那样,生命作为一种存在形态具有惯性,这个性质使生命得以存在,而惯性下保持其自身现状的均衡来自内在生命力与非生命世界同化力量的平衡。在作为动力的生命力和作为阻力的非生命世界对生命的同化力量的平衡下,生命得以持续存在,快乐源自于动力的释放,而阻力导致痛苦。

  因而我们可以设想,当生命个体没有了阻力,生活中完全没有了痛苦的话,人生必然会在无限的膨胀中走向终极。生命因为疾驰而快意,但是走完全程的时间也必将大大缩短——或许只有几十天。在这层意义上,在苦难面前,大众时时呼吁的乐观豁达或者哲人提倡的淡泊宁静都是有道理的。痛苦尽管是让人难过不安的体验,但是它却应当得到包容,它对于维持生命存在的状态至关重要,至少对于计较寿命长短的人来说是这样吧!痛苦是人生的必须,并且,由于更多的痛苦往往暗示着更长的人生,我们也要善于宽恕痛苦。

  人生中的形形色色的痛苦与同样缤纷的欢乐相互呼应,是人生得以维持的两个方面。人生在其中得以延续,而所有这些欢乐与痛苦的体验最终都不是人能选择或者回避的。它们存在一个范围。人生只能产生人生的快乐,并且最为强烈普遍的快乐是被最广泛的人分享的,如性、美食、生育、交往等等。从这个角度而言,快乐是难以追求的。人生因此往往波澜不惊。快乐果真如众人热望的那样可以被追求到,那么人的寿命不会是今天的几十年,而是几十天。可以追求到快乐的生活或者没有痛苦的生活都将如断了线的风筝,可以享受强烈的快乐,但那必然是短暂的,并且必将湮没于永恒的非生命的洪流中,惯性的洪流中。那就像《好了歌》唱的,“好了好了,好就是了,了就是好……”

  四.惯性定律对快乐原则和强迫重复原则的涵盖

  1.

  快乐犹如一只小鹿,当你停下来时它向你顾盼,当你追赶时它却敏捷的跑开。快乐让所有人着迷,但是人世间却并不因此有更多的欢声笑语。人们努力将快乐当作生活的中心,但是最强烈的快乐也只能持续很短暂的时间。之后那让人百般留恋的体验或者一去不返,或者沦为日常生活中平庸的一部分。每个人的生活哲学各不相同,但是很少有不将“积极”的情绪体验作为目标。

  快乐永远是那么迷人,然而又始终那么吝啬。性体验是人生的极乐之一,然而在夫妻和许多恋人那里,性已然有了固定的模式、沦为再无激情的习惯和自然了。吸毒者在刚刚尝试毒品时由其带来的*甚至远远超出性体验,但是这样的*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其余绝大部分吸毒的体验已经不再是为了获得初期吸食获得的*,而仅仅是为减轻已经对毒品产生依赖的身体因为缺少毒品而产生的不快,仅仅是为了维持已经形成为习惯的依赖。有些人忠实于自己的梦想而放弃了众人拥有的快乐体验,苦心孤诣孜孜以求的同时,却往往在人生图景行将落幕时一声叹息,理性的头脑追求理性的快乐,却往往只得到快乐的空壳。

  几乎所有人都对“积极”的情绪体验追求不懈,在快乐面前,理性能力低下的大众和知性健全的头脑都有如强迫症下的病患,对它趋之若鹜。难怪弗洛伊德认为机体内部的兴奋带来的快乐是人的全部行为的欲望之源。机体具有的追求快乐的普遍本性,它们追求自身机能的自由消遣,从而人受快乐原则的支配。然而也正像弗洛伊德所发现的,如果快乐原则是支配人们行为的真正力量,那么大多数行为将伴随着快乐的情绪体验,但是普遍经验远非如此。追求快乐的背后应当还有更加强大的力量驱使着人们的行为。弗洛伊德将其叫做“强迫重复原则”,它要求人们回到以前的状态,重复经验,该原则比快乐原则更原始、更富有本能。

  很少有人能觉察到“强迫重复”,人生中的无数事件却证明它的存在。只是处于平常状态下心境稳定的众生难以体验罢了。当行为与道德感、健康标准或者常态相违背时,重复经验下的强迫便立即显现出来。就像吸毒者,在经历了初期的快乐体验后就陷入欲罢不能的情况里,一次次吸食不再是为了得到吸食初期时的*,而是为了满足身体对毒品的渴求,此时的吸食已经是对经验的强迫重复,而很难再有*可言。又如*成瘾者往往在罪恶感(尽管这并非必要)中一次次的重复*,这样的行为加重了行为主体的心理失衡,但是这并不能使重复得到避免。吸烟者如果说在吸烟初期尚能体验到香烟的魅力,然而之后的这样的愉悦尽管难以再现,成瘾者仍然每天吸食几十支。惯性下的强迫重复。

  2.

  不论是快乐原则还是更根本的强迫重复原则,都是对生命存在的惯性本质的良好适用。可以说,弗洛伊德的这两个原则是惯性定律的比较优良的近似。至少在生命现象的心理领域内,两者分享很多共同点。并且,它为人们更好的了解惯性定律提供了较为理想的平台。毕竟,在我看来,弗洛伊德的两个原则与惯性定律是貌合神离的,处处强调人的生物本能与人的无机状态的本原的弗洛伊德,在发现了心理领域内的两大原则之后就止步不前了,即使在后期对前期思想的重大发展阶段也没有能够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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