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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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园丁-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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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咬穿的抽屉柜里。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要为抽屉铺上衬里?
  不过一如往常,还是贾斯丁在连连道歉。“我恐怕没有太多衣服可以放了,格洛丽亚。新闻记者紧追不舍,包围我家,而且穆斯达法一定是把电话线也拔了。桑迪很好心,说不管我需要什么,他都可以借我,等到可以安全‘走私’什么东西进来后再说。”
  “噢,贾斯丁,我真笨。”格洛丽亚叹气说,脸也红了起来。
  之后不知道是她不愿意离开,或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离开,她坚持要让贾斯丁看看老旧的烂冰箱,里面塞满了罐装水和调酒用饮料——橡皮垫烂了,她怎么从来都不换掉?——还有,冰块在这里,贾斯丁,用自来水去冲就会裂成小块——还有她一直讨厌的塑料电热水壶,还有伊尔弗勒科姆镇买来的黄蜂条纹锅,里面出现一道裂缝,有狄得利茶包,还有Huntley & Palmers牌饼干盒里的砂糖饼干。晚上如果想吃点心的话可以拿去吃,因为桑迪习惯吃消夜,尽管要减肥他还是照吃不误。最后——感谢上帝,她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五颜六色的金鱼草花插在花瓶里很亮眼,是她依照贾斯丁指示,从种子一路培育成功的。
  “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她说——等到她快走到门口时才想到,竟然还没请他节哀顺变,顿时感到惭愧不已。“贾——”她开口说。

永恒的园丁 第二章(4)
“谢谢你,格洛丽亚,真的没有必要了。”他插嘴说,口气坚定得令人惊奇。
  感性的一刻就这样被剥夺了,格洛丽亚拼命想恢复现实的口吻。“好吧,如果你想上来的话,随时欢迎。晚餐理论上定在八点。晚餐前若想喝一杯的话也行。想做什么别客气,什么都不想做也行。桑迪什么时候回来,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说完,她心满意足地上楼,回到卧室,冲了澡,换好衣服,保养皮肤,然后看看两个儿子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因为有人死了,他们不敢造次,变得很用功,或者只是假装在用功而已。
  “他看起来很伤心吗?”哈利问,哈利是弟弟。
  “你明天可以见到他。对他要很有礼貌,很严肃才行。玛蒂达正在帮你们做汉堡。到游戏房去吃,别到厨房去,懂吗?”她连想都没想,就冒出后面这些话,“他是个非常勇敢正直的人,要极为尊敬地对待他。”
  下楼到客厅时,她惊讶地发现贾斯丁抢先一步。他接下一大杯威士忌加汽水,她则帮自己倒杯白酒,坐在扶手椅上。这椅子其实是桑迪的,不过她现在不去想桑迪。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实际上过了几分钟,她也不清楚——两人不发一语,不过时间拖得越久,格洛丽亚就感到两人之间这段以寂静搭起的桥梁更加坚固。贾斯丁啜饮着自己的威士忌,她则松了一口气,注意到他还没有桑迪新养成的恶习,就是喝酒时闭上眼睛,撅起嘴,仿佛倒酒给他是请他品酒。这种习惯让格洛丽亚厌恶到极点。他一手端着酒杯,走向落地窗,向外看着大灯照亮的庭园——二十只一百五十瓦的灯泡接上房子的发电机,发出的光线照亮了他半张脸。
  “或许大家都是那样想。”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像是继续一段他们刚才没有进行的对话。
  “怎么个想法,贾斯丁?”格洛丽亚问。她不确定贾斯丁讲话的对象是不是她,不过还是干脆问,因为他显然是需要谈心的对象。
  “以为对方爱你的原因不在你本身,以为你是什么骗子,爱情大盗。”
  是不是大家都这样想,格洛丽亚并不清楚,不过毫无疑问的是,那样想是不应该的。“贾斯丁,你当然不是什么骗子,”她以刚强的口气说,“你是我所认识的最真实的人之一,你一向都是。特莎很仰慕你,也仰慕得很有道理。她这个女孩子真的是非常幸运。”至于爱情大盗嘛,她心想,他们那一对之中的哪一个不伦,猜中了也不会有好处!
  贾斯丁并没有响应她随口说出、让他安心的话,或者是有所反应,只是她看不出来而已。好长一段时间,她只听到狗叫声产生连锁反应——一只开始吠叫,然后所有狗跟进,穆萨葛这个黄金地段附近的狗全数加入。
  “贾斯丁,你一直都对她很好,你也知道,不应该为了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过自责。很多人在心爱的人过世时都会自责,这样做对自己并不公平。人与人相处时,不能以假设对方随时可能离开人世的方法来对待,不然怎么相处得下去?你说是不是?她在世的时候,你对她很忠诚,一直都是。”她加重语气,以这个方式同时暗示这样的说法不适用在特莎身上。她很确定的是,贾斯丁并非不懂这样的暗示。贾斯丁正要提起那个可恶的阿诺德·布卢姆,这时让她很恼火的是,她听见丈夫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知道两人间的情迷气氛遭到破坏。。 最好的txt下载网

永恒的园丁 第二章(5)
“贾斯丁,可怜的老兄,还好吗?”伍德罗大喊。他帮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少得不太寻常,然后跌坐在沙发上。“恐怕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了。好消息坏消息都没有。没有线索,没有嫌疑犯,目前为止没有。也没有阿诺德的踪迹。比利时那边提供了直升机,伦敦方面也加派一架。钱啊、钱啊,是我们所有人的诅咒。他好歹也是比利时公民,没有理由不派直升机。亲爱的,你看起来真美。晚餐吃什么?”
  格洛丽亚心怀嫌恶地想着,他刚才喝过酒。他假装加班,其实是坐在办公室里灌酒,把看小孩写功课的责任丢给我。她听到窗户传来声响,看到贾斯丁起身准备离去,这让她很失望——一定是被吓到了,被她先生大象般的扁平足吓到了。
  “不吃点东西吗?”伍德罗抗议,“老兄啊,不保持体力也不是办法。”
  “多谢你关心,只是我恐怕没胃口。格洛丽亚,我要再谢谢你一次。桑迪,晚安。”
  “对了,佩莱格里从伦敦传来大力支持的消息。整个外交部都哀伤不已,他说。不想干涉私人事务。”
  “佩莱格里讲话一直都非常有技巧。”
  她看着门关上,听见贾斯丁的脚步声走下水泥阶梯,看见他喝完的杯子放在落地窗旁的竹桌上。她一时之间惶恐起来,以为永远再也看不到贾斯丁了。
  伍德罗大口吞下晚餐,模样笨拙,和往常一样没有细细品味。格洛丽亚和贾斯丁一样没有胃口,看着先生吃饭。小男仆朱马踮脚在两人之间不断走动,也看着他吃饭。
  “我们情况怎样?”伍德罗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喃喃说,一面指着地板,警告她也要压低嗓门。
  “还好,”她说,音量配合丈夫,“以他的遭遇来说是还好。”你在下面做什么?她心想。你是躺在床上,在黑暗中鞭打自己吗?还是盯着铁窗外的庭园看,跟她的灵魂对话?
  “有没有说出什么具有意义的话?”伍德罗在问的时候对“意义”一词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尽量以暗语对话,提防朱马。
  “怎么说?”
  “有关情人啊,”他边说边以羞愧的眼神看着老婆,以大拇指对着她的秋海棠指指,以嘴型说出开花  '1'bloom,与布卢姆同音。'1',朱马一看,连忙跑去拿水壶浇花。
  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格洛丽亚躺在床上睡不着,身旁的丈夫在打鼾,后来觉得听见楼下传来声响,她悄悄走到楼梯歇脚处,望向窗外。恢复供电了,市区发出的橙色光辉直通天上星光。但打了灯光的庭园里却没有躲着特莎,也没有贾斯丁。她回到床上,发现哈利斜躺着,嘴巴含着大拇指,一手横跨父亲的胸口。
  一家人和往常一样早起,不过贾斯丁比他们更早,穿着压得皱皱的西装四处晃荡。他的脸色红润,格洛丽亚心想,有点过度慌张的样子,棕色的眼睛下眼袋沉重。两个儿子跟他握手,和母亲教他们的一样保持沉重心情,贾斯丁也以一丝不苟的态度响应他们的问候。
  “噢,桑迪,你早。”伍德罗一出现他立刻说,“小事情,是不是能跟你私下谈谈?”
  两人离开客厅,进入日光浴室。
  “是跟我的房子有关。”没有旁人时,贾斯丁立刻开始说。
  “这里的房子还是伦敦的房子,老兄?”伍德罗自以为是地想让语气显得快活,字字句句都被格洛丽亚透过厨房送菜口听了进去,听得直想打他的脑袋。
  “内罗毕这边的房子。她私人的文件,律师的信件,她的家庭信托的资料,还有对我们两人都很重要的文件。特别是她私人的信件,我不能留在那里,让肯尼亚警方去随意掠夺。”

永恒的园丁 第二章(6)
“老兄,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想回去一趟。马上就去。”
  口气真坚定!格洛丽亚遐想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能说得如此震慑人心!
  “亲爱的老兄,不可能。新闻媒体会把你生吞活剥的。”
  “其实我才不相信。我猜他们大概是会想拍拍我的照片。他们会对我大吼,如果我不响应,他们也无可奈何。趁他们还在刮胡子的时候溜过去。”
  格洛丽亚完全清楚丈夫的谎言。他马上会打电话给伦敦的伯纳德·佩莱格里。每次他有必要跳过波特·科尔里奇越级呈报,得到他想听的答案时,他都会打电话回伦敦。
  “这样好了,老兄,你想要什么,干脆列出来给我,由我来想办法交给穆斯达法,叫他带来这里?”
  典型做法,格洛丽亚边想边火大起来。每次都发抖、说废话、寻找简单的解决之道。
  “叫穆斯达法去找,他会不知道该拿什么才对。”她听见贾斯丁回答,语气如先前一般坚定,“列出一张表,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连购物清单他都会搞错。桑迪,我对她有所亏欠。这是荣誉债,必须由我来偿还。你要不要一起去都一样。”
  风格终将战胜一切!格洛丽亚静静站在边线鼓掌。精彩!然而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想到,虽然她朝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向去设想,但还是没想到她丈夫或许有他自己的原因想亲自去特莎的房子一趟。
  记者没有在刮胡子。贾斯丁料错了。就算有,也是在贾斯丁家外面的草坪上刮,因为记者把租车停在这里过夜,垃圾就倒在绣球花丛里。有两个非洲摊贩身穿山姆大叔的长裤和大礼帽,摆了一个卖茶的摊位。其他人都用煤炭在烤玉米。几个无精打采的警察逗留在一辆破旧的巡逻车旁打呵欠、抽烟。他们的老大是个胖到不像样的警察,系了一条擦得锃亮的棕色皮带,戴着劳力士金表,摊开四肢躺在前座上,双眼紧闭。时间是早上七点半。云层低垂,遮住了市区。大黑鸟在头上的电线上逗留,等待机会俯冲下来抢食物。
  “开过去,然后再停车。”军人之子伍德罗从面包车后座发号施令。
  座位的安排和前一天雷同:前座是利文斯顿与杰克森,伍德罗和贾斯丁压低身子坐在后座。这辆黑色大众车挂的是外交使节车牌,只是穆萨葛一带挂这种车牌的车子多的是。眼睛精明一点的人可能会注意到车牌上代表英国的开头,不过这么精明的眼睛不在现场,利文斯顿镇定地开车通过大门开上缓坡时,没有人表现出一丁点兴趣。他煞车慢慢停下来,拉起手煞。
  “杰克森,你先下车,慢慢走到奎尔先生的房子。你的警卫叫什么名字?”后面这句话是在问贾斯丁。
  “欧马利。”贾斯丁说。
  “告诉欧马利,面包车接近的时候,要等到最后关头才开门。车子一通过,马上关起来。你留在他身边,确定他完全照吩咐做。快去。”
  杰克森天生就是做这件事的料。他爬下车,伸展四肢,拨弄一下皮带,最后信步往下走到贾斯丁的安全铁门,在警察和记者的监视下,在欧马利身边站住。
  “好了,往回开。”伍德罗命令利文斯顿,“尽量慢。别急。”
  利文斯顿放下手煞,引擎还在运转,让面包车缓缓倒车向下,直到后挡板进入贾斯丁家车道的出入口。他是想转弯,他们可能会这么想。果真如此的话,他们也没法思考太久,因为接下来他猛踩油门,往后冲向大门,车子两旁的记者大吃一惊,纷纷四散奔逃。大门轰的一声打开,一边由欧马利拉着,另一边则由杰克森负责。面包车通过大门,大门再度重重关起。在大门里面的杰克森跳回车子上,而利文斯顿则继续一直开到贾斯丁家的门廊,开上两阶,在距离前门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停下。贾斯丁的小男仆穆斯达法具有可圈可点的预知能力,这时从里面开门出来,伍德罗则将贾斯丁包围起来,让他走在前面,然后跳起来跟在他后面走进大厅,进去之后用力关上前门。。 最好的txt下载网

永恒的园丁 第二章(7)
房子漆黑一片。不知是为了向特莎致意或是为了躲避紧追不舍的记者,工作人员将窗帘都拉上了。三个人就这样站在大厅里,贾斯丁、伍德罗、穆斯达法。穆斯达法静静地啜泣着。伍德罗隐约看得出他歪斜的脸孔,牙齿惨白,眼泪在脸颊上纵横,几乎流到耳朵下方。贾斯丁抱抱穆斯达法的肩膀安慰他。贾斯丁以这么没有英国风格的动作来表达情感,伍德罗看了之后不免心惊,同时也觉得不舒服。贾斯丁将穆斯达法拉过来,让他紧缩的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伍德罗感到尴尬,移开视线。沿通道一路走下去,从用人区出现了几个身影:只有一条手臂的田庄男孩,协助贾斯丁整理庭园,是乌干达来的非法移民,伍德罗一直记不住他的名字;非法入境的南苏丹难民艾丝莫妲,老是和男人惹出感情问题。特莎一碰到令人一掬同情之泪的故事,对当地法规就视若无睹了。有时候她家像极了为残障贫民设立的泛非洲青年旅馆。伍德罗不止一次就这个问题规劝贾斯丁,却碰了一鼻子灰。惟一没有在哭的人是艾丝莫妲。她一脸木然,常让白人误以为她粗野无礼或漠不关心。伍德罗知道她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看惯了,这是真实人生的一部分,那份表情如是说。这是哀伤,是仇恨,是被砍死的人。打从出生的那一天我们就知道,对我们是家常便饭,你们白人才不懂。
  贾斯丁轻轻将穆斯达法推开,以双手和艾丝莫妲握手,这时她以垂挂着小辫子的额头侧靠在贾斯丁头上。伍德罗感觉到他们接受他进入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真情世界。如果格洛丽亚也被割喉,朱马会不会哭成这副德性?会才怪。艾比嘉会吗?格洛丽亚新请来的女佣,叫什么名字来着?她会吗?贾斯丁将乌干达园丁拉过来抱紧,摸摸他的脸颊,然后转身背对所有人,右手抓住楼梯的扶手。他的年岁不小了,但现在一时之间益显苍老。他开始拖着身子往上走。伍德罗看着他步入楼梯转角处的阴影中,消失在伍德罗从没进入过的卧室里。他是没进去过,却在心底千思万想过。
  伍德罗发现四下只剩他一人,闲晃之余觉得备受威胁。每次他走进特莎的家,都会产生这种感觉,像是乡下小孩进城。如果是鸡尾酒会,这些人我为什么不认识?今天晚上要赞助的善行是什么?她会在哪一个房间?布卢姆到哪里去了?最有可能是在她身边吧。或者是在厨房里,逗得用人笑到直不起腰。伍德罗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一步步走在微明的走廊来到客厅门口。门没锁。晨曦如刀锋般刺穿窗帘缝,照亮了盾牌和面具,也照亮了磨损的手织小地毯。地毯是由半身不遂的人制作的,特莎嫌政府布置的家具太沉闷,因此用这些地毯来增添活力,颇具效果。用这些像垃圾一样的东西,她是怎么有办法让所有家具看起来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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