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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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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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诰印冠带袭衣俱已赐下。”冀英道,“吾同首领有旧,特此告知,首领方好有个准备。”
    丹保奴谢过冀英,没心思再去计较被拉走的粮食,马上拉着哈儿兀商量,并以最快的速度派人给关系好的几个兀良哈首领送信。
    天子接连在辽东设卫,任命呵哈出等人为首领,这是要重用野人女真的节奏。
    作为大明的第一外援,不得不防!
    粮食被拉走可以再抢,保住目前的地位才最要紧!
    朱高煦派人护送鞑靼骑兵去见鬼力赤,沈瑄带兵从开平卫返回北京。带回来的粮食留在了边卫,这些本就是孟清和奉命筹集的部分军粮。
    回到北京后,沈侯爷没来得及洗漱,就被孟伯爷找上了门。
    房门一关,室内传出几声钝响,很快又归于了宁静。整个下午,两人未出房门半步。
    孟伯爷心急火燎的找上门是何原因?
    天知地知,沈侯爷知。
    永乐二年三月甲申,鞑靼可汗鬼力赤突然召集部落头领到王帐议事。
    旋即,鞑靼集结三万军队,逼近瓦剌。
    瓦剌首领马哈木得到消息,出人预料的没有应战,反而拔营,收拾起包袱,连夜跑路了。
    鬼力赤下决心同马哈木打一场,没想到这小子和他玩这手。
    虽说遇上明军大部队,鬼力赤也会这么干,但不妨碍他借机大肆嘲讽马哈木。
    “这样的胆小鬼,就该系上狐狸尾巴!”
    马哈木跑了,瓦剌的牧民却没法全都跟着一起跑。
    鬼力赤联合阿鲁台的军队冲进瓦剌的地盘,一顿烧杀抢劫。
    抢牲畜,抢人口,抢草场。
    抢不走的全部烧掉。
    到明朝打谷草,鞑靼和瓦剌从不手软,对付起彼此来也是一样。
    或许是意识到不想让鞑靼继续得意下去,在鬼力赤计划接手瓦剌的大部分地盘时,马哈木狠狠给了他一记回马枪。组织起的瓦剌军队发挥出了极强的战斗力,狠狠教训了深入敌境的鞑靼军队。
    打赢了,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被抢走的畜群和人口,通通再抢回来。被烧掉多少帐篷,全部烧回去!
    自此,马哈木不再被动挨打,实力比不上鬼力赤,就玩偷袭。事实证明,这种战术相当有效。对于为他出策的谋士,马哈木十分感激。殊不知,这位智者私下里还有另一个身份,大明锦衣卫。
    你来我往中,双方打出了真火。
    本该是一年最好的时节,草原却不见牧群的身影,只有四处而起的硝烟。
    不时有离散的游骑和部落出现在边境,边关要塞立刻提高警惕。
    春耕时,田间地头总能看到巡逻的边军,十人一队,以小旗带领,佩弓箭腰刀,另有两人背负火铳。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响哨,击发火铳,临近墩台地堡听到示警,马上点狼烟,弓箭伺候。
    此法为大宁最先在练军时使用,很快扩散到整个边关。
    自辽东,开平,宣府,大同,自东迤西,烽台连横,流窜的草原游骑寻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鞑靼和瓦剌打得热闹时,兀良哈没趁机凑热闹,在辽东崭露头角的野人女真牵扯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
    不是因为女真有多强,而是天子的态度,不得不让他们对女真产生几分忌惮。
    草场不要了,加薪的要求也暂时抛到脑后。
    兢兢业业巡卫边疆,隔几日向天子上疏表忠心,表示自己时刻奋斗在边疆第一线,尽量争取天子表扬,成为了兀良哈首领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一切只为向明朝天子证明,他们才是最好的外援!
    野人女真,哪凉快哪歇着去。
    呵哈出怎么样?逮着机会照样收拾一顿!
    看呵哈出等不顺眼的不只是兀良哈,没有得到敕封的野人女真首领也是一样。
    羡慕胡里改部目前的生活,羡慕呵哈出得到了赵王的亲自接见,羡慕胡里改部在广宁互市有了固定的摊位。胡里改部和忽剌温部在交易中享受的各种便利,更是让众人无比嫉妒。
    之前没有朝贡的女真首领纷纷组织起队伍,一个部落不行,三五个凑到一起,带上马匹和林中出产的人参皮毛,直奔北京。
    人来得多了,会同馆就有些住不下了。
    没人抱怨,更没人离开,反而主动对接待官员表示,房间不够,挤一挤照样住。
    条件差点不要紧,能拿到孟少卿的批条,在互市交易中能得到实惠,才是最紧要的。
    “这就是利益。”孟清和一身大红白泽服,坐在鸿胪寺衙门,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暂且先让他们等着,天子的敕令下来再说。”
    “是。”
    都事退出去,孟清和放下茶杯,立刻呲牙咧嘴。
    下唇的伤口还没好,喝热茶当真是要命。
    还要在下属面前保持威严,他容易吗?一定要和某侯二代说清楚,动不动就咬人不利于可持续发展,这个习惯必须改!
    于是乎,孟伯爷下班后直奔行后军都督府。
    至于和沈侯爷谈判结果如何?
    总之,孟伯爷整整一个月没敢再碰热茶。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飞来横祸一

    草原上的战火成功烧了起来;鞑靼和瓦剌打得热闹;预期一两年内消停不下来。
    女真各部成群结队到大明朝贡;马匹全都交由行后军都督府管理;人参和皮毛选出上佳者随奏疏一同送往南京,留在会同馆里的女真人;整日里期盼着孟少卿能有空见自己一面。
    历数以上,孟清和算是圆满完成永乐帝交代的任务。现如今只等天子的敕令下达;给会同馆里住着的女真首领们一点甜头,将他们打发走人,自己就能收拾包袱返回大宁了。
    孟清和不在大宁期间;大宁都指挥使司内部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
    大宁都指挥使佥事张贵调浙江都指挥使佥事,未几,因罪降为千户,又因御史弹劾,被发云南戍边,此生怕是回不来了。
    大宁都指挥佥事王庸,许成有罪,上念其屯田有功,降为大宁左卫佥事,令戍边自效。不久,王庸因抵御鞑子有功,升指挥同知。许成被巡按御史弹劾有怨忿,对朝廷有不轨之言,令下锦衣狱。抓人的队伍,由锦衣卫指挥佥事纪纲亲自带领。
    天子下令,调彭城卫指挥使余成,羽林前卫指挥佥事杨成,刘七,黄保,张鬼神等为大宁都指挥佥事,李讨,周官保俱为大宁都指挥同知。
    赐大宁都司都事姚堂绮衣钱钞,余者仍官在原职,各赐钱钞有差,多为嘉勉。
    看着纸上罗列的名单,孟清和深吸一口气,明面上,大宁行刺一事已宣告终结,但对永乐帝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的余波还将持续很久。
    一旦朱棣突然想起某年某月某日,某几个不法之徒密谋行刺于朕,其中还牵涉到建文旧臣,说不准就会派出锦衣卫,拿着驾帖,请人到诏狱谈谈人生理想,花鸟风月。
    被贬谪的人中,张贵是旧事被查,许成则是另有原因。
    孟清和压根没想到,一直给他沉稳印象的许佥事,竟然是个骑墙派,还骑了不只一面墙。
    宁王,建文旧臣,懿文皇太子被废为庶人的两个儿子,许成都有联系。
    这样的人才,竟然只是个都指挥佥事,如果加入情报部门,定能大放异彩。努努力,杨铎之后,或许就没纪纲什么事了。
    只可惜,走错了路。
    起初,孟清和满头雾水,不明白许成到底是哪方的人。
    直到纪纲向他透露,洪武年间,许成的父亲曾官至詹事府少詹事,辅佐太子朱标,后因卷入胡惟庸案被下狱,亏得太子求情才保住一家性命,被发戍边。论理,许成同建文帝的关系绝对更近。
    孟清和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多少有了底。
    至于许成为何会同张贵成为好友,张贵之前在大宁都司所行种种是否同他有关,孟清和不想深究。
    人都进了诏狱,背后的关系已经察明,除非永乐帝突然开始吃斋念佛,放下屠刀,否则,许成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按照天子的行事风格,未必愿意手下如此寻根究底。但凡牵涉到朱家内部的权力斗争,尤其是朱棣和朱允炆之间的皇位争夺,聪明人都该躲得远远的。
    天下易主,朱棣是大明的天子,朱允炆是生是死,不是孟清和该操心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天子敕令下达,高高兴兴返回大宁,集中精力搞好经济建设,偶尔丰富一下精神生活,无事联络一下有意内附的草原部落,努力营造和谐美好的边塞生活。
    当然,如果随时都有美人在侧,生活会更加美好。
    考虑到美人爱咬人的习惯,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拍飞了。
    抿一下嘴唇,为了面子着想,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暂时远距离产生美吧。
    永乐二年三月壬寅,天子敕令送抵达北京。
    复孟清和为大宁镇守,授资善大夫,正治上卿。免鸿胪寺少卿,赐银三十两,彩币十五表裹,钞五十锭。
    圣旨交到孟清和手中,白彦回笑道:“咱家恭喜兴宁伯。”
    孟清和谢过,借着客套的时机,将备好的红封递了出去。
    敕令下达,孟清和总算能安心了。
    发了奖金,加了荣誉职称,不用被文官整日惦记着捞过界,又能回到大宁,永乐帝果然说话算话,纯爷们!
    白彦回身上不只带着给孟清和的敕令,还有召朱高煦和朱高燧回京的诏书。
    徐皇后千秋节将至,天子有意将儿子都叫回身边。儿子不在身边这么久,总是想念。
    沈瑄本也在内,无奈北京实在离不开他,他要是走了,袁容又得累趴下。朱棣实在没办法,总不能让大闺女再为了驸马到自己跟前哭吧?
    不能把义子召回来,干脆多发赏赐,老子愿意给,谁也管不着!
    赏银抬进府,沈瑄面相南京方向顿首,“臣叩谢天子圣恩。”
    双目微红,真挚感情流露。
    不用多说,传旨的内官定能将定远侯的忠心和孝心带到皇帝皇后面前。
    沈瑄得的赏赐极为丰厚,单赐银就有五百两之多,彩币宝钞更是论打装箱。
    拿起一枚分量十足的银锭,孟清和忍了几忍才没咬个牙印上去。
    人和人果真是不能比,所谓“义子”和“臣子”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孟伯爷捧着银子做沉思状,沈侯爷自然而然的误会了,点了点装银锭的匣子,“十二郎喜欢,便收着。”
    “我收着?”孟清和怀疑自己听错了,五百两,不是五两,让他收着?
    “有何不可?”沈瑄一身公服,绯色衣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雅非凡,俯身,手指擦过孟清和的下巴,“你我情分,理当如此。”
    孟清和:“……”
    谁再和他说古人含蓄,绝对一板砖拍过去!
    敕令送达北京,白彦回没有停留,立刻赶往宣府。
    鞑靼和瓦剌开战之后,宣府边军加强了边塞防卫,开春前建造的地堡,了望墩台和敌台都派上了大用场。
    朱高煦将主要的练兵和防卫工作都推给郑亨,自己带着亲卫和边民军汉成日下田劳作。
    与此同时,仿照大宁城的模式,招收流户,吸收早年间离散的军户,接纳愿意内附的草原牧民,以奖励激发杂造局工匠的工作热情,各项安排专人负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去年开垦出的荒田都撒下了麦种,冬日里荒芜一片的土地,逐渐被葱绿所覆盖。
    地堡墩台连成一片,新垒砌的城墙散发着泥砖的味道,城中的青壮背起长杆,拿着棍棒弓箭,主动同边军一起巡逻。
    边民到城外樵采时,也结成了最少五人的队伍,发现鞑子立刻示警,炮口和弓弩立刻张开。威慑力丝毫不下于开平诸卫。
    自草原陷入战火,北疆都是如此防卫。除少部分鞑子伤兵和离散游骑,大批的鞑子骑兵从未敢靠近宣府十里。
    朱高煦向老爹证明,他有能力守卫一方,御敌于国门之外。他也可以像普通军汉一样屯田种地,和糙汉子一起蹲坐在田边,捧着大碗,大口咬着杂粮饼,丝毫不见皇子的傲气。
    白彦回找到朱高煦时,他正敞开衣襟,大口喝着凉水。
    好一会,白公公才认出眼前这位是汉王殿下,眼睛瞬间瞪圆,表情很是难以形容。
    见朱高煦看过来,白彦回忙行礼道:“参见殿下。”
    朱高煦挥挥手,让白彦回起来。
    “白公公到此所为何事?”
    “回殿下,陛下有旨,宣殿下回京,共祝皇后殿下千秋。”
    听到父皇召他回京,朱高煦面上现出一丝犹豫。
    换成以往,能被父皇召回京,他定是会马上打点行囊,快马直奔南京。但是现下,他发现自己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他亲手开垦出的麦田,舍不得这貌似苦寒的生活。
    朱高煦摇摇头,脑袋被石头砸了吗?
    事实上,脑袋被砸的不只是朱高煦,白公公到广宁传旨时,朱高燧也不愿离开。
    广宁和开原互市已初具规模,每逢月初和月中开市,往来人流穿梭不息,一次比一次热闹。
    起初,市场中多是牲畜木材交易,近期多了不少女真和蒙古人的摊位。造船所需的木材,边军急需的马匹,粮食,香料,皮毛,药材,基本都能在市场中找到。
    除了鞑靼和女真,零星有回回和其他番邦商人出现在互市中,手中拿着从城门处取得的腰牌,行走在摊位间,挑选货物,询问价格。
    朱高燧同大宁镇守刘真商议之后,采纳孟清和的建议,设立了专门的收税司,凡是在互市中交易的,无论是谁,都要交税。
    大臣收税需要请示天子意见,天子不批只能按下。
    朱高燧没有这个顾虑,按照兴宁伯所言,明朝商人小贩赶集摆个摊位还要交上两三文,外人到明朝的地界做生意,无论如何,交易所得税,摊位费,卫生管理费,等等等等,一样都不能少。
    看过孟清和列出的单子,朱高燧如醍醐灌顶,猛拍大腿。
    单子上的条目,林林种种加起来够得上一部市场管理条例。
    同兴宁伯递来的单子相比,自己之前定下的试行之法简直该揉成团,丢进火盆烧掉。
    偶然机会之下,这份单子的抄录本落在了北京户部尚书郁新的手里。郁司徒看过之后,惋惜道:“以兴宁伯之才,不到户部任职着实是可惜了。”
    能得郁司徒这句评语委实不易,孟清和事后得知,不免惊讶。
    不是说文臣都不待见他?原来并非如此。
    不管朱高煦和朱高燧多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工作,老爹命令下达,都必须立刻收拾行礼,回南京庆贺徐皇后的生日。
    朱高燧先行一步,临走前不忘将自己从互市淘换来的好东西分出一半,派人带给朱高煦,添入送给徐皇后的寿礼礼单。
    亲娘的礼物有了,给老爹的礼物是不是也该备好?
    无奈兄弟俩一时疏忽,全都忘记了这茬。毕竟过生日的是娘亲,不是老爹。
    对儿子的差别待遇,永乐帝会作何反应,只有等兄弟俩回京之后才能得知。
    值得一提的是,朱高燧的礼物中备有两艘福船模型,即使是缩小版,船身也足有一米见奇。
    自孟清和同他讲过海外异邦的故事,朱高燧就时刻惦记着那片神奇的土地,朱棣下令造海船,他更是比谁都积极。
    在同孟清和,朱高煦的通信中,朱高燧也时常提及此事,字里行间流露出想出海的意愿。
    朱高煦对此不置可否,但在回信中,也不免对海外的世界产生了几许向往。
    孟清和则在想,如果郑和的船队里多出一个朱高燧,船队的路线或许会做出不小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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