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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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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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你忙成这副模样,怎么回事嘛?”

  “老爷,中午饭你吃没吃,你不吃不要紧,害得妾茶不喝,饭不香,闭眼就想着老爷的肚子还饿着呢!”

  女眷们扶的扶,槌的槌,*的*,忙得不亦乐乎。

  院子里那么热闹,学房里静不下来了,麻三贵的三个子女不听教书先生黄慎的喝斥扒在窗户边朝外看着热闹,乐得他们一个个敲着桌子打着板凳,大人们平日一个个正襟危坐,哪有这般姿态给他们见得呢?黄慎没强行阻止孩子们的不轨,不说有心,至少也是有意的了。直到那帮男女消失在花厅走廊,黄慎才说:

  “你们看够了没有?快来念书了!”

  麻家这三个子女老二是个女娃,那两个是男孩,年纪都在十岁上下。老大叫大龙,最小的叫小龙,女娃叫小凤。别看小凤是个女孩,那份淘气的劲头比男孩要强十分。听见黄慎的呼唤,大龙和小龙跑回了书桌,独独小凤没回。

  “小凤,你怎么啦?”

  “先生,今天我不想念了。”

  “为什么?”

  小凤嘻嘻笑着不回答,她的眼神告诉黄慎,这孩子早熟开窍了,他的心一颤,想道“这么小的年纪就懂男女事,这还了得!”想着脸就拉了下来说:“你敢不听话,看我不……”说着随手操起一杆戒尺朝小凤打了过去,小凤机巧地躲过黄慎的戒尺,飞步上了书桌,嘻笑道:“先生今天打到我,算你有本事!”

  麻三贵已经躺到了睡榻上,正抽着大烟。旁边几个妻妾槌腿的槌腿,点火的点火……

  麻三贵缓过了精神,突然想起什么,说:“呀,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呀?”三妾最娇横。

  麻三贵不想*:“你们不知道。来人啦。”

  家奴跑了进来:“老爷,您歇够了?”

  “那个哑巴安顿好了吗?”麻三贵问道。

  家奴回道:“我把他绑在厨下了,等候您的处置。”

  “混帐!”麻三贵急得弹起来身子,“这是我的哥……呃,我的贵客,你还不快快侍候!好的住,好的吃!有了什么差池,我拿你的脑袋是问!”

  “是!老爷!”家奴应声后退了下去。

  大太太疑惑地问道:“老爷,你带回一个哑巴做什么?”

  “我怎么听老爷说‘我的哥’?”四妾道,“老爷那来的哥哥?”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嘛?”五妾道。

  麻三贵就怕这帮女人们舔噪,没有她们又不行。老大不高兴地说:“你们能不能少问点我的事!”

  三妾狡黠地讨好道:“就是嘛,老爷有老爷的应酬,你们操心也操的不是地方。”

  二妾看出了什么名堂,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吧?”

  大太太一把夺走了麻三贵手中的烟枪:“别抽了,哑巴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给我们说说清楚!”

  麻三贵眼睛眯缝了起来:“你要说我就说,这是我六姨太的亲哥哥!”

  妻妾们睁大了双眼,憋着气半天没了声气。

  大太太突然“哇”地哭出了声。其它几个便乌鸦一般跟着乱嚎了起来,语词含混,乱成一片。

  麻三贵一腔火气腾然而起,抓起几桌上的瓷茶壶朝地上掼去,瓷茶壶的脆裂声噤住了乱哭乱嚎的妻妾们,几乎同一时间地止住了哭声。

  麻三贵拉着脸:“够了!我家死了人啊!”

  妻妾们害怕地你看我,我看你。

  “见了鬼!讨你你哭,讨你你哭……”麻三贵一个个地点了过去,气恼地说,“讨老婆是男人的事,男人要,你女人能咬,咬他妈的个球啊!”

  妻妾们面面相觑,三妾扑哧笑了,跟着后面几个也若同得了传染病似的一个个笑将起来。

  大太太不失时机地弥补过失道:“老爷子,你不想想,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再找个黄花闺女,你能消受得了么?”

  几个姨太纷纷附和大太太,朝麻三贵围了上去,涎着笑脸设着法儿消融人家心头的火气。

  黄慎正领着孩子们念书:“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黄慎念一句,孩子们念一句。

  饱餐一顿之后的郑板桥晃悠晃悠来到了书房窗户外,他从树上捭了根树枝枝挑着牙缝,一面有滋有味地看着里边的情景:先生在上教,学子在下做小动作。

  黄慎发问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啊?”

  大龙:“是李甫。”

  小龙争辩道:“不!是杜白!”

  “李甫!”

  “杜白!”

  大龙和小龙对吵。

  黄慎走过去一只手一个。拎起了两个人的耳朵:“你们,你们是怎么听课的?啊!李白、杜甫。专门把这两个人的名字给我背清楚!”

  小凤敲桌打凳地欢呼了起来。

  黄慎偶一抬头,发现了窗户外的郑板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往窗边走了过来。

  “板桥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黄慎惊问道。

  板桥没敢暴露自己,咿咿呀呀比划了起来。

  “你怎么啦?”黄慎没转过弯来。

  板桥指着自己的心窝,又点着黄慎的脑袋,说着做着。

  “嘿嘿嘿,真好玩。”三个捣蛋王来到了黄慎的身后,学着板桥的哑语手势,唱起了民谣:“哑巴哑巴,不用说话;笑你骂你,你没办法……”

  黄慎哄赶着孩子们:“滚!要不就罚你们下跪了!”

  孩子嘻笑着躲着黄慎的戒尺,嘴里仍在唱:“比划比划,赶快回家;咿咿呀呀,可怜哑巴……”

  家奴气喘吁吁地跑来,一把拉住郑板桥,抹着头上的汗水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黄慎隔窗问道:“这个哑巴从哪来的?”

  家奴:“这是个金贵哑巴,他的妹子让大人看中跑掉了,大人抓了他做人质。”

  “哦?!”黄慎惊讶地说,“还有看不中我们家老爷的人家?新鲜!”

  家奴迎合地:“嗳,谁说不是呢。黄先生,您忙着,我带人走了。”说着将板桥带走。

  黄慎呆住了,突然反应过来,板桥他来找自己,不就是想要自己给外面的朋友们通个风,设法给他解难吗?想到这儿没迟疑匆匆给孩子们布置道:“剩下的书自己念,先生去去就来。”说完就跑走了。

  黄慎一走,大龙、小龙、小凤即刻就翻了天……

  此刻,马氏小玲珑山馆大门口,几个装置工在悬挂着一幅写有“扬州小玲珑山馆秋季书画交易会”字样的横匾。

  扬州马氏小玲珑山馆是扬州清代主要收藏名家诗书画的藏家马曰倌、马曰璐兄弟俩的私宅,依山而建,回廊翘檐,雕龙画凤,花树蔟拥,主人有两块玲珑剔透、价值倾城的珊瑚石置放在山馆的门庭里,小玲珑山馆由此而得名。小玲珑山馆是扬州赫赫扬名于外的骄傲,康熙当年颁诏全国征集书籍,以撰《康熙大字典》,马家捐书数百种七万余册,赢得皇帝的欢心,赐御题金匾“文魁斋”。如今这块金匾就挂在玲珑山馆主厅的门楣上,气势夺人。每年春、秋两季轰动扬州城的书画交易会就在此举办。

  画廊里,金农、高翔、汪士慎指挥着装置工悬挂着要参展的字画。马曰倌陪同扬州知府卢雅玉巡看交易会的准备情况来到这里。卢雅玉五十岁上下,眉清目秀,祥和近人,善书画,为政清正廉明,文人墨客都喜欢与他作友,每每饮酒唱诗,他一丢官帽那就是换了个人,嗓门朗朗比谁的都大了。在友人们中间,他是最自由的,看不到一点官家人的份子。

  见卢雅玉过来了,金农哥几个热情地招呼道:“卢大人。”“卢大人,您来了?”

  “板桥、黄慎人呢?怎么没来?”卢雅玉问。

  金农答道:“板桥回乡下了,黄慎在教课,明天他们都赶过来。”

  卢雅玉:“好,你们忙着,我随曰倌到处走走。”

  卢雅玉与马曰倌走到御题金匾“文魁斋”主厅的门口,看了下金匾,感触地说:“曰倌,你们兄弟俩为我们扬州做了功盖千秋的大善事啊!”

  “大人过奖了。”马曰倌礼道。

  “我指的不完全是这个。”卢雅玉指了下金匾,继而说,“我说的是你的书画交易会,板桥、黄慎、金农、汪士慎、高翔这些画师的字画靠你向世人介绍。他们是我们扬州的体面。我记得当年康熙皇上南巡来扬州,扬州没一幅拿得出手的字画,还是天宁寺的石涛大师写了首《迎驾诗》,才挡了这个丑。”说着卢雅玉舒了一口长气,“今天的扬州,非昔日可比喽!皇上要是驾临扬州,板桥的兰竹、黄慎的人物、金农的漆书、汪士慎的梅花、高翔的山水……一批大画师的诗书画能让老佛爷的龙眼大悦放光……”说完大笑了起了。

  一见黄慎慌神失态地从庭院里跑过来,马曰倌诧异地急问:“黄兄,怎么回事?”

  黄慎气喘吁吁地:“我找卢大人……”

  卢雅玉不无惊色地:“出了何事?这般惊慌?”

  “板桥,板桥给麻三贵大人当人质扣起来了。”黄慎咽了下口水说道:“这事没有卢大人出面,麻大人他不会搁手的。”

  卢雅玉沉静地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黄慎说:“我听家奴说,麻三贵看中了板桥的表妹,没抓到人,他就把板桥带贵府了。”

  “这么说,板桥一定卷入了。”卢雅玉说。

  马曰倌说:“我听说板桥对他的表妹感情非同一般,没有婚配,是女方的爹嫌弃板桥家贫寒。”

  黄慎着急请求道:“卢大人,这件事你要是不出面,麻三贵知道了板桥装聋卖哑的真相,肯定要加罪于板桥。”

  听说板桥出了事,金农、汪士慎、高翔都围拢了来。着急地恳求卢雅玉出面解难。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卢雅玉摆了摆手说,“麻三贵能捐得扬州府的通判,这背后是有来头的。从狼窝里掏食,要小心加小心别让他咬着了。黄慎你先回去,待会我去了,你见机行事……”说着给黄慎耳语交待了一番。

  4

  麻三贵府邸宅院院子里传出了家院的唱诺声:“老爷,知府卢大人来了——”

  麻三贵忙颠颠地迎着了卢雅玉:“下官不知大人驾临,快快里边请。”

  卢雅玉巡视四周,调侃地说:“麻大人的府邸不小啊,能随便走走吗?”

  “行,行!”麻三贵躬身礼道,“下官给大人领路。”

  正说着,黄慎一惊一咋地从后院跑了过来:“老爷,老爷——”

  “出了什么事?”麻三贵恼恼地说。

  “老爷您来看看,哑巴闹学堂,乱了套了!”黄慎指着后院说。

  “啊!是谁放了他的?!”

  “不知道。”黄慎装佯地摊了下手。

  “来人!”麻三贵喊道。

  家奴上前应道:“老爷,小的听候吩咐。”

  “快去把那个哑巴捆起来,别,别让他跑了!”麻三贵似乎已经乱了方寸。

  “哑吧?麻大人你府上哪来的哑吧?”卢雅玉设了个套子问麻三贵。

  麻三贵这时真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支支吾吾硬是没了词语。卢雅玉没盯着往下问为什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见他开朗地笑道:“哈哈,有意思,哑巴竟能闹学堂?新鲜事,本官倒想见识见识,走,一同看看去。”

  卢雅玉说出口的事,他麻三贵也不敢不应,只好无奈地陪同卢雅玉去学房。

  学房的墙上是板桥刚刚画好的一只撩起后蹄放着屁的小毛驴。板桥搁下笔,双手捏住了嘴巴,拟出了毛驴放屁的声响。大龙、小龙、小凤快活地跟在后面学。小龙拾起了板桥身上挂着的绳索,赶驴一般抽打着他……

  来抓捕板桥的家奴一见这情势,竟然忘了抓人,也站在一边笑着看了起来。

  “我让你抓人,你在这笑个什么?”麻三贵与卢雅玉、黄慎来到书屋外,一见家奴在傻嗬嗬地笑,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哑巴是什么人?”卢雅玉装佯地问道。

  麻三贵再也不能装哑巴了,硬着头皮说:“他妹子许给下官做六房,哎,说话不算话,我用轿子去接人时,他妹子却不见了人影。哼!逮不着姑娘,抓了他的哥哥我看她还往哪跑……”

  板桥给押了出来,一帮孩子也跟了出来,吵吵嚷嚷地:“爹,爹,我要哑巴,我要哑巴……”

  “去去去,黄先生,快快把这帮瘟神带走!”麻三贵说。

  黄慎抓起领头的大龙,领走了孩子。

  “好好好,得不到人家姑娘,你就抓她的哥哥来作码子,点子不错。”卢雅玉笑道,语气软中透硬:“麻大人,你是堂堂朝廷命官,私设公堂,大清律可是要治罪的哟……”

  “啊?”麻三贵这一啊不要紧,差点神经没错乱。这一瞬间,他才悟过来在卢雅玉面前显摆自己的本事,无意中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他恼恨地把头撇到一边,狠劲地煽了自己两个耳光。

  卢雅玉明白他的失口,佯装糊涂地:“麻大人牙疼?”

  “啊,不不。”麻三贵哭不是,笑不是,搪塞地说,“卢,卢大人说的对,抓不到姑娘,抓她的哥哥有什么用?”

  卢雅玉轻蔑地笑了下:“麻大人用心良苦啊。看我用什么法子让他把他的妹子主动地交出来……”

  “这是真的?”麻三贵开心地笑了,没想到这个卢大人也是有情有味的人,早知道他是一路子的,何不更深地结交他?麻三贵云里雾里飘了一小会,刚才惶粟的神态无影无踪了,说话的口气也不一样了:“来呀,把哑吧带到花厅去,卢大人要亲自问他的话!”

  卢雅玉见到扮成“哑巴”的郑板桥,笑了起来,心想这个郑板桥,亏你想的出来,做哑巴替表妹受过,今天你说不出话,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精明人怎么脱得了干系。卢雅玉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把郑板桥带走,只好边说边在心里头酿着主意。

  “嗯,这个哑巴脸模子长得不错,他的妹妹一定有闭月羞花之貌。”卢雅玉调笑地说。

  麻三贵闻之,喜不自胜地快口接道:“卢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神了!”

  卢雅玉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麻三贵得意万分:“我见过啊。大,大人不知,扬州府下官也算是有点体面,这妻妾呢,拿不出去,啊……于是下官我四处寻访才女秀姑。听说了板桥村有个叫王一姐的女子诗书琴画俱佳,便上门求贤,没想到这兄妹俩刁钻狡猾,设下套子让我干等了一整天,女的跑了,气得我只好把这哑巴带回来了。”

  卢雅玉说:“如麻大人所说,这女子这般才貌双全,不找来岂不可惜?”

  “当然当然。”

  “找个懂哑语的人来,我要和这个哑巴说话。”

  麻三贵马上接口说:“不用,这哑巴识字,写字给他看就行了。”

  “哦,他懂笔墨?那好啊。”卢雅玉吩咐道:“取笔墨来。”

  麻三贵喊道:“来人啊,笔墨伺候!”

  不一会,进来一个丫环,端来了笔墨。麻三贵取了笔,双手递给卢雅玉说:“大人您请。”

  卢雅玉在纸上写道:麻大人治理扬州,劳苦功高。令妹千里挑一,卷帘出闺。郎才女貌,何其乐哉!

  一旁看着的麻三贵由衷地点着头。卢雅玉让麻三贵拿给“哑巴”看。板桥看了,又是拍胸脯,又是竖大拇指,手舞足蹈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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