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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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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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枢赞同道:“对,对。说的不如看的。这么着,午时之后,就去看这个白塔,还有什么桥。”

  扬州莲花桥是瘦西湖的一个新景,新到什么程度呢?为了迎接乾隆皇帝的第一次南巡,以吴子坤为首的一批大盐商捐资兴建了这处景点。过了小金山,有一个醒目的五个亭子相连的莲花桥,桥边耸起了一座白塔,因为时间赶得紧,就在钦差凌枢随卢雅玉荐引来此参观时,莲花桥边的白塔脚手架还没有拆除。

  凌枢看了这个白塔,感兴趣地说道:“看到这个白塔,我想起了北海的那个白塔,它们一个模样,就是这个小些罢了。”

  卢雅玉刚要说话,麻三贵抢到了他的前面,说:“凌大人真是智慧过人,建造这个白塔的意思让您说透了。”

  “卢大人,建造这个白塔是谁的主意?”凌枢没把麻三贵的殷勤当回事,侧面询问卢雅玉道。

  卢雅玉说:“扬州的商界为了让皇上到扬州有身置江南如在京都之感,特意集资兴建。官府派员设计监造。”

  凌枢连声称好:“好好好,扬州臣民如此用心,皇上观之必定龙颜大开。”

  麻三贵把随行的吴子坤推到了凌枢的面前,堆着笑脸说:“大人,他就是领头集资的大功臣。”

  “先生尊姓大名?”凌枢见到还挺中看的白面老书生,给了一个下尊的笑脸。

  吴子坤谦道:“免尊姓吴,字子坤。”

  凌枢道:“能说说莲花桥和这白塔有何妙处吗?”

  “凌大人赏识,吴某胡言,请点教。”吴子坤领着凌枢走到桥边说道,“大人请看,站高俯瞰,这五个亭子就象盛开的五朵莲花;莲花桥下,有十二个洞孔,洞洞相通,小船可以在洞孔中穿行,每月十五之夜,身处中心桥孔赏月,可以看到孔孔衔月的奇景。”

  “这般奇妙,真是令人神往啊。”凌枢赞叹不已。

  吴子坤调转身指着白塔说:“这个白塔,正如刚才大人所说,看到它就想起北海的那个白塔。意思刚才卢大人已经说了。”

  “水色田园,秀在水色,美在田园,难怪扬州让人留连忘返了。”凌枢卖弄文彩道,“古人有诗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人生只合扬州死’,意境至极,令人叹服啊。”

  麻三贵傻呵呵地地拍起了巴掌:“凌大人学问高深,文彩飞扬,真是小臣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凌枢得意地:“小以籍用,何足挂齿?”

  陪同参观的郑板桥与金农、黄慎哥几个轻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板桥有意稍稍声音偏大地:“仁兄知道这首诗吗?”

  金农道:“不敢贩,若是再贩错了,以讹传讹,岂不是天下文人之奇辱?!”

  凌枢看了板桥、金农他们一眼,说道:“两位先生有何话要说?”

  卢雅玉说:“哦,这几位都是扬州的画界名流,这位是郑板桥,这位是金农。”

  “两位的大名我听说过,不久前闯荡京城坐摊卖过字画什么的。”凌枢傲然地看了眼板桥他们,不无轻曼地说:“我没听错的话,两位刚才在议论我所籍用的诗句,有何见教,请大声说出来。”

  麻三贵换了一幅似乎要咬人的面孔:“大人让你们说,你们怎么又不说了?”

  板桥向前一步作揖道:“请凌大人赐教。‘骑鹤上扬州’是唐人之作,那个时候的杭州城当称‘扬州’,而非今日之扬州。”

  凌枢闻之,脸色顿时就变了,没有比当众出丑更让他下不台的了。

  麻三贵蹿了出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知道的就没错?蠢材!”

  板桥回礼道:“是,大人。蠢材多舌了。”

  凌枢感觉到对方的锋牙利齿,阴阴地浅笑道:“麻大人,郑先生所言极是,本次出京,匆匆看过一些介绍扬州的书籍。刚才我说过是籍用,莫非是书不对路,方有此口误。啊?”说完自嘲地大笑起来。

  “凌大人学富五车,大智方会晓以调笑,我看你们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耍了。”卢雅玉赶快煞住这种口笔官司。

  众心里都明白这是卢大人设法让钦差大人摆脱窘境,于是帮衬地附和着开怀大笑。

  卢雅玉见好就收,忙说:“凌大人长途跋涉,贵体劳顿,回去歇息吧?”

  凌枢快意地点了下头。

  5

  掌灯时分,扬州府驿馆的各个客房的灯都亮起来。一位女侍将麻三贵和吴子坤引入驿馆会客厅,说道:“麻大人,吴先生稍候。”说完走了。

  吴子坤巡望室内:两厢靠墙一字儿排开放置着各式牙雕、细瓷、及五光十色的玛瑙古玩。正堂是郑板桥的一幅《竹石图》,图上一杆嫩竹,从峋嶙怪石中斜刺而出,穿腾而上,翘首凌空,昂然俯瞰,大有清傲独行之势。

  吴子坤观之,情不自禁地不忍离目。

  听到了脚步声,早已等候得心里发急的麻三贵拉了一把吴子坤说:“来啦!”

  说话间,凌枢进了屋。麻三贵、吴子坤慌忙进步作礼道:“凌大人……”

  “两位请便。”

  麻三贵看了一眼吴子坤,刚要启口,凌枢先行问道:“吴先生操持的莲花桥白塔,花了多少银两?”

  吴子坤随口报出:“五十万两。”他是个精明而又深谙官场的人,知道凌枢此话一出口,那就是探听他们夜访的来意了,于是接着就说,“凌大人喜欢什么,尽可直言吩咐。”

  麻三贵与吴子坤交换了下眼神,随即涎着笑脸说:“我们想请大人明日赏脸赴宴,另外我们备了份薄礼。也请凌大人届时一并笑纳。”

  没想到凌枢闻此却板起了脸,说:“本官为皇上南巡巡察打点,你们这般所为,岂不是让我凌某领头辱没朝风?”

  麻三贵和吴子坤不知凌枢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吓得连忙起身致谦赔礼:“凌大人息怒,凌大人息怒。我等绝没有那种意思……”

  见下首那两个尿了裤裆的模样,凌枢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正象卢大人所言,有的时候我的话只是晓以调笑而已,不要当真的听。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位这般谦让为何呢!来来来,坐坐坐。”

  待两个云里雾里没回过神的上门客落了座,凌枢跟着便说:“国要治本,廉政是首要。对不对?”

  “对对对。”那两个鸡啄米似的恭听下文。

  “但,朋友之间的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凌枢巧妙地发挥道。

  “是是是。”那两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个。

  “推而论之,朋友之间的友情奉送……”凌枢顿了一下,衡量着场面上的气氛,斟酌地说,“朝风再廉政,也不能连亲情友谊也不要了,啊……”凌枢似乎有意不说下去。

  那两个果真连连点起头:“当然当然。”

  凌枢说到最后,一竹杆打到了底:“我们千里来相会,前生当是有缘,这就是朋友了。朋友的薄礼我要是不收下,那还配作人吗?”

  这两个惊诧得大口张着,都是聪明人,很快就进入另一种状态,只见他们一个拍巴掌,一个端茶杯,欢欣自然了许许多。麻三贵拍着巴掌,一口口水还没噎下去,就抢着说:“凌大人说的太好,说的太妙了。真是知人知心啊!”

  吴子坤喝了一口茶水:“凌大人潇洒自如,说笑大方,佩服佩服。吴某久经商道官场,如此这般的大家风范我见到的是第一个。真是令小民眼界大开,受益终生哪!”说着给麻三贵使了个眼色。

  麻三贵会意,忙起身道:“凌大人一路辛苦,早些歇着。夜宵微臣已安排好了,我们这就告辞,改日再来拜会。”路探好了,往下所有的事都是顺理成章。

  麻三贵与吴子坤起身要走,凌枢不解地问道:“麻大人,你刚才说什么?夜宵,什么夜宵?”

  麻三贵不便明说,搪塞地:“大人回宿便知了。”

  就在麻三贵与吴子坤与凌枢磨牙的空隙,胡四姨得了从里边传出的信息,手执麻三贵给的特别通行牒子,带着一乘青布小轿将她买来的秦淮暗娼何清清送进了凌枢的卧室。

  凌枢回到卧室,反身关上了门,大惊失色地在门旁傻了人。

  卧室中央的红木圆桌旁,静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凌枢惊问:“你是谁?”

  姑娘起身跪揖,娇声嫩气地说道:“回禀大人,小女何清清,是麻大人吩咐来为大人伴夜的。”

  “哎呀,这个麻大人。”凌枢早已见色心动,只是面子上的缘故不便松开手脚。他一面伸臂搀娇,一面嘴中还在嗔怪,“这不是让我犯法吗!”

  何清清娇媚地倚到了凌枢的怀中:“小女陪同大人夜读诗书,莫非也是犯了王法?”

  凌枢摸着何清清的娇嫩的脸蛋,声音也变得细巧了:“不犯法,不犯法。哎呀呀,南方的女儿这般娇嫩乖巧,这般惹人怜爱,走遍天下不多见啊……”

  别看何清清年纪不大,却是个妓场老手,她见凌枢上了套,一面应承凌枢的爱抚,一面伸手拖过烛台,吹灭了烛火……

  在驿馆李禅的卧室里,板桥、金农、黄慎、汪士慎等画友来驿馆看望李禅,这时,李禅正在作一幅玲珑山馆相邀的字画。他们说起了白塔犯忌的事情,李禅不无责怪地说板桥过于直率了。

  “我没有想到你真把底儿兜出来。”李禅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我这个人够直的了,遇到这种情况,也只好装糊涂,此时糊涂就是聪明啊。”

  板桥一声不吭。

  金农和黄慎着急地同时喊了一声“李大人”,黄慎适时地让金农表达。金农说道:“李大人,以你之见,钦差大人他会如何发落?”

  闷不叽叽的汪士慎开了口:“我等一介布衣,他能把板桥怎么的?又能奈我们如何?”

  黄慎说:“汪兄所言极是。大不过皇上来了,不让我们见就是了,那又怎样?这份荣光我等不要了还不行吗?”

  金农是个比较老练的人,他沉稳地说:“真要是有什么变故,恐怕就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了。”

  “冬心兄说得极是。”李禅说。

  “李大人,你是‘南书房行走’,应该知道凌枢这个人的为人。”板桥说。

  “说起来我和他还是第一次共事。对他所知甚少。”李禅说起了凌枢的身世,“他的父亲是当朝翰林学士凌安达,其父早亡,由他父亲的好友蒋南沙领大。这人学问不深,处世却精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妹妹选秀入了宫,成了皇上的爱妃。前不久,皇上特意将他从户部调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上来,接着就派他来南方巡查打点。不用说,此时他正是春风得意时。本是一个无能之辈,天意成全了他,没法子。所以呢,碰到什么不顺眼的地方,能不惹的,尽量别去惹他。”

  在座的众人“哦”了一声,知晓了凌枢的根底,似乎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板桥拂了下手,说:“不说这些了,知府卢大人现场已经解了围,他凌枢不会是那么个小人吧。”

  金农忧心地说道:“但愿如此。”

  李禅在他的牡丹图上题上了诗句,搁笔言道:“这次我来扬州专事收集诸位画师的书画精品,也是皇上钦点的。你们都是我要光顾寻访的名家,想他凌枢再歹毒,多少还是要掂量一下利弊的。”

  “圣上何时驾到广陵?”金农问道。

  李禅不经意地答道:“何时?我也不知道。”想想不对,转而面对金农认真了起来,“真的不知道。”

  “皇上南巡之事,天下关注,怎么会连个具体日程也没有?”板桥不解道。

  “朝政风云,瞬息万变,不敢说啊。”李禅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廷画师,也问不得许多。”

  “总不会有风无雨吧?”板桥说,“不然,钦差一到,各地调来的女伶戏班,画舫舞伎怎么办?”

  李禅开怀笑了:“兄弟真是少见多怪,遣散了就是了。那些个名义上给皇上备用的细软物件自然由钦差大人带回京都,要不,千里迢迢跑一趟为什么?”

  金农不解地问道:“李大人,有句话不知当问否?”

  “我说你们能不能与我兄弟相称?别大人来大人去的了。”李禅真诚地说道。“冬心兄有话请讲。”

  金农笑着改了称呼说道:“李兄,明天钦差大人凌枢要去画市,让我们都去那儿恭侯。”

  “他还要我们带上笔墨,现场作画。”板桥补充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李禅惊怔了一下,“这是谁告之你们的?”

  “麻三贵让马氏兄弟转告我们的。”板桥说。

  “这里必有蹊跷。”李禅沉吟道。

  汪士慎冒了一句:“填诗作画还能难倒我们?笑话!”

  “汪兄狂言了。”板桥笑道,“随我所欲,难不倒人,就怕强随他人之意,哪有那么绝对遂意的呢?”

  汪士慎鲠起了脖子:“他们真要是有意刁难,我当场就回家去!”

  大伙被他的认真闹得大笑了起来。

  金农道:“李大人累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诸位兄弟先行,板桥兄请稍留片刻,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李禅说着他进了内室,不一会拿来了允禧托带的信函。

  板桥脱口而出:“允禧贝勒?他给我来过一封信。”

  “没错。他是一个很记情的皇亲。他邀你作他的幕僚,你没回函,他很伤感。”

  “不是板桥不攀高,只是……”板桥说。

  “你就别说那么多,他明白你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所以也就没有责怪。但他对你确实感情不一般。”李禅说。

  “李大人,我……”

  “哎,你又忘了,叫李兄。”

  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卢雅玉带了两个随员夜巡到驿馆大门口,听巡夜官说红月楼的胡四姨送了一个唱曲的进了驿馆,大吃一惊:

  “谁发给的通行牒子?”

  “麻大人亲自打招呼的。”

  “胆大妄为!”卢雅玉腾地就上了火,恼怒地问道,“进了谁个官员的卧房?”

  “钦差大人。”巡夜官如实禀报。

  “有多久了?”

  “至少两个时辰了。”

  卢雅玉气乎乎地领人进了驿馆,他们快速地穿过院子,在凌枢卧房附近迎面碰到了晚归的板桥。

  “谁?”卢雅玉轻声盘问道。

  “我。”板桥说着到了卢雅玉的身边,“卢大人,这么晚了,还……”

  卢雅玉止住了他的问话,侧耳听。

  凌枢的房中传出了男女的亲昵作态声。

  板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卢雅玉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心地劝说了一句:“大人,别去问究竟了,免得无事生非。”

  卢雅玉看了一眼板桥,不知什么想法支配了他,突然改变了初衷,对身边的人说:“撤回去,此事只当没发生,切切不要声张。”

第六章
第六章

  1

  不知是有意的安排,还是听说了钦差大人要带人到画市巡查,今日的画市显得格外的热闹,街道两旁宽大的回廊里置放着大小各异的画桌。众多的扬州画师们各自早早地到了自己的画摊。卖绢花的,卖小泥人的,卖芝麻糊的……,占摊的,挑担串行的,叫卖声格外的起劲……

  晚到的板桥牵着他那只出门不离身的小毛驴,拴到了自家画摊前的木桩上。

  隔壁画室的黄慎来到了板桥身边:“板桥,你看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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