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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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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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怎么,怎么不奏报朝廷,就杀了呢?”凌枢惊异地说道。

  卢雅玉笑了:“大人不知,此犯扰乱了我扬州府整盘迎驾大事,扬州臣民无不深恶痛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先斩后奏,大清朝也是有先例的,先祖康熙那年去泰山祭祖,泰安出现过反词,泰安府抓到了罪犯就是这么处置的。今天我做了,莫非就错了,凌大人?”

  凌枢无言以对,突然换了一副亲热的表情道:“看你说的,卢大人办事雷厉风行、干练果断,为我去了一个心病,我正在琢磨怎样向皇上给您邀功请赏呢。”

  卢雅玉作揖礼道:“功不敢言,此乃微臣份内的事。凌大人扬州之行平安无事,心满意足,日后回京能在皇上面前给扬州的臣民美言一、二,微臣也就庆幸了。”

  “好说好说。今天巡查哪些事项?”

  “今日安排大人巡查玲珑山馆的字画展。大人您看……”

  “我等候卢大人的安排。”凌枢婉转地下了逐客令,此时,巨砚的麻烦事了结了,也就是说,那块价值连城的巨砚他还是可以揽进自己囊中的,凌枢的心思自然转到了麻三贵身上。

  卢雅玉:“凌大人,告辞了。洪师爷,我们走。”说完领着洪达走了。

  麻三贵也要跟着走,被凌枢喝住了:“呃,麻大人,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麻三贵愣愣地看着凌枢,凌枢漾开笑脸指着座椅说:“麻大人,你坐啊。”

  麻三贵受到恩宠,拘谨地坐了。凌枢琢磨了一下说:“麻大人,我问你,那个巨砚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说给我听听。”

  “我在做商人时结识了一个朋友,他是江西的一个布匹商……”麻三贵据实说道,“三个月前,他突然来扬州,说他做生意蚀了本,有件祖传的宝物急于出手,好兑换现金去扳本……”

  “你也没问问货真货假就买下了?”

  “当时没有。商人的东西说不准。听说钦差大人要来,小的就想拿它与钦差您联络感情,找了个行家去把它买下了。”

  “死了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江西到扬州,路途遥远,有三个劳役在中途生病死了,这是天灾,我有什么办法?”麻三贵辩解道,“我的钱已经付出了,我不能白白送钱不要货啊!”

  凌枢见他那副紧张的样子,笑了:“那个巨砚是真宝,还是一块大石头?你心里有数吗?”

  麻三贵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可我出了五千两黄金,那是真的。”

  一听价值五千两黄金,凌枢打心底颤了下。

  “麻大人一片心意,我不好拂意。”凌枢露出笑意把弯子绕到自己身上,“如果我带了一块石头回北京,岂不是贻笑大方?我这么想,就不知方便不方便……”

  麻三贵:“大人,您说。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凌枢:“砚石呢,我就存放在你家里,你找个地方把它保管好,到时候我会来取的。”

  麻三贵看到了凌枢和蔼的一面,心情陡然豁然了许多:“这个您放心,我看到它,就象看到大人一样。侍候它,也就跟侍候大人一个样。”

  凌枢开心地笑了,继而信口许诺道:“你一心为朝廷,忠心可嘉。我会向曹大人举荐你的。”

  “谢大人栽培!”麻三贵感激得鼻涕流了出来。

  “你还要做一件事。”凌枢交代道,“抽空找些行家,问问你送给我的那个巨砚到底有多大价值。”

  麻三贵喜颠颠地应声道:“是,小的明白。我今天就操办这事。”

  6

  凌枢落实了巨砚的归属,真真是心花怒放,情绪格外的好。加上他又是第一次来玲珑山馆,这儿的房屋建筑、这儿的花草果木……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清新自然,令他心旷神怡。

  众人陪同着凌枢走过穿廊过院,一路谈笑风生。

  “这个地方好,这个地方好,一处一个景,真是美不胜收啊!你们怎么不早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凌枢开心地说。

  卢雅玉道:“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游园观景呢?今天要不是来看画展,你也到不了这地方。”

  凌枢美滋滋地:“那是那是。”

  马曰涫道:“大人,我们扬州好地方太多,待有机会了,大人专程来扬州,我陪你转个一月二月的,那才尽兴。”

  凌枢笑道:“我说就不要专程了,到老了,我就住到扬州来,那时,不知你还认不认我。”

  马曰涫等人打着哈哈:“不是不认你,就是怕你住在紫金城,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地方……”

  落在后面的板桥与金农对视,默然而笑。

  卢雅玉见是时候了,道:“凌大人,我们看画展吧?这里选出的画子都是准备给皇上驾临时御览的。请您过目。”

  凌枢在兴头上,情绪特别的好:“走!”

  一行人来到了精心布置的画展厅,这里汇聚了全国各地,以扬州画派为重点的名家字画。这个独特的画展厅是个绵延十数间六开间的大房子。

  马曰涫指着画展厅说道:“我们这里汇聚全国各地的名家字画,还是先从扬州画师的大作看起吧。”他走到一幅很怪异的画子前介绍说,“这是石涛大师的《岩壑幽居图》,这里有个故事。为了得到石涛的一幅字画,新安江大茶商董维奇连续十年施以千金,造佛像修庙宇。终于感动了苦瓜和尚,这才挥笔给那位心诚意坚的居士作了这幅‘岩居图’。”

  凌枢惊奇地问道:“这幅图价值万两白银?”

  马曰涫神态融和地说:“好画无价可计。有人为了一幅好画,愿倾家荡产谋而得之。”

  卢雅玉笑道:“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凌枢随着众人笑了,问道:“马先生谋取这幅图,花去多少银两?”在凌枢的心下,得了一块巨砚,囊中已是鼓盈盈的了,到这一听,小小的一张字画也值得上千两纹银,好不惊奇地想道:“文房里的东西怎么都是这么值钱?”嘴上止不住总是在钱上面打转转。

  马曰涫笑而不露地:“那就不用说了吧。来,这边请。”众人随他走了过去。

  马曰涫指着一幅汪士慎的《疏香梅影》图说:“这是汪士慎的,为了这幅图,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金农就是这么和汪士慎认识的。冬心兄,还是你来说吧。”

  李禅的眼一刻也没离开过那幅《岩壑幽居图》,他静静倘徉怡神在石涛墨法的天籁之中……

  板桥见李禅仍在观赏《岩壑幽居图》,回身走了过去。

  板桥说:“李兄,有何感触?”

  李禅笑了一下说:“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石涛大师的画,果然非同凡品啊!你看,近处左右山石突起,中为平坡,坡上耸出巨石如若屏幛;巨石后面,层岩斜刺而出,缝隙间挟裹奇石,几欲坠渊;斜岩下拢一屋,屋中一人据案危坐,面石独思;岩层之上,顶峰折落,峰左直插远山。画幅以中锋、浓墨勾取山石轮廓,以延绵、韧拔的线条绘写山势的脉络和岩石的纹理,而极淡的浑园点子遍落在岭头上、山凹里与石缝中。转折顿挫的线条和飞舞徘宕的点子,形成了气势险恶,荒凉肃然之意隐者孤寂,却甘于在那里感受着超逸绝尘的别有情致。”李禅一口气尽兴抒发着内心受到的震撼。

  金农在介绍着汪士慎的画子:“汪士慎的冷梅图独有一番疏香冷气在其中。刚才我说的那个朋友想买下这幅《疏香梅影》,却又嫌价高了,就想找个人帮着压他的价,于是就找我出面来评这幅图。那时我不认识汪士慎,可人家的画子好,我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呀。我说了,‘这幅图千花万蕊,管领冷香,俨然灞桥风雪中。当是梅画中的上品之作。’我的朋友硬说我和汪士慎联手诈骗他的钱财。”

  卢雅玉笑说:“人生难得一知己,从此你们俩人就好上了。”

  金农点了下头,幽默地说道:“男人交友比女人简单,女人交面不交心,男人交心不认面。”

  众笑,附和。

  马曰涫把众人领到黄慎的的画前,刚要说,凌枢止住了他,“黄慎?这个名字我好象在哪见过……”

  马曰涫笑了:“大人怎么会见过他呢?这幅黄慎作画郑板桥题诗的《佛门思过》图在扬州很出名。”他拉过板桥,“大人,他就是郑板桥。”

  凌枢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画市上板桥脚踢毛驴屁股时那副讥讽傲然的笑脸。遂冷笑了下说:“哦,我想起来了,在画市上见过你……”

  众人都替板桥捏了一把汗。板桥反应极快地找到了下台阶,只见他不卑不亢地笑道:“那天大人亲临画市,临场出题考问黄慎,我在那儿捧场。”

  众笑着打着哈哈

  “凌大人是学问高深之人,那天你没见到,那道题差点难倒黄慎……”

  “是啊,是啊。出题高绝,方显出题人才学非同一般!”

  卢雅玉笑道:”凌大人,今日可有雅兴‘以诗会友’?”

  “好,我来吟诗,你来作画。”凌枢指着板桥说道。

  板桥不知凌枢是何用意,作揖道:“板桥受宠了。”

  “凌大人,凌大人”麻三贵领着吴子坤从大门外大汗淋漓地跑了来。原来,为了巨砚优劣的鉴别认定,麻三贵拽着吴子坤从静心斋的老板孟潍扬那儿打听到,扬州的金石鉴赏顶尖高手非金农莫属。于是就撵到玲珑山馆来了。

  “可是如此?”凌枢的鹰眼盯视着金农问道。

  金农讪讪地笑了一下:“别听孟老板胡诌,我哪担得起这般高抬。”

  凌枢征询地看着卢雅玉,卢雅玉认同地点了下头。

  “金先生,你就不要客套了。砚石的鉴别非你莫他了!”凌枢不容分辩地说,接着漾着笑脸风趣地说了句:“走,今日的以诗会友改日再说,看看麻大人的那块大石头去!”

  7

  扬州府的师爷洪达遵照卢雅玉的密示,一个人关在议事厅的密室里,正着手起草处斩反词逆贼的紧急奏折。他拿起了那首《砚石怨》仔细地揣摩一阵,猛丁一个激凌,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件往事……

  那是三年前春夏交尾的一天,洪达刚刚到任不久,爱好书画的他独自一人来到画市上转悠,看见板桥在给一个买画的客人写书,遂信步走了过去。板桥的书体用的是六分半书:

  天氲地氤,攒着劲往上拱。

  板桥不光字好、画好,更让人振奋的是他的诗词用句跟人就是不一样,看了叫人暗自叫绝,总想探究得更深一点,但你又说不出更多的东西。洪达正独自暗忖揣摩画中的题字,只听得客人请求道:

  “对不起,先生。我喜欢楷书,你能给我写上楷书吗?”

  “没问题。”板桥爽快地应道,说完接着六分半体后改换楷书续写道:石破天惊,不在一日之功。

  板桥递上那幅字画给客人:“好了,行吗?”

  客人为难地:“就是这前后的字体不一个样……”

  板桥本想留下一个绝后的杂书,不想面前的客人不识货,心下凉了半截:“先生是对字不满意,还是对画不满意?”

  客人连忙说道:“别,别误解。大师的字画天下一绝。就是字体不一样,有碍观瞻。重画行吗?”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这画子已经画好了,字也写上了。重新画怎么算呢?”

  “你重新画,我多补你一点还不行吗?”

  “算了。”板桥说:“以后要买什么样式的,事先想好。”说完就要撕那张画子。

  “慢!”一旁观看的洪达拦住了板桥。

  板桥愣了一下。

  洪达道:“这画子我要了。只知板桥大师有个六分半,今日方知你还有这般好的一手楷书。”

  “先生你是……”板桥诘问道。

  洪达诡黠地笑了一下:“我是谁你就别问了,只说你卖不卖就是了。”

  板桥真情实意地拱手相送道:“先生识货,板桥万幸。这幅字画奉送先生,分文不取!”

  眼下这幅他视为绝品的《破石图》还挂在他书房的正面墙上呢!洪达想到这,为自己替巨砚反词案找到了依据,兴奋地站起身来,想想抓起桌上的那张《砚石怨》往家跑去……

  巨砚已经运到了麻三贵的后院,金农受邀,在板桥等人的陪同下,随凌枢、卢雅玉来到麻家鉴赏巨砚。

  “金先生请。”凌枢说。

  金农与板桥对视了一眼,走向巨砚前观后瞻,轻抚砚身,时而叩之俯耳听之……

  金农突然说:“拿水来。”

  麻三贵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快拿水,快快拿水来!”

  一个女婢端来了水,金农以水湿之,砚面呈出微紫色,细润如玉。金农取出自带的一方上党松烟丹砂墨少以研之,砚面发墨如泛油,闻之如麝香。此乃砚中之尊品,心想落入凌枢、麻三贵此等庸人之手,岂不是大大辱煞名砚了?!

  金农思之突然跪地朝巨砚三拜作揖,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不知他作了什么魔,惊诧不已。

  麻三贵觉得一股不祥之兆朝他袭来,颤声地问道:“金大师,你这般礼拜,莫非此砚是个怪物?”

  一句话提醒了金农,他稍事怔愣了下,哈哈笑了起来。

  凌枢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你笑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说上一句不就得了!”

  金农笑道:“你们不是让我鉴别吗?拿纸笔于我。”

  金农接过纸笔,写下《古砚辩》一篇:

  此砚乃大唐取之于广东端溪龙岩,为古砚之上上

  尊品,今不复得矣。扬州冬心鉴之。

  我生天地一闲物,

  东坡支离已作蝶。

  何苦着我还人世,

  仁者不用生分别。

  “我要说的话都在这里了。”金农写完放笔,礼谦地笑说道:“诸位大人,没事的话,我和板桥该走了。”

  麻三贵急急地拉住了他:“哎哎哎,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还没有说个好坏呢?”

  金农道:“该说的不都写着了吗?”

  凌枢看完了金农的《古砚辩》,难解其意地问道:“先生的这首诗是何意?”

  金农神秘地说道:“还是不说为好吧……”

  卢雅玉看了,递给板桥说:“既然冬心不愿说,板桥你给解解。”

  板桥随便看了下:“一定要解?”

  “一定要解!”凌枢有些恼了。板桥他们越是玄乎,凌枢他们越是急于想知道个究竟。

  板桥诡黠地笑了一下:“大人别恼,你一定要听,那我就说了。这方巨砚是个不可复得的珍品……”

  麻三贵得意地笑了:“凌大人,怎么样,我早就说了吧,这不是一般的好东西……”

  板桥轻轻地说:“嗨,你让不让我说完?”

  凌枢不高兴地瞥了麻三贵一眼。

  麻三贵连忙陪笑道:“先生说,先生您接着说。”

  板桥不紧不慢地说:“好是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不过……怎么说呢,此物非是吉祥之物。”

  这一句,不啻在凌枢他们的心坎里置上了一颗炸雷。

  麻三贵急了眼,大声地嚷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是在胡说!”

  金农在一边补道:“板桥没胡说,这块砚有三灾,不妨称它为‘三灾砚’。”

  麻三贵叫道:“那你给我说说有哪三灾!”

  金农笑了下,说:“得之者,家亡人亡,家业亡。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麻三贵想起了江西那个出手砚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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