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印缅: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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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印缅:远征-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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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你这句话,我们南洋机工就没白回祖国噢!”司机笑得灿烂。

  车到一个岔口,两边是浓密的山林,岳昆仑拍拍车顶,说要下车方便。车停下来,大刀铁着脸盯着岳昆仑走进了林子,目光砸在岳昆仑的后背上。

新兵操练3
岳昆仑估摸着从车上已经看不见自己,撒开腿就跑。杂枝灌木划得脸生痛,在山林里狂奔了几里地。树林逐渐浓密,岳昆仑脚步慢下来,让自己把气喘匀。背后传来一声轻响,是二十响开保险的声音,岳昆仑猛地停住。

  “我给你个机会,你能过了我手上的刀,我就放你走。”是大刀冰冷的声音,大刀从背后下了他的枪。

  岳昆仑慢慢回转身,大刀后退几步,双枪反插到后腰,手到小腿那一摸,拔出了一柄刺刀。刺刀抛到岳昆仑脚边,大刀缓缓抽出布套里的六环刀。

  “拿起你的刀。”大刀分腿站立,右手握住刀柄自然下垂,两握长的刀柄抵住小臂内侧。

  “拿起你的刀!”大刀一抖腕,铁环发出“当啷啷”一串撞击,令人胆寒。

  岳昆仑右手握刀,与大刀隔开丈余站着。大刀瞳孔一缩,喉里爆出一声怪叫,刀柄在腕上一翻,刀口掉转,刀背贴住手臂,刀口朝外。刀势掉转完成在电光火石间,没等岳昆仑看清,大刀已经急冲到面前,身形跃起,右手小臂挟着刀光砸下,力道凶猛。岳昆仑挥刀上迎的同时,身子往后急退,刀势太猛,正面接挡根本架不住。刺刀刀刃在六环刀的刀刃上斜斜滑过,激出一串火星和金属的脆鸣,岳昆仑虎口被震得发麻,刺刀几乎脱手。两刀相接后,大刀并未将刀势回收,刀把在腕上一转,刀背离开手臂,反刀变正刀,六环刀宽阔的刀身黏住刺刀几圈急转,旋出一团刀光。岳昆仑又是几步急退,刺刀摆脱了大刀的粘连,已经不能再退,身后是一棵大树。岳昆仑一蹬树干,刀和身子往前箭冲,大刀不让,六环刀迎着刀光下方直刺过去,岳昆仑收势不及。六环刀之所以得此名,就是因为刀背上有六个铁环,此时六个铁环准准地套住直线刺过来的刺刀。大刀一拧腕,岳昆仑刺刀脱手,六环刀带着风声横切向岳昆仑面门。岳昆仑不躲,甚至眼都没眨,大刀很意外,此时收力已晚。刀刃离岳昆仑面门只有几寸,大刀顺势往右边一带,刀光错过岳昆仑的脸,一棵碗口粗的树干“咔嚓”断开,大刀并不想杀岳昆仑。岳昆仑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岳昆仑动了,六环刀切过树干的同时,岳昆仑已经到了大刀的身后。

  “别动。”岳昆仑握着从大刀后腰上抽出的二十响,枪口冲着大刀宽阔的后背。大刀就那样站着,没有转身,岳昆仑握着枪慢慢往后退。

  “你有没有过仇恨?”大刀突然问一句,岳昆仑停住。大山里面的人大都淳朴善良,就算是胡子,也不是全不讲道理,岳昆仑一时想不起他该恨谁。

  “你是不是中国人?”大刀接着问。

  “你知道鬼子杀了多少中国人?”

  岳昆仑没吭声,他只在盘石镇听说东洋人见着中国人就杀,具体多少数目,没听人说过。

  “光在南京,鬼子在四十天里就杀了三十多万。三十多万,里面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三十多万人的血可以流成一条江!三十多万人的身体可以堆成一座山!”大刀霍地转身,通红的双眼像要喷出火焰。岳昆仑想不出来三十多万人是多少人,山里的几帮胡子有一二百人,盘石镇上有个千来人。别说东洋人在南京杀了三十多万,就算杀了盘石镇的千来人,自己这条命就得豁出去拼了。

  “你要是个中国人,你要还是个中国的男人!就跟我回去,为保护我们的爹娘打仗,为保护我们的女人打仗,为我们的孩子不当亡国奴打仗!”大刀盯着岳昆仑,一字一顿。岳昆仑握枪的手渐渐软下来。

  大刀带着岳昆仑回到岔路口,卡车还在那停着,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的南洋机工紧张地盯着缅奸,手上攥着撬杠。五花大绑的缅奸哪有力气跑,脸上泛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去了好久噢,不过放心啦,这间谍我一直看着。”年轻的南洋机工神情兴奋。

  “谢了。”大刀用力拍下机工的肩膀。

  “谢什么啦,我们南洋机工也是中国人,都是为了中国人不被鬼子欺负。”机工一脸实在。后来有二千余名南洋机工牺牲在滇缅公路上,余下的机工也大都没能回去,散落在缅甸、云南一带定居。

诛杀缅奸4
回到了连部,没见着连长,大刀把缅奸和几张纸交接了。两人从连部出来往宿舍走,经过打谷场,密密匝匝的兵在那围着,连里的弟兄也在里边。两人挤进去看,一群军官在打谷场中间列成方阵,连长也在里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正面对方阵训话:“夫为将之道,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作为一个军官,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士兵,不能和自己的士兵同甘共苦,又如何去指挥自己的士兵作战,更何言打胜战!”

  “那是个什么官?”岳昆仑见说话的军官一身正气、虎虎生威,平日对他们呵斥打骂的连长,在他面前驯服得像头绵羊。

  “我们师长戴安澜。”大刀语气里少有的带上了自豪。

  “我们师有多少人?”岳昆仑无意间就用了“我们”,他已经将自己看做这支部队的一员。

  “一万人左右。”

  岳昆仑不由得朝师长多看了几眼——这是个年轻的将领,身形并不魁梧,带点文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目光不怒自威,周身就像笼着光芒,令人慑服。

  戴安澜手一挥,士兵把几挺捷克机枪放到打谷场中间的长木桌上。一名军官摊开夹子,开始点名。点到名的军官从方阵里出列,跑着正步到方桌前停下,被从后面用黑布蒙眼。

  “开始!”边上人一掐怀表,蒙着眼的军官拿起桌上的机枪开始拆卸。

  “这是干啥?”岳昆仑一直以为军官就是指挥当兵的。

  “不懂了吧?这是军官升级达标考试,只有我们200师才有。”边上的狗蛋接一句。

  “啥意思?”

  “我们师的军官要升级或者不被降级,就得通过蒙眼拆卸、组装机枪。王牌师就这么牛!”狗蛋得意洋洋。

  抗战前国军的番号只编到102师,从番号上看,200师就与众不同,更何况其是国军中唯一的机械化部队。一九三八年,200师最初编成时由两个战车团、一个汽车团、一个步兵团组成,有坦克约一百辆。同年,徐庭瑶认为大编制装甲师不适合中国战场,将200师扩编为新11军,200师所属装甲部队全改为军直辖。再不久,新11军改编为第5军,杜聿明任军长,戴安澜接任200师师长。在由第5军、第6军、第66军组成的第一阶段远征军中,作为入缅先头部队的200师实际只辖598、599、600三个步兵团,徒有“快速部队”的虚名。而由原200师装甲部队改编而成的第5军直属装甲兵团,因滇缅道路不良,只有少量坦克入缅参战。

  从惠通桥回来,大刀没向任何人提起岳昆仑逃跑的事,岳昆仑也逐渐适应了扛枪吃粮的日子。部队一直没有开拔的动静,官兵对入缅的事众说纷纭,有说要打的,有说不打的。旁人说着,岳昆仑就听,他也不懂国际形势啥的,但训练的时候岳昆仑下死力气。他觉得自己比旁人晚来,要么不干,要干就得干好,旁的不说,单是比刀,他就觉得自己比大刀差了一大截。连长那段时间天天黑着脸抓紧整训,大伙天没亮就起床,练到天擦黑才散队。伙夫把饭挑到操场上吃,也不让多吃,刚半饱就没了。开始是中规中矩地练——匍匐、投弹、冲锋、修工事、刺杀、射击……后来师里派下来个高鼻碧眼的美国教官,练的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美国教官的训练侧重丛林战和单兵作战能力,掰开了,揉碎了,讲得很细——丛林里怎么找食物、怎么躲藏;怎么利用地形地物隐蔽自己,发现、杀伤敌人;单兵、小组、班、排之间怎么协同……教官教的这些东西,很多和岳昆仑以往的生活经验几乎一样,看着岳昆仑游刃有余地完成训练项目,教官直挑大拇指。让岳昆仑感觉新鲜的是,教官特别着重训练士兵的“心理”,“心理”是个啥玩意?岳昆仑半懂不懂,后来总算闹明白点,好比他犹疑要不要向缅奸打枪,就是教官说的“战场心理”。教官嘴里常挂着“忍耐力”“智慧”“决心”这些稀罕词,经常长时间不让大伙吃饭喝水,在臭泥塘里一趴就是一天,牛蝇叮咬也不让动。这些大伙都能忍,让弟兄们咒骂的是练胆。一头头活物敞开肚皮,大伙轮流上去用刺刀捅,眼见着活物鲜血喷溅,心肝肚肠哗啦啦往外淌,就是田永贵这样的老兵油子,也蹲一边哇哇地呕吐。骂归骂,真要捅的时候没一个往后缩的,把那畜生当成鬼子就成。周简向他们说过,小鬼子的新兵也练胆,把活人捆树桩上练突刺。被开膛破肚的刺刀靶子是哪国人,大伙嘴里不说,心里都明白,是中国人。每想到这里,弟兄们的心就铁了,上了战场,也拿小鬼子练突刺。再后来的匍匐训练,半米高的铁蒺藜上挂满动物内脏和碎肉,一些是血淋淋的,一些还爬着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大伙横着枪,拱着屁股在泥里爬,谁都没有怨言,连长也拱着屁股在前头爬。

诛杀缅奸5
锥子在口袋里总会露出锋芒。岳昆仑混在连队里练了半个来月后被美国教官挑了出来,为他单独开了小灶,增加了狙击和特种作战训练科目。段剑锋问教官:“为什么不给全连一起开这两门课?”教官反问:“为什么你们的长官不教给所有士兵如何指挥作战?”段剑锋无语。教官说:“岳昆仑天生就是当狙击手的,他是个狙击天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岳昆仑觉得当兵真苦,却又有说不出来的满足,脸上的皮褪了几轮,自己几乎像换了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刚毅。和岳昆仑一样,连里每个人都脱了几层皮,齐刷刷往操场一站,一种特别的气质就显现出来了。师部来检阅过几次,看完都直点头。段剑锋请美国教官喝了几次酒,每次都把教官灌得烂醉。段剑锋服一个人才会请他喝酒。

  岳昆仑数着日子,部队在保山已经呆了两个来月。入缅命令迟迟不到,伙食却一天比一天差,军饷也开始拖欠。吃的米都是发霉的陈米,嚼进嘴一股烂糠味,菜里再不见肉,每天超负荷训练的士兵边吃边骂娘。段剑锋到师军需处去过几次,军需处说他们也没办法,上峰一直拖着粮饷,说是远征军的后勤补给应该由英国人提供,部队要还接不到开拔的命令,怕是连霉米都没得吃了。

  眼瞅就要过年,炊事班里一点油腥没有,伙夫老王耷拉着脸找到段剑锋诉苦,这个年还怎么过。段剑锋和连部几个人正商量着自己掏腰包向老乡买头猪,团里通信兵闯了进来。

  一九四二年二月八日,日军第15军团所属第33师团先头部队强渡萨尔温江,突破了仰光以东的第一道防线,直逼仰光,英当局慌乱间要求中国军队主力火速入缅。中国军事参谋团认为国军仓促入缅,又有交通问题,大军很难快速在缅甸集结,决定先派精锐部队——第5军第200师和第5军直属摩托化骑兵团,先期深入缅甸同古一带,直接增援英军,并依据地形构筑工事,坚守同古,等待远征军主力的到来。

  

诛杀缅奸6
接到开拔命令的那一天,是二月十六日。部队走前替百姓打扫干净院子,水缸里挑满了水,然后到村口大树下集合。一万人在打谷场列队,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破败的古戏台,戏台上的戴安澜一身戎装。打谷场后支起的几口大锅冒着肉香,百姓在自发地杀猪宰羊犒劳国军。

  “这里,据说是诸葛亮当年出征的点将台,诸葛亮就是从这里出发,征服南蛮,七擒孟获!今天,我们200师的将士,也要从这里出发,到缅甸去驱逐倭寇,保卫滇缅公路,保卫国家,保卫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孩子——!日本人说我们是‘东亚病夫’,我们要用枪炮和刺刀让他们看看,中国的男人不是孬种,中国的爷们要让鬼子血溅太阳旗——!”戴安澜一拔佩枪,朝空中连鸣五枪。

  “杀——!杀——!杀——!”一万人齐声怒吼,山岳震动,风云色变,一杆军旗猎猎作响。

  运载200师的军车排成长龙,蜿蜒在滇缅公路上,士兵们齐声拉歌,声透云霄: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军运卡车上贴满了用中、缅两国文字书写的标语——“驱逐倭寇,扬威异域!”“为国争光,不胜不还!”……岳昆仑混杂在一辆军车上,抱着步枪望着路边。一路上都是欢送远征军的百姓,这些人脸上布满艰辛生活留下的痕迹,但这一张张苦难的脸上却绽着淳朴真诚的笑容。他们手上托着陶罐、筲箕或其他一些东西。陶罐里是水、米酒,筲箕里是白面馒头、红枣、花生、水果……这已经是他们能收集到的最好食物。他们把希望与真诚都捧在手上,他们把朴实的爱国热情捧在手上,他们把对这些年轻战士的感激捧在手上……士兵们眼眶潮湿,他们愿意为这些父老乡亲而战,他们愿意为保护他们流干最后一滴鲜血。

  车队在人流间缓缓驶过,无数只手伸向车厢,鲜花、水果、香烟,雨点一样抛向士兵。一双红绳系紧的布鞋落在岳昆仑怀里,布鞋红布里子,千层底上密密匝匝的线脚,这是一双嫁鞋。岳昆仑的目光穿过人群,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在人群里望向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眼睛水亮水亮。岳昆仑抓着布鞋,右手缓缓举到额前,这是他第一次敬军礼,为一个善良姑娘的期望。

  岳昆仑所在的598团为前卫团,一连作为598团的搜索和前哨,最早一拨到达位于中缅边境小镇畹町,车队在畹町小河前缓缓停下。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天际暮色苍茫,空气里漂浮着菜香,一阵阵鞭炮声从镇里传来。岳昆仑左右看看,一车人都默不作声,今天是年三十,不知道爷爷一个人怎么挨过这个年。

  “弟兄们——”连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岳昆仑跟着一车人站起来。段剑锋站在车顶上,手上端个大碗。炊事班抱着酒坛、酒碗,挨车倒酒。

  “弟兄们——!今天是年三十,你们想不想家?”

  “想——!”一连的士兵齐声吼叫。

  “我也想!想家里那桌热气腾腾的团圆饭——!想被窝里媳妇暖烘烘的身子——!”

  下面的士兵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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