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枪- 第4部分

　　这阵叫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谁也没想到，在演戏的最后关头，竟传来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蓝军司令胡雪飞被红军抓获，那么战争局面将被改写，孰胜孰败，也得导演部的指挥员们细细分析。

　　徐淮德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显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用低沉的语气对石原说：“把电话切过来吧，我也想听听！”

　　“好！”石原的汗水都流了下来。

　　声音切到了主席台上，裁判在现场汇报具体情况。“报告演习导演部，蓝军的三名战士突袭了蓝军作战指挥部！根据现场的情况，我们判定，蓝军警卫员被击毙5名，十余名作战指挥员被红军俘虏！包括胡雪飞司令！”

　　“熊啊！真熊啊！”徐淮德的胸脯像波涛一样剧烈起伏。

战争中的支点1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

　　阿基米德

　　1。　

　　衡山基地，019高地。　

　　一顶褐黄与草绿色相间的大帐篷前，十几名蓝军军人正忙前忙后，他们在搬东西，从外表看，秩序井然，有条不紊，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走进观察，才发现这些军人愁眉苦脸，耷拉着脸。显然，他们的心情非常复杂。他们撤下帐篷，搬出里面的电脑及通信装备，是极不情愿。从这沉闷消极的场面上看，这伙军人似乎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让他们郁闷不堪。　

　　远处，一座山包上，三个挂着红军臂章的战士倒在草地上酣睡。乌黑的81式钢枪还紧握在他们手中，在朦胧的晨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寒气逼人的杀气。这些战士就是在睡梦中，还是不折不扣的勇士，就连睡觉的姿势都摆得那么酷。一名老战士盘腿而坐，将武器抱在怀中，耳朵还随着有节奏的鼾声偶尔颤动着，他那厚实的背后，还靠着一名战士，这名战士以120度的仰角朝天躺着，把头颅搁在老战士的肩膀上，舒服地畅游梦乡，最后一名战士显然最年轻，他干脆躺在地上，把头枕在老战士的大腿上，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毫无顾忌地呼呼大睡。这些睡觉的士兵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组成了一个“山”字的图案。让人感到雄伟，踏实，坚不可摧，而又无所畏惧。　

　　此时，已是早上5点。天上的乌云早已散去，早起的鸟儿扑哧扑哧飞出树梢，互相追逐，竞相歌鸣。太阳似乎忍耐了许久，迫不及待地爬出山坳，露出了灿烂的笑脸。荒野的白天就是这样，来的这么早，让疲惫不堪的军人感到猝不及防。　

　　老兵似乎被耀眼的阳光刺醒了，他摘下军帽，露出一张漆黑沧桑的老脸，他嘟囔道：“妈的，这么快就天亮了，老子还没睡好呢？”　

　　背后的战士好像半梦半醒，应了一句：“离归队还早着呢，再睡睡吧！”　

　　“睡你娘的个球！起来！老子的腰都被你顶酸了！”老兵把背后的战友推在地上。而那个战士像团棉花一样，滑在草地上仍不愿意睁开眼。　

　　“班长！我娘没招惹你吧？”这战士一边睡觉，一边还发出抗议。　

　　“你娘　就怪你娘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兵用力，站起身，腿上的小战士则像皮球一般滚了老远。　

　　“怎么了？”小战士一骨碌坐在地上，揉揉惺忪的眼睛。　

　　“起床了，起床了，马上归队了！”　

　　“哦！”小战士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　

　　“我怎么就不争气了？”

　　争吵间，那边的蓝军军人已经收拾完毕了，两名裁判正向一位高级军官传达命令。　

　　“徐司令叫你马上赶到基地指挥部去！”裁判说。　

　　“是！”这名军官约莫四十来岁，大校军衔，浓眉大眼，身材健硕，腿长臂粗，典型的军人形象。他就是蓝军最高指挥官……胡雪飞。　

　　“徐司令还说，让你把抓你的红军战士带过去！”裁判知道这不是个好消息，语气也变轻变柔了很多。　

　　果然，胡雪飞暴跳如雷。他像咆哮的狮子，嚷道：“这分明不是羞辱我吗？让我把抓我的人带去，干脆关我禁闭得了！”　

　　“失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是自己的兄弟！难道你愿意演习的红军像小绵羊一样可爱，任你摆布？”裁判毕竟置身于事物之外，所以头脑也比胡雪飞清醒。　

　　“哎！是我鼠目寸光！只是这事情太突然了，让我意想不到！”胡雪飞拍自己的后脑勺，如梦初醒。　

　　“那我去告诉他！你们马上出发！”裁判向胡雪飞敬礼。　。。

战争中的支点2
2。

　　5分钟后，一辆猛士牌越野车载着老兵和胡雪飞疾驰而去。这辆车看上去，非常笨拙，可行驶起来，威力惊人。崎岖不平的草地对这辆车没有任何影响，它喘着粗气，在坑坑洼洼的野地上跳跃着，就像活蹦乱跳，欢快灵巧的鱼儿。老兵上车前，仔细打量了这辆车，发现这车很厚实，他握了握枪，手心冒出冷汗，大脑中竟然想着，如果使用手中的81式步枪，能不能一枪击穿这钢板？

　　车子奔跑着，天空的云彩慢慢后退，两侧的沙丘如同起伏不定的波浪，一波波向车涌来，又一波波分流，瞬间而逝。这绿色的草原是如此的美丽，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褐的沟，还有远处五颜六色的森林，组成了一幅五彩斑斓，和谐清新的画卷。让老兵深深迷醉。是啊！老兵从没有这么仔细看过草原，多少年来，他一直呆在部队里，围着那方圆不到5公里的营区打转。

　　胡雪飞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开车，他的脸色很冷峻，眼睛如同刀子，刺向那不断延伸的远方。他们这是向基地开进，按照距离算，基地里这里有70公里，凭借这车子的越野速度，还有这难走的道路，起码得40分钟。汽车时而像老牛，吼叫着，用力爬上陡坡，时而像小羊，撒着欢快步轻松前进。车子跑在地面线上，忽闪忽闪，跳跃行驶。

　　车内，一片静寂。按照常规，胡雪飞怎么也要和老兵聊两句，可他想起刚才的情景，胃部就产生激烈的反应，又酸又涨，难受极了。于是，他控制住这恶心的感受，用心开车，就连余光也不愿意扫老兵一眼。

　　3个小时前，胡雪飞在蓝军作战指挥部接到通信兵的报告，一伙来历不明的红军正长途奔向指挥部，如不剿灭，将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胡雪飞当即命令警卫营迎头痛击，又派人员火速通知机步团，请他们抽出部分兵力进行合围。胡雪飞当时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他分不清敌人的意图，也为部队失去通讯而苦恼。于是他召集所有的指挥员看地图，想寻找对付红军的最佳良策。那晓得帐篷外面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紧接着，一个魁梧的红军战士钻了进来，可能他也没有意识到这是蓝军的军事要地，一看到许多蓝军高级军官便惊呆了。还傻傻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胡雪飞吓的一大跳，赶紧抄家伙，想一枪“毙”了这个冒失鬼。没想到那个红军士兵反应很快，手一抬，便把搁在桌子上的手枪打飞了。还鬼神凶煞地喊：你们被俘了……。

　　这个红军战士就是车内的老兵。胡雪飞想起刚才被捉的镜头就火冒三丈。要不是司令员的命令，他怎么会和这个让人恶心的家伙同乘一辆车？

　　又过十多分钟，可能是太无聊了，胡雪飞看了看后视镜，打量了后面的老兵。他突然发现，这老兵并不可恶，相反还面善，他穿着迷彩服，佩戴着三级士官的军衔，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沟沟坎坎，布满沧桑。他的鼻子很大，耸立在漆黑的脸庞上，十分显眼，让人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多余的器官。隆起的鼻梁下，是齐嚓嚓的胡子，这些胡子看上去很硬，发出黑亮的光线，似乎锐利无比，能穿透人的肌肤。

　　这兵的岁数不小了，怎么还是个士官？胡雪飞感到好奇。

　　而老兵，似乎也感觉到首长的关注，他张开嘴，微微一笑，对军官传达一种善意，甚至是无理由的尊敬。

　　胡雪飞心底，彻底改变了原来的看法。

　　这兵可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也许是自己错了。胡雪飞这么想。

　　“请问，你怎么称呼？”胡雪飞酝酿了一下，觉得还是礼貌些好。毕竟这兵看上去岁数不小。

　　“首长，我叫董大驹！”老兵的表情有些拘束。

　　“怎么叫这个名字？”胡雪飞眉毛一皱。

　　“呵呵，我出生的时候，比我家的马大两天，我爸就叫我这个名字！”老兵详细解释。

　　“哦　　这样啊！还是蛮有纪念意义的，哈哈哈！”胡雪飞开怀大笑。

　　“我们农村人没文化，取名儿也忒简单，看见什么，就取什么！”董大驹笑呵呵，完全没有刚才拘谨的样子。

　　“你多大了？”胡雪飞又问。

　　“29！”

　　“那入伍的时间不短了！”

　　“呵呵呵！12年了！”

　　“12年了！的确不短了！”胡雪飞叹息一声，对老兵拥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他想起刚才的演习，老兵匆忙撞入，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这是一个老兵最朴质的表现，还有那随手的一枪，竟能把小小的手枪击飞，没有过人的胆识和一定的功力，是达不到那种效果。胡雪飞暗暗嘲笑自己，早该想到这些了，只有经过磨炼的老兵，才有这百发百中的本领。

　　“董大驹，你在部队干啥？”胡雪飞愈发对老兵感到好奇了。

　　“首长，我是红6师步兵3团修理所的！”

　　“什么？你是后勤兵？”胡雪飞的舌头都伸出嘴边。

　　“是！我是干后勤的！”董大驹没有注意到胡雪飞的惊诧，语言非常平淡。

　　胡雪飞的脑子像风车一样飞转，他想，这兵丢在后勤部门是可惜了，要是自己的战士都和董大驹一样，也不会在演习中遭到这样的失败。他甚至感到不可思议，这兵是红军修理所的，怎么跑到前方参战了？是不是违规了？

　　胡雪飞一边想着这些费解的问题，一边加大油门，把车子开得像一阵风。

战争中的支点3
3。

　　胡雪飞和董大驹赶到基地时，已是上午8点。基地导演指挥大厅内，正进行着热烈的讨论。胡雪飞让董大驹在一楼等候，自己却噌噌噌上到二楼，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董大驹虽然很想跟上去，但他毕竟是个战士，导演指挥厅是军事重地，一般的下级军官都进不去，更何况他一个士官。所以他极度无聊的在一楼打转，弄得进出的军人都朝他看，似乎他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在大厅内，胡雪飞挨着成枫坐下，眼睛瞄着大屏幕，听着军区参谋们做报告，嘴中却和成枫搭话。

　　“成师长！你也在啊？”

　　“你不是也来了吗？”成枫耸耸肩，受不了胡雪飞的阴阳怪调。其实，成枫对胡雪飞很熟，也佩服他的指挥能力和作战水平，就反感他目空一切的骄横劲。

　　胡雪飞自讨没趣，于是把注意力放在军区参谋的讲话上。

　　那些校级军衔的参谋们正讨论红蓝两军谁胜谁负，徐淮德司令员态度严肃地坐在主席台上，用心倾听，好像也非常关心演习的结果。

　　胡雪飞的心悬了起来，有点慌。他怕结果出来，对自己不利。他可是久经沙场，所向披靡的常胜将军，如果这一战输了，那么他原来光彩夺目的招牌都弄砸了。不过他觉得有点安慰，毕竟红军司令比他先退出了演习场，按照规则，那方最高指挥官先被捉，就判定为输。所以，胡雪飞对蓝军获胜的希望抱得很大。

　　作战参谋争先恐后地发言，把对演戏的看法都倒了出来，似乎片刻都不想留下。

　　“红军指挥部于昨天下午五点左右，被蓝军摧毁；蓝军指挥部也在今天凌晨四点三十五分被端，蓝军司令胡雪飞当了红军战士的俘虏。我看这场演习互有胜负，旗鼓相当，算是打了个平手！”这名军官的话，把胡雪飞说的心惊肉跳。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红军兵力占优，人数几乎是蓝军的两倍以上，红军以逸待劳，缺乏一往无前，主动作战，拒敌于千里之外不怕困难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而蓝军则保持了我军的优良传统，敢于亮剑，在演习一开始，发挥自身的特点，派特种分队实施网络战，摧毁了红军的指挥系统，作战系统，情报系统，让红军陷入混乱之中。战役中，他们还有一个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制定决策果断，对敌毫不留情，绝不手软，他们发挥现代作战的水平，先吃掉红军三个团，接着突破敌019号阵地，又马不停蹄地向敌纵深进攻，他们在前面步步紧逼，后面又派出一个空降兵大队，切断敌人的退路，最终在019高地歼灭了106团和519团！最后，蓝军还给红军重重一击，他们虚张声势，在正面战场上摆出一副一口想吃个胖子的姿态，对敌实施诸兵种协同的联合作战，背后却派出特种兵，摧毁了红军的最高指挥部，活捉了红军司令成枫！我觉得蓝军这一战体现了信息化作战的水平，还显露出现代化作战的特点，如网络战，斩首战，闪电战等等。蓝军应该获得了胜利！”这是一名中校的发言，他思路清晰，讲话井井有条。

　　成枫在下面听的冷汗直流，而胡雪飞则面容含笑。

　　又一名作战参谋站了起来，他不赞同同事的意见，他说：“红军虽人数占优，但是装备的科技含量远远不如蓝军，如蓝军在空中有预警机，武装直升机，电子侦察机和作战机，能协调指挥蓝军飞机对敌作战，这是火力倍增剂，这点我就不说了，另外蓝军的装甲车，导弹，相控阵雷达，自行火炮，突击车等装备，领先红军二代以上，差距是众所周知的。大家都知道，现代战争依靠的并不是人数多，而是谁的战术高，装备好，有没有一招制敌的法宝。而红军在这方面，能够正视自己的弱势，所以不敢和蓝军硬拼，采取了坚守阵地的战术。虽然说红军被敌偷袭，在第一轮的网络战中漏洞百出，但他们很快调整过来，趁敌轻敌之际，发射了电磁脉冲弹，压制了蓝军的进攻，让敌措手不及，这点可圈可点。在随后的演习中，红军充分发挥传统优势，和蓝军巧妙周旋，采取阵地战，游击战，贴身战，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扬长避短，在失去通讯联系的情况下，尽力地杀伤敌军！这点我们应该看到，这是我们固有的东西，被红军发扬光大。红军在最后指挥部被摧毁的情况下，还取得了消灭蓝军一个团的骄人战绩，这点，不光让我们感到诧异，就连蓝军也不得不服！再说，在演戏最后的关头，红军也摧毁了蓝军的指挥部，活捉了蓝军司令胡雪飞！红军在装备差，被动的情况下，扭转战局，应该是红军获胜！”

　　这一席话让胡雪飞如坐针毡。

　　此言一出，如同平静的湖水上扔了一块石头，很快泛起波浪来。

　　大厅内，有人认为红军胜，也有人认为红军败。这些专业的作战参谋，态度极为认真，拼命为自己的看法寻找理由，想驳倒对方的观点，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徐淮德司令员和石原总指挥坐在主席台上，态度很冷静，仔细倾听着这激烈的大讨论。

　　“根据规则，红军司令员被捉，就应该判定蓝军胜利！”

　　“你错了！演习还没结束，如果这是真正的战争，敌人会因为指挥员被抓，而举手投降吗？同志，这不是冷兵器时代！”

　　“从战术上看，蓝军将信息化战争的特征发挥的淋漓尽致，也初步达到演习的要求，蓝军先摧毁了红军指挥部，应该是蓝军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