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东史郎交往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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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东史郎交往13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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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就绪后,点燃了通向铁筒内的导火索。
  随着轰的一声闷响,铁筒内试验用的弹体被引爆了。
  少顷时光,吴教授的助手们上前打开了铁筒盖,用早已准备好了的小筛子,一点点地筛铁筒里的沙子,找出弹体残片有多少块,最大和最小的残片体积是多少,以此计算弹药的威力。
  第二和第三项试验,是做邮政袋燃烧试验和干坑模拟试验。这需要一个较大范围的野外场地,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租用了南京东郊汤山镇上峰的一块山坡地,准备在那里进行上述两项试验。
  试验的时间定在了1998年3月6日。
  为了证明试验的有效性,我们还专门邀请了东史郎本人、《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和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成员,现场见证试验的全过程,他们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这也是东史郎先生战后第四次来南京。对于我来说,是第三次与他见面。
  我们还专门委托南京市公证处刘庆宁和吴巧宝公证员,全程参与公证,并在试验结束后出具公证书,使这一试验具有法律效力。因为有日本朋友告诉我,中国和日本同属大陆法系,公证在日本是有效的。
  是日,天气晴朗,南京的春天风和日丽。
  我陪同东史郎先生、《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中北龙太郎、丹羽雅雄和空野佳弘律师、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山内小夜子、西村秀树、菱木政晴、山本干夫、芹泽明男等日本友人,前往试验场。汽车从中山门出去,沿着宽阔的沪宁高速公路前进,很快到了汤山镇出口。从汤山出去十多公里处,便是上峰试验场。
  汤山,是南京城东侧的门户,因其山上有温泉而取名。汤山的溶洞内,还出土了35万年~50万年前古人类的头盖骨。它可以将南京人的历史追溯到50万年前。
  汤山也是东史郎所在的第十六师团二十联队当年进攻南京的地方。据1987年8月曾和东史郎一道在京都公布战时日记的日本老兵上羽武一郎(曾是二十联队卫生兵),在其1937年12月9日的日记中写道:
  “(南京汤山)炮兵学校用大理石做成的校门,我真为学校(炮兵学校)之大感到惊讶!我们搜索败兵,开进树林里,用火把照路,开进村子(应为营房)里搜身,都剃着光头,发现其中一个人(有身份证),他们的表情痛苦。一共抓出100人,让他们背向小河,我们向这些败兵齐射,顿时出现了一片血海。有的人还挖出败兵的肝。”
  多么残忍的描述。这种战争体验,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讲述得出来。况且上羽武一郎讲的汤山炮校,不仅当时有,现在仍然是炮校。
  为什么日本军人对待中国人这样残暴?日本著名的律师、中国人战争受害者诉讼辩护团团长尾山宏作了如下分析:
  “从根本上来说,日本在接受外国文明的时候充满了矛盾。在明治维新之前,日本引入了中国文明,但同时为了不让中国文明占据统治地位,强调‘和魂汉才’。同样,明治维新(1868年)以后,在西欧文明蜂拥而至的时候,又极力宣扬‘和魂洋才’。
  所谓‘和魂汉才’、‘和魂洋才’,指的是在吸收中国和西欧的制度、技术、技能、文化时,必须坚持不能丧失优于中国与西欧的‘和魂’(日本人的精神)。
  

第四章:为《东史郎日记》案举证(6)
日本在对中国及西欧文明充满憧憬的同时,也伴随着强烈的自卑感。为了消除这种自卑感,只有刻意强调日本及日本民族的优越性、优秀性,并将其植入人们的观念之中。
  这种对日本及日本民族的优秀性、优越性的信仰,以及对亚洲各民族的蔑视,与日本人无视人类尊严、无视人权的历史相结合,使其不将中国人、朝鲜人以及东南亚人视之为人,这正是日本军人严重违背人道的卑劣行径之所以产生的根源。
  从近代历史来看,自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由于领先于亚洲各国实现了工业化而产生了优越感。日本在工业化过程中,学到更多的是西欧列强来势凶猛的帝国主义侵略与扩张,而不是产生于近代西欧的尊重人权的精神与价值观。这些都为此后的日本留下了祸根。
  近代日本取得了中日甲午战争(1894~1895年)以及日俄战争(1904~1905年)的胜利,又迅速使其优越感及对亚洲各国人民的蔑视极度膨胀。
  日本军将士在日本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懂礼貌、亲切、善良的普通市民。但是,当他们加入军队,开赴中国前线,就摇身一变像野兽一样凶残。对于这样现象及其产生的原因,即使在战后,日本也没有深入到国民的精神层面上进行探究和批驳。”
  一个日本人,竟然对日本军人在战时之所以发生加害暴行的原因,作出如此透彻的分析,实在令人佩服和尊敬。
  作为东史郎的战友,上羽武一郎记述的是在南京炮兵学校屠杀100名中国俘虏兵的日记,但他绝不会想到,他的战友东史郎,为当时在南京另外一个地点的屠杀日记而引起诉讼,更想不到会在60年后因此日记来汤山作实爆试验。
  东史郎先生此时怎么想呢?只见他两眼紧盯住窗外,一言不发。是在思考过去?还是在思考现在?
  我们的心中都惦记着上峰试验场和即将要进行的试验,谁也无心思去留意车窗外的春色。
  汽车最后驶进了山路,在颠簸不平之中来到了试验场。
  只见这里早已聚集了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有关人员、南京市公证处公证人员、江苏电视台和南京电视台等媒体的记者等。一向冷清荒凉的荒山僻野,变得热闹起来。
  山坡边上的一块平地中央,新挖了一个大土坑,深约米,半径约9米,坑岸边护坡角度达45度,坑沿垂直高度为1米。这是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前两天开来挖掘机,专门为此次试验开挖的。看来,他们为这次试验作了大量精心的准备工作。
  东史郎那天内穿白色蓝长条衬衣,打一条灰白色领带,着一套深灰色西装,外套一件浅灰色风衣。他来到试验现场后,一会儿蹲下来看看土坑,一会儿站起来摸摸试验用的模拟木头人。看得出,他的内心很高兴,对试验的前期准备工作十分满意。
  先行实施的是邮政袋和手榴弹燃烧试验。因为在东京地方法院的判决书中,有认为燃烧着的邮政袋绑手榴弹会爆炸,对实施加害的人会造成伤害,所以不可能会去做的。
  试验者将一个帆布做的邮政袋平放在地上,上面放着三枚手榴弹,然后浇上汽油,点上火,人迅速离开,躲到安全地带观望。只见一团火苗在燃烧,邮政袋一会儿烧完了。但手榴弹并没有爆炸,说明了在常温情况下,手榴弹并不会发生爆炸。
  虽然,手榴弹实际上并没有发生爆炸,在理论上也不会发生爆炸。但是,谁也不敢冒失地立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防止弹体受热后,延时爆炸,发生意外。
  直到冷却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才走上前去。只见三枚手榴弹静静地躺在地上,好像骄傲地在说,这点明火,奈何不了我。
  接着,实施干坑(45度)邮政袋捆三发制式手榴弹滚落实爆试验。这个试验完全模拟《东史郎日记》中记述的手榴弹伤人事件进行。
  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专门做了一个身体蜷曲着的木头人,为了防止木头人在水中沉不下去,他们特地在木头人上钻了一个洞,洞里灌注了水泥浆,达到140斤成人的体重。工作人员将其装入邮政袋内,在袋口上拴上三枚手榴弹。又在干坑不同方向上竖立两米高的木靶板,分别距坑口2米、4米、6米、8米、10米远。
  

第四章:为《东史郎日记》案举证(7)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吴腾芳教授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吹响了指挥实爆试验的哨子。
  两个负责实施爆破的人员,拉掉三枚手榴弹的拉环后,只见嗤嗤地冒着白烟,他俩使劲将装着木头人的邮政袋推向土坑内,然后迅速跑到10米之外,跳进了掩体之中。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三枚手榴弹同时爆炸。响声在山谷里回荡,仿佛是炸响了的闷雷。
  人们立即跑到靶板上,看手榴弹散片的杀伤力如何。在2米靶板上,我们看到了许多手榴弹的碎片。而在4米靶板上,只看到一、两个碎片。在6米、8米和10米靶板上,找不到一粒碎片。
  干坑试验的结果证明,加害者拉开手榴弹拉环后,只要跑出6米距离外,就可以脱离危险。
  试验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南京市公证处公证员刘庆宁、吴巧宝当场宣读了保全证据公证书。日本中北龙太郎、丹羽雅雄律师和我作为现场见证人,在公证书上签了字。吴腾芳教授和龙源副教授,作为此次试验的主持人,也在公证书上签了字。中央电视台、江苏电视台、南京电视台等媒体,对此次试验作了现场新闻报道。
  3月8日,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里,举办了《东史郎日记》案手榴弹实验结果送达仪式。吴腾芳教授代表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向东史郎律师团送达实验报告书;公证员刘庆宁代表南京市公证处,向《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送达公证书。
  为了更多地获得《东史郎日记》案涉及的现场情况,在二审的庭审中掌握主动。我还陪同东史郎先生、《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中北龙太郎、丹羽雅雄和空野佳弘律师、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山内小夜子、西村秀树、菱木政晴、山本干夫、芹泽明男等日本友人,再次去了中山北路101号原中国最高法院去现场考察。
  由于人多车少,我们只能打的士前往。南京市宁垦出租汽车公司司机姜忠勤得知后,自愿为来宁取证的日本友人免费提供用车服务。用他的话说,这是表达一下南京市民支持东史郎的心愿。
  我们来到了江苏省商业厅,这里便是原中国最高法院旧址。在院内广场的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池子的中央,立起一个约米高的圆形雕塑,雕塑中间可以冒出水来,向360度平衡地流淌。该院守门的老人告诉我们,这个水池和这尊雕塑,是原中国最高法院留下来的原物,喻意为公平与公正。
  院内主楼大门入口的左下角,镶嵌着一块乳白色的石碑,碑上刻着“国民政府最高法院旧址”10个绿色大字。我带领东史郎先生走上前去,他弯下腰来,饶有兴趣地抚摸着石碑。嘴里喃喃自语,大意是说,不错,就是这里。在我俩的身后,是中北龙太郎律师等人,他们忙着用相机拍下了这一镜头。
  在大门外面,便是车水马龙的中山北路,《东史郎日记》中描述的马路对面的水塘和空地,早已被摩肩接踵的楼房所取代,只是中山北路的路名照旧,原中国最高法院的门楼、雕塑和楼房等建筑物,仍保留当年的模样,可作为参照物。中北龙太郎、丹羽雅雄和空野佳弘三位律师,以及芹泽明男和本馆的刘燕军等人,拿出皮尺,实际测量马路的路幅,以及到马路对面的距离。
  沉默的东史郎先生则站在一旁,一脸的严肃。他是在回忆当年加害的历史场景?还是在观望律师们实地取证的情景?抑或在考量这里与当年相比,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为了能看清现在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变化,需要登上附近的一个制高点。我们选择了马路对面一幢七层住宅楼的楼顶。但是,如何上楼却成了难题。当我们把想法向七楼一位姓王的居民表达后,他是从电视节目中得知东史郎故事的,为东史郎先生勇于反省的精神所感动,十分热情地从家中搬来人字梯,我扶着包括年迈的东史郎先生在内的12个人,从走道内的一个口径约60公分的天窗里,爬上了楼顶。居高临下,从这里了望和拍摄原中国最高法院旧址十分清晰,对周围的建筑群也一览无余。9个日本人、3个中国人还一起在该楼顶上拍了张合影照片,作为特殊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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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为《东史郎日记》案举证(8)
下得楼来,东史郎一行人的举动引起了附近居民的围观。人们推举出一位这里的老居民,他的名字叫丁仰乾。丁老和东史郎一样白发苍苍,都佩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个头也一样高,不同的是丁老留有半
  尺长的白色胡须。他证明当年这里确有水塘。
  宽厚的南京人用平凡的举动,再一次使东史郎及其日本友人感动不已。
  东史郎、《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和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成员等一行日本人,满载而归,他们要将南京之行的收获整理出來,提交给东京高等法院,为赢得《东史郎日记》上诉案二审胜诉打下坚实的基础。在整理过程中,他们认为,最好增加手榴弹水下实爆试验。于是,山内小夜子再次给我寄来了求援信。
  日本友人的求援,引起了我们的重视。我及时给日方回了信,信的全文如下:
  山内小姐:
  您好!
  您4月30日来信收悉。
  今年三月初在南京进行的手榴弹爆炸试验,由于我们的合作和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的配合和支持,取得了较为理想的收获。为东京高等法院对《东史郎日记》案进行法庭调查提供了证据。
  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来信提及为确保《东史郎日记》上诉案胜诉,希望追加手榴弹水下实爆试验一事,我个人认为确有必要。但还需与南京的爆破部门及其专家进行商量,围绕手榴弹在水中爆炸后岸上2~6米以外的人所受危险程度等有关事宜,逐一进行分析和制作试验方案,此事牵涉的面比较大,需要做的各项准备工作很多,待我们将此意向有关方面商讨后,再与您联系试验筹备进展步骤等,并请转告东史郎先生及东史郎案律师团,本馆将尽最大努力,支持《东史郎日记》案的诉讼直至最后胜利。
  祝安好!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馆长  朱成山
  一九九八年四月三十日
  应日本《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的要求,同年7月20日,南京工程爆破设计研究所再次在汤山上峰实施手榴弹水下定点试验,进行一次完全模拟《东史郎日记》记述,将邮政袋绑上手榴弹并扔进水塘的实爆试验。
  此次,日本方面派来了《东史郎日记》上诉案律师团空野佳弘律师,以及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秘书长山内小夜子女士。
  手榴弹试验场地还是选定在三月份试验使用过的土坑,只是将坑内注满了水。试验人员将三枚手榴弹捆在一起,定点在距水坑边沿3米(水平距离)、距水面下米(垂直距离,离地表面米),在岸上距水坑边沿(水平距离)2米、4米、6米处,分别设有米高的木制靶板。
  随着试验人员按动电动按钮,只听“咕嘟”一声,水面上冒起了一个小水柱,很快又恢复了静态。
  此时,我们一起去检查靶板,惊奇地发现,不管是2米的靶板,还是4米、6米的靶板,均没有发现任何被手榴弹碎片击中的弹孔。看来,水的压力不可小觑。
  与上次干坑试验相同,这次水下定点实爆试验,取得了圆满地成功,并以签定(98)宁证外民字第7635号保全证据公证书结束。
  和上次手榴弹试验一样,南京的新华日报、江苏广播电台、南京日报、南京广播电台等媒体,在现场作了新闻报道。
  这次试验的结果,完全与《东史郎日记》中的有关记述相吻合,对加害者不会造成威胁。
  与南京人民以实际行动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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