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隐于大树后,注视着一切的阮梦欢目送那些人越走越远。
阮梦欢眉头轻皱,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本意就是想借着容姝的手来惩治殷如煦!不,最初是秦家!是殷家!
年前夏国与燕国打了一仗,夏国惨败。就在半年前夏国提出用和亲的法子来维持两国的和平!夏国武力不敌,自然该出个公主去和亲的,谁知燕国主动提出要送燕国第一美人——琼琳公主来和亲!
琼琳公主的母族,便是燕国世族第一大家容家!而容氏幼女容姝与三公主琼琳非同一般的亲厚!
和亲一事早就不是秘密,然而世人并不知道琼琳公主已经到了夏国境内。偏偏阮梦欢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她那天才会出现在望湘楼守株待兔,等着容姝!
一切都在阮梦欢的掌控之中,包括今天的事,她也是一早得知殷如煦与容姝两面的消息,才会想出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来!
“殷如煦,我是谁?”阮梦欢翩然停在大树底下,仰头望了一眼被高高挂在树上的殷如煦。
那几个燕国人果真本事了得,明明砍了他的双膝,如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就连他脖子上的刀口都消失了,只有一道紫色的粗痕,那是绳子留下的。
眼前这番景象,如果殷如煦死了!那便是自个儿上吊死的!
殷如煦努力睁开了眼,却一句话都没法说出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那么如今他的死,也在她的计划之中?他惊恐的望着她!
“这些日子,人们都说殷如煦是个百年难得的好丈夫!”阮梦欢轻笑,“如今看着的确是好,未婚妻不慎落水而亡,多情的殷公子受不住这份煎熬,这便自缢追随亡妻去了,多感人呐!”
阮梦欢抿唇,原地转了一圈,“我这嫁衣颜色如何?呵,不要觉得自己多无辜,当你把我视做玩物,转手送入虎口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第020章 临别,要就拿去
p> 阮梦欢立在半山腰一处凉亭里,抱着手炉,极目远眺,低声呢喃。
山色寂寥,凉风吹过,到处都是枯败发黄的叶子。很多时候,一旦事情发生在意料之中,总会觉得缺点什么。如今大仇已报,她望着随风飘零的叶子,只觉自己就如叶子一般,随风漂泊,没有归宿、没有未来!
“双儿!”
阮梦欢闻声而去,只见两个衣着质朴的女人朝着这边走来。她笑着唤了一声,“二姨、三姨。”
“二姨”本名温月;“三姨”本名温新。两人早年都是个闻名四方的美人,后来容颜不济便一同入秦府做了姨娘。
温月生来眉宇间就有一股子英气;而温新,则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她们便是当日秦府中幸存的姨娘。原本秦夫人就不待见她们,本就濒临灭族,又因女儿之死,一气之下,就将她们逐出了秦府。
温月打量阮梦欢半晌,看到了栏杆上挂着的包袱,忙问:“你这是……也要离开?”
阮梦欢摇摇头,将包袱递到温新手中,“二姨、三姨,这里面装的,是兰娘留给你们的念想!你们此去路途遥远,千万珍重!”
“我先回去了!”阮梦欢最怕的便是离别时哭哭啼啼的场面,头也不回的就跑开了。
山脚有猎人闲置的房子,那里放着阮梦欢准备好的东西。她推门而入,却见里面坐着一个人,而那人手里把玩的正是她藏在包袱底下的那块红玉狐狸。
“从前不知,原来燕公子也有偷翻人私物的嗜好!”伤感一瞬就散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喜,还有烦躁。
坐在椅子上的燕奉书似是并没听出她话里面的意思,反而将手中的红玉高高扬起,“这是兰娘临死留给你的东西?”
他的手很长,很白;玉是红的,系的绳子又是暗黑色,这一对比,更显净白。阮梦欢努力的别过眼,冷冷说:“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燕奉书站起来,噙着笑意走到她身侧,“区别自然是有的!还记得你当日的承诺?将萍音阁中的宝物双手奉上!”
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阮梦欢似模似样的点头,“如果这就是你要的东西,那么,你拿去就好了!”
“显然!”燕奉书将红玉狐狸放进了阮梦欢手里,微微摇头,“这并非我要的荧仙草!”
玉石温热,好似那只狐狸要活过来了一般。阮梦欢凝眉,“萍音阁早已空无一物!”
“大夏皇朝自来没有将狐狸送女儿做礼物之说,更何况是亲生父母!”燕奉书话头一转。
“所以呢?兰娘在欺骗我?”阮梦欢冷笑,这事她想到过,却不感兴趣!当年,同样的事情,兰娘也做过,那玉石虽然一直跟着她,她却没有按着兰娘说的去做!失散多年,亲情一事,她看的很淡了。
燕奉书并不在意她是在冷嘲还是热讽,自顾自道:“兰娘欺骗你,却并非恶意!或许她是想请你帮她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
☆、第021章 要挟,三年之约
p> “或许吧!”阮梦欢颇感疲惫,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但是……我并不感兴趣!”
燕奉书想起她几天前大病了一场,猜她定然是没有痊愈。而看如今的样子,她似乎并没多少求生意志!他隐去眸中的一丝不忍,唇角一扬,如同方才那块狐狸,“当日秦珂落水是你策划的吧!”
“昨日因,今日果!是福是祸,全是她的业障!”阮梦欢轻笑,恬然静美。
她身上依旧是艳红的嫁衣,眼眸半合,肌肤莹白如玉,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燕奉书看在眼中,继续自顾自笑说:“方才……那两个女人是秦府姨娘吧?听说被赶出来了,真巧!竟得到了你的帮助!好在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官府的人,你说呢?”
话里瞧不出任何问题,然而配上他唇角的姿态,阮梦欢读出了威胁的意思。她抿唇,问:“那么,你想怎样?”
燕奉书白洁而又修长的手伸了过去,停在了她的下颚,往上微微抬了几分,薄唇轻启,“跟我走!”
阮梦欢怔了怔,然对方却丝毫没在意这话里的缠绵暧昧。她攥紧了手心温润的玉石,带着二分讥讽的笑,“跟你?去哪儿?做什么?”
燕奉书没有回答,阮梦欢又笑了笑,“是像那天轿中的女子那样吗?抱歉,那样的环境,我无法生存!”卑微讨好,以色事人?不,这样的人生,她宁可不要!
提起那天的女人,燕奉书总算知道了阮梦欢心中的顾忌。他的手指尚未收回,上半身跟着凑了过去,停在了她的绯色唇瓣旁边,低笑,“以我的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可那声音中却是冷冽的。外头冷风呼啸,阮梦欢头脑清醒过来,打开了他的手,似有歉意的说:“噢,看来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一如往昔!”燕奉书飞速在她唇瓣上落了个蜻蜓点水式的轻吻,绵软香甜,比记忆中的更加美好,比世上最高等厨师做出的点心更要可口!另一只手抚着她纤巧如玉的颈项,慢慢的往上挪着,最后停在了她的侧脸。拇指抚着她娇艳的唇,“能与不能,不是你说了算!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如若你迷恋的只是这躯壳,那么现在只管拿去!”阮梦欢仰头对上他的视线,毫不退缩,十分的傲气。
“果然……”燕奉书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说,“不愧是萍音阁出来的!”
阮梦欢咬紧了牙关,脑海又回响起当初他说的那句“放荡至此”。她从来都看不透这个人,他会在你羸弱时,给你一个肩膀依靠;却更会在你以为他是个好人时,将你伤的体无完肤!
“兰娘养我长大不易,我要为她守丧三年!”阮梦欢只觉得脑子里越发的混沌,就像有人在可以搅乱她的思绪一般。也不知盘旋在脑海的“三年后再来找我”这句,到底有没有说出去。
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022章 惊梦,带他回来
p> 眼前的一切都令阮梦欢恐惧不已!她又一次回到了与孟之昂成亲的那天!
同样是新娘子装扮的秦珂,被燕奉书拉着冲出了人群,她泪流满面的回望着自己,眼底却是几分凌厉的光芒!
阮梦欢看着曾经的自己正与孟之昂拜堂,风一吹就要倒去的身子骨,竟然会那样的坚强。她始终站在一旁,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
就在她望着门口方向留下两行眼泪时,燕奉书折返了回来,拉着她就往外跑。她欣喜又愤怒,忍痛喊道,“快走啊,带着秦小姐走,你还回来做什么!”
燕奉书深深望了她一眼,却并不多说,只是拉着她往外跑。
那眼神包涵的东西,阮梦欢至今未能理解,当时只感动于他的折返。如今看着,阮梦欢只觉得心口突突的跳着,那里是欢愉,也是疼痛。
很快的画面一转,她推开了秦珂,却没能躲过刀子,自己被孟之昂一刀捅进了胸口……
阮梦欢第一次发现,从始至终自己的目光都是注视着燕奉书的,到临死的最后那口气没咽上来时都是如此。
当初被殷如煦的父母多次阻挠,甚至羞辱!阮梦欢自知身份卑微,而殷如煦耳根子又软。所以阮梦欢选择了断情,而断情最好的法子便是移情,至少当初她的确是这么做的!而就在这空档,燕奉书出现了!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不是为了殷如煦,而是为了燕奉书!
画面一转,燕奉书伸出手来递给她,噙着笑说:“跟我走”。
她跟了上去,然而只迈出一步,脚下已是万丈悬崖!他的笑颜,消失在了半空中。
“啊!”身体急速下降,吓得阮梦欢叫了一声,她翻身坐起,抚着剧烈喘息的胸口。
原来是梦!阮梦欢望着四处,依然是那简陋的屋子,四下空空,就连被子都是夏天的,根本不足以御寒!
自那天晕倒,已经过了七天。阮梦欢醒来的时候,燕奉书不知去了哪里。她依稀记得自己晕倒的地方,就是她当日站立的地方。包袱犹在,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阮梦欢不知道她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燕奉书丢下生死不明的自己,潇洒的转身离去!
只是,梦里的那个眼神,她永远都忘不了!
阮梦欢等了半个月,燕奉书依旧没有回来。
在山后有一座茶园,那里有一棵槐树,按着兰娘生前的意愿,阮梦欢将她葬在了槐树底下。据她所知,这茶园是兰娘与情人定情的地方。
“也许,我该带那人来这里看看!”阮梦欢跪在地上烧纸,自言自语,“就算我为你守丧三年,也只怕会徒惹你厌烦;把那人找来,想必你会开心一些!”
将红玉狐狸放在手心把玩,阮梦欢发现狐狸的两只眼睛上镂着东西,细细摩挲,手指传来的是“千”“香”二字!
大夏皇朝经贸繁荣,玉石行业却并不景气,国内知名的玉器店,少之又少,其中最闻名的便是皇城的千香楼!
☆、第023章 途中,客栈夜盗
p> 马儿拴在树下,一身男装的阮梦欢嚼着发干的面饼,水壶的水早已冰冷。她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总觉得心中有一口气没法顺畅!连着赶了七天的路,她现在急需换件衣裳。
手腕上的珠串,珠子稀疏了许多,她就是用这些玉珠子完成了过去的一切。如今剩下的不多,她必须节省!
马蹄飞奔,傍晚时候,入住了一家客栈。接连几日的疲倦袭来,阮梦欢收拾停当后很快就歇下了。
深夜,阮梦欢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暗夜中她装作假寐。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影子竟然朝着自己床边走来,阮梦欢警惕的攥紧了枕头下的匕首。
两个人影在她床边站了许久,确认她是睡过去了。其中矮一点的蹲了下去,在她床边轻轻的拍打着,似乎在找寻什么;而高大的那个则是在放风……
又过了片刻,阮梦欢只觉天旋地转,床板一侧高高翘起,而她自己被一股力量送到了内侧。她不敢乱动,依然装睡。
“大哥,真的有!我们要发了!”
“小点声,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两人都嘿嘿笑着,进了床板底下的密道。人一下去,床板就合上了。
黑夜中,阮梦欢不可置信的望着头顶的花布,现在看着,那两人似乎是小偷!而且是发现了别人隐私的小偷!既然他们没有伤害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会与他们为难!
过了约半个时辰,床底下有声音响起,接着床板又翘了起来,床底下走出了两个人。确实是刚才的那两个,不过这次他们可不是空手而归!矮个子的大袖子发着淡淡的荧色光芒,而大个子的手里是几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
他们喜不自胜,发出的声音也就大了些。最后,他们跳窗子离开了。
阮梦欢发现地上有个被落下的荷包,流苏长长的,她捡起来打开看,里面全是米粒大小的珍珠,大约有四十来颗!
这两个贼可真是胆大,偷人东西也能这么不小心,竟会落在别人跟前。
“唉,这世道!技巧如此之差,竟然还没被官府逮到,真是稀奇!”
一声叹息落入耳中,阮梦欢吓了一跳。她可一直没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她低声问:“是谁?”
“这么小的姑娘碰上这种事儿,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更是稀奇!”
阮梦欢望向房梁上,那里趴着一个年轻人。夜色中看不清面孔,听声音倒不像是鸡鸣狗盗之辈。她说了声“多谢”,便转身回床上睡觉。
梁上的人不乐意了,“我说小姑娘,见面分一半,没听说过?”
阮梦欢刚到床前,冷笑道:“既然刚才发生的你都看见了,那么只要掀开床板,你想要的自然手到擒来!”
“现在的小姑娘可真……”那人轻轻一跃,从房梁跳到了地上,指着荷包,“别的我都不想要,我就想要这荷包里的!”
阮梦欢将荷包一把扔在了那人身上,喊了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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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受惊,在下容蘅
p> 碎小的珠子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阮梦欢很累,她急需让身体得到休息。
“我说你……”一边嘟囔着,一边将米粒大小的珠子一颗颗捡起,放回袋子里。他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很是不满,“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吗?什么德行!”
阮梦欢坐了起来,愤然盯着外头那人。真是个惹人厌烦的家伙,明明是个年轻人,口气却跟个老头子似的!她很烦躁,“东西都是你的了,赶紧拿了走人!你不累,我累!”
“啧啧,还从没被人这样嫌弃过,大爷我还就不走了!”说罢,解了腰带向着床的方向走去。
身后轻微响动,接着身侧就多了一个人,阮梦欢无力道:“你究竟想怎样?”
“累了,休息!”他枕着双臂,仰面躺在床的外侧。
阮梦欢恨不能一脚将他踹下去,忽见窗外火光闪动,侧耳细听,竟还有脚步声,人数不少,而且步伐非常的整齐!
莫非是来抓方才那两名盗贼的?阮梦欢略有些忐忑,不想她望了一眼床上那人,他竟不为所动。
“开门、开门!”
外头那些人很粗鲁的吼了几声,门就被撞开了,即便店家说了好多次房间里是位女客!
阮梦欢急中生智,揉散了头发,裹紧了被子,瑟缩在床脚,任谁看了都是受了惊吓才会有的反应!
店家进来以后,挡住了身后的官兵,“官爷,这……是为女客啊,你们不能……”
“滚开!”为首的官腰间插着刀,一脚将店家踢了出去,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