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面部接近高度腐烂,但因为埋在淤泥里,所以大体上保持了面部的完整。受调查的村民只能说出这个女人曾经是郭麒麟去年刚过门的媳妇,但是其它的却一无所知——包括这个女人的来历,包括去年那个媒婆的来历,没有人知道。
而唯一可能对事情很了解的郭麒麟却是个半疯半傻的男人。
刘队长把郭麒麟带到这个女人身边,问道:麒麟,你认不认得这个女人?
麒麟却只是傻笑道:死了,呵呵,死了,又死了一个。
什么又死了一个?刘队长不禁有些生气了。
村民说道:麒麟虽然半疯半傻,但是哪儿死了人他都清楚。前些日子西山村那边王茂把他老爸老妈咬死了,王茂也变成了怪物,这些他都知道。还整天唠叨着什么“又死了一个”,这个都快变成他的口头禅了。刘队长,这女人到底是不是麒麟给杀死的呀?要真是他的话,那咱们这个村子就真不安全了。
刘队长说:现在还不能判断郭麒麟是否有杀人嫌疑,我们要带他回县医院精神科做一个鉴定。如果鉴定出来他的智商和精神不正常,那么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你们不必过分担心。
刘队长把麒麟带走了,大家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等大家缓过这口气,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第二天一早,惶恐的村民们便传说那个女尸又趟到了原来被挖起来的地方,村民们跑到堰坎上去看,那女尸果然又趟回了原地。而她的左手还是那种可怖的姿势,斜着向上伸着,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又像是指着某个地方。
第三十五回
刘队长又来到了清水村,并把法医鉴定结果对大家伙说了:这个女人,死于白磷中毒。而郭麒麟,经过县医院精神科鉴定,确实是智障,并且存在一定的精神障碍。
如果那个女人死于白磷中毒,那么,谁又是那个下毒的人?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这天早上发生在堰塘里的怪事。本来从淤泥里被大家伙抠出来的女尸,又回到了把她挖出来的地方。
刘队长惊诧不已,难道说,这个女尸会走路?赶紧奔向了清水村的堰塘,那女尸果然又躺回到原先被挖出来的地方。
女尸的手势很奇怪,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又仿佛指着什么地方。
刘队长朝女尸的手指的方向看,正是金蛇山。难道,这金蛇山有什么蹊跷?这金蛇山有一个山坳口,翻过山坳口就是另外一个村子。莫非凶手是山坳口另一边的人?
刘队长开始问起金蛇山背后那个村子的情况,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回道:金蛇山的背后是罗家湾,也叫罗湾村,因为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姓罗,因此得名。
刘队长给女尸拍了照,准备拿到公安局对这幅照片做一个修复,并请郭国强和他到县公安局走一趟,对这个女人的照片做一个修复后的确认。
刘队长决定在罗湾村调查一下这个女人的来历。
照片修复完毕,刘队长拷贝了好多份分发给他的六个手下,到清水村周边的几个村子,尤其是罗湾村调查这个女人的来历。
三天过去了,关于这个女人的来历谁都弄不清楚。谁都不认识这么个女人。
刘队长又从县公安局调出了那些女性失踪者的照片进行比对,可没有一个女人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相似。
案情陷入了谜局。针对这个女人的调查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那个媒婆呢?清水村的所有村民对那个媒婆同样一无所知。平白地出来一个媒婆和年轻女人,这种事情,好像是《西游记》里面的三打白骨精采用的招数。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刘队长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等蹊跷的怪事。本县公安局没有这个女人的资料,那其他县市公安局有没有这个女人的资料呢?他决定把这个女人的图像资料传真给省内各个公安局,让他们协同调查这个女人的情况。
一个星期后后,刘队长陆陆续续收到了省内各个公安分局的回函:没有和这个女人同样特征的失踪者,也没有人认识这个女人。
这就奇怪了,刘队长是越想越想不通。一个黄花大姑娘,这样消失了难道没有人知道?难道这姑娘是个孤儿?可即便是个孤儿也可能有个三亲六戚吧?如果没有三亲六戚,至少有人认识她吧?
可是,好像没有人认得这个女人。她好像凭空而来,可没有凭空消失。
刘队长忽然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从堰塘里钻出来的?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继而又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呢?
我记得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还记得那个介绍这个女人给麒麟的媒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没有脸的人,那分明是一个男人。一个没有脸的男人,和一个已死的女人,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那个男人,坐在堰坎上哭泣,难道是为了悼念这个死去的女人?
这个男人是谁?我在脑海中过滤了清水村甚至西山村的每一个男人的影像,可没有一个是没长脸的——这简直是废话。不过,我记得那个男人的后脑勺,我记得他的背影,好熟悉的背影,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我忽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这堰塘里,不止这一个女人的尸体在里面,说不定,还埋着另一具,甚至更多的尸体……
第三十六回
这一天,我决定到麒麟家,看看麒麟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从小到大,麒麟给我的印象都是一个呆呆傻傻的男人,嘴里常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他不仅有些呆傻,而且说话还口齿不清,常常要让人去猜他到底说的什么。
麒麟虽然呆傻,但是会做饭,只是炒菜极难吃,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在麒麟家吃饭。
我走进麒麟家的堂屋,跟别家的堂屋没什么两样,堂屋的神仙排位上都供奉着观世音、财神及如来佛祖等。他家里的家具摆放得有些凌乱,但地面上比较干净,看来麒麟经常扫屋。
麒麟此时正在做午饭,看到我来,便问道:晓……晓东,喝……喝水。
说着他便要给我倒开水。我看到他的手颤巍巍地拿着水壶,生怕他手中的水壶随时会掉下来,我就说不用了我不喝。他还是给我倒上了水,可我不敢喝——我确实怕里面会有毒,或者某种迷幻剂。我之所以这么忌讳在麒麟家里吃饭喝水,是因为清水村村民一贯的习惯——从来没有人在麒麟家里吃过一顿饭,喝过一口水。仅仅是因为对这种习惯的敬畏吗?对于这件事我曾经向父亲求证过,父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推测因为麒麟是个智障,所以大家都觉得他们家的饭菜水土什么的可能有问题。
我手里端着一茶缸的水,却没有往嘴里送,麒麟问道:晓东……你……怎么不……不喝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说,我现在不口渴,不想喝水。然后谢过了他。
他有些闷闷不乐,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我……我知道……其实你们不喜欢我。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凶,好像发现了我心里的想法一样。他还一直在那里唠叨:你们……一直都不喜欢我。
我想安慰他,便说:不是这样的,麒麟,其实我们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是,现在村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在堰塘里发现了一个女人,她死了,你知道吗?那个死掉的女人就是你去年刚过门而媳妇。
他却面无表情,喃喃地说:死了,活了,又死了一个。
又是那一句让人发寒的口头禅,不过这一次和上次那句话有一个字不同。
我急切地问道:麒麟,你知道她死了?她为什么会死?你知道吗?
麒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又说了一句:活了,死了,又死了一个。
一个字的差异,或者说,说话顺序的差异,让我直觉:麒麟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追问:麒麟,你说说看,到底是谁把那个女人杀死的,到底是谁?你快说呀?
我有些着急了。麒麟显然被我急切的追问吓到了,仿佛看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惊惧地缩到灶屋的角落里,瑟瑟缩缩地哀求:不……不要过来,我……我不会告密的,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
灶里的柴火还在燃烧着,麒麟却仿佛见到鬼了一样。我快步冲进了麒麟的灶屋,猛然间看到这间黑黑的灶屋的一面墙壁上一个人形白影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难道大白天的还会见鬼?
麒麟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不敢说,他的房间里说不定有某种人们所看不见的东西。
麒麟还在瑟缩着:他……他对我说话,叫……叫我不许说,不然……他……他要吃掉我。
谁要吃了你?墙壁上那个白影?
麒麟一个劲儿地点头,跟机器人似的。
他是谁?你见过他吗?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吗?
麒麟又像拨浪鼓似的摇头。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个白影是人是鬼,更不知道这个白影的真面目。可大白天的,鬼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子跑出来吓人吧?更何况,麒麟这种呆呆傻傻的人,活人吓到他的可能性最大。上次村子里发生了怪物事件,麒麟都像看热闹似的,但这次他却不同,他真正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麒麟继续说道:他说……他是鬼,每……每天晚上……他都说要吃我,我怕……
我的后背升起一阵寒意,难道这个“鬼”每天都会光临麒麟的小屋。我感到不可信,但又想麒麟应该不会撒谎啊?我觉得这可能是这个女尸谜案的突破口。回到家后,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父亲。父亲瞪了我一眼说:以后不许一个人去郭麒麟家,别家也不要去,我现在觉得哪家都不安全。今天晚上我叫上郭定国郭国强到麒麟家外埋伏起来,看是否会发现什么特别的状况。
奇怪的是,父亲和郭定国郭国强三人连续蹲了两个晚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看到什么鬼影,更没有听到麒麟的房间里发出什么古怪的声音,难道这只鬼会进入麒麟的大脑并告诉他保守秘密,不然就会吃掉他吗?
不,我开始怀疑威胁麒麟的并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个人。三天之前的中午,正是阳气最重的时刻,鬼魂是不大可能跑出来撒野的;其次,这个人一定发现了我在麒麟的家里,所以这两天为了避免被撞破,所以不再扮鬼吓麒麟了。
那么,这个扮鬼的人就是整个谜团的关键人物。但这个人是谁?麒麟说他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
第三天晚上,父亲和郭定国郭国强三人没有再进行埋伏。恰是这第三天晚上,神秘的“鬼魂”再次出现。翌日,麒麟似乎比以往更加疯傻了,逢人便说:鬼,鬼,不说话的鬼,说话的鬼,要……要杀死我。
不说话的鬼?说话的鬼?我又想起麒麟以前爱说的口头禅。死了,活了,死了,又死了,真是奇怪的口头禅,可我觉得,这是有用意的。对以前的口头禅,我目前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也许意味着死人头什么的,也许还意味着别的什么。但这一句口头禅,让我把怀疑的苗头直接指向了村子里的一个人——第十一户人家,哑巴郭兴全,和他的瞎子老妈。
哑巴不会说话,那么就是“不说话的鬼”,哑巴突然说话了,变成了“说话的鬼”,果然是深藏不露。
我心里暗笑:哑巴,看你平时装得挺像的,这一次,我要彻底揭穿你虚假的面纱。
第三十七回
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父亲:爸,我听麒麟这两天说的口头禅很奇怪,他说什么不说话的鬼和说话的鬼,我想这是不是指的郭兴全?他平时是个哑巴,也不说话,但是麒麟可能听到他说话了,所以一个哑巴从“不说话的鬼”变成了“说话的鬼”,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父亲皱了皱眉,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而且更巧合的是,他和郭定国郭国强在商量如何在麒麟家周围如何埋伏的时候郭兴全正好经过,并且咿咿呀呀地同他们几个人打招呼。他们几个人没有理会郭兴全,因为平时都认为这么一个哑巴根本听不到什么东西,也不会说话,根本没有把他和麒麟家出现的那个白影联系起来。父亲决定把这个情况告诉刘队长。
刘队长正对这起案子焦头烂额呢!父亲提供的线索让他眼前一亮,没准清水村这个特殊人物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呢!犯罪学上有一种人,被成为高智商犯罪,或者伪装能力极强的罪犯。刘队长说:我看这郭兴全有嫌疑,村子里最不会被怀疑的人是他,但是正是因为这个最不被怀疑的身份,他有可能做出最让我们预想不到的事情。
说到这个郭兴全,不得不说一下他的瞎子老妈。郭兴全是十岁的时候跟着他的老妈来到郭家村的。当时,村东头和郭青山家挨着的郭青海是郭家村的村长,也是郭青山的隔房的堂弟,说是堂弟,其实也只比郭青山小个两三岁。
郭兴全本姓方,但自从他老妈嫁给了郭青海,他也就跟着郭青海姓了郭姓。郭兴全的瞎子老妈姓孟,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叫她孟婆婆。孟婆婆嫁给郭青海的时候温柔大方,是村里出名的好媳妇儿,左右邻里无不称道。可是二十年前,这孟婆婆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瞎了。当时,郭青海身染一种怪病,远近的医生来了都说从没有见过这种病,无法医治,也不敢擅自下药。听村子里人说,孟婆婆当时甚至请了仙娘婆来作法,还是郭青海的病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仙娘婆最后对孟婆婆说:郭青海身上丧气重,要哭个三天三夜的丧才能好。
孟婆婆照着仙娘婆的办法做了,三天之后,郭青海仿佛病突然好了一样,整个人像年轻了好几岁。可是,郭青海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打招呼都仿佛变成了郭青海的亡妻,据说郭青海的亡妻也姓赵,和郭青山的亡妻赵氏恰是一对姐妹。仙娘婆知道自己坏了大事,便赶紧请人把郭青海绑了起来,要重新作法,作了法,又对孟婆婆说:再哭个三天三夜的丧,才能把真正的郭青海哭回来。郭青海之所以生病,乃是因为亡妻赵氏附体在郭青海的身上。
孟婆婆照例哭了三天的丧,郭青海却再也没有好转,仿佛跟没了魂儿的人一样。孟婆婆哭丧的第二天,郭青海便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死了。孟婆婆这一次由假哭丧变成了真哭丧,假灵堂也变成了真灵堂,孟婆婆守了七天的夜,也伤心地哭了七天,最后终于哭成了一个瞎子。
我不喜欢郭兴全,因为他老是捉弄我们这些小孩。我也不是很喜欢孟婆婆,因为她虽瞎,但是她的耳朵特别灵敏,很细微的脚步声都逃不出她的耳朵,我们这些村子里的小孩甚至一度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瞎了。自从郭青海死了以后,孟婆婆嘴里便不时冒出些恶毒的诅咒,似乎要诅咒害死郭青海的仙娘婆。凑巧的是,那个仙娘婆在郭青海暴死的几个月后离奇暴毙——据说,是因为心脏病突发。
不管这事的来龙去脉怎么样,事情总会有一个了结的。自从麒麟冒出一句新的怪异的口头禅之后,自从我把我的怀疑告诉父亲,父亲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刘队长之后,郭兴全便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刘队长带走了。令人失望的是,刘队长想尽了各种办法,却无法从郭兴全口中撬出哪怕半个字来——难道是我们的怀疑有错?刘队长不能长期拘留郭兴全,只好让他回到清水村。刘队长又反复看了对郭兴全48小时的监控录像,郭兴全仍然没有表现出丝毫会说话的样子。
正当刘队长快要失望的时候,却看到睡梦中的郭兴全的嘴唇仿佛动了动,而且动了不止一下。刘队长立刻倒回了录像带,再一次仔细观察了郭兴全当时的口型,并将当时的同步录音放到了最大。以刘队长多年的办案经验,他能看懂百分之八九十的唇语。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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