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没有见过大官的生涯中,里正就相当于法相当于官儿,这会他一开口,孔氏戏剧性的将嘴闭住,连声哼哼都没敢出。
“黄氏,我再问你,你可有话说”
整个环境突兀变得冷寂,涟漪的手被榭雅紧紧攥着,浑身一分力气也无。
“呵呵”嘶哑的声音传来,曾经的三婶眼睛直直望着冯老三,嘲讽道:“我这肚子里的种是谁的,谁自己清楚,也好,这孩子就当是替他那无情的爹抵罪,跟着我一道去阎王殿吧”
“闺女!”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涟漪将视线投到那个老人的身上。
因为这件事的打击,黄老太鬓角的白丝又多了几分。
“娘?”黄氏的眼突的睁大,泪眼婆娑的望着缓步而来的老者,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我可怜的女儿啊,当初是我瞎了眼,才将你推进火坑!”
此时此刻,涟漪心底有些揪心揪肺的难受,不管黄氏做了什么,起因如何,结局如何,面对这么多的鄙视唾弃,她身边总有一个护她爱她的港湾。
“你这老婆子太可恶,什么叫把她推进了火坑,要不是她这个小娼妇,我冯家何必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孔氏红了眼,也不顾对里正的尊重,腾地起身对骂。
黄老太用袖子仔细将黄氏脸上泪痕擦净,站起身子道:“她是娼妇?那个男人呢?你们口口声声指着她,这事是她一厢情愿能成的吗?”视线转到严施春身上,像是冷冰将其牢牢冻在原地。
“还有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家不是火坑?人家老大一家,被你们谋了家产,光秃秃的撵出了家,逼着老二媳妇险些见阎王,老二一家又脱离了你们”
字字锥心,震撼着旁人的心房,人群里渐渐有了迷惑,是啊,这老太太说的不假,这冯家老大老二一家子,可是先后从冯家出来的。
孔氏脸上血色一下子抽尽。
“还有”黄老太冷笑,“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对了,你们还都不太清楚吧”她转身面对着大家,“我那外孙女啊,被她那当爹的给卖出去了,对对,我错了”她顺势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巴掌。
“可不光是她爹呢,就连她那亲身爷爷奶奶,也掺和着一脚呢,合伙将她给卖了去呢,这一生啊,算是毁了吧?”
人群里的吵吵声更大。
涟漪紧张的心也暂且放下,黄氏,不得不说,她有一个好娘。
现在将祸水引到冯朱武夫妻身上,种种孽债都由他们所起,这样,自个闺女所犯下的错,也是情有可缘了。
看的出来,里正脸上也有一丝犹豫。
就在此时,冯朱武沉着脸走出来,颤颤巍巍道:“亲家,当日一切都是我教子无方所引起,所有罪责都在我,将燕儿卖去抵债也是我的主意,和老三没有半点关系,燕儿要埋怨,也是埋怨我,可怜我老儿至今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日日夜夜被苦痛所折磨,可是……”
话题一转,目光阴沉着望着黄老太,“我遭的罪孽由我来承担,为何要迁就到我儿身上,不守妇道与人厮混,和妹夫通奸,这就是你黄家的做派吗?”
如果涟漪只是单单一个看客,肯定要为他的一番言论拍手称赞,这反击简直是滴水不漏,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儿子是无辜的,那儿媳妇所犯下的罪责,自然是没了借口。
不等黄老太发言,冯朱武使劲踹了严施春一脚,厉声道:“说!你们俩个厮混,到底是谁先开头,不老实说让你也没个好下场,日后你子孙也因为你而受辱,被人所不耻!”
如果说先前只是正常反击,这会就是威胁了。
严施春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原先只是想着家花没有野花香,勾搭了这个对丈夫极度不满的嫂子,天下男人都爱偷腥,他为何不坐享齐人之福?但是,闹到这般田地,自己的性命,名声都因此毁之一旦,那就不值得了。
所以,几个呼吸间,那人就使劲的往地上磕头,将脑袋都磕出斑斑血迹,才‘悔恨’道:“是我定力不足,受了那人蛊惑,做出了这等荒唐之事,我,我也是没脸面对妻儿”
跪着朝冯素清走了几步,悔恨不已道:“清儿,过去都是我的不对,你能,你能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吗?”
冯素清看着跪在地上的郎君,看着他没有一处完好的脸,终究忍不住,蹲下身子抱着他的脖子痛哭起来,期间还不断的敲打着他的后背。
好嘛,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女人啊,再多的痛恨都抵不过那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
局势逆转,夫妻俩个冰释前嫌,就差背景音乐来个甜蜜蜜了。
反之,再看看地上跪着的黄氏,眼里最后一抹光彩也不见了。
这下,胜负立现,再多的话,都顶不过这当事人的几句誓言。
涟漪眼里情不自禁含满了泪水,努力抬头将那泪水压下,心中,像是被人用刀子捅了几下,疼的很。
几番辩论下来,里正心里有了思量,严肃道:“事已至此,真相也呼之欲出,黄氏不进孝道、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引诱亲妹夫,罔顾人伦,为正白杏村百年正气,允冯朱武夫妻所求,于三日后正午……”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的望着里正。
只听的那里正嘴唇张合,不带感情的道:“沉塘!”rs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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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再偌大的祠堂显得格外悠远空旷,涟漪猛地抬起头,惊愕的看着众人。
对了,这里是封建王朝,不是她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法制社会,在这里教条法规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害死,更何况,现如今冯家人众志成城,显然是要牺牲了她了。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做!”黄老太身子打战强撑着最后一丝精气神。
冯朱武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怒色,“亲家,这是我最后一次称你是亲家,你家闺女做出如此下贱之事,早已经不配做我冯家媳妇,看在她生下几个孩子也有功劳的份上,给她留有全尸已经是仁义!”
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这场闹剧想必已经很快传出村子,这次可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里正黑着脸,大声呵斥道:“行了,都别说了,明个晌午就把事儿办了,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以儆效尤!”说完这几句话后,甩了甩袖子,愤愤离去。
冯家众人脸上是得意的笑,冯老三此刻被人扶着,看着地上失神的黄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愤怒、不安、如释重负、快意,还带着一丝丝的不舍。
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远远离去这个地方。
几个大汉不顾黄氏娘亲的推搡,强自将人架起来,一个长相周正的小伙子不安的朝着她解释,“大娘,里正说了,现在为之直到明个沉塘,她都必须被专人看管”
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人走了。
严施春离去的时候,眼神稍稍扫过那人曾经跪下的地方,眼里闪过几丝情绪。
“还愣着作甚,想要和那娼妇一起沉塘?”冯素清尖着嗓子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事情一时耽搁了,今后我要想着如何将功补过,好让娘子日日宽心”凭着一张嘴,简直能将死物说成活物。不过,这次他也没能讨的了好,黄氏被沉塘,他自己也得受着三十鞭子,只不过要得黄氏沉塘后再执行。
相比于失去一条命的黄氏来说,这个惩罚来的太过宽容。
对于白杏村的人来说,看热闹是一回事,惩罚下来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少年来,白杏村从来没有实行过这么严重的惩罚,一时间,人心惶惶,各个大姑娘小媳妇好长时间看到里正都是一副惧怕的模样,不过这也就是后话了。
回到家,杜氏嚷着脑瓜子疼,匆匆让刚回来连一口热茶都没喝的姚大夫给自己扎针。
姚老头皱眉道:“自己想不开,那自个身子开玩笑,白活了你的岁数”说完捏着一根细细的针,慢慢捻入她头顶。
“唉,我这心啊,这会倒腾的厉害,这俗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巴掌拍不响,黄氏有这样的结果,我心里不得劲啊”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她自个能不知道?那严施春不是个好东西,没准就是因为他的引诱,这黄氏才导致了大祸。
“不管是谁的缘故,人总归是要死的,你那妯娌自己犯了错也怪不得别人,早死晚死都是死,想开些罢”说话间又一针扎入。
“总归是个命苦的,闺女被人送到了那里,这要是当娘的去了,这辈子算是没活路了,就说她生的儿子今后在村子里也直不起腰”杜氏叹气,心中惴惴。
“行了行了,各自有各自的时光,你手伸那么长,干脆把人家儿子接过来当自个儿子养活算了”杜老爷子迈着沉稳的八字步缓缓走来,呛声道。
杜氏这才闭了嘴,她给一个儿子娶媳妇花费就这么多,再来两个不省事的小子,那自己还不得赔干了啊。
屋子里,因为发生这一档子事,谁也没心情干自己的活了,榭雅睁着大眼,直直的望着屋顶,突然翻起身不确定道:“大姐,你说明个真的要将那人沉塘?”
“应该是错不了”涟漪揉揉额头,“算了,明个咱们都别去看了,你们还小,别被吓着了”
榭雅愣愣,半晌才点了点头。
涟漪细长的手指不断揉着额角,黄氏死了,那冯燕怎么办,先前答应的给她赎身,还能不能作数。
想了半天无果,后又将榭淳练字的宣纸裁下些许,拿着毛笔在那里沉思,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最想的是要见到那人,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这一疯狂的念头兴起,竟是再也停不住,在心里打好草稿后,在纸上奋笔疾书。
大哥去了县里,说是要去试试新郎衣服如何,是没办法给自己送信,冯通柱她更是不敢,想来想去,只能自己亲自去。
正好这心里乱糟糟跟乱麻一般,出去一趟也能理理思绪。
随意的将自己拾掇拾掇,跟杜氏说要去县里买些酿酒材料。
杜氏现在满脑袋针,哪里有心情理会涟漪,只是敷衍的晃晃手,示意她知晓,等快要踏出门的时候,急忙叮嘱了让她早些回来。
从来没有过的急迫,涟漪疾步走在黄土小路上,心里突突直跳,最后忍不住,飞快的背驰在这片熟悉的路上。
她该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去?还是,还是将其救起……
不知道!不知道!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无数声音隆隆作响,她只是将这不安转化成力量,发泄在脚下。
终于,等人到了褚家的门前,涟漪没有顾忌曾经的羞涩,主动跟门房说话,得来的却是他出门的消息。
涟漪挫败,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咬咬嘴唇,一脸希冀道:“大哥,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我找他是有急事……”
门房先前几次也是见过涟漪,而且自家大爷对人家姑娘的态度还是好的离谱,这会看人家姑娘主动过来,更是一丝怠慢都不敢有。
那稍微年长些的门房解释道:“姑娘,我家大爷和表少爷压着一车酒去了外地,今个早上才走,最早也是后天回来,您看,要不要我遣人去寻大爷回来?”
“不用不用”涟漪急忙摇头,红彤彤的脸颊上依旧有细密的汗水流下。
见此,只好摇头道:“不用麻烦,我……也不是很要紧的事……”
人家风华正茂大好的青春,事业还蒸蒸日上,我这般没名没份的去叨扰人家,不是显得脸皮子更厚吗?
罢了罢了,靠天靠地不如靠着自己,这样安慰一番后,涟漪突突的心这才跳的缓慢了些。
人生一场,白驹过隙,死后不还是化作一捧黄土?
安慰自己一番后,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路上。
走着走着不自觉的走到了曾经的桂香楼前,摇头,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不回那个地方,想必这烦心事也就没有了吧?
罢了罢了,不如喝酒去……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眼,第二日已经到来。
冯家老院的人除了冯老三以及几个孩子没来,剩下的都一个不落的来到了祠堂外。
杜氏梁氏提着篮子,里面装着些黄纸香一类的东西,说是要超度亡魂。
涟漪几个推说身子难受,连屋子都没出来,杜氏体谅,红着眼睛道:“也好,你们小孩子家家不适合看这种场面,你是姐姐,看好弟弟妹妹,娘……去去就来”
涟漪白着一张脸,点点头。
祠堂外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好多人活了半辈子,沉塘这事可没看过,里正沉着脸,看着后生们抬着那猪笼过来,对着失神的黄氏道:“孩子,你这一生坎坷,别怪大叔,来生投个好人家,安安生生的过完一辈子啊”
黄氏眼里的泪,一滴一滴,滴在干燥的地面上。
好多妇人扭转身子,悄悄擦拭着眼角的泪。
将装在猪笼的黄氏抬起,好些人随着他们的脚步走到了河边。
现在正是大地回暖的时候,冬日结的厚厚的一层冰现在大多都已经消化,此刻零星的几块冰飘在河面上,很快,随着飞快的水流消失在眼帘。
冬天下了几场大雪,这河又是接着俊山,山上积雪化后,直接注入这河水中,看的比往日更显壮阔。
不知是不是错觉,远处还有那轰隆声传来。
“行了,到时候了,大家送送她吧”里正疲惫的声音传来。
“是”几个小伙应声道。
冯朱武眯着眼扫视了周围一圈,低声道:“那黄氏的娘怎么没来?”
孔氏双手搓在一起,看着那猪笼被人提起,心里也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听到老头子发问,赶紧踮起脚尖往周围看了看,果真是没看到那个人。
“估计是害怕看到她死的样子,不敢来了”孔氏嘴里说着,眼睛紧紧盯着黄氏。
“当家的,要不就算了吧,她,那妇人好歹是叫了咱们十几年的爹娘”
冯素清眼睛死死盯着猪笼,耳边听到娘突然这么一说,刹那间黑了脸,口气不悦道:“是她喊你母亲时候长还是我喊你母亲时候长?她这般欺辱你闺女,你想饶了她?”
见闺女发飙,孔氏急忙做小,“娘说的玩呢,不作数的不作数”
“落~~~~~”随着一声喊叫,几人已经走到水快淹到大腿的位置,因为众人心里都存着些不忍,所以臂膀都使劲,那猪笼里的水,只堪堪淹住黄氏的后背。
“等等!”岸上的杜氏突然喊停,随后也股不得春寒料峭,就这么直直的踏进了河里。
“老大媳妇你做什么?快回来!”里正在岸上怒声道。
杜氏艰难的走到了猪笼的旁边,大声对着岸边众人道:“叔,各位乡亲,我知道她这次死罪难逃,但是看在我们妯娌这么些年,我这当嫂子的也送她一程,别的没有,只是让她喝上几口酒,也不至于死的太过凄凉”
一语说完,岸上已经有好些妇人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里正不语,杜氏急忙挤开周围几个小伙,将那小巧的酒壶递过去,将那接口处放在她嘴边。
不争气的抹着泪道:“你也别怨我救不了你,好歹咱们妯娌一场,这会以往也无须放在心上,这是涟漪那丫头做的梅花酒,甜甜的不上头,最合适这女子喝”
说完已然是忍不住,低头呜呜哭了起来,片刻后擦擦自己眼泪,哽咽道:“来喝几口暖暖身子,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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