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府以为此事就要过去的时候,那道士居然又登门造访了,却是来为自家儿子求亲,求的自然是声名在外的阮家大小姐夙心。
阮老爷是生意人,一向说一不二,为报答救命之恩,心下虽有些不舍,还是答应了。无奈夙心早已倾心一位外乡公子,暗地私会半年,到了非卿不嫁的地步。再后来,便是千凰看见的那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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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凰看着不远处的格窗里,夙墨倚着书桌,蹙眉沉思的模样,心下也有些担忧。
转眼便到了成亲的日子,阮府里张灯结彩,却没有半分喜气,因为婚事奇异,阮老爷没请什么宾客,只在前厅等候那位道人。
按照那道士的说法,吉时一到,他自会来接亲。
新房门口,几个家丁早在前夜便侯在门外,但夙心和夙墨更早就通过后面的窗户互换了身份。
不知是不是幻境的关系,千凰不用法术,也能轻易地穿墙而过。
新房之内,夙心的丫鬟莲儿正在为夙墨梳妆,坐在梳妆镜前的夙墨,好几次都想把脸上的胭脂抹掉,最终还是忍了。
莲儿正在捣鼓他的头发,之前用丝带束起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散下来,乌黑顺滑,当真如瀑一般,让人很有抚摸的欲望。
千凰在一旁看着,有点羡慕莲儿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触摸那如云的发丝。
眼见莲儿梳好发髻,还要往他头上加簪花,夙墨终于忍无可忍,“莲儿,够了吧,盖头一遮,谁能看得出来呢!”
莲儿可不这么想,一边插上金镶红珊瑚步摇,理所当然道:“这怎么行,万一穿帮了,小姐的终身幸福就玩完了!”
千凰看着莲儿眼里精光闪闪,知道这丫头分明是看夙墨天生丽质,忍不住技痒了,也许,她家小姐也没这么让人有打扮欲吧!
事情已经到这么份上,自然是稳妥些更好,夙墨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本就生的唇红齿白,此刻唇上又擦了胭脂,嫣红欲滴的,真想让人咬一口!
“好了!”莲儿插上最后一支朱钗,一脸的大功告成。
夙墨大松口气,无意间抬眼,却被镜中人儿惊呆了。
千凰早就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此刻自然也兴奋地跳到夙墨前面看效果啦!
这一看,又让她的小心肝大跳了一把,不得不说,莲儿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原本夙墨就长得俊秀异常,此刻施了点胭脂,完全成了个倾城美人面,青黛如墨,眼若秋波,唇若朱丹,比起他那有芜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姐姐,美了不止一个层次。
千凰不由得叹一声,妖孽啊!夙墨穿书生装的时候不觉得,红衣上身,立马变了个人似的,俊秀绝伦之中又添了几许魅惑,尤其是那双凤眼,斜眼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带了点冷媚,莫名有点熟悉呢!
千凰和莲儿都对他这身装扮一百二十个满意,可人家夙墨显然不是这么想,先前惊呆了,心里只怕是气疯了,愤愤道:“我堂堂男子汉,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好看好看,真心好看!”
千凰和莲儿同时吼道,不过,后者不被人听见罢了!
夙墨的眼睛斜了过来,很生气的样子,莲儿才意识到自己口误,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说,这样便不那么容易穿帮了!”
夙墨无奈地叹了口气,千凰却超莲儿竖了个大拇指,这个借口真是屡试不爽啊!
之后,莲儿便出去了,大概是看夙心怎么样了,按计划,夙墨是要等莲儿回来再藏在柜子里的,因为窗户外也有人守着,决计出不了。
于是,夙墨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千凰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看着他发呆。因为要提防有人来查探,夙墨不敢揭下红盖头,千凰有点小惋惜,真想看看夙墨那张漂亮的脸啊!
大概是坐的乏了,夙墨便靠在床栏上打瞌睡,一身的红里,那只露在长袖外的手便分外醒目,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写字作画的手,不过,那常常沾到墨迹的指腹此刻却干干净净,因着大红的衣裳,泛着淡淡的胭脂红,却越发的漂亮了。
视线从他的手往上移,见他微微歪着头,睡得很熟的样子,千凰突然很想叫叫他,才站起身,大门却被人从外打开了。
过大的动静将夙墨惊醒了,条件反射地去揭盖头,手伸到一半又生生忍住。
莲儿,还没回来。
千凰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见了来人,莫名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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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丧尽天良的妖道
一般的老道,很容易给人仙风道骨的感觉,而眼前这个,灰发灰须,长脸瘦颊,却有一股子阴森,尤其是那双放着精光的眼,总觉得会害人似的,让她想起了阴山道的那两个。
他的背后,躺着几个看门的家丁,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放倒了。
这道士只略略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坐在床边的新娘子,三两步走过去,宽大的袖袍一扬,夙墨便不见了踪影。
千凰大骇,正想上前看个究竟,那道士卷起一股黑风,眨眼便消失了。
千凰一惊,正想出门找找,周身的景物却在瞬间变了,变成了一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而昏暗,墙上贴满了符咒,书写在黄纸上的字符,不似朱砂,更似鲜血。
整个房间只在里端点了一盏昏暗的烛火,灯旁是一张宽大的檀木榻,跪坐在榻上的人是夙墨?
他呆坐着,一张脸惨白呆滞,似经历了最可怖的事情,大红的外裳被人撕裂了一半,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上面却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连着大红的下摆,也浸染在一片血红之中,垂在身侧的手无力地握着一把匕首,上面,鲜红欲滴!
他的身旁,躺了一个赤裸的男子,胸腹上满是凌乱的刀伤,肌肤却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流出的血也比常人更暗一些,让千凰想到了僵尸。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再看看夙墨那张受惊迷茫的脸,千凰有些难受,陡然听到一声怒气冲冲的厉喝,“贱人,你干了什么!”
来人一阵风般卷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夙墨被人一巴掌打倒在榻上,手里的匕首滚落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令人发麻的声音。
这时,千凰才看清楚来得是那老道士,他先是看了那赤身男子一眼,一脸惋惜痛心,转而看向夙墨,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你竟然敢伤他!”
夙墨似突然回过神来,眼里又惊又怒,一边扳着卡住脖子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妖道!”
闻言,那老道士眼里又森冷几分,用力的手背青筋凸起,夙墨的脸色被掐的发紫,眼里开始翻白,那老道忽然一把将他摔在榻上,冷冷道:“念在你是我儿的救命符,贫道就饶你一次。”
说罢,手指一扬,一道金芒打入夙墨的身体,将他定在了原地,又对着那赤裸男子双手结印,几道符箓便打入了他的身体。
“儿,起来罢!”那道士语气幽幽,神色颇为诡异。
原本已死的人,居然渐渐爬了起来,只是行动迟缓僵硬若尸,眼睛也暗淡无光,更似一具受人操纵的傀儡。
“我儿三年前为人所害,本道不得已将他练作铜尸,要在极阴之夜找个体质极阴的处子,为之渡魂,方能活命。半年前,本道算的阮家女有此体质,千方百计将你弄来,阮夙心,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若坏我好事,我定然叫你死无全尸!”
这话一出来,千凰脸色大变,夙墨更是面无血色。
那道士怕出什么意外,冷眼在一旁看着,眼睛里精光闪烁,煞是骇人。
那铜尸似被人下了什么指令,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到夙墨脸上,伸出手机械地撕扯着他的衣物。
因为被定了身,夙墨无法说话,只能拼命地瞪着眼,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一向无忧无虑,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场面,如何能不惊慌。
千凰有些揪心,冲过去想将那铜尸扳开,手却穿透了铜尸身体,不由得一阵心惊。
她在自己的幻境明明能触摸那个幻化的妖物,为什么这里就不行?是因为这是夙墨的幻境,自己就不能插手么?只是,他这个样子,又如何自救……
思忖间,夙墨的前襟已经被撕开,露出白皙的胸膛,铜绿色的手掌正要往下,突然停了下来,却是那道士察觉不对,将他定住了,老道上前看了夙墨一眼,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伸手解了他的定身术,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夙墨沙哑地开口,“想害我姐姐,没这么容易,你如此丧尽天良,他日必遭天谴。”
话未说完,就被那老道士一掌挥了出去,夙墨重重地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千凰想去查探他的伤势,才踏出一步,空间霎时扭曲,周围再次变色。
这次,到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地牢,墙上挂了两只火把,一旁还有一个燃烧的铜盆,里面炭火正旺,铁架上挂满了各种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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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显眼的还是里端的粗木十字架,上面绑了个人,衣不蔽体,满身伤痕,垂落的长发粘着干涸的血迹,结成条条缕缕,苍白的脸庞隐在其中,唇角淌出一丝血迹,显然受了一番折磨。
十字架的对面,置了一张太师椅,坐的正是那个丧尽天良的老妖道,他的两旁各自站了两个穿道士服的弟子,也是满目阴狠毒辣。
那老道向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即端起一旁的盐水朝夙墨泼了过去。
夙墨一声痛吟,悠悠转醒,未愈合的伤口被盐水一浸,血水混着盐水一路淌下,在地上润成一片,身体痛的直打颤,夙墨却不再吭声了,抬起的脸上,白中带着一种灰,嘴唇干裂发白,眼睛充血。
看的千凰一阵难受,此刻的他,与先前在阮府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似仙,一个似鬼!
鬼?千凰一个激灵,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难道,夙墨就是鬼哥哥?
想起那人斗篷下一团漆黑的脸面,幽绿的瞳孔时而狠戾,时而凄惶,看似坚硬的外壳,却分外的孤独,千凰忽然有点心酸,然后就是后怕。
她也许猜到,接下来要发生残忍的事,却无能为力。
那老道士又朝两人说了什么,那两个弟子一人拿着绳子,一人拿着锤钉走了过去。
老道又阴森地开口,眼里满是恶毒,“本道正在练鬼灵大咒,正巧缺少鬼灵。鬼灵者,需通过折磨肉身,让人体会极致痛苦,从而产生极大的怨气,再将魂魄炼化。你害了我儿,我便让你尝尽人间极痛,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一落,站在左手边地道士先用绳子勒紧夙墨的脖子,而后从一旁的火盆里抽出一柄烧的通红的刀刃,另一人持着钉子铁锤逼向夙墨地身体。
他们要干什么?千凰瞪大眼,接下来的一幕,险些让她站不住脚。
------题外话------
可怜的夙墨,凰儿会为你报仇的!
正文 第十一章 我是认真的
一人用刀刃划开他臂上的皮肤,挑出里面的筋骨血肉,另人将一枚又粗又长的钉子钉进他的掌心,尖铁刺破血肉,牢牢钉在木桩上,霎时间,鲜血横流。
夙墨禁不住惨叫出声,头颅往后仰着,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似一尾脱了水的鱼,在烈日下忍受极致的煎熬。
“别折磨他了!”千凰看着都受不了,大叫着扑了过去。
只是,她的身体穿透了那两个道士,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恶行。
酷刑还在继续,剜肉剔骨,夙墨地四肢都被钉上尖利的长钉!
千凰就站在他的眼前,近距离看他,满脸血污,目眦尽裂,身子因剧痛抽筋得利害,那副极致的痛苦,让千凰的心也跟着抽搐,巴不得代他受过。
千凰的眼睛很涩,是真的心疼他了,那般纯真美好的夙墨,理应在书房里读书练字,来年考科举的时候,一定能高中,没事的时候在院子里赏花晒月,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就因为伸张了正义么!
“五骨销魂钉的滋味不错吧!哈哈哈!”身后又传来那道士恶心可怖的声音。
千凰猛地回头,狠狠瞪着那臭道士。
夙墨何其无辜,该死的是这个老妖道才对!
第一次动了杀气,千凰眼里竟露出几许威煞之气,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金光照亮了小半个地牢。
千凰封的是本命元神,平素寄宿在凡人之体,封印十分强制,如今脱离肉身,怒杀之气居然催动了部分元神之气,虽然微弱,也起到了明显的效果。
那妖道似乎看见了她,瞳孔无意识地收缩了一下。
这点异动,却让千凰如梦初醒。
她既然能在自己的幻境中反客为主,斩杀妖物,是不是意味着幻境的主体是真实的?而妖物也是真实的,只是众多的幻象只有一个是妖物本身,破了妖物,也就破了幻境,她幻境里的妖物是“世子”,这里就是这老妖道了吧,施给夙墨所有痛苦之人。
妖物通过窥探他人记忆,找到那人最深刻的记忆,来迷惑陷入幻境的人。一般来说,妖物只要还原记忆便够了,自己投身尘世的时间不长,没什么深刻记忆,那个岐阳王世子虽然牵动了自己的心,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妖物只能幻化一个虚影,一说话就破绽百出。
而夙墨不同,这段记忆是他痛苦地根源,妖物只要还原记忆,便能让他痛不欲生。
千凰嘴角一勾,莫名有些嗜血,倒是散发了几分为神时的邪恶,那妖道有些惊慌,似乎想要逃窜,千凰立即操着斩妖刀猛地劈砍过去。
刀锋落下,那妖道霎时烟消云散,千凰回头,那两名弟子也消失了。
夙墨的脑门心却被钉上了最后一枚消魂钉,鲜血顺着钉子边缘不断流出,身上血肉离散,白骨裸露,瞳孔涣散,七窍流血,怎么看都像是没声息了!
最后一颗钉子穿透脑髓,再顽强的生命也必死无疑。
可千凰知道,夙墨只是被眼前的幻象骗了,混淆了现实和梦境。
千凰走过去拔掉他身上的钉子,又解开他的绳索。
没了束缚,夙墨的身子柔柔地倒了下来,千凰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手轻柔地顺着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抚,“夙墨,我已经将坏人打跑了,没事了,没人再欺负你了!”
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十分顺口,还有一种心酸。
怀里的人无声无息,千凰便一遍遍地喊着,眼里有些朦胧,却是不知不觉哭了。
这虽是一个幻境,千凰至始至终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但见证了他从一个无忧少年落到如此境地,却仿佛身临其境,尤其是知道他就是“鬼哥哥”,千凰更是不可抑制地心疼了,越发怨恨那个害他的罪魁祸首。
“夙墨,我以后会铲平那个阴山教,也将那个老妖道薄皮抽筋,也让他生不如死,永不超生,以解你心头之恨。”千凰言语恨恨,却十分坚定,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也滴入了他的脖颈。
怀里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一双手缓缓抱住了她的背,一开始,她甚至能感到指上的白骨森森,慢慢的,有了血肉的充实,千凰离开他一点,这才得以看清他。
夙墨的身体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一会儿的功夫,方才的血迹伤痕都不复存在,一张脸美丽若初见,只是脑门上的钉子依然钉在原处,脸色苍白如鬼,一双眼睛却已经变作诡异的幽绿,头发依然漆黑顺滑,却冰凉惊人,不负当初的天真无忧,反而显得满目沧桑。
“你说的都是真的?”夙墨苍白的笑颜有种虚弱的美丽,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什么?”千凰看着他的脸,有些犯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