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口气，带着几分认命的味道，“是吗？你也这么说。”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您再算算这个吧，这是我另一个女儿的八字。”
戚卜阳推算一遍，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把两张纸条并排摆在桌面，仔细思索着，神情看起来有点苦恼。
女人心急地倾身问：“怎么样？这个还活着吗？”
戚卜阳点点头，“这是生人的八字。”
女人垂下眼帘，用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就知道。”
“但是这两个八字非常相像，二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看对方有些不解，戚卜阳换了种说法：“这么问吧，她们只是普通的姐妹吗？”
“她们是双胞胎，如果您问的是这个。”
戚卜阳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这两个女儿，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只有一个是健康的，另一个却天生弱视，渐渐地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体也比较虚弱，好在两个孩子感情非常好，做什么都在一起，整天形影不离。健康的那个是姐姐，有她照顾着妹妹，也从没有出过什么事。但是到上学的年纪，为了孩子好，只能把她们分开，一个送去普通小学，一个送去专门的盲人学校。
那时候我们工作也忙，所以每天都让姐姐放学再去接妹妹，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她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尤其是当姐姐的，特别可靠，我们也很放心，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可是有一天，还是出了事。。。。。。”
女人红了眼圈，内疚地捂住脸：“那天放学的时候，她姐姐在学校有事耽误了，她先是在校门口等，好长时间没有人来，大概想自己先回家吧，结果一过马路。。。。。。”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在场的却都听懂了。
“对不起，让你又想起这些事。”戚卜阳小声道歉。
女人稍微平静了些，摇摇头，抬起脸来道：“我今天来这里，虽然和这件事有关，但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为了？”
“我总觉得，”女人有些迟疑地说：“自从那次事故以后，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就变得有点不对劲。。。。。。起初我想，她刚失去朝夕相处的妹妹，肯定需要适应的，但是一年一年过去，她也渐渐长大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甚至让我越来越在意。我有跟老公提过，他只是说孩子童年受了那样的打击，性情大变也是正常的，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我也就刻意忘了这件事。
但是前不久，那孩子身体越来越差，虽然出事以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么多年也一直细心调养着，我还是很担心。见吃药不见好转，我心里急，只好去庙里给她烧香祈福，刚好那里有个算卦的，就顺便让他给算算，看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可是他一看那孩子的八字，就说我存心砸他的生意，怎么拿死人的八字让他来算。我跟他解释，他也不听，坚决不肯做我的生意了。
后来我又去找了一个师父看，他也说那是死人的八字，不可能是活人的。可是我女儿明明就还活着啊！那位师父说，让我来请教戚家，看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说，我这才来找您。”
戚卜阳皱着眉头，“所以你说，这张纸上面显示已经离世的八字，是你活下来那个女儿的，而这边显示在世的八字却是那个已经去世的女儿的？”
女人点头，紧张地问道：“大师，你说会不会。。。。。。”
“这事情不寻常，”戚卜阳打断她，坦诚道：“以前我也没有遇到过，大概要亲眼见到你女儿才能知道答案。”
女人连连答应，立刻表态：“我明天就带她过来。”
第37章 眼睛（中）
送走客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端上重新热好的饭菜；戚管家趁着这个时间站在戚卜阳旁边向他汇报这段时间戚家的生意情况；顺便挡住骆琅，不让他和自家少爷挨的太近。
骆琅也不恼，顺势站起来换了个位子，坐到戚卜阳另外一边，可是他屁‘股刚沾到椅子，戚管家便转身踱步，又轻巧地挡在他和戚卜阳中间；只留下一个中年管家的傲娇背影给他。
“。。。。。。”骆琅瞪着管家的屁‘股，头上暴起青筋；忍不住握着筷子在碗里使劲地戳，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响声。
听到噪音，戚卜阳疑惑地抬头；“骆先生，怎么了？”他刚刚还在看这段时间的账本；最近戚家的生意还算不错；但愿意投入门下的外系旁支越来越少了；整个戚家的弟子也就那么几个；不过这是整个行业的现状，着急也没有办法。
骆琅不客气地把碍眼的管家拨开，终于露出后面戚卜阳清秀的小‘脸，“阳阳，这个青菜好难吃。。。。。。”
“少爷，殡仪馆那边请你晚上去一趟。”戚管家利落地打断骆琅的话，而且说的是工作，果然戚卜阳的注意力马上转到这边，认真地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说是发生了件怪事，但是白天不太方便，要是让客人看到天师过去可能会引起恐慌，所以务必请你在他们下班后去看看。”
戚卜阳点点头，“那我吃完饭就去，戚叔你跟他们说一下。”
“阳阳——”骆大师被无视，顶着一张便秘脸求关注。
“啊骆先生，”戚卜阳连忙看过来，“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不用管他，少爷，他本来就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戚管家“贴心”提醒道。
骆琅投过去一个带笑的眼神，“有时候我也喜欢拿人类当食物的。”
“可是以前明明吃得很好啊。”戚卜阳有点苦恼，他都忘了骆琅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可是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哦对了，“买糖葫芦给你吃好不好？”他看着骆琅，真诚地问道。
“。。。。。。”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让骆琅心塞的晚饭，戚卜阳没顾上休息就要往外跑。
“干嘛去？”骆琅拉住他。
“殡仪馆，刚才吃饭的时候戚叔说了的。”
“不是去给我买糖葫芦吗？”
戚卜阳一愣，点头道：“我回来的时候如果还有就给你带。”
骆琅本想问他，干什么这样着急，殡仪馆又没有说今天就要去，可是话没有出口耳边就响起戚卜阳之前说过的话：我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尽量多做些我能做的事情，因为我的生命很短暂。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竟然有些怔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放开了拉住戚卜阳的手，小天师早就蹦跶到门口准备出去了。
来不及多想刚刚那一小会儿心中陡然出现的奇怪感觉，骆大师追上前面那人的脚步，“我跟你一起去。”
。。。
他们要去的殡仪馆和戚家同样坐落于市郊，可是完全在两个相反的方向，等赶到那里时，夜色已经很深了。通往馆内的水泥路边只亮着几盏路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灯柱前面那一小团地面，周围没有半点人声，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虫鸣。
戚卜阳和骆琅顺着灯光指引的方向前行，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在经过有路灯的地方时陡然现出形状，沉默地拖在他们身后。走了大约几分钟，终于来到馆前，有人拿着手电筒站在宽阔的阶梯上等着，发现他们连忙跑下来迎接，惨白的手电光晃过戚卜阳的脸，亮得非常刺眼。
“您好，你们就是戚家来的人吗？”
戚卜阳朝他点点头，“你好，我是戚卜阳，这位是骆先生。”
那人的脸藏在光柱后面，看不清楚表情，但他似乎对什么东西很是忌惮，低声说了句：“你们跟我来。”就匆匆转身往殡仪馆内走去。
骆琅一直没出声，戚卜阳突然有些不安，伸出手往旁边探了探，下一秒就被另一个人的手握住了。那平时总爱惹人生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害怕了？”
戚卜阳唰地挺直腰杆，恼羞道：“怎么可能！”便头也不回跟着殡仪馆的那个人往前走，可是手却依然被骆琅抓在手里。
三个人一路走进馆内，只有右侧的走廊里还亮着灯，戚卜阳这才发现前面带路的人身上的保安制服。那位保安把他们领到其中一间办公室，进去以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这人戚卜阳以前就见过，是殡仪馆的馆长。见到他来，馆长连忙站起来迎接，“小戚师父，你总算来了！”
戚卜阳向他介绍骆琅，馆长点点头，显然在担心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都忘了介绍，刚才去接你们的是我们这儿的保安，小王。”
“这件事最开始就是小王先发现的，那天他值班。”馆长指了指身后的监控视频，“给你们看样东西，请坐。”
小王把之前的监控视频调出来，拍的是停尸间，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三具遗体，都蒙上了白布，是准备第二天一早让化妆师整理遗容进行遗体告别的。这个房间没有活人，摄像头只对着尸体，画面就好像静止了一样，只有左上角的时间偶尔跳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屏幕突然一闪，之后中间那具尸体竟然慢慢坐了起来，动作除了僵硬点就和活人别无二致。它掀开身上的白布，赤‘裸的双脚落了地，接着从停尸床‘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出房间，这时候画面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小王又调出大厅的监控画面，时间刚好接着刚才停尸间的时间，过了一会儿，那具会动的尸体出现了，它从画面一角走过，然后完全消失在画面里。
“第二天我们在离这里不远的荒地里找到了那具遗体，又把它带回来，重新做了一次死亡鉴定，确实是死了，连尸斑都出了，不可能是死而复生的。”馆长带着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仿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这件事情我们不敢声张，连家属都没有告诉，检查以后确认没有问题还是按照原定程序进行遗体告别，之后就火化了。”
“小戚师父，我做殡仪馆也不是一两年了，诡异的传闻听过不少，也见过一些，但没有哪次像这么夸张。你看，证据确凿，都录下来了，这这这、这不是诈尸嘛！要是传出去，肯定引起恐慌，谁还敢来这里？恐怕连这里的员工都要来跟我辞职了！”馆长又是焦虑又是无奈。
“就算都辞了，这还有一个不怕的嘛。”骆琅指指那位保安，后者对他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
馆长叹气道：“唉，不瞒你们说，他今天已经跟我提出要走了，是我劝了半天，才答应留在馆里直到我们找到新的保安为止。
戚卜阳安慰他：“您别急，先想想你们第二天找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它身上或者是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好像没有吧。。。。。。”馆长陷入沉思。
“对了！血！有血！”小王突然想到什么，提醒道。
“对对对！”馆长一听也想起来了，连连点头道：“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它额头和手背上都有一点血迹，起先我们以为那是它自己的血，所以推测它是不是真的没死，但是法‘医检查以后说，那只是普通的动物血，我们想可能是那天晚上在荒郊野岭不知道碰到什么动物沾上的，就没有在意。”
血？戚卜阳心中闪过一丝惊讶，追问道：“那些血是不是被画成了符号或者文字的样子？”
馆长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可能之前是画过的，因为我们发现的时候那些血迹都已经被擦过了，只留下一点，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我们再等等吧，看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出事。”
几个人都把视线转向监控视频，保安小王给大家一人泡了一杯咖啡，他白天才补过觉，而且早就习惯了值夜班，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年过五十的馆长很快就不行了，时间走过凌晨一点时就开始止不住地打盹，最后干脆靠在椅背上睡起来。
年纪最大的骆大师却什么事也没有，老神在在地把脚翘在桌上，坐得很舒服。不过他看了一会儿半天没什么动静的监控就开始无聊了，又转去看戚卜阳。小天师虽然年轻，但他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很少熬夜，一开始凭着探究精神和工作热情还能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到后来眼神也开始迷糊了，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骆琅冷不防推他一下，就看到小天师一个激灵，摇了摇头醒过来，好像被惊醒的小狗。这个动作让骆琅笑得很开心，伸手揉了一把少年的头发，“你该睡觉了。”
戚卜阳揉了揉发困的眼睛，还不清醒，说起话来软软的：“不能睡，要是睡着的时候尸体又活过来怎么办。”
“睡眠不足会长不高哦。”骆琅故意说，他知道戚卜阳不太满意自己目前的身高。
果然，听了这话，戚卜阳为难地皱起脸，似乎是在权衡哪边比较重要，可是还没等他想出结果，新一轮的睡意再次袭来，眼皮怎么撑都撑不开，终于还是合上了，身子也慢慢向旁边倾斜，眼看就要倒下去。骆琅勾起唇角，长手一伸，把他捞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迷糊了的小天师下意识往温暖的怀里钻了钻，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骆琅的手顺势滑下去圈住戚卜阳的腰，柔韧的触感让他心情很好，似乎心口有什么东西几乎被填满了。
过足了手瘾的骆大师一抬眼，发现那个保安愣愣地看着他们。他嘴边的笑容不减，只是笑得更阴森了些：“怎么了？想让我帮你挖掉眼珠吗？”
保安吓得赶紧捂住眼，转过身去默默打了个冷战。
一夜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天色开始泛白的时候，骆琅终于失去耐心，抱起戚卜阳就要走，馆长还没有醒过来，保安本想阻止的，可是看见骆琅那张脸，又把到嘴边的话都吞了进去，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刚走出监控室，戚卜阳就醒了，迷迷糊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挣扎着就要下来。
“怎么就走了？馆长呢？昨天晚上有没有出事？”
骆琅撇撇嘴，不情愿地放他落地，一边回答他连珠炮的问题：“什么事都没有。那个大叔还没醒呢。”
“我竟然睡着了！”戚卜阳懊恼地拍拍额头，“不行，得去跟馆长说一声，这件事情很严重，我还要再过来一趟。”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都说了那个大叔还在睡觉，吵醒别人不礼貌哦。”骆琅一把将他拽回来，不由分说就拖着他往外走，“回去睡觉，你现在的眼睛跟僵尸比也好不到哪去。”
“。。。。。。”戚卜阳眨眨干涉的双眼，脸皮有些发红，乖乖跟着走了。
第38章 眼睛（下）
他们回到戚家时天已经完全亮了，骆琅无视等待的戚管家；径直把戚卜阳拎到卧室塞进被窝里；然后自己也爬上去躺着。
“骆先生。。。。。。”戚卜阳想赶他回他自己的房间睡，可是才开口，已经兀自闭上眼睛的骆先生不由分说道：“睡觉。”
戚卜阳困得不行，也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骆琅觉得才过了一小会儿，他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