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会儿想到刚强骄傲的霍秀芸,一会儿想到高华温柔的仲孙飞琼,一会几又想到新近相见、有点刁蛮骄狂的鹿玉如,三位绝代佳人的亭亭清影,在脑海幻想中此起彼伏,不住变幻!
就在这种情境之中,忽然听得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夏天翔”。
夏天翔起初以为仍是心头幻想,未加理会,但第二声跟着又来,不但听出是在十来丈外的一丛峰脚树影之中所发,并系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力,专注自己,才未把尉迟巧惊动。
惊疑之下,一面悄悄站起身形,扑奔峰脚树影,一面心中暗想,自己在这穷边绝塞,何来相识?
十来丈距离展眼便到,这片树影,原来是座为数百来株的小小树林。
夏天翔迭经风险,不得不略微小心,人到林边,止步扬声,低低说道:“林内何人?请出一会!”
林中果然有人以一种清脆的话音答道:“夏天翔,你为何不敢进来?难道怕我……”
这种清脆的语音,分明发自妙龄少女口中,又颇熟悉,夏天翔遂不等对方话完,双掌暗凝师门绝学“乾天气功”护住前胸,闪进林内。
林内虽然黑暗,但月光微透,依稀仍可辨人,只见昨日在昆仑绝峰之下所遇的鹿玉如姑娘,俏生生的,穿着一袭玄衣独自卓立!
夏天翔想不到她会尾随来此,发话相招,以致好生愕然。但鹿玉如却绝非昨日那等刁蛮骄满的神色,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向夏天翔说道:“你大概想不到我会追踪你们,在此相见!”
夏天翔忽然自作聪明地含笑问道:“是不是鹿姑娘的尊师知非子老前辈已回昆仑?”
鹿玉如嫣然摇头,手指身旁一段树桩说道:“我们坐下说话!”
话完,大大方方的先行坐下,留出一半地方,目注夏天翔,盈盈一笑。
夏天翔见对方如今一改笑脸,越发显得亭亭英发,丰神秀绝,遂侧身陪坐,微笑问道:“知非子老前辈既未回山,鹿姑娘赶来有何见教?”
鹿玉如笑道:“我一来向你道谢,二来向你责问!”
夏天翔愕然说道:“鹿姑娘,你谢我则甚?责我何来?”
鹿玉如嫣然一笑答道:“我谢你远上昆仑,见告本派门户之中出了叛徒之德!”
夏天翔摇头笑道:“武林同源,扶持正义,不值姑娘一谢!但你又要向我责询何事?”
鹿玉如妙目之中神光一射,看着夏天翔,缓缓问道:“你为什么看不起我?”
夏天翔被她问得愕然答道:“姑娘何出此言?你是知非子老前辈的衣钵传人,英姿玉质,独秀昆仑,夏天翔深为钦佩,怎会……
鹿玉如接口笑道:“你既不是看不起我,那件有关昆仑甚重的东西,为什么不给我看?”
夏天翔这才恍然笑道:“鹿姑娘不要怪我,我又没有说过不给你看!”
鹿玉如笑道:“你既肯给我看,为何还不快些拿将出来,做得这等神神秘秘则甚?”
夏天翔被对方说得脸上一红,回手怀中,取出那片形作三歧、色呈淡红的树叶,递与鹿天如,笑道:“这片树叶,是不是有关昆仑极重?”
鹿玉如接叶在手,毫无惊容,只是目注夏天翔,眼光中仿佛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
夏天翔见状,也自深觉诧异,遂把自己在鹏尸古洞之中获得这片树叶的经过,向鹿玉如细说一遍。
鹿玉如静静听完,反复察看手中的淡红三歧树叶,哦了一声说道:“你以为祁连派想嫁祸昆仑?这片树叶就是昆仑绝顶特产的天荆树叶?”
夏天翔听出对方语意,讶然问道:“难道有甚不对?”
鹿玉如柳眉微剔,避而不答,反问夏天翔问道:“你们这次到我们昆仑宫中,可曾由袭哑真人师叔,带去参观过天池十大奇的天荆奇树?”
夏天翔摇头笑道:“因为你们昆仑派中人物空群尽出,我们遂不便进入昆仑宫内惊扰!”
鹿玉如听到此处,忽然发出一阵“咯咯”娇笑。
夏天翔惊道:“鹿姑娘这等说法,莫非这片树叶不属天荆奇树?”
鹿玉如目注夏天翔,又换了一种晒薄的神色,微吟说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你把一片形状生得略微特殊的寻常枫叶,竟当作是昆仑独有、他处绝无的天荆树叶,岂不异想天开,太以可笑?”
话完,双掌一合一搓,居然把那片淡红三歧树叶,搓成粉碎。
夏天翔见对方果如尉迟巧所顾虑的,竟将自己珍藏已久的那片奇异树叶搓碎,不由急得站起身形,怒声间道:“你为什么把我这片树叶搓碎。”
鹿玉如笑容一收,脸上神色又变,变得其冷如水,并隐含杀气地缓缓站起身来,晒然不屑说道:“我爱毁就毁,要搓就搓,你还能把我怎样?”
夏天翔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刁蛮的少女,气得双目一张,神光电射,正自考虑是否应与鹿玉如翻脸动手之际,忽然听得那位静坐行功的尉迟巧,似被二人争吵的语声惊动,远远叫道:“夏老弟,你在何处与人答话?”
夏天翔心想先请这位老前辈来评评是非也好,遂应声答道:“尉迟老前辈,我在这林内与昆仑派鹿姑娘……”
话犹未了,鹿玉如眉腾杀气,面罩严霜,玉腕微翻,一线乌光猝然出手,直向夏天翔心窝射到。
夏天翔哪里想得到鹿玉如一声不响地便即出手,而且下手又狠又辣,毫不留情,加上双方距离太近,身法再怎敏捷,亦自闪躲不开,硬被那线乌光打中胸前将台重穴。
鹿玉如见夏天翔胸前重穴中了自己的暗器,遂不等尉迟巧赶到,飘身疾向峰脚一面的林边闪去。
尉迟巧赶到林中,鹿玉如身形已渺,只听得几声充满得意意味的森森冷笑,在小峰半腰一响即寂。
夏天翔伸手在胸前取下挂在衣裳之上的那件暗器一看,居然是枚长约寸许、色呈紫黑、体作三棱的“天荆毒刺”,不禁在惊魂方定之下,又复惊出一身冷汗。
尉迟巧弄不清其中因由,惶然膛目,夏天翔手拈“天荆毒刺”,摇头苦笑说道:“‘蔷薇使者’只告诉我玉有刺,我却万想不到这位鹿玉如姑娘,居然如此心狠意毒,冷不防便打了我一枚几乎无药可救的‘天荆毒刺’。”
尉迟巧目注夏天翔,颇为关切他说道:“夏老弟暂时不必叙述经过,你既中‘天荆毒刺’,赶紧且把赛老怪物给的特炼灵丹服下一粒。”
夏天翔苦笑说道:“尉迟老前辈怎的突地懵懂起来?这种‘天荆毒刺’毒力极强,我到如今尚复安然无事,自系未受伤害,何必糟蹋那种含千年芝液的特炼灵丹则甚?”
尉迟巧闻言惊道:“昆仑特产的‘天荆毒刺’,号称无坚不摧,何况打的又是前胸将台重穴,夏老弟怎会无甚伤损?”
夏天翔摇头答道:“鹿玉如倘若手下留情,打我其他部位,至少也要损失一粒罕世灵丹,幸亏她太以心狠意毒,打的是我将台重穴,才侥幸安然无事!”
尉迟巧这时方恍然大悟说道:“我忘了老弟贴身藏有……”
夏天翔略拭额间冷汗,点头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我前胸七坎、将台、后背脊心等三处重穴之上藏有三片‘大别散人’所遣武林至宝‘护穴龙鳞’,故而这条小命,等于又被仲孙飞琼所救。”
尉迟巧笑道:“老弟既然无恙,赶快对我说说鹿玉如怎会至此?你们又怎会破脸动手?弄到这等地步呢!”
夏天翔长叹一声答道:“生姜毕竟老的辣,在这种险恶江湖之中,倘若经验阅历不够,无论武功多好也难免要吃大亏。我在叙述与鹿玉如破脸动手的经过以前,不由得不钦佩老前辈洞烛隐微,料事如见。”
尉迟巧笑道:“夏老弟,你好端端的却把我老化子捧上一顿则甚?”
夏天翔摇头一叹,便将适才经过,详细叙述,说完并向尉迟巧问道:“尉迟老前辈,你再判断判断,鹿玉如为何突有这种似乎逾越理性的异常举止?”
尉迟巧默默听完,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决不简单,其中情节,也不是仅凭意料便敢断言。似乎可以暂加搁置,等见了昆仑掌门知非子后,总该明白一二。”
夏天翔也知内中隐秘重重,一时难测,只得强忍愤怒,收起那枚“天荆毒刺”,向尉迟巧说道:“尉迟老前辈,我们这趟昆仑之行,真是所谓陪了夫人又折兵,既吃力,更不讨好!”
尉迟巧蹙盾说道:“跑趟冤枉长路倒无所谓,只是弄不清那片被鹿玉如毁去的三歧树叶,究竟与天荆奇树有无关联?倘若无甚关联,倒还罢了,否则黄山天都大会之上,便因失去证据,而不能对点苍、祁连两派阴谋挑起武林风波之事,加以揭破指责。”
夏天翔知道这片树叶关系重要,遂在略一寻思以后,向尉迟巧说道:“尉迟老前辈,那株生长在伏牛山鹏尸古洞之中的天荆奇树,既被‘辣手丧门’焦乾发现移植,必在祁连,我们若能设法连刺带叶的弄上小小一枝,岂不比仅有一片树叶为征,来得更有力么?”
尉迟巧摇头笑道:“夏老弟,你说得虽然不错,但要想深入祁连山绛雪岩那等龙潭虎穴之中盗取重要证据,恐怕太难如愿。”
夏天翔剑眉微轩笑道:“我们自从黄山会后西来的这一路之上,所遭所遇,何事不难,但又何难不克呢?”
尉迟巧笑道:“老弟既然豪情万丈,我们反正便道祁连,设法探它一探也好!”
两入计划既定,遂东穿大漠,进玉门关,奔甘凉道,准备觅机略探祁连,然后再往峨嵋金顶,与“商山隐叟”赛韩康、“凌波玉女”柴无垢等会合。
事有凑巧,尉迟巧、夏天翔到了凉州,正在一座酒楼相对饮酒,商议暗探祁连之际,忽然听得对面雅座之中,有一个阴冷的口音得意笑道:“玄修道长,请你回复贵派掌门铁冠道长,就说不但我们绛雪岩阳的众妙堂中有对方意料不到的世外高人为助,就是绛雪岩阴的绎雪洞内所藏的那件东西,也已足够把当世武林搅得天翻地覆。”
夏天翔因这阴冷的口音极为耳熟,遂略揭自己雅座的门帘,国光注处,只见对座帘下,露出一根残腿之人所拄的钢拐。
钢拐人目,夏天翔忽然想起对方身份,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对座是祁连派中的‘阴司笑判’吴荣。”
“三手鲁班”尉迟巧见字,向夏天翔微微摆手,示意他切莫惊动对方,才好静听究竟!
吴荣话了以后,那玄修道人便自笑道:“祁连、点苍两派既然同心,谁会怕事?但我掌门师兄因几桩秘密仿佛均被对方发觉,才命我驰告贵派掌门,今后凡遇对方人物,皆应以严厉手段处置,莫再留情,大概等到今年腊月的黄山天都大会,彼此也该算总帐了。”
“阴司笑判”吴荣一阵阴森的冷笑说道:“这叫英雄之见略同,我们自然应该在正式交手以前,尽量消灭对方实力,并设法制造矛盾,避免其他门派相互团结!玄惨道长是到纬雪岩阳的众妙堂中面见我掌门师兄,还是由我转告?”
玄修道人笑道:“贵派掌门人既在众妙堂率领祁连群雄重炼九幽磷火,加强威力,则不必再加惊扰,何况玄修又已巧遇吴兄,就请吴兄代将此意转达便了。”
吴荣连连应诺,玄修道人又复问道:“吴兄,那两位高人何时才肯出手?”
吴荣笑道:“那两位的性情怪僻绝伦,非等指定之人出头露面,才肯蓦然现身,惊动天下。”
夏天翔听到此处,不由以一种深为佩服的目光,看了尉退巧一眼,知道他所料不差,确有两位想不到的人物,隐身暗为祁连、点苍两派撑腰助阵。
尉迟巧蹙盾摇头,用手略指对座,果然又听得那位玄修道人笑着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设法把那两位所指定之人,早点激将出来,岂不更好?”
吴荣怪声笑道:“那两位所指定之人,岂是好惹?生平行事,宛若神龙,除非他自己愿意出头,否则又有谁能轻易寻得着他的一鳞半爪?”
尉迟巧、夏天翔闻言,不禁相对摇头,互作无言苦笑,暗叹其中哑谜重重。吴荣与玄修所说的“那两位”是谁?及“那两位所指定之人”,又是谁?委实大以费人猜疑。
就在此时,对座桌椅一阵响动,仿佛酒饭用毕,已欲离去,夏天翔遂赶紧放下门帘,只听铁拐丁了点地,吴荣果与点苍派的玄修道人,相偕下楼而去。
尉迟巧自窗门瞥见二人去远以后,对夏天翔低声笑道:“夏老弟,我们无意之中已有极大收获,你不必再往祁连轻身犯险了。”
夏天翔摇头笑道:“老前辈说得不对,我如今更有两桩疑问,必须到祁连山绎雪岩头走走。”
尉迟巧无可奈何,目注夏天翔苦笑说道:“夏老弟,你这两桩疑问我可以猜得出来!第一桩是隐身绛雪岩阳众妙堂中,暗对祁连派助纣为虐者,究是何人?第二桩是‘阴司笑判’吴荣所说,藏在绛雪岩阴绛雪洞中那件足以搅得当世武林天翻地覆的东西,是不是由伏牛山鹏尸古洞移植来的天荆奇树?”
夏天翔拊掌笑道:“老前辈猜得一点不错,难道为了这两桩重大疑问,我还不应该冒点危险,去往绛雪岩头一探?”
尉迟巧笑道:“去是该去,但祁连山绛雪岩好手多于点苍步虚道观,而我们却势更单,力更薄,有些像是肉包打狗,一去难回。”
夏天翔失笑说道:“老前辈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凭你鲁班巧技,神偷八法,及那根妙用无穷的七宝李公拐,应该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而我也还有一粒足能唬住对方不敢这下绝情毒手的‘乾天霹雳’。”
尉迟巧被夏天翔这几句话勾动雄心,目中精光一射,点头说道:“好好好,我们就碰碰运气,来一次巧探龙潭,硬闯虎穴!”
夏天翔大喜说道:“尉迟老前辈,这次暗探祁连,由我来策划可好?”
尉迟巧饮尽杯中美酒。点头笑道:“遵命!遵命!”
夏天翔兴高采烈地指着桌上堆得高高的一盘酱牛肉说迫:“这盘酱牛肉,权当是祁连山绛雪岩,我们应该分道扬镖,老前辈去往山阳众妙堂,设法探听祁连派所恃为靠山的究是何人?我则去往山阴绛雪洞,看看那件能令武林天翻地覆的东西,是不是天荆奇树?”
尉迟巧有点猜不透夏天翔腹内的机关,含笑问道:“我是明闯众妙堂还是暗探……”
夏天翔不等尉迟巧话完,便即笑道:“明闯,明闯,老前辈明闯众妙堂,我则暗探绛雪洞。”
尉迟巧笑道:“老弟既然运筹决算,便请索性明白指示,我这趟众妙堂应该怎样闯法?”
夏天翔仿佛胸有成竹地应声答道:“老前辈无妨假借一位绝世高人的名头,就说奉偷传言,岂不便可明目张胆地去往众妙堂中走走?只要当时答对得宜,祁连群魔或许不致遽然翻脸。”
尉迟巧被夏天翔触动灵机,心中忽生妙计,喜形于色他说道:“对对对,夏老弟此策颇妙,我便假借你师傅的名头,就说替皇甫神婆传言可好?”
夏天翔想了一想说道:“我师傅平素不大爱管闲事,还是假借‘天外情魔’仲孙圣老前辈的名头比较适合!”
语音至此微顿,忽然满面情思地长叹一声说道:“提到‘天外情魔’仲孙圣老前辈,我便怀念那位仲孙飞琼姑娘,倘若她在此间,有她的大黄、小白及罕世龙驹青风骥等那群随从班底帮帮忙儿,事情便容易办得多了!”
尉迟巧笑道:“夏老弟不必叹气,我冷眼旁观,看出仲孙姑娘对你外冷内热,极为投缘,虽然未必在此相逢,前途总可再见。”
夏天翔点头说道:“我知道她对我好,不然也决不肯往返数千里长途,奔向大雪山玄冰原,代求续命灵药。但她连谢都不容我谢一声,便飘然而去,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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