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只见弥度大师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越来越浓,转眼间就在这圈子的上空覆罩了一团浓雾。原来弥度大师正以最上乘的内功,将侵入他体内的毒气蒸发出去。但虽然如此,胸口还是不免有烦闷之感,要默运玄功,才能支持得住。
旁观的人,纷纷退后。原来那些功力较弱的人,呼吸了那股腥闷的气味,已是感到头昏目眩,不能不避到较远之处,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蓬莱魔女不禁优心忡忡,说道:“公孙奇这贼子的两大毒功如此厉害,只怕——”笑傲乾坤笑道:“无妨,我看弥度大师还尽可以支持得住。”蓬莱魔女道:“但只怕弥度大师胜了,也要大病一场。”
公孙奇也在心想:“这老和尚的内功如此坚韧,只怕我纵能胜他,也要大病一场。不如拼着耗损一些元气,早些把他击败。”
群雄屏息而观,忽见公孙奇嘴角沁出血丝。血迹殷红,在浓雾笼罩之下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群雄以为是公孙奇败象已露,不禁欢呼。
此时笑傲乾坤却是面色沉重,低声说道:“不好,公孙奇这贼于困出了天魔解体大法,增强了他这两大毒功,只怕、只怕弥度大师是难以支持下去。”话犹未了,只见弥度大师身形摇晃,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原来“天魔解体大法”乃是一种十分古怪的邪派内功,“施法者”在自残一部份肢体之后,可以将本身的功力至少增强一倍。公孙奇最先嘴角沁出血丝,就是他自行咬破舌尖,来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的。不过“天魔解体大法”虽然极为厉害,却也颇伤本身元气,所以非到必要关头,是绝不肯轻易施用的。
公孙奇的功力与弥度大师本来相差极微,加上他的两大毒功,已经是略占了优势的了,如今再使出“天魔解体大法”,功力陡然增强一倍,弥度大师当然更是禁受不起,是以他随后嘴角也沁出了血丝,但同样是沁出血丝,却又有所不同,公孙奇是自行咬破舌尖,弥度大师则已是受了内伤。
众雄还以为弥度大师与公孙奇是旗鼓相当,虽然也在担心他们两败俱伤,但还不是怎么特别为弥度大师忧虑。武士敦、笑傲乾坤、蓬莱魔女与大逸凡等人是第一流的武学大行家,却看出了弥度大师受了内伤,再战下去,恐怕就要遭受公孙奇的毒手。
他们虽然着急,却不能上前,要知弥度大师是武林前辈,少林高僧。以弥度大师的身份,岂能破坏了比武规矩,让别人坏了他的名头。
他们在比武之前,是讲好了谁先退出圈子,就当作输的。所以,以弥度大师目前的处境而论,只有自己退出圈子,甘愿作输,这才能保全他的性命。可是弥度大师却仍是强力支持,不肯退出圈子。
蓬莱魔女悄声说道:“弥度大师不肯退出圈子,只怕有性命之忧,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不如——”
话犹未了,忽见公孙奇双掌一收,突然站起身来,一步就跨出了圈子,冷冷说道:“不必比了,谁弱谁强,你自己知道!”
这一下变化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心想:“难道是公孙奇手下留情,给这位少林高僧几分面子。”但以公孙奇的狠毒性情,与急欲称霸武林的野心而论,他己然可以打败弥度大师,却又怎肯手下留情?公孙奇在临胜之际,突然罢手,这情形和上一次他在桑家堡夜战华、柳二人,在抢得了攻势却又突然罢手的情形,如出一辙。因此,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更是大惑不解,感到其中定有蹊跷,却又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中一片茫然。
但无论如何,公孙奇自己退出了圈子,总是输了。桑家堡的人惊疑不定,群雄看得惊心骇目,此时也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公孙奇不但“自行作负”,还匆匆忙忙地施展轻功飞跑,看情形似乎是要赶回桑家堡。看他满面怒容,又似是要马上赶回去和什么人算帐似的。
飞龙岛主宗超岱是桑家堡的总管,见公孙奇弃众而逃,大为惊诧,连忙问道:“堡主,你没有输,怎么——”公孙奇满面怒容,喝道:“你给我抵挡敌人,不必再管我的事!”一把推开了飞龙岛主,迳自奔回桑家堡。孤鸾山这边的武学高手都在注视着公孙奇的行动,见他健步如飞,却又不似受了内伤的模样。
就在公孙奇退开之后,弥度大师的身形突然向上抛起,他本来是盘膝坐在地上的,这一抛起,就似皮球般地抛出了圈子之外。原来公孙奇在临走之前所发的那一掌十分霸道,蕴藏着三重后劲,弥度大师筋疲力竭,只能消解两重,终于给他的最后一道劲力抛离圈子。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都是大吃一惊,顾不得去追赶公孙奇,连忙抢上前去,把弥度大师接了下来。
弥度大师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涩声说道:“公孙奇说得不错,老衲确是抵挡不了他的两大毒功。但如今却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你们赶快趁此时机,追到桑家堡去,将这奸贼除了。”
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各在一边,扶着弥度大师的身子。笑做乾坤手所触及的那半边身子只觉其冷如冰,蓬莱魔女手所触及的那半边身子则觉其热如火,以弥度大师内功的造诣之深,居然出现了如此现象,可知所中的毒实是不轻。华、柳二人怎肯弃他不顾。当下他们各出一掌按着弥度大师的背心,用本身的真气输入弥度大师体内,想为他保存性命。弥度大师道:“你门不必照顾老衲,快快去除奸赋。”
笑傲乾坤道:“那贼子是否受了大师之伤?若然,迟些时候也是无妨。”要知以弥度大师的金刚拿力,倘若公孙奇是受了他的掌力之伤,绝非一两天之内便能复原。
弥度大师摇了摇头,说道:“快去,快去!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之后,天下无人能够除他。这贼子并非是受我之伤。”
弥度大师的回答大出华、柳二人意料之外,笑傲乾坤大惑不解,惶然问道:“这贼子不是受伤,那又何以是除他最好的时机。”
弥度大师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老钠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从他最后所发的一掌看来,他似乎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桑家的内功心法十分怪异,若不立即去和他缠斗,他可能从容运功,导气归元,解除了这走火入魔之危!”
弥度大师说到此处,突然急声说道:“快去!快去!你们实是无须照顾老衲了,老衲不成啦!”眼皮一阖,登时圆寂。原来弥度大师若得华、柳二人之助,加上本身的功力去除毒质,本来还可以延长五年寿命的,但他却不愿华、柳二人多耗真气,是以在说明了其中的关键之后,便即自断经脉而亡!
华、柳二人是武学的大行家,当然明白弥度大师是为了避免消耗他们的功力,故而不惜自我牺牲。他们明白了弥度大师的苦心,不胜感叹。但此时却不是哀悼死者的时候,笑傲乾坤道:“瑶妹,咱们不能辜负弥度大师临终嘱咐,赶快去除那贼子吧。”
蓬莱魔女道:“是。”正要起步,忽地想起一事,赶忙取出了桑青虹邓封信,递给耿照道:“照弟,这封信是给你的。”匆促之间,她亦无暇说明这是谁写的了。
公孙奇一走,桑家堡这边群龙无首,人心摇动,飞龙岛主是桑家堡的总管,只能替代公孙奇指挥,他安慰众人道:“咱们的堡主神功无敌,弥度大师尚且毙命在堡主的掌下,何况他人。
堡主不过是为了点私事,去去就来的,你们切不可慌乱。“他这么的一说,安定了一部份人的心,但更多的人都是想道:”公孙奇若没受伤,在这决战的关头中,岂能只是为了一点私事弃众而逃。“这些人是倚仗公孙奇壮胆的,公孙奇一走,他们心里早已发慌,打定了”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的主意,武士敦振臂大呼:”咱们杀进桑家堡去!“群雄个个争先,登时展开了一场大混战。依附于公孙奇的邪派妖人,有一半悄悄溜走,但也还有一半抱着侥幸心理,服从飞龙岛主宗超岱的指挥,与群雄接战。
此时耿照已经调匀气息,恢复了精神。秦弄玉在他身边,珊瑚与陆勉也正过来与他们叙话。秦弄玉已经知道他们订了婚约之事,相见之下,不胜欢喜。他们来到耿照身边的时候,也正是蓬莱魔女把那封信交给耿照的时候。
耿照拆开这封信一看,大吃一惊。秦弄玉道:“是谁的信?”耿照道:“是青虹的信,你拿去看。”原来在这封信上,桑青虹哀求耿照在见信之后,立即前去看她,她说她有一点私事要拜托耿照。信中语气,极为哀苦,但求一面,以了心愿,颇有点诀别之意。信中附有她所居住的地圄,原来她是被公孙奇囚禁在一座迷楼之中,那座迷楼就在桑家的“藏经窟”附近,耿照从前是曾经在那个石窟被关过多时的。故而桑青虹无须绘出桑家堡的全图,只说明了迷楼的所在和说明怎样进入迷楼的走法。
料想耿照就一定可以找着她了。这封信的最后还以忏悔的口气求耿、秦二人恕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给他们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还以非常诚恳的口气,为耿照与秦弄玉二人祝福,祝他们早成连理,白头偕老。
秦弄玉折好了信,交还耿照,说道:“那你还不快去!”耿照道:“是。咱们都去吧!”他和秦弄玉、珊瑚二人一同去找桑青虹,心中颇有感触,暗自想道:“人生际遇之奇,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珊瑚已有了好的归宿,偏偏桑青虹却是一再的堕落沾泥。不知她将来的结果又会如何?看她信中颇有诀别之意,难道她果真有性命之忧?”
此时双方已在激烈的混战之中,东海龙与西岐凤并肩冲入敌阵,东海龙哈哈笑道:“蒙兄、劳兄,你们本是崆峒前辈,却何苦助纣为虐?但你们若一定要帮公孙奇这一小子,那么说不得我虽是败军之将,也只好与你们再打一架了。”
“崆峒二奇”行事任性,不分是非,但却颜重义气。东海龙刚才那一场自认输招,给了蒙天庇面子,蒙天庇心里也是明白的。他们之所以依附公孙奇,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们想把崆峒阑派的武功在中原发扬光大,公孙奇武功高强,又有“势力”,故而他们要仰仗公孙奇之助。另一个原因,则正是因为他们颇重义气,公孙奇投其所好,用手段拉拢了他们。
蒙天庇是人家敬他一尺,他敬人家一丈的脾气。东海龙这么一说,他不由得暗暗面红,心中想道:“公孙奇弃众而逃,竟无片言交代。不管他是否受伤,总是对友不义。今日情势,看来只怕桑家堡难免要瓦解冰消,公孙奇是靠不住的了。东海龙说得对,我是武林前辈,倚靠一个后生小子,纵然能够发扬我派武功,别人也要看我不起。”
蒙天庇主意打定,便即拱手说道:“东园先生,多谢你在我面上贴金,更多谢你的教言。好,就算是交了你这位朋友了。今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他日若有机缘相见,我再与老朋友切磋武功。如今则恕我们要失陪了。”蒙天庇是师兄,他说要走,劳天护当然是跟着他走。他们这一走,不甩明言当然也就是接受了东海龙的劝告。东海龙目送他们飘然而去,哈哈笑道:“前头自有大路,两位走得好!走得好!可是,我却还未能走呢。好啦,西岐贤弟,咱们失了对手,只能杀进桑家堡去,去会一会公孙奇了。”
另一对,武上敦与云紫烟也是联袂杀入敌阵。麻大哈与上官宝珠双双杀出,和他们交上了手。武士敦掌力沉雄,上官宝珠轻功超妙,武士敦占得上风。云紫烟以无相神尼的独门剑法则与麻大哈恰恰打成平手。武十敦打得兴起,双掌盘旋飞舞,不但迫得上官宝珠不能近身,连麻大哈也被笼罩在他的掌力之内了。武士敦喝道:“麻大哈,我和你再说一遍,你父之死,实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我劝你一定要懂得大是大非,切不可执迷自误。否则我也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麻大哈沉声说道:“杀父之仇,不能不报!”武士敦是个十分豪迈的性格,他是因为麻大哈作恶无多,而一身武功又得来不易,所以才有点怜惜他的。但如今既然劝他不醒,武士敦也就绝不婆婆妈妈了。当下武士敦“哼”了一声,喝道:“好,那么你就报吧!”掌力一发,势如排山倒海,麻大哈禁受不起,接连地退了六七步,“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人丛中箭一般地窜出两条大汉,一个喝道:“我正想领教你丐帮的金刚掌力。”一个喝道:“休得欺负我的师弟。”这两条大汉,一个是少林寺的叛徒沙衍流,一个是灵山派的掌门弟子古云飞。
沙衍流先到,“砰”的与武士敦对了一掌。沙衍流身形一退,古云飞的双笔随即点来。好个武士敦,脚步未稳,头也不回,反手一弹,“铮”的回一声,又把古云飞的一枝判官笔弹开了。
云紫烟一招“大漠孤烟”,将古云飞点向武士敦“笑腰穴”
的另一枝判官笔挑开,文逸凡从另一头赶来,哈哈笑道:“原来你也会使判官笔,好,咱们再较量较量!”古云飞擅长的是软鞭功夫,刚才在“梅花尖刀桩”上比武,那条软鞭已给文逸凡夺去,这才改用判官笔的。他的判官笔功夫虽也不弱,却怎比得上号称“铁笔书生”的文逸凡?何况他最拿手的功夫都给文逸凡破了,又怎敢用次一等的功夫来对付文逸凡的看家本领呢?文逸凡来得快,古云飞也走得快,只听得他扬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师弟,师妹,走吧!”说到一个“走”字,身形已在半里开外。文逸凡哈哈笑道:“灵山派的轻功另辟蹊跷,确是颇有可观。我本来想与你再比一比轻功的,可惜我还要到桑家堡去走一趟。没奈何,只好等你十年后来报我的仇吧。”
他的师弟师妹,上官宝珠早已拉着麻大哈走了。灵山派这三名高手一走,桑家堡这边的力量更为削弱。不过他们三人之走却与“崆峒二奇”之走不同,“崆峒二奇”是与对方化敌为友之后飘然远引,灵山派的三大弟子则是扬言报仇,梁子依然未解。
沙衍流与武士敦对了一掌,震退三步,虎口隐隐发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我只道在少林寺技成之后,一出寺门,便可技压江湖。哪知今日我接连的两战,第一战和一个武林后进的耿照不过打成平手。第二战更糟,只不过一个照面我便吃亏,我苦练多年的少林寺金刚掌力,竟敌不了武士敦所使的丐帮金刚掌力的一掌。看来天下英雄比我高强者还不知多少!不过,好在担当执法的弥度师叔已死,方丈和我的师父不会轻离少林寺,我可以暂时没有麻烦。且待我再苦练几年,若再练成了易筋经,那时再出江湖争胜,也还不迟。”沙衍流主意打定,于是他也走了。
不过,依附于桑家堡的各派妖人未走的也还不少,他们在飞龙岛主指挥之下,抵挡群雄的进攻。蓬莱魔女心头火起,说道:“谷涵,你替我掠阵,我先杀了这厮出气。”两人施展绝顶武功,冲入敌阵,拂尘挥舞,长剑翻飞,折扇点穴,两个人三般兵器杀得群邪辟易。
飞龙岛主见华、柳二人杀来,吓得心胆俱寒,连忙逃走。不料迎头碰上了武上敦,武士敦人来到,掌先发,一股劈空多力俨如排山倒海般地涌未,震得他胸口隐隐作痛,不由自己地倒退三步。飞龙岛主识得武士敦的厉害,忙又掉头,改向西走。
蓦地里一声霹雳,东海龙喝道:“往哪里走!”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一手一个,将桑家堡这边的两个人抓了起来。这两个人都是水牛般身躯的大汉,给他似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