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哼道:“我大伯不也把我大伯母带到这么远的岭东去了?还有我大嫂呢。不晓得我大伯母和大嫂娘家会不会不高兴……”
穆连潇忍俊不禁,绕到案后,在雕了五福临门的大椅上坐下,抬头看着杜云萝:“这就编排上他们了?”
杜云萝咯咯直笑。
她才不会编排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呢,她会软磨硬泡地撒娇,随丈夫赴任,这一点也不稀罕。
只要定远侯府中答应了,杜家那里是不会唱反调的。
杜云萝清楚,最要紧的是吴老太君和周氏的想法。
除夕夜,花厅里摆了团圆宴。
外头时不时传来鞭炮声,满满都是年味。
待散了席,吴老太君没有留儿孙们守夜,叫他们各自都散了。
周氏送吴老太君回了屋里,婆媳两人略说了一会儿话,穆连潇和杜云萝便来了。
周氏笑着道:“不是让你们先去敬水堂里吗?”
穆连潇搬了椅子,与杜云萝一道坐下:“我和云萝来陪陪祖母。”
吴老太君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腿上盖了锦被,闻言她理了理被角,往引枕上一靠,笑道:“是有求于我吧?我还不知道你,说吧。”
穆连潇叫吴老太君一言戳穿,边上的周氏亦掩唇笑了。
能让吴老太君和周氏高兴,别说是打趣几句,便是折腾他一通,穆连潇都是愿意的。
他笑着道:“祖母,圣上要增加在山峪关的驻军,年后就下文,把我从北疆调到岭东去。”
“谁任大将军?”一听是正事,吴老太君严肃起来。
穆连潇颔首,道:“骠骑将军黄大人掌大将军令,我为副将,点了黄大人的长子黄纭为先锋。”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
骠骑将军黄大人,这不是黄婕的父亲吗?
前回在围场里,黄婕惊马时,杜云萝还见过黄纭。
“圣上这是为了驻守,还是想……”吴老太君顿了顿,沉吟道,“有备无患。”
无论是防备鞑子,还是出其不意,总归是要先做布局的。
“圣上也是这个意思。”穆连潇道。
吴老太君颔首,嘱咐道:“既然圣上定下了,自当遵君命。”
穆连潇笑着与杜云萝交换了个眼神,这才与吴老太君和周氏商议:“祖母、母亲,我想带云萝去宣城。”
话音未落,吴老太君和周氏具是一怔。
穆连潇郑重道:“云萝的大伯是岭东知府,她的大伯娘、兄嫂都在宣城,有长辈们在旁,云萝的生活无忧。
我每年都只回京两三个月,而宣城离山峪关还算近,为了子嗣考量,云萝在岭东比在京中好。”
吴老太君没有立刻反对。
子嗣一事,是她最最看重的事情,尤其是嫡长房的嫡长孙。
当年老侯爷过世,穆连潇年纪尚小,就只立了世子。
如今穆连潇已经娶妻,等有了一儿半女,吴老太君也好请皇太后出言,让穆连潇承爵。
定远侯府,还是要有一个真正的主人,才算完整。
吴老太君的视线停在了杜云萝的肚子上。
(未完待续。)
三百五十一章 考虑
太医说过,杜云萝身体没有问题,可妇人怀孩子,哪里是一个“有问题没问题”就能解决的?
老太君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见过成亲后两三年没消息,等怀上了就三年抱俩的例子。
若这次穆连潇启程之前,杜云萝没有怀孕,难道就再等一年吗?
说心里话,吴老太君等不住,周氏也等不住。
让杜云萝去宣城,夫妻两人隔月还能见上面。
吴老太君沉思一番,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若穆连潇此次是回北疆去,吴老太君根本不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她在北疆生活过,直面过冲进城镇的鞑子骑兵,边关生活不是简单的辛苦可以说明白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危险。
而岭东与北疆又有不同。
虽然都是边境,但山峪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没有绿洲,山峪关又贫苦,连马贼都不愿意冒着风险穿沙漠而来,何况是鞑子们。
山峪关这几十年间,太平得不似边境。
岭东的首府宣城,和战事半点不沾边,知府是杜云萝嫡亲的大伯,这叫吴老太君又放心不少。
吴老太君没有马上拿主意,道:“让我考虑考虑,这是大事体。”
穆连潇自是应下。
吴老太君上了年纪,守不到天亮,二更过半就有些困乏了。
周氏与穆连潇夫妻回了敬水堂。
吴老太君眯着眼歇了会儿,张口唤道:“阿单。”
芭蕉闻声抬起头来,道:“老太君,单妈妈不在呢。”
吴老太君醒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是有什么大小事,就想跟单嬷嬷商议,却忘了,单嬷嬷如今在满荷园里伺候穆元婧。
“芭蕉,”吴老太君阖着眼道,“元婧不会守夜,肯定睡下了,阿单应当还醒着,你让人请她过来。”
芭蕉应声去了。
等了两刻钟,单嬷嬷急匆匆来了,依言在杌子上坐下。
吴老太君说了穆连潇的事体,问道:“你觉得如何?”
单嬷嬷垂眸,略思忖了一番,道:“奴婢觉得,听起来不错,岭东比北疆安稳多了,老太君犹豫,定是有旁的理由吧?”
“还是你懂我心思,”吴老太君笑了,“我原想着,连潇媳妇在岭东,真怀上了,她是头一胎,没有长辈照顾会手忙脚乱,但她娘家伯娘嫂子在宣城,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些。
我琢磨的是府里的事。
连潇媳妇才接了中馈半年,她去了宣城,这府里的事情交给谁?
再让元谋媳妇代管几年,老婆子我都没这么厚的脸皮开口。”
单嬷嬷的眉头微微一皱。
吴老太君把中馈交到长房手中,虽是天经地义,但老太君偶尔也会跟单嬷嬷嘀咕,说是这般雷厉风行的,她对练氏太过决绝了些。
当初是周氏身子扛不住,这才让练氏接手的,现在,又因为杜云萝要离京,再让练氏操劳,等几年后再收回来……
如此折腾,别说吴老太君心里过不去,二房也要不高兴的。
再者……
单嬷嬷的脑海中猛得闪过了穆元婧说过的话。
穆元婧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敢想敢说,单嬷嬷没少听她的惊人之语。
起先还不觉得,听得多了,心中难免也有些想法。
人心经不起试探,也经不起折腾。
再让练氏掺合到中馈之中来,往后二房说不定就要跟长房离心了。
单嬷嬷抿了抿唇,道:“奴婢瞧着,大太太的身子骨比前些年是好多了,府中中馈一切有条不紊的,大太太身边又有得力的婆子娘子们,便是全接过去,也不会叫大太太费太多心神。
若是老太君您担心过节、祭祀时大太太忙不过来……
您忘了呀,还有四太太呢。
四太太也是管家的好手,您当初还夸过的。
让四太太帮大太太打打下手,忙碌时也就能应付了。”
吴老太君的眼睛一亮,对陆氏这个庶子媳妇,她一直都很喜欢。
陆氏是个聪明、稳当的了,吴老太君怜她年轻丧夫,又失了遗腹子,这些年很是照顾她。
陆氏也慢慢从阴霾中走出,整日里诵佛茹素,生活倒也简单。
要吴老太君说,这种日子,对年轻的陆氏来说,委实太无趣了些,若能借着帮周氏做事,让陆氏哪怕是活跃那么一点儿,也是好事。
“这倒是个法子。”吴老太君颔首。
单嬷嬷犹豫了会儿,半晌又道:“长房的子嗣是要紧事,老侯爷去了好几年了,世子也该承爵了。”
“是啊,连潇也长大了。”
单嬷嬷与吴老太君说完话,就回满荷园里去了。
敬水堂里,正屋灯火通明。
周氏饮了盏热茶,挥走了倦意,淡淡与杜云萝道:“我不反对你去宣城。
你是连潇的妻子,只要你们处得好,你能照顾连潇的生活起居,我这个当婆母的就不会指手画脚。
当年,我也想跟着去北疆的,北疆战事多,老太君不肯答应。
我又要照顾连潇,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杜云萝晓得周氏的性子,周氏对她的要求真的很少,只是前世她不懂事,才会惹了周氏的厌烦。
“母亲,”杜云萝抬眸,目光坚定,“您放心,我若能去,会尽我可能照顾世子。”
周氏叮嘱了两人一番,便催着他们回去歇会儿。
杜云萝也没硬撑着,明日一早,她要随吴老太君和穆连潇进宫磕头的,不能出差池。
回韶熙园里小睡了会儿,杜云萝便被锦蕊催着起来梳洗,沉甸甸的世子夫人冠服压得她脖颈生痛,却也只能忍着。
待向皇太后、皇太妃及皇后行了大礼,外命妇们便彼此行礼请安。
吴老太君去慈宁宫里坐了会儿。
杜云萝便与南妍县主站在庑廊下说话。
南妍县主的肚子隆起,从前窈窕的身子变得丰腴,她低声问杜云萝:“我听说,乡君在和平阳侯的幺孙议亲?若我没有记错……”
清了清嗓子,南妍没有继续往下说。
杜云萝懂她的意思,颔首道:“她自己选的,也许是矮子里头拔高个。”
南妍县主苦笑。
杜云萝偏过头,道:“我今日怎么没瞧见景国公府的小公爷夫人?”
南妍县主撇了撇嘴,指了指肚子,道:“今早上刚生了,是个儿子。”
杜云萝挑眉。
新夫人一举夺男,景国公府可真的热闹。(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吐露(月票390+)
回府的途中,吴老太君握着杜云萝的手,道:“昨儿个说的事体,就照你跟连潇想的做吧。”
杜云萝喜出望外。
待回到韶熙园里,来不及换下一身冠服,杜云萝便兴冲冲与穆连潇道:“祖母答应了。”
杏眸清亮,似有繁星,杜云萝抬着下颚看他,繁复的珠冠衬得她的脸愈发小巧。
穆连潇赶紧托着了她的后脖颈,笑着道:“你不是一直喊重吗?还仰头,当心脖子。”
杜云萝笑出了声,坐到梳妆台前,唤了锦蕊进来帮她梳头。
换上了常服,杜云萝轻松不少。
等穆连潇从净室里出来,她支着下巴,道:“我还以为要磨上好几日了,没想到祖母这就答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穆连潇笑话她。
两人收拾好了便往柏节堂去,待向各房长辈们问了安,杜云萝抓了几颗金锞子给娢姐儿。
周全了礼数,又在花厅里用了饭,便各自散了。
大年初三,杜云萝与穆连潇回了杜家。
莲福苑里,姐妹们一道很是热闹。
杜云萝抱着意姐儿又是亲又是吻的,而夏安馨的幼子润哥儿被杜云茹抱在怀中。
杜云瑚转着眼珠子问杜云茹:“觉得哥儿好?”
杜云茹不疑有他,点头应了。
一旁的杜云萝扑哧笑出了声:“哎呀,这话怎么能当着意姐儿说,意姐儿要不高兴了。”
杜云瑚捂嘴直笑。
杜云茹这才知道她是叫两个妹妹笑话了,哼道:“我们意姐儿可乖了。”
说笑间,杜云诺回来了,人也就齐了。
杜云瑛回不来,她这胎怀得忐忑,提心吊胆了半年多,好不容易才稳住。
下个月就临盆了,诚意伯两夫妻不叫她马车颠簸,只让陆桓过府来给长辈们请安。
花厅里摆了席面。
杜云澜搬了不少酒来,定要让穆连潇和应稽分出个高下。
杜云诺劝不住杜云澜,只能无奈地看着杜云萝。
杜云萝撇了撇嘴,道:“四姐姐,你怎么看?”
“那点儿酒,”杜云诺摇了摇头,“不够我们爷喝的。”
连一个应稽都不够喝,何况再添个穆连潇。
杜云萝捧腹大笑:“那就别管他们了。”
等妇人们撤了桌,爷们的酒还未吃完。
杜云萝陪着甄氏回了清晖园。
甄氏低声问她:“世子是二月里又要走了?你自己上点儿心,别稀里糊涂的。”
杜云萝听得懂,这是催着她早日开枝散叶。
她抿了抿唇,道:“世子不回北疆,圣上要他调任岭东去山峪关,母亲,我婆家那儿已经说好了,我随世子去岭东,留在宣城。”
甄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杜云萝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甄氏猛得就抓住了杜云萝的手,胸口重重起伏:“世子驻守山峪关,你去凑什么热闹?”
杜云茹亦愣愣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
“我只到宣城,”杜云萝赶忙安抚甄氏,“岭东虽是边疆,但根本打不起仗来,大伯父在宣城多年,我们家是最知道岭东情况的。
我等下去和祖母说一声,我在宣城,就在大伯父和大伯娘的眼皮子底下,母亲,您只管放心。”
“我……”甄氏想说什么,可又无从反驳。
岭东如何,宣城如何,府中上下人人知道,甄氏若说宣城是个危险的地方,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定是会不高兴的。
可要让女儿长途跋涉去宣城,甄氏就舍不得了。
搂着杜云萝,甄氏唉声道:“我把你嫁在京中,你又要往外头跑,娘的心啊……”
“你为了怀孩子跟着世子去岭东,等你怀上了呢?真让大伯娘伺候你?”杜云茹不赞同,“还是说,再长途跋涉地回京来?”
杜云萝轻咬下唇,抬眸看向水月。
水月会意,抱着意姐儿去了中屋,里头只留下她们母女三人,由赵嬷嬷伺候。
见她如此慎重,甄氏和杜云茹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
“前回我去桐城时,邢御医给我诊脉时说过,我似是碰过些不好的东西,对子嗣有碍……”
才说了一半,甄氏的脸都煞白一片,她咬牙道:“你为何早不说!”
“邢御医也吃不准,说分量小,我又没有一直都沾,他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从桐城回来之后世子就离京了,”杜云萝赶忙解释,“中秋时我随祖母进宫,慈宁宫里又有太医给我诊脉,说我身子一切安好。”
甄氏是通透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囡囡的意思是,只有世子在的时候,你才会沾染上?”
杜云萝颔首。
杜云茹目光沉沉:“你想离京,是你已经知道是谁下手的了?”
“我知道,但没有证据,”杜云萝叹了一口气,“是侯府二房。”
甄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杜云萝垂眸,道:“没有证据,我如何跟老太君说,跟婆母说?虽然中馈都在我手上了,可我不想给二房机会,妇人怀孕生产,什么事儿都有可能。与其提心吊胆提防这个那个的,不如去岭东。”
甄氏心痛不已,她的囡囡就该在她身边撒娇逗趣,如今却要面对这些。
不是每家后院都干干净净的,谁家都有难念的经,可甄氏还是盼着杜云萝能过得平顺。
杜云茹拍了拍她的额头,苦笑道:“比起侯府里的虎狼,我家那只风花雪月的小白兔可好对付多了,况且已经嫁出去了,我一年也不用见她几回,你却要跟他们缠斗下去。”
杜云萝挤出笑容来,她是不想和练氏夫妇缠斗的。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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