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赶忙摆手:“我尝不得酸。”
颜氏便作罢了,道:“你说,为什么女人怀了孕,嘴巴就这么挑剔了?
我前阵子喜欢甜口,这几日爱了酸,等下个月只怕是要吃辣了。
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倒是把厨娘们累得够呛。”
杜云萝忍俊不禁,歪着头想了想:“可不就是如此,我也闹不明白,怎么生个孩子,我十多年的口味都变了。”
杨氏捏了捏杜云萝的脸颊,笑话道:“你哪儿变了?还不是一样糖糖糖,给你一个糖罐子就乐呵呵的。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哭闹起来不肯吃饭,扯着嗓子就嚎。
老太太叫你哭怕了,拿筷子沾了些糖喂你,立刻就老实了。”
颜氏扑哧笑出了声。
杜云萝虽然不记得那些事体,叫杨氏一说,也忍不住笑,撒娇似的往杨氏怀里钻。
杨氏搂着她,叹道:“看着你,我就想起了云瑚。
你这二姐姐,说是要等温彧考中了再生孩子。
我倒不怕温彧不中,我是怕他中了之后就外放,云瑚跟着她去任上,这大着肚子谁来照顾?
她在京中,还有娘家这么多人看着,也有她大嫂顶着,真的去了任上,她头一胎,我想想都愁。
我信里没少让老太太劝她,偏她实心眼,不听我的。”
杨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叹气。
杜云萝看得出来,杨氏待庶女是真的掏心掏肺的。
颜氏和杜云萝一道宽慰了杨氏几句。
杨氏按了按眼角泪花,摆手道:“今儿个是云萝的生辰,我们不说那个小没良心的。”
中午时,杨氏备了一桌好菜。
家中两个孕妇,忌口的东西多,备的都是她们能吃又爱吃的东西。
只是苦了杜怀让和杜云韬,一桌子又酸又甜的,实在不合大老爷们的口味。
不过,家里添人丁是好事,他们心情愉悦,吃东西又不似女人挑剔,这顿饭吃得和乐融融。
杜云萝在傍晚时回了桂树胡同。
巷口挤了几辆马车,等他们挪了挪,她的轿子才堪堪过去。
杜云萝隔着轿子问洪金宝家的:“怎么回事呀?”
洪金宝家的道:“听说是新搬来的,家里底子厚,所有的家具都一并带了来,刚刚搬家具呢,这才堵上了。”
杜云萝咋舌。
见过长途跋涉还讲究的,但讲究到这个份上的,也实属少见了。
夜里入眠,杜云萝渐渐翻不动身了,早上醒来时,不说腰背,连双腿都发沉。
锦蕊每日里都替她按压,杜云萝这才稍稍舒服些。
冯医婆叫她时不时走一走,可杜云萝只在园子里走上一圈,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饶是如此,杜云萝也听从冯医婆和杨氏的说法,不躲懒歪在榻子上不动作。
杨氏来与杜云萝商议奶娘的事体。
大房虽在岭东多年,但家生子的数量远不及京中。
这会儿刚生产的和马上要临门的妇人不多,杜云萝也不用怕挑花了眼。
能让杨氏挑出来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人,图的就是一个信得过。
两人商议着定了三个,就等杜云萝生产之后,看看孩子愿意喝谁的奶水。
到了月末,杨氏忙碌了许多。
腊八时府衙要在城门口施粥,往年有颜氏给杨氏打下手,今年杨氏独自操持。
腊月里要准备的事体多,铺子庄子又要奉帐,杜云萝便留在桂树胡同里,也不去府衙给杨氏添事了。
洪金宝家的与杜云萝商议着腊月里的安排。
远在岭东,祭祀不及京中讲究,但也马虎不得。
好在底下人都得力,杜云萝也不费什么力气。
眼看着月底越来越近,杜云萝就有点儿坐立难安了。
疏影说过,穆连潇会在月末回宣城,她****盼着,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心里记挂着,这日子就过得慢了起来。
直到腊月初二,穆连潇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讲究
杜云萝歇了午觉起来,一面用点心一面与锦蕊说话。
十一月末时每日里都急着盼着,等真的入了腊月里,杜云萝整个人又都踏实了下来。
左不过就这么几日了。
锦蕊笑盈盈道:“刚才大太太使人送了些庄子里新鲜送来的蛋子和果蔬。
大太太这些时日里忙碌,也就顾不上打马吊了。
底下人都说笑呢,夫人和大奶奶都挺着大肚子,等过年时,大太太可寻不到人凑桌了。”
杜云萝擦了擦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她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如今行动不便,不能一有什么动静就迎出去,杜云萝只能慢慢站起身来。
帘子撩起,露出穆连潇的身影,杜云萝的笑容愈发深了。
锦蕊催着厨房里备热水姜汤,杜云萝上下仔细打量穆连潇。
两人隔着半间屋子站着。
杜云萝没有上前,穆连潇风尘仆仆的,她便是要帮忙,他也不肯叫她脏了手。
穆连潇的目光落在了杜云萝的肚子上。
这些日子未见,那肚子隆得越发高了,原本娇俏小巧的人,叫这肚子一衬,显得有些臃肿。
穆连潇冲杜云萝笑了笑:“别站着了,怪沉的。”
杜云萝扑哧,低头抚了抚肚子,是挺沉的。
穆连潇梳洗了一番,整个人精神多了。
在榻子边坐下,伸手把杜云萝搂在怀中,穆连潇俯首在她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熟悉的胭脂香气让他踏实了下来。
杜云萝不舍得推开他,反手抱住了穆连潇的腰身,低声唤他:“世子?”
穆连潇应了一声,许久才松开,手上用力,让杜云萝坐在了他的腿上。
如此一来,杜云萝的重量就越发明显了。
她比之前重了许多。
穆连潇并不觉得沉,他还抱得动她,在杜云萝的耳垂上轻轻啄了一口,他道:“云萝,想你了。”
杜云萝笑了,她又何尝不想他?
“我原以为,你前两日就能回来了。”杜云萝柔声道。
“原是该回来了,”穆连潇刚一开口,覆在杜云萝肚子上的手就感受到一股劲道,他的心思一下子全转了过去,眉梢眼中全是惊喜,“云萝!”
杜云萝知道,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不甘寂寞,刚才不轻不重踢了他的父亲一脚。
力道不算重,杜云萝也不觉得痛,可这对于穆连潇来说,是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感觉到了孩子,他的声音都不由的微微发颤。
“你回来了,他高兴呗。”杜云萝莞尔。
穆连潇挑眉,几分得意几分喜悦:“是个聪明的。”
说起了孩子,两人都忘了之前的话题。
杜云萝絮絮说着这阵子身体的变化,说这孩子力气不小,有几次猛得一踢,让她直不起腰来,又说小东西贪吃,她现在下午和睡前都要加一顿点心,还是觉得饿得慌。
穆连潇听得格外仔细,杜云萝软软糯糯的声音甜极了,落在心头,像抹了蜜似的。
说完了自己的肚子,又说起了颜氏,说到了临谷的杜云茹给她寄来的信。
杜云茹夫妇已经定了要来宣城过年,临谷离宣城不远,即便是大冬天马车走得慢,也就四五日工夫。
他们在府衙封印之后出发,能在除夕之前入城,在宣城里住上十来日,再回临谷去。
“大伯娘高兴,说是好久没热热闹闹过年了。”提起杨氏,杜云萝拍了拍脑袋,唤了锦蕊,让她使人去府衙里报个信,也免得家里惦记着。
杜云萝靠在穆连潇的怀中,半抬着头看他。
樱唇嗫嗫,穆连潇的眸子沉沉,低下头去吻她。
唇齿相交,杜云萝的气息叫他全席卷了去,一时有些透不过来,刚要伸手推他,就听见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是鞭炮声。
突如其来,吓了杜云萝一跳。
穆连潇箍着她,一面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下安抚,一面吩咐外间伺候的人出去瞧瞧。
没一会儿,锦蕊便进来回话。
“就前头胡同口那一家子,今日里搬进来,就放了鞭炮。”锦蕊道。
穆连潇挑眉。
杜云萝解释与他听:“就咱们胡同的第一家,我生辰那日搬的家具。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桌椅大案,连拔步床都是整个搬来了,我瞧了一眼,做工精细极了,是有钱人家。
这都半个多月,我当他们已经住进来了,原来是今日才搬呀。
果真讲究。”
这种先搬了家具,隔上半月一月住进来的,多是看重风水的人家。
什么时辰做什么,事事都算得明明白白。
不似杜云萝和穆连潇,匆匆到了岭东,匆匆定了院子,匆匆就入住了。
鞭炮响了许久才歇,又隔了半个时辰,那家使了个婆子过来。
洪金宝家的去瞧了。
那婆子模样端正,举止大方,是南方口音。
她送来了一套绣功出众的掌上屏风。
“夫人,那婆子说,主家是江南的商贾,因着是腊月里搬家,也就不宴请左右邻居了,等过年时再下帖子,周全礼数。”洪金宝家的道。
杜云萝颔首,让洪金宝家的把礼物收到了库房里。
腊八一早,院子里摆了香案烛台,简单祭了祖,也算是全了规矩。
厨房里熬了一整夜的腊八粥,杜云萝让人送去了府衙。
坐在桌前用了些粥,穆连潇晓得杜云萝喜欢桂圆花生,就全挑出来拨到她碗中。
杜云萝咯咯笑他:“都给了我,你吃的哪里还算是腊八粥?”
穆连潇笑了。
“世子,”杜云萝支着下巴看他,“我是头一年不在京中过腊月呢。”
穆连潇放下勺子,叹道:“我是第二回。”
杜云萝的心思一颤。
头一回,就是永安十三年,穆连潇从北疆迎灵回京。
她就是随口一说,不想却触动到了穆连潇,杜云萝抿了抿唇,一时惴惴。
倒是穆连潇笑了,道:“无妨。我就是在想,京中今日开祠堂祭祖,二哥也应该回到京城了。”
杜云萝缓缓颔首。
穆连诚会回京,穆连喻应当还是在北疆过年。
二房做事细致,岭东情况未明,他们不会在吴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胡乱生事。
定远侯府的这个年,不管底下是怎样的暗涌,明面上,还是太平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连心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的眼前摆了几碗腊八粥。
芭蕉替她各舀了一勺,混了混。
吴老太君慢条斯理地用了。
“老太君,等二太太从法音寺回来,您在用小半碗。”芭蕉笑着道。
吴老太君摆了摆手,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吃这些都觉得没味道。”
芭蕉道:“老太君是挂念着世子和夫人吧。您心中存了事,吃东西就不香了。”
吴老太君苦苦一笑。
芭蕉说得对,她就是心中存了事。
“去请四太太。”吴老太君吩咐芭蕉。
陆氏很快就来了,吴老太君扶着她站起身来,淡淡道:“随我去趟满荷园。”
陆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很快便平静下来,低声应了。
芭蕉拎了食盒,跟着吴老太君和陆氏过去。
单嬷嬷给她们开了门,这一年多,满荷园里萧瑟了许多,平日里除了领吃食和日用的小丫鬟,再无旁人出入。
穆元婧歪在罗汉床上,原本还算丰腴的她瘦了许多,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
她平静地看着吴老太君,眼中寻不到往日那般的张扬和跋扈。
曾经娇艳如花的女儿成了这幅模样,吴老太君的眸子透了几分心疼几分无奈。
穆元婧瞧出来了,抬手摸了摸尖尖的脸颊,道:“您不用心疼,等到了地底下,多一两肉少一两肉,也没什么差别。”
吴老太君抿了抿唇,让单嬷嬷盛了一碗腊八粥给穆元婧。
穆元婧接了过去,一言不发地用完了,才道:“您今日来看我,就是在告诉我,我的时日不多了,是吧?”
吴老太君低低叹了一口气。
“您不用如此,”穆元婧坐直了身子,“我这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早死早投胎。”
穆元婧说话时的弯弯绕绕,吴老太君最是清楚,她没有接话,只是多看了她几眼。
“谁陪您来的?”穆元婧问道。
吴老太君道:“是元安媳妇。”
穆元婧冷冷一笑。
她知道吴老太君的意思,她们娘俩要“好好”说话,周氏和练氏是不能来的。
穆元婧对着周氏就是一顿刺,什么难听挑什么说,跟练氏更是水火不相容,且不说穆元婧会不会去刺练氏,练氏是恨不能手撕了穆元婧的。
吴老太君顾忌着这些姑嫂关系,这才让陆氏陪着她来。
“让我来猜猜您的想法,”穆元婧歪着头,笑容灿烂,语调冰冷,“连慧要嫁人了吧?
您最多留我到明年夏天,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府里给我办个白事,就没有红事可以压一压了。
连潇媳妇是一月末二月初生产,连慧是春天里嫁人,我赶在她们前头,府里还能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可您到底舍不得我,这才多留了我几个月。
我就算现在马上蹬腿,连慧要守孝,婚期也不得不往后延。
这一点,您跟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却不能摊在台面上跟二嫂讲。
您为了我这条命,拖累了连慧嫁人,二嫂指不定就把我的灵堂掀翻了。”
毕竟是母女两人,很多事情都是彼此清楚。
吴老太君叫穆元婧说了个透,按了按眉心,道:“总想着再让你喝一碗腊八粥,你小时候最喜欢了,天还没转冷就闹着要喝,老侯爷什么都顺着你,你开口,他就让厨房里给你熬。”
提起老侯爷,穆元婧的眼眶霎时红了,她苦笑着道:“也罢,我早日下去,早日去陪父亲。至于二嫂想不想生吞活剥了我,我管不着了。”
吴老太君皱着眉头看她:“怎么总是提你二嫂?你那桩事,换个谁,不想跟你拼命?”
闻言,穆元婧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声音沉沉:“母亲,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连康会失踪?为什么只有连康,是绝对绝对不能活着回到京城的。”
穆元婧的话,一字一字,如一块块沉重的落石,砸在了吴老太君心头。
一旁的单嬷嬷睨了穆元婧一眼。
自打她来照顾穆元婧开始,穆元婧没少说这样的话题。
穆元婧对长房和二房充满了恶意,巴不得他们能撕咬起来,叫她这个将死之人看一通热闹。
府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穆元婧都往坏处上,在她的心中,周氏也好,练氏也罢,都是蛇蝎心肠。
“从结果看,连潇成了世子,长房受了益处,可话说回来,他本就是嫡长房嫡长孙,就算连康回京,您也不会把世子之位交给三房,大嫂胜券在握,以她那深沉性子,不会画蛇添足;
也只有二房,连康若回京,蒋玉暖到底嫁给谁?您会让蒋玉暖嫁给谁?
连康活着一日,就算连潇死了,这偌大的家业,又是谁的?”
单嬷嬷的心一阵狂跳。
她伺候了吴老太君这么多年,老太君想什么做什么,单嬷嬷一清二楚。
穆元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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