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嬷嬷的心一阵狂跳。
她伺候了吴老太君这么多年,老太君想什么做什么,单嬷嬷一清二楚。
穆元婧这是生生在往吴老太君的心里捅刀子,就算她要赴死,也要让侯府里不得安宁。
她的每一句话都掐着吴老太君的软肋,是要让吴老太君对儿孙们起疑,让长房、二房甚至三房之间势如水火。
吴老太君亦看穿了穆元婧的把戏。
就是因为看穿了,才分外痛心。
母女连心,穆元婧仗着是她的女儿,仗着对她的了解,来算计她。
吴老太君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闪闪的,头晕目眩地要厥过去。
单嬷嬷赶紧扶住了吴老太君,外头的陆氏也急急进来,又是拍胸脯又是掐人中,才让吴老太君缓了过来。
穆元婧面无表情地看着,平静到残忍。
陆氏瞥了她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穆元婧敏锐,扑哧笑了:“四嫂,难道你不觉得我猜得对吗?”
陆氏没有回答。
穆元婧笑容讥讽,道:“我觉得我想得挺对的,我理了好久才理明白的。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呢。
连潇媳妇若是生了嫡长子,我这里一闭眼,这个冬天,连诚媳妇是不可能再怀孩子了,如此一来,又是一年光景。
我阻了连诚的子嗣,连慧的婚事,又让连喻乱了伦常。
哈!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二嫂的反应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血口(月票30+)
吴老太君歪在了八仙椅上,胸口起伏,许久都没有平静下来。
穆元婧看着吴老太君的样子,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能把这滩浑水搅得污浊不堪,她本该是满意的,高兴的,可看到吴老太君如此,穆元婧的心底又有那么一点儿低落。
咬住了后槽牙,穆元婧把目光挪向了窗外。
她是信口开河。
没有证据又如何?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紧?
反正她根本不觉得穆元谋有胆子害穆连康和穆连潇,练氏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能越过穆元谋胡作非为。
穆元婧记得,穆元谋从小就和其他兄弟不同。
穆元谋身子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老侯爷和吴老太君没少想法子,但毕竟是亏了根本,长大成人不难,上阵杀敌是不行的。
穆元谋也练过功夫,简单的马步、挥拳,图的是强身健体。
穆元策他们去了校场,穆元谋就留在书房里。
穆元婧常常去找他,让他抓知了抓蜻蜓,穆元谋从来都是让底下人动手。
她问过为什么,穆元谋的答案,穆元婧一直都记着,她的二哥不敢爬树。
连爬树的胆子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胆子朝侄儿们下手?
穆元婧撇嘴。
可穆元谋敢不敢,做没做,这都不要紧,她只是想胡说八道一番。
只要这胡说八道能让长房、二房、三房彼此猜忌,那就是她穆元婧的胜利了。
穆元婧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辉没有逃过吴老太君的眼睛。
吴老太君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中只剩下疲惫。
仅凭一己私欲就血口喷人,穆元婧的性格委实太偏激了。
可偏偏,穆元婧胡言乱语的一番话就这么割开了吴老太君的心。
母女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静静坐了两刻钟,吴老太君才站起身来,最后又深深看了穆元婧一眼:“元婧,来生你若还是我女儿,我断不会再宠着你,不会把你教成现在这个样子。”
穆元婧的眸子倏然一紧。
陆氏和单嬷嬷扶着吴老太君出去。
穆元婧孤身留在屋里,望着吴老太君略显佝偻的背影,她的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掩着面,无声痛哭。
吴老太君脚步蹒跚,她比来时走得更慢了。
单嬷嬷低声宽慰她:“老太君,您知道姑太太的性子,您哪儿难受,她就往哪儿说。”
“我晓得,”吴老太君哀哀叹气,“我就是晓得,我才心痛。元婧的性子太偏了。”
私通这种事,寻常人谁会做?
这家里苦着守着的女人,又岂止是穆元婧一人?
可穆元婧做了,寻的还是自己的亲侄儿,如此违背伦常,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又无凭无据地胡乱说话,她不好过,就让一整家子人都跟着不好过。
吴老太君的眼角隐隐有了泪水。
单嬷嬷看在眼中,胸口也一阵发闷:“您既然知道她没有凭据,就是为了让您伤心,让长房二房彼此猜忌,您就……”
“可她说得对。”吴老太君的声音抖得厉害,“若连康还在,玉暖到底嫁给谁?我会让玉暖嫁给谁?”
陆氏偏过了头,不忍心看向吴老太君。
最熟悉的人,最能一把将刀子捅进心窝里。
吴老太君了解穆元婧,穆元婧一样了解吴老太君,她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剥开吴老太君的心,就能让老太君痛苦难言。
陆氏垂眸,到了最后,穆元婧逼得不是长房,不是二房,而是吴老太君。
扶着吴老太君回到柏节堂,陆氏没有马上离开。
吴老太君歪在了罗汉床上,就着芭蕉的手,饮了一盏热茶。
“元安媳妇,”吴老太君唤了一声,示意陆氏在身边坐下,“元婧说的那些话……”
陆氏垂着眼睑,道:“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老太君咳了咳,“我只是在想,若一早就敲定了玉暖的婚事……”
陆氏止住了吴老太君,哑声道:“老太君,您这是在怀疑二房吗?”
吴老太君浑身一震,呼吸急促。
陆氏赶紧给吴老太君顺气。
如她所想,被穆元婧逼得喘不过气来的,唯有吴老太君。
良久,吴老太君总算平静下来,她摆了摆手,道:“都说女儿贴心,我的女儿就是这般贴我的心的,我哪里痛,哪里苦,她都知道。”
陆氏无言以对,见吴老太君想要休息,她从屋里退了出来。
云层压低了,眼看着就要落雪,陆氏徐徐吐出胸中闷气。
她无法评断穆元婧的话,仅靠恶意和私心就挑拨,她若细心去分析,无意就是上了穆元婧的当。
可真的什么都不想,陆氏又觉得难以释怀。
尤其是她想起徐氏的时候,那个因为穆连康的失踪而勉强度日的徐氏,让陆氏的心沉甸甸的。
她想,吴老太君的心境与她也是一样的吧。
不忍心想,不忍心不想。
陆氏在柏节堂外头遇见了周氏,周氏是过来伺候吴老太君用午饭的。
“大嫂,”陆氏拦住了周氏,低声道,“老太君乏了,今日大抵是吃不进午饭了。”
周氏疑惑。
陆氏道:“我刚陪着老太君去了一趟满荷园。”
周氏恍然大悟,思及穆元婧那张嘴,吴老太君吃不下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
周氏没有进去打搅吴老太君歇息,陆氏与她一道缓缓往敬水堂走。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杜云萝的肚子。
“还有小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连潇媳妇身子如何。”陆氏叹道。
周氏浅浅笑了,道:“有她娘家人看着,我多少能放心些,我琢磨着,岭东的年礼这些日子也该到了,等人来了,我再仔细问问。”
周氏请了陆氏进屋里坐下,打发了屋里人出去,道:“元婧到底和老太君说了什么?”
陆氏为难地看了周氏一眼。
穆元婧的话,句句都在挑拨,那些话叫周氏听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况且,她也应了吴老太君,不会把那些话胡乱说出去。
只是,陆氏与周氏平素亲厚,她斟酌了一番,道:“说连康的事,说长房和二房的事。”
周氏的笑容凝在了脸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吞金
屋子里落针可闻。
周氏紧紧抿着唇,一言未发。
陆氏说得很笼统模糊,周氏没有追问,她晓得,陆氏能透出这么些信息来,已属不易。
再往深处说,就是被穆元婧牵着鼻子走了,传到吴老太君耳朵里,平添是非。
周氏只能靠自己猜。
与穆连康相关的,只有他莫名失踪的事,而长房和二房之间……
莫非穆元婧知道了练氏对杜云萝动过手脚?
不,穆元婧不知道。
若穆元婧有证据,以她的性子,早就嚷嚷出来了,怎么可能闭上嘴。
她想看热闹,看长房和二房厮杀的热闹,唯有把证据摊在了台面上,这台大戏才能敲锣打鼓地开场。
周氏暗暗叹息,穆元婧是血口喷人,却把吴老太君气得够呛。
至于杜云萝,如今在岭东,总算是不用为了家里这些虚虚实实的事情操心。
等肚子里的孩子稳稳当当生下来,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陆氏见周氏若有所思,心中亦有些惴惴,低声道:“全是没凭没据的话,大嫂听过就算了吧,三嫂那儿……”
话说了一半,陆氏自顾自摇头。
周氏晓得陆氏的担忧,穆连康是徐氏的心病,若是有证据,提了也就提了,全靠恶意猜测,去勾起徐氏的伤心事,委实太过残忍。
妯娌两人略过了这一话题,谁也不提了。
傍晚时,周氏去柏节堂里伺候吴老太君用饭。
周氏决口不提陆氏,全当不知。
吴老太君刚端起了碗,还没动筷子,外头一阵匆忙脚步声。
芭蕉诧异,撩了帘子往外头走,刚到明间里就跟冲进来的婆子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摔坐在了地上。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怔怔站着,显然是没有挡住那婆子。
“姑娘……”婆子声音发颤,顾不上站起来,手脚并用就要往次间里爬。
芭蕉要拦她,那婆子含糊说了一句,芭蕉就懵在了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婆子爬进了次间里,抬头看着吴老太君和周氏,结结巴巴道:“姑太太没了。”
哐当一声。
吴老太君手中的瓷碗落在了桌上,又滚着掉到了地上,碎开了。
周氏蹭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姑太太她……”婆子抖成了筛子,涨红了脸,“老太君、太太、姑太太她、她吞金没了!”
话音一落,吴老太君一口气没提上来,后仰着倒了下去。
周氏眼疾手快扶住了,唤了芭蕉一道,把吴老太君抬到了榻子上。
柏节堂里忙成了一片。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个儿镇定下来,盯着那婆子问道:“说明白些!”
那婆子本就被吓得够呛,见吴老太君厥过去了,越发慌乱,颠来倒去地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话。
周氏干脆不问了,她要过去满荷园,但柏节堂里少不了人伺候,周氏便叫人去请练氏。
在等练氏的当口,周氏猛得就想到了白日里陆氏说的话,心思一动,与芭蕉道:“去把三太太、四太太也请来。”
家中妯娌四人,不管如何,没有独独把徐氏挡在外头的道理。
没有等多久,众人都来了。
穆元谋和练氏快步进来,后头跟着穆连诚夫妇。
“大嫂,”穆元谋急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
周氏摆了摆手,还未开口,陆氏和徐氏结伴而来。
“元婧没了。”周氏叹息着道。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炸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半晌,陆氏意味深长地和周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现在过去满荷园,老太君这儿已经请了大夫了,三弟妹、四弟妹,你们且照看一番吧。”周氏道。
陆氏颔首。
穆元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淡淡瞥了练氏一眼。
练氏会意,道:“大嫂,我跟你过去吧。”
满荷园里,虽有单嬷嬷坐镇,底下那几个还是慌乱不已。
单嬷嬷请了周氏和练氏进去,低声道:“上午老太君走后,姑太太不肯用午饭,说是想睡一会儿。
奴婢见她睡熟了,就回屋子里用了两口饭,再进来时,姑太太就睡在床上。
直到要用晚饭了,奴婢想她一整日不吃东西不成,就想把姑太太唤起来。
谁知道……
已经没气了。
奴婢查看了,少了几颗金锞子,应当是吞进去了。”
周氏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穆元婧静静躺着,似是吞金痛苦,她的神情扭曲,有些骇人。
可她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
周氏把幔帐挂在床头的铜勾上,吩咐单嬷嬷道:“人已经没了,旁的也都不说了,给元婧换身衣服梳个头,让她漂漂亮亮地走。”
单嬷嬷垂手应下。
练氏站在一旁,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穆元婧,手中的帕子捏得几乎变形。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妈妈说,上午老太君来看过元婧?”
单嬷嬷恭谨道:“是,今日腊八,姑太太最喜欢腊八粥,老太君特地送来,与姑太太说了几句话。”
练氏颔首,等着单嬷嬷继续往下说,那厢单嬷嬷就已经闭嘴了。
练氏只觉得胸口猛得就痛了起来。
她想知道,吴老太君和穆元婧到底讲了些什么,能让穆元婧转头就吞金去了。
穆元婧有自我了断的觉悟,她早就去死了,怎么还会等到今日?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穆元婧没了,穆连诚夫妇和穆连慧都要守孝,那她的乖孙儿从哪里来?穆连慧的婚期都要被拖住了。
练氏红着眼睛,她很想把穆元婧从床上拉起来,摇着她的肩膀好好问一问。
他们二房到底亏欠了穆元婧什么,让穆元婧一次两次地坏他们的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
穆元婧恨的不是长房吗?为什么她不去祸害长房?
二房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练氏心里的火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灼烧了,可那个罪魁祸首穆元婧,却躺在了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办法给她答案。
单嬷嬷就站在一旁,她细细留心着练氏,脑海里全是穆元婧说过的话。
练氏的反应,穆元婧没有看到,但单嬷嬷是看到了。
单嬷嬷在练氏的眼中看到了忿恨。
也对,换了谁,都想把穆元婧给生吞活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血缘
府里的姑太太没了,就算是归家之女,规矩上没那般讲究,但该准备的该布置的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单嬷嬷唤了个胆大的婆子进来,给穆元婧更衣梳妆。
看着穆元婧最后的模样,单嬷嬷不由想,若人真的有魂魄,死后真的有感知,这个时候的穆元婧又在做什么?
也许,穆元婧正站在这屋子里,看着愤怒却难言的练氏哈哈大笑吧。
满荷园里搭起了灵堂,挂上了白绸。
周氏和练氏回到柏节堂里时,吴老太君刚刚醒过来。
老人歪在床上,精神萎靡,眼睛通红,见周氏回来,她以目光询问。
周氏上前禀道:“让单妈妈替元婧梳妆了,老太君,您保重身子骨。”
吴老太君张口想说话,却只有咳嗽一片。
缓了好久,总算缓过气来,吴老太君道:“让阿单来见我。”
单嬷嬷很快就来了,垂泪道:“老太君,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太太。”
吴老太君摆了摆手,道:“你们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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