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握紧了穆连康的手,道:“好在是回来了。”
相较长房、三房的眼泪和激动,风毓院里沉闷极了。
练氏心里有一堆话想说想问,可对上穆连诚和穆元谋,她干脆还是闭着嘴,免得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反叫那两父子嫌弃。
蒋玉暖和娢姐儿不在,穆元谋和穆连诚是不会让她听有关穆连康当年失踪缘由的事体的。
练氏斜斜歪在榻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穆连诚坐在桌边,等着穆元谋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他才给父亲添了一盏热茶。
穆元谋执起茶盏,慢条斯理饮了一口。
“连潇的背伤,你怎么看?”穆元谋问起了穆连诚。
穆连诚抿唇,答道:“似是受过不轻的伤。”
穆元谋垂眸,热气氤氲背后,他的眼神沉沉:“看来,奇袭时,他也并非全身而退。”
“父亲的意思是,您安排的人手已经动手了,却被阿潇脱身?”穆连诚皱了皱眉头,“那大哥和阿潇,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沉闷(月票1110+)
穆元谋挑眉看着穆连诚。
穆连诚斟酌着道:“我总觉得阿潇的态度有些奇怪。”
不仅不似从前一般亲近,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疏离感。
穆元谋没有回答,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西洋钟和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那两父子全然不觉这气氛怪异,歪在榻子上的练氏却觉得沉闷极了。
她宁愿听穆元谋和穆连诚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也不想要这般安静的状况。
一旦安静下来,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练氏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把话题从穆连潇身上转开,道:“连康的那个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穆元谋的指尖微微一顿,转眸看了练氏一眼,浅浅笑了起来:“能有什么来历?一个关外女子,连父亲的名讳都不知道,夫人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练氏有些迟疑,她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可越听庄珂说话,越觉得她的教养并不简单。
虽然练氏没有见过关外胡人女子,但京中的贵女们的言谈举止,她看过的可不算少。
庄珂一举一动,不输给任何一个贵女。
若说是这些日子跟着杜云萝学的,练氏有点儿不信,举手投足里的姿态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不是三个月半年就能学好了的。
庄珂那不知身份名字的父亲,是很认真地教导过孩子的。
练氏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穆元谋安慰她道:“夫人,就算她的父亲是官宦出身,可她的母亲是胡人,她的身份自然而然就低人一头,三房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不足为惧。”
这么一说,倒是平了练氏的心神,她点了点头。
朱嬷嬷在外头通传了一声。
穆元谋让她进来。
朱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垂手恭谨道:“敬水堂里请了大夫,听说是大太太吐血了。”
歪在榻子上的练氏整个人跟一条被捞出了水面的鱼一样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朱嬷嬷:“老朱,你说大嫂吐血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吐血?”
朱嬷嬷哪知道周氏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硬着头皮道:“奴婢听说,世子从柏节堂回韶熙园,再从韶熙园去敬水堂时,都是躺着让人抬了榻子的,许是背伤还很厉害。”
穆元谋和穆连诚交换了一个眼神。
练氏蹙眉,挥了挥手,让朱嬷嬷先退出去。
这几年周氏已经没有再吐过血了,练氏都已经忘记这一茬了,突然听闻周氏又吐了,练氏不禁想着是不是哪里又出差池了。
是谁又在周氏的汤药里放不该放的东西了?
长房重掌中馈,练氏已经夺权无望,又怎么还会再用旧招数,她根本没有再给周氏添过麻烦,那为何突然之间……
练氏吞了口唾沫,转眸看向穆元谋。
穆元谋沉声道:“看来阿潇的背伤很厉害了,他没有回京过年,只怕不是山峪关有事未了,而是伤重不能出行吧?”
穆连诚赞同穆元谋的看法,道:“他待我疏离,大抵也是因为背伤,像从前那样勾肩搭背,他现在的身体未必吃得消。”
如此一想,父子两人都稍稍安心了些。
话又说回来,就算穆连康和穆连潇隐约察觉到了穆连康失踪的真相,他们没有证据,就越不过吴老太君对二房下手。
何况,穆连潇要承爵,有些风吹草动,对长房并无益处。
他们不用心急火燎的,只要一步一步做好准备,机会落下来的时候,就能抓住。
相较穆元谋和穆连诚父子的步步为营,练氏只能干着急。
她有些想穆连慧了。
当时****在跟前时,练氏次次都叫穆连慧的嘴给气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恨不能早早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现在当真嫁了,除了逢年过节回家走亲,轻易就见不到了,练氏反倒是想得慌。
那两父子有什么话都埋在心里,只有穆连慧会跟她说说话,就算不好听,好歹不是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
练氏幽幽叹了口气。
想了穆连慧,又不由自主地想留在了北疆的穆连喻。
这一走都两年半了,也不知道吴老太君什么时候能松口让穆连喻回来。
都怪穆元婧那个不要脸的,自己作死,还非要拉上穆连喻。
练氏越想越气,重重揉了揉胸口,这才稍稍好受些。
等到了掌灯时,各房各院的都往柏节堂里去。
不管底下有多波涛汹涌,这顿家宴在面子上还是热热闹闹的。
穆连潇是被抬着进来的,穆连诚瞥了穆元谋一眼,上前道:“阿潇,背伤得这么厉害?”
“能躺着还是躺一会儿,不然痛得厉害,背直不起来。”穆连潇道。
“养伤急不得。”穆连诚劝解了一句。
穆连潇并没有入席,杜云萝原是想伺候穆连潇用饭的,叫周氏给拦住了,让苏嬷嬷过去伺候。
待散了席,周氏送吴老太君回了屋里,出来后,在庑廊下瞧见了徐氏。
徐氏上前挽住了周氏的手,妯娌两人一道往外头走。
“大嫂,连康能回来,全靠连潇,这份情,我心里会一直记着。”徐氏叹声道。
话里有话,周氏听出来了,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们兄弟且不去说,妯娌相处要讲缘分,我看连潇媳妇和连康媳妇就能说到一块去。”
徐氏浅笑。
韶熙园里,穆连潇躺在内室床上。
延哥儿已经被彭娘子抱回去睡了,杜云萝从净室里出来,脱了鞋子在他身边坐下。
“我还是不放心母亲的身体,”杜云萝勾着穆连潇的手指,“那么大一口血,说吐出来就吐出来……”
穆连潇也有些忐忑,尤其是苏嬷嬷说,周氏原先就吐过血。
杜云萝琢磨着道:“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把邢御医请来?让他给母亲请了脉。”
穆连潇不置可否。
邢御医受甄家供奉,杜云萝若是开口,甄老太爷和侯老太太定不会拒绝,京城和桐城算不上远,唯一麻烦的是邢御医的身子骨。
他也是半百的老人了,还要来回折腾,实在辛苦。
可京中的大夫里头,穆连潇一时也说不上哪一位可以全然信任,不仅愿意蹚浑水跟他们说实话,而且还能闭紧嘴,不把侯府里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往外头说。
此刻并没有这样的人选。
穆连潇叹道:“等我伤好了,我去桐城接邢大人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沉重(月票1140+)
这一夜,杜云萝睡得很是踏实。
舟车劳顿回到了京城,熟悉的地方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穆连潇就醒了,可他却不能再跟从前一样去练功了,在筋骨大好之前,还是不能胡来的。
穆连潇要进宫复命,马车一路将他送到了宫门外。
杜云萝带着延哥儿回了趟杜府。
洪金宝家的昨儿个已经来报过信了,甄氏扶着赵嬷嬷的手在二门上迎她。
杜云萝刚下车,甄氏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杜云萝搂紧了怀里:“囡囡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年可想死娘了。”
甄氏激动,杜云萝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娇娇唤了一声“母亲”。
母女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要讲,甄氏从彭娘子手里接过了延哥儿,与杜云萝一道往莲福苑里去。
莲福苑里,杜公甫和夏老太太也在等着,苗氏和廖氏陪着说话。
甄氏把延哥儿抱给夏老太太,笑着道:“这小子长得可真结实,才抱了这么会儿,我的手就有些酸了。”
夏老太太哈哈大笑。
晓得杜云萝带着哥儿回来了,夏安馨和唐氏过来看她。
瑞哥儿瞪大眼睛和延哥儿说话,乐得大人们都笑声不断。
唐氏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不大也不小,初见家中最得宠的小姑,唐氏笑容温婉:“祖母和母亲都说我这一胎瞧着像姑娘。”
杜云萝莞尔,放柔了目光看着唐氏的肚子,道:“我也觉得是个姑娘,粉雕玉琢,跟年画里的似的。”
唐氏笑弯了眼,头一胎,她也不在意是哥儿还是姐儿,只要家里人高兴便好。
杜云萝问起了姜四娘。
夏安馨笑道:“三弟妹快临盆了,就在屋子里歇着。”
“所以说,这些小家伙们也是爱凑热闹的,说来了就一起来了,”夏老太太一边逗着延哥儿,一边道,“云茹的第二胎也差不多快生了吧?”
杜云萝颔首应了:“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大伯娘说,等大姐临盆时,她去临谷照顾。”
“怀让媳妇有心。”夏老太太点头。
这两年,杨氏把杜云萝照顾得不错,现在又紧张起了杜云茹,对家中出嫁的侄女们都如此上心,让夏老太太对这位常年不在跟前的长媳都生出了不少好感和满意来。
甄氏问起了穆连潇:“世子是进宫去了吗?等下过来用饭吗?”
杜云萝摇了摇头:“世子在山峪关受了些伤,一直没有大好,这回在桐城请邢御医看了,说让他尽量躺着,多休养一段时日,免得落下病根。今日进宫面圣,自然不能躺着去,所以从宫里出来后,还是早些回府歇了。世子说,等他大好了,再来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一听穆连潇受伤了,甄氏不由心中一紧,可他既然能够进宫面圣,想来不至于危及生命。
“请什么安呀,养伤最要紧。”
这话正是甄氏想说的,可她作为媳妇,不能替夏老太太拿主意,这话由老太太说来,才得宜了。
杜云萝跟着甄氏回清晖园。
甄氏仔仔细细问了些在岭东的生活,末了,道:“大嫂在信上说过,宣城里围了昌平伯府,当时亏得你机敏,府衙里的女眷们才没有出事。囡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云萝面上一白,当日情景她一直不愿意去回忆,就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也不愿意想起来。
尤其是她将那歹人砸晕,歹人烧死在了她的面前……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此番心境。
杜云萝真真切切地开始懂得,为何吴老太君不爱提及她在北疆时的事体,尤其是她杀了鞑子的事,老太君决口不提。
亲手抹去一个人的生命,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一样沉重。
她们只是女人,不是奋勇厮杀的将士,她们可以坚毅地把人命背在背上,却无法挂在嘴上侃侃而谈。
“母亲……”杜云萝抿唇,扑到甄氏怀里,低声道,“不说好吗?我不想说……”
娇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安,几分疲惫,甄氏听得心都痛了,赶紧抚着杜云萝的背,安慰道:“不说就不说,只要囡囡平安回来了,娘就不问了,听话,莫怕,跟娘说些高兴事情。我们说世子,他待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杜云萝扑哧笑了出来。
穆连潇出宫后来杜家接杜云萝和延哥儿。
廖氏赶过来,小声问杜云萝:“他还好吧?”
杜云萝抿唇颔首:“大公子一切都好,奇袭古梅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廖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穆连潇在马车里和甄氏请了安,这才接了妻儿回去。
京城的下午很是热闹,外头人声不断,延哥儿竖着耳朵听,模样可爱。
马车入了胡同,驾车的九溪一眼就瞧见一人从马上下来,用力拍开了侯府大门,顾不上通传就冲进了府里。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柔声与周氏说话:“昨儿个吐血了吧?别想着要瞒我,既然身子不好,就多歇一歇,连潇媳妇也回来了,这家里事体你就交给她。”
周氏笑着点头。
外头脚步声传来,单嬷嬷出去看了一眼,见一个婆子跌跌撞撞过来,她沉声道:“做什么!”
那婆子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啃泥,她顾不上痛,手脚并用爬到单嬷嬷跟前:“出事了!”
单嬷嬷的心狠狠一抽,这个场面,似乎与从前的某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北疆那里刚刚传来的消息,四爷没了,四爷战死了!”婆子的声音徒然提高,尖声叫了出来。
声音传进了西暖阁。
吴老太君蹭得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氏,手臂颤颤巍巍抬起,指了指窗外:“外头说什么了?是老婆子的耳朵坏了,听错了吧?元策媳妇,外头那婆子到底说了什么!”
周氏亦是半晌回不过神来,她听得很清楚,那婆子说的是穆连喻战死了。
这怎么可能!
穆连潇他们打下了古梅里,黄纭这会儿还在古梅里城中驻守,北疆退回去的鞑子也在城外被打退了……
而且,现在还是冬天,北疆大雪纷飞的时候,怎么会出这种事!
周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声唤道:“谁在外头,赶紧进来说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怜悯
春寒料峭,一阵北风起,吹得人不住打寒颤。
那婆子跪坐在庑廊下,听见周氏声音,她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想爬起来,腿肚子发软,几次都没有起身。
单嬷嬷深吸了一口气,稍稍镇定了些,拉了那婆子一把,将她半扶半拖着进了西暖阁。
吴老太君的屋里,以这婆子的身份是进不来的。
她头一回进来,顾不上东张西望,单嬷嬷的手一松开,她又扑倒在地上。
吴老太君瞪着眼睛看她。
周氏一面给吴老太君顺着气,一面问道:“你刚才在外头说什么了?仔仔细细再说一遍。”
“唉、唉!”婆子猛一阵点头,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一遍,“北疆那里来报信的,说是鞑子犯境,四爷就、就战死了……”
吴老太君的眸子倏然一紧,险险一口气没上来。
单嬷嬷赶紧替吴老太君掐人中。
周氏沉声问道:“消息准不准?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鞑子?连喻到底是伤着了还是……”
这些具体的事体,婆子就答不上来了。
周氏又问她:“除了柏节堂,还去哪儿报信了没有?”
婆子摇头:“还未去报。”
周氏心中有数了。
杜云萝和穆连潇进来,见里头气氛沉闷,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祖母这是怎么了?”杜云萝问道。
吴老太君歪在罗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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