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出了连康的事体,怎么以防万一都是情理之中的,”吴老太君的声音很是疲惫,她按了按眉心,换作是她,她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我不希望连潇他们是小人之心,可要真的坐实了,我心里也堵得慌。”
单嬷嬷垂眸,没有再劝。
吴老太君心里也明镜一样。
穆元谋能害穆连康,为的就是爵位,那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对穆连潇没有一点儿想法,为了成事,当然也会想要把后院捏在手里。
当时掌家的是周氏,而周氏心神俱疲到吐血……
如今想来,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些事体,能想明白是一回事,能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吴老太君心里的痛苦,单嬷嬷看得最明白。
敬水堂里,周氏正等着他们。
见穆连潇进来,周氏的脸上瞬间就有了笑容:“一路上辛苦了吧?”
穆连潇笑着道:“您知道我的,我闲不住,之前因着背伤,****里躺着不能随意动弹,我浑身都不自在,这回走了一趟桐城,筋骨放松不少。”
周氏抿唇嗔了穆连潇一眼,儿子是宽慰她的,她最是知道。
邢御医要给周氏请脉,周氏先问了穆连潇的伤势:“邢大人,连潇的伤算是全好了吧?”
“您放心,侯爷的伤情无碍。”邢御医说完,从药箱里取出迎枕来,摆在了几子上。
周氏伸出了手。
杜云萝仔细观察着邢御医的神色。
周氏吐血大病一场,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就算那是二房动的手脚,杜云萝也说不好,过了这么多年了,邢御医到底还能不能查出来。
邢御医仔仔细细切了脉,又问了周氏很多问题,最后道:“伤过心肺,这些年养回来了不少,但前些日子又受了些刺激,虽说没有郁结,但吐血总归伤身。”
穆连潇和杜云萝交换了一个眼神。
杜云萝在穆连潇的眼中看到了愤怒。
周氏一个内宅妇人,就算是操劳过度,也不该是伤了心肺。
看来,周氏当年吐血,绝对不是劳累的关系。
“平日里不要大喜大悲,如何养生,我看您是心里有数的。”邢御医道。
周氏垂着眼帘。
对于这个结果,她已经有了准备,真的听到的时候,心寒多过于惊讶,余下的是侥幸。
就算二房做了那么多,长房也没有垮。
如今更是继承了爵位,一切沿着它应该有的轨迹在发展。
他们也能弄清楚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被二房的人瞒在鼓里,否则,真是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邢御医一面收拾了药箱,一面与杜云萝道:“我时隔十多年被你们请回京城,来了少说也要住上三五日,不然老骨头可吃不消。
来也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府里和你娘家还有谁要看诊,你只管说。
反正我现在吃甄家饭,什么都能说,不怕得罪人。”
杜云萝失笑。
邢御医要给府里人看诊,就略不过现在正病着的练氏。
杜云萝和穆连潇商量了,带着邢御医去了风毓院。
她好些时候没有到过风毓院了,也一直不喜欢这里。
刚迈进去,便有小丫鬟脆生生请安。
杜云萝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董嬷嬷站在庑廊下,赶忙给杜云萝行礼。
“二婶娘在屋里吗?”杜云萝问道。
董嬷嬷应了,快步进去通传。
练氏靠在引枕上,有气无力道:“连潇媳妇?她怎么来了?”
“边上跟着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头,太太,可能是侯爷去桐城接回来的御医。”董嬷嬷道。
一听御医两字,练氏的心就直打鼓。
御医到府,为的是给周氏看病。
练氏惴惴,当年的痕迹不晓得会不会被看出来。
她并不想见邢御医,她怕心里隐藏着的那些秘密会被人看出来。
从前,练氏一直都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最近这些日子,她身心疲惫。
“告诉她,我在歇午觉。”练氏低声道。
董嬷嬷为难地看向朱嬷嬷。
朱嬷嬷暗暗叹气,这哪里是歇午觉的时候?连午饭都还没有用上呢!
她硬着头皮道:“太太,邢大人进府不会只住一天,您今日不见他,明日里也……”
练氏只能苦着脸应下。
杜云萝和邢御医进来。
屋里的药味更浓,杜云萝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练氏没有精神应付杜云萝,杜云萝也懒得与她费口舌,就等着邢御医看诊。
邢御医眯着眼睛,略显深沉:“太太的身子没什么大碍,您这是心病,郁结不发,什么药材吃下去,都是浪费。”
练氏的脸色白了一白。
朱嬷嬷赶忙道:“大人说得是,自从我们四爷没了,太太就一直不舒坦,就是思念四爷的缘故。”
邢御医哼笑道:“当大夫的,只能看外症,心病治不了。太太心里不舒服,与其吃药,不如多拜拜菩萨,求个心安。我给太太开一副宁神静心的药。”
练氏张嘴想说吃什么都浪费,那还开什么方子,余光瞥见杜云萝,那些话还是都咽了下去:“麻烦大人了。”
待从风毓院出来,杜云萝压着声问邢御医:“二婶娘的身子真的没大碍?”
“我说了,她是心病,她的心有病。”邢御医答道。
杜云萝炸了眨眼,多少领会了这其中的意思,而后浅浅笑了:“您给她开的方子,她未必吃。”
邢御医冷笑道:“我是对症下药了,她要是不吃,我也没办法。她那个病症,死是死不了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 平顺
夜色浓郁。
彭娘子带着延哥儿下去歇了,杜云萝才转身去了净室去梳洗。
等妥当了出来,穆连潇坐在床边等她,杜云萝笑着过去。
“邢御医给三婶娘和四婶娘诊了诊,说是身子还不错,”杜云萝爬进了被窝里,柔声与穆连潇道,“他前回不是觉得大嫂眼熟吗?我跟他说,大嫂是顺王爷的女儿,他才恍然大悟,说他在太医院里当个小学徒的时候曾经跟着师父给庄贵妃看诊过。”
穆连潇含笑听着,等杜云萝说得打哈欠了,他才吹灯落帐。
幔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杜云萝揉了揉眼睛,道:“对了,邢御医说二婶娘有心病,死不了,一旦情绪起伏大了,就会不舒服。”
穆连潇搂着杜云萝的肩,手上轻轻拍了拍,表示知道了。
杜云萝却在想旁的。
前世她从不知道练氏有心病,甚至没见练氏那儿动不动就支了药炉子。
可见是前世事事顺心,她没有犯过病,今生麻烦不断,这才发作起来了。
模模糊糊的,杜云萝睡了过去。
翌日里,杜云萝夫妇两人和邢御医一道去了杜府。
甄氏仔细问了邢御医一些娘家人的状况,尤其是甄老太爷和侯老太太的身子,晓得他们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的身子也算不错。
而杜公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邢御医,不由也感慨万千。
他的腿比邢御医伤得早,邢御医伤得却比他彻底多了,与邢御医一比,杜公甫越发不觉得自己的腿伤是什么大碍了。
府中还有一个孕妇。
唐氏的肚子圆滚滚的,这几日被肚子里的小东西踢了几脚,腰酸背痛着,在屋里歇着。
甄氏请了杜云萝和邢御医一道过去。
杜云萝从前住的安华院,现今已经给了杜云荻夫妇,对此杜云萝也是认同的,就跟从前她和杜云茹说的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
虽然换了主人,安华院却和她住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唐氏歪在榻子上,刚要起身问安,就被甄氏劝了回去。
邢御医对妇人孕中的状况不算顶顶精通,但毕竟是做御医出身,各科都有涉猎。
甄氏在一旁坐下,一面等候邢御医看诊,一面低声与杜云萝道:“你嫂嫂娘家也是心急,离生产还不多还有两个月呢,就已经送了催生包了。”
杜云萝莞尔。
她记得,前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闹出了施莲儿的事体,唐氏受刺激小产。
今生那施莲儿早就成了安冉县主手中拿捏的蚂蚁,施仕人仕途受挫,这两兄妹都掀不起风浪来,也祸害不到杜家。
唐氏肚子里可爱又懂事的姐儿,总算可以平平顺顺地生下来了。
甄氏又与杜云萝说起了杜云茹:“你大伯娘送了信回来,说是正月里生的,这回是个儿子,小胳膊粗壮,一看就是个精神的。
邵家那儿也得了信了,欢喜得不得了,云茹现在是儿女双全,元洲在岭东又有大伯关照着,家里也都放心。
之前听闻大伯要调任,可文书一直没下,也不知道准不准了。”
杜云萝知道杜云茹这一胎定是个儿子,可听甄氏说了,心中还是欢喜极了。
至于杜怀让的官途,这几年总说着要调,却有没动静。
杜云萝琢磨着,今年不调江南,明年也该调任了。
许是宣城昌平伯府刚倒,圣上想让他再在岭东兜个底。
说到了杜云茹那儿,就少不得说杜云瑚几个。
沈温彧在翰林院里做事,他性子温和老实,与他亲大哥和杜云荻这个隔了房的小舅子同僚做事,也没任何不自在。
杜云瑚是彻底轻松了,养了两个月的身子,如今那肚子也显怀了。
诚意伯府里待杜云瑛极好,她生头一胎时伤了身,这两年一直在养。
“我与你交个底,”甄氏压着声儿道,“云瑛过年时回来,我瞧着她是圆润了不少,可二嫂前回跟我说,云瑛的肚子就是没动静了,诚意伯府里也请了御医看诊,药吃了不少,就是怀不上。
邢御医在,二嫂把人请去诚意伯府,许是会让伯府里忌讳,觉得我们看不上他们请的大夫似的,我琢磨着,二嫂可能这两日会让云瑛回一趟娘家来。”
杜云萝听了便有数了,颔首道:“若二伯娘提起来,您使人跟我来说。”
又说杜云诺,正月里生了个儿子,坐月子没回娘家来,倒是廖氏去应家看了她两回,只说一切都好。
“侯爷原就说过,那应稽是个耿的,想来也不会欺负四姐姐。”杜云萝笑着道。
甄氏抚掌笑了:“他们应家是有求于杜家,又想要两个得力的连襟姻亲,那应佥事做事灵巧,佥事夫人更是活络人,云诺的日子不会不舒坦的。”
两人正说着,苗氏就使了人过来,为的就是杜云瑛的事体。
甄氏和杜云萝都心知肚明,问了邢御医一声,就把这事儿给应下了。
等杜云瑛带着儿子回娘家那日,杜云萝没有回去。
邢御医过府瞧了瞧,说是从前生产时伤身了,月子里没养回来,这些年看着人圆润了,底子还亏着,就算怀上了孩子,生下来也不好养。
杜云瑛听了疑惑,只说伯府里请的御医没仔细说过这一茬。
邢御医嘿嘿直笑,问杜云瑛道,月子里调养时是谁开的方子。
杜云瑛这才明白了,那御医本事不济,耽搁了她的身子,这会儿不敢明说,想把她养回来,却始终差一口气。
苗氏连连道了谢,让邢御医新开了方子。
在京中小住了五日,鸣柳又把邢御医送回了桐城。
邢御医留下的药方使得敬水堂和柏节堂里都添了药味。
风毓院里的药一直没有断过,至于用的是谁的方子,杜云萝就不晓得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吴老太君的精神气也好了不少。
眼瞅着就是端午了。
杜云萝让人去厨房里取了包粽子的材料,亲手给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包了些粽子,让洪金宝家的送回去。
娘家里送了,婆家也少不了,便又依着口味,给吴老太君和周氏送了几只。(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未知
五月初五一大早,杜云萝就忙着按品大妆,要随吴老太君和穆连潇进宫磕头。
侯夫人的冠服前两日就送来了,依着杜云萝的尺寸新做的,稍有些不合身的地方也已经改了。
杜云萝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身上的华服,目光灼灼。
这是她第一次在进宫时如此装扮。
穆连潇笑着与她道:“还挺好看的。”
杜云萝嗔了他一眼。
吴老太君昨夜歇得不错,今日面色也好了许多。
庄珂和穆连康也收拾妥当了,与他们一道进宫。
马车到了宫门外,穆连潇和穆连康去了前朝,吴老太君带着杜云萝与庄珂往后宫去。
外命妇给内命妇请安,素来规矩多,吴老太君毕竟上了年纪,在礼数周全之后,和镇国公老夫人一道被请去了慈宁宫。
待娘娘们离开之后,外命妇们活络了许多,目光便时不时往庄珂身上打量。
定远侯府设灵堂时过府来上香过的夫人们是见过庄珂的,余下的皆是头一回。
庄珂的出身和她的蓝眼睛成了众人关注的点。
饶是庄珂大方,都叫她们暗悄悄递过来的目光给看得够呛。
好在没过多久,皇太后又使人来唤庄珂,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杜云萝陪着庄珂一道往慈宁宫走,半途南妍县主不疾不徐过来,柔柔朝杜云萝笑了。
杜云萝亦是莞尔,她和南妍也有几年不见了。
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比起杜云萝离京的时候,南妍县主丰腴了些,不再是从前那般纤瘦。
庄珂进了正殿,杜云萝和南妍县主站在庑廊下说话。
“没有带着你家小世子来?”南妍语调轻快。
杜云萝抿唇笑了起来:“我也没瞧见你家的小郡主。”
打趣过后,几年不见的疏离消散了许多。
“昌平伯的事体,你是清楚的,对吗?”南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附耳与杜云萝说的,见杜云萝点头,她又道,“我从前是不知道的,前生谁效忠了谁,我一概不知。
这一回,偶然听见世子与王爷说话,才猜出来一些。
虽说倒了一个昌平伯,对王爷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他的胜算,比起从前,越发小了。”
后头的话,南妍县主没有说下去,杜云萝也没有接。
胜算小了,却未必挡得住贪婪的心。
前世瑞王起兵造反就是匆忙的,根本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可他还是搏了一把。
今生少了昌平伯,李享和李栾会如何选择,对杜云萝和南妍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
南妍的笑容略显轻松,她是想明白的,最坏不过是永守皇陵,她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准备,根本不会迷茫和害怕。
只是心中的期冀有丝丝萌芽,就如春日的微风拂过。
这个沉重的话题,两人都不想过分纠结。
南妍县主另起了一个话题:“知道今日里,外命妇里都在议论什么吗?”
杜云萝眼珠子一转,笑了:“是在说我家嫂嫂吧。”
“是,”南妍县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道,“也不全是。”
杜云萝等着南妍继续往下说。
“郡主自是躲不开议论的,宫中下旨的时候,有不少人将信将疑,顺王爷了无音讯几十年了,怎么就突然冒了个女儿出来,因而今日都在看,郡主与庄贵妃和顺王爷到底像不像。”南妍往正殿方向瞟了一眼,“我年纪轻,从未见过庄贵妃和顺王爷,那些年长的,这会儿就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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