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有一个婆子又犹犹豫豫地回来了。
“妈妈还有什么话要说?”杜云萝抬眸问她。
那婆子是针线房的管事许家的,她讪讪笑了笑,硬着头皮道:“奴婢有一事儿想与夫人说。
夫人记得清明时跟着四爷去了的那个紫竹吗?
她娘家和奴婢的媳妇的娘家都是柳树胡同里的,前两日,紫竹的妹妹托奴婢的媳妇传话,说是想进府里来做事。
奴婢原想着,这事儿不该奴婢经手,也不好胡乱应承人家。
可转念又想想,紫竹做事还是很仔细的,又跟着四爷去了,她家里也怪……
嗯哼,就想来夫人跟前禀一声。”
杜云萝睨了许家的一眼。
她晓得许家的要说什么,许家的想说李家那儿怪可怜的,只是紫竹是追着穆连喻去的,可怜两个字心里想想就得了,嘴上是断不敢出口的。
许家的来禀,看来李家那里应了些好处与她了。
杜云萝轻轻点了点桌面,本想开口拒绝,转念一想,倒是按捺住了,道:“这事儿我晓得了,府里若是缺个小丫鬟,我会记得的。”
许家的也没指望杜云萝一口应下,能得这么一句话,心满意足了,连连夸赞杜云萝心肠好。
锦蕊扶着杜云萝回了韶熙园,轻声道:“夫人真想让紫竹的妹妹进府里来?她突然想进府,肯定是有缘由的。”
“紫竹是因为苍术才死的,与我原也没什么关系。”杜云萝道。
“话是如此说,”锦蕊给杜云萝添了茶,道,“奴婢前回不是在紫竹婆家那儿看见朱嬷嬷了吗?许是二房那儿想翻旧账。”
“我不怕她翻。”杜云萝抿唇。
当年旧事,穆连喻和穆元婧通奸,不是她逼出来的,那两人在杜云萝进府之前就有了首尾。
杜云萝做过的事,就是把那些丑事掀开来,而不是一床棉被盖下去,无声无息地就收拾了。
练氏若是想把这事儿闹到柏节堂里去……
杜云萝垂眸,眸色深深。
这些日子太过安静了。
今生与前世不同,二房的夺爵之路还要怎么走,杜云萝心里是没有底的。
谋划了十几年,说他们会在这个当口放弃,杜云萝也不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刀子,而且还是往要害处刺,不如丢一个“软肋”给练氏,让她兴风作浪一番。
前些日子邢御医的到访,吴老太君嘴上不说,杜云萝却看得出来,她老人家心里是有数的。
二房的所作所为,他们只明确说了穆连康的失踪,余下的,全由着吴老太君自己想。
杜云萝此刻觉得,多多少少可以让老太君再知道一些状况。
如此,也不至于将来一下子撕开了窗户纸,让吴老太君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这一回,不如就从紫竹的死开始吧。
杜云萝低声吩咐锦蕊,锦蕊颔首应了。
翌日下午,锦蕊便又出现在了柳树胡同。
锦灵请了她坐下,道:“我倒没看出来,夫人身边如今这般空闲了。”
锦蕊扑哧笑了,扬手轻轻捶了锦灵一下,这才正色道:“是夫人让我来的。昨儿个李家二姐儿使人往府里递话,想进府做事。”
“李家二姐儿?”锦灵的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着把李家大娘来问她紫竹的死因和李家二姐儿许是在外头听到了些什么,一一告诉的锦蕊。
“李家给了许家的什么好处?”锦蕊又问。
“许家的?是纤巧的婆家吧?”锦灵解释道,“纤巧从前是府里针线房的,叫许家的看上,娶回去做了大儿媳妇。许家的有个小儿子,可喜欢李家二姐儿了,整日里让纤巧回娘家来,去李家说亲,李家大娘没松过口。”
锦蕊明白了,道:“大抵是婚事要定下,就让二姐儿进府里做一年半年的丫鬟,往后说起来也是伺候过主子的。”
“夫人是怎么想的?”锦灵转着漂亮的眼珠子,“那李家突然让二姐儿进府,只怕是为了紫竹的事体。”
锦蕊浅笑:“夫人说,就怕她不查,闹出来了也无妨。”
既如此,锦灵心里也有数了,唤了莺儿来,让她去隔壁请了李家大娘。(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一章 箬竹(月票270+)
李家大娘很快就来了,后头还跟着李家二姐儿,撩开帘子进来,见锦蕊也在,两人具是一怔。
“这不是锦蕊姑娘吗?”李家大娘堆着笑,讨好道,“来看云栖媳妇呀。”
锦蕊含笑点头,目光落在李家二姐儿身上。
她还未及笄,模样还挺端正,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又长得白皙,进府里当值,倒也够格了。
锦蕊柔声问道:“大娘,今日里,许家的与夫人提了你们二姐儿进府的事儿了,我正好来看锦灵,夫人顺便让我瞧瞧你们二姐儿。”
李家大娘愕然,眼睛在锦蕊和二姐儿身上来回转:“我们二姐儿要进府?许家的怎么会……”
“娘,是我求了许大娘。”李二姐儿道。
李家大娘的脸霎时一白:“我们前几日不是说好了吗?不提进府的事情了!”
“我要进府里去,”李二姐儿憋着嘴,道,“往后我嫁去许家,纤巧姐姐是府里当过差的,我与她一比,不是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土狍子了吗?”
“浑说!”李家大娘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嫁去许家,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居然拿出来胡说。
女儿家名声最要紧,李家大娘头痛万分,要不是锦灵和锦蕊在,她都要上手去揪二姐儿的耳朵了。
当着这两人的面,李家大娘只能连连摆手:“给姑娘添麻烦了,都是这傻丫头自己的主意,我没应过她。还请姑娘告诉夫人,我们姐儿不进府的。”
“娘,我要去。”李二姐儿不依。
锦蕊和锦灵交换了一个眼神,轻笑道:“这事儿你们自个儿商量,府里现在也不缺人手,真要进府,也是等缺,你们要是想去,我就给记着,有合适的缺了,就让二姐儿进府,要不然,自然有别家的顶上。”
李家大娘连连赔礼,拉着李二姐儿回去,李二姐儿甩开了李家大娘,噗通就给锦蕊跪下了:“姑娘,求求你让我进府吧。”
锦蕊没应她,只是看着李家大娘。
那母女两人一时之间也闹不出个结果来,都是红着眼睛回去的。
锦灵看在眼中,叹道:“由着她们自己琢磨去吧,我们催也好,挡也好,落在人家眼里,倒像是夫人理亏了似的。”
锦蕊也是这个意思。
待回了府里,便把这事体禀了杜云萝。
杜云萝摇了摇头:“她为了进府,先把婚事应下了,倒是个有胆儿的。”
胆大又倔强的李二姐儿到底还是说服了李家大娘。
杜云萝想了想,把人安排在了花园司花,打理园子的管事娘子钟海家的领了李二姐儿过去,取了名字叫箬竹。
敬水堂里,周氏听底下人提起了箬竹,便问了杜云萝一声。
杜云萝笑着道:“是那紫竹的妹妹,许家的来跟我提的。
我让人打听了,箬竹与许家的小儿子在说亲,估摸着明年及笄了就嫁出去了。
箬竹说,许家的与大儿媳纤巧都是府里当差的,她怕自己没进过府,往后叫婆家看低了。
我琢磨着也就一年的工夫,就应下了。”
周氏心里有数了,道:“让她在花园里司花也好,不去老太君跟前,免得老太君提起来伤心。”
风毓院里也得了信。
练氏瞪大眼睛,道:“连潇媳妇真让紫竹的妹妹进府了?她倒是胆子肥了,仗着老太君喜欢她,我倒要看看,老太君知道她在背后摇扇子旺火时,还会不会护着她。”
朱嬷嬷不赞同,低声劝着练氏:“老爷说得对,太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您做起来没意思。”
练氏偏过头不停。
朱嬷嬷见劝不动她,只能用上了缓兵之计:“那太太再等等,人才刚进府,就叫她知道些蛛丝马迹,也许会让她疑心。”
“疑心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练氏啐了一口,说了两句,倒也没驳了朱嬷嬷。
五月一过,傍晚时就多雷雨。
天色暗下来,轰隆隆一阵,雷声大得连大人们听了都有些慌,别说是几个孩子了。
杜云萝抱着延哥儿,柔声细语的哄。
花园里,福满催着箬竹把几盆花都搬到游廊里,莫要叫那雨水打烂了。
刚刚搬好,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雷电倒是歇了。
两人落汤鸡一样的回到了住处。
箬竹是新来的,只能硬着头皮去打水,经过钟海家的窗外,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说变天就变天,我连后院里这几步路都没走回去,亏得你这儿近,我才没有淋湿了。”
这声音陌生,箬竹听不出来。
后头跟着的是钟海家的的笑声:“姐姐平日里忙碌,我想请你吃茶,你都抽不出空来,今日里也是赶巧了。”
“可不是,这雨太大了,哎呦,我又想起三年前了,府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时候也下了这么大的雨吧。”
钟海家的赶忙打断了:“过去的事儿,姐姐还提起来做什么,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这不是就跟你说一说嘛!我跟你说,那年七夕之后,我是亲眼瞧见过那东西的,绝不是那一位的身形,定是府里招惹上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起来也是邪乎,那年清明,府里死了个丫鬟,是韶熙园里的苍术吧,今年也是清明,死了个紫竹,一样都是投井,哎呦我的娘呦!今年中元,不会再来一遭吧。”
钟海家的怪叫一声:“我的好姐姐呦,可别说这些了,怪渗人的。紫竹是死在府外的,跟咱们府里没关系,你可别吓我了。”
里头转开了话题。
箬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赶紧就跑开了。
午后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放了晴,天色也慢慢亮起来了。
钟海家的的房门被打开了,里头出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她瞥了一眼庑廊下湿漉漉的一块地,转身与钟海家的告辞。
箬竹偷偷瞧着,问福满道:“姐姐,那位妈妈是谁呀?”
福满换上了干净衣服,凑过来看了一眼:“那是闻妈妈,府里巡夜的,你可别招惹她,她在夫人的陪房古家妈妈跟前能说上几句话的。”
箬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闻妈妈刚才说的那东西是什么?那一位又是哪一位?中元节、不干不净的,箬竹不由打了个寒颤,那东西不会是妖怪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二章 胭脂(小兔妈和氏璧+)
六月初的清晨,已经有些热了。
亏得风大,花厅开着窗户南北通风,还不至于闷人。
杜云萝正听管事的婆子们回话,就有一个娘子白着脸进来。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那娘子垂下头,颤着声,道:“夫人,前头门房上刚收到了讣告,姑爷过世了。”
杜云萝一时没反应过来,挑眉道:“谁?谁没了?”
“姑爷没了,平阳侯府的小公子。”娘子道。
杜云萝端在手中的茶盏差点儿洒出来,屋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具是愕然吃惊。
“好端端的,怎么没了?”杜云萝追问。
那娘子摇头,道:“来报信的没有细说。”
杜云萝按了按眉心。
晋尚前世是短命,死的时候不过二十六岁,但那也是在两三年后,为了劝架,失足摔下了寺院高高的台阶。
杜云萝本以为,今生穆连慧敢嫁给晋尚,就是因为她能拦着晋尚,不叫他去掺合他妹夫家里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体,可没想到,晋尚还是死了。
死的这么突然,叫人完全没有想到。
到底是为了何事?总不至于,他现在就去劝架了吧?
杜云萝吩咐人去问问仔细,又让人把信儿往各处报去,自个儿亲自去了柏节堂。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正和延哥儿逗趣。
每日杜云萝去花厅里议事的时候,都会把延哥儿送来吴老太君跟前,有哥儿陪着,老太君的心情一日比一日舒坦多了。
“今日回来得早。”见杜云萝进来,吴老太君笑着道。
杜云萝垂眸行礼。
见她没有笑容,吴老太君不由也收了笑意,试探着问道:“连潇媳妇,怎么了?”
杜云萝低声道:“祖母,刚刚平阳侯府来报信,姑爷没了。”
吴老太君的眸子倏然一紧,愣怔良久,才不敢相信地问:“没了?是说晋尚?”
杜云萝郑重颔首:“是这么来报的,具体是怎么没的,还不晓得。”
吴老太君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往后仰倒去,杜云萝赶紧扶住了,给吴老太君垫好了引枕。
“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吴老太君难以置信,“我看他也不是病弱之人,怎么会呢……”
周氏得了信过来,亦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见吴老太君闭着眼睛在歇息,她就没有开口,只是以目光询问杜云萝。
杜云萝点了点头,周氏无声叹息。
风毓院里,朱嬷嬷听了来报信的媳妇子说的话,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了。
她怯怯回头看了正屋一眼。
晋尚死了,穆连慧一下子成了寡妇,这让她怎么去跟练氏开口?
练氏的身子,近几日才稍稍舒坦了一点儿,叫她知道女婿死了,怕是要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了。
朱嬷嬷愁得不行,但是这消息又不能瞒下,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里。
练氏歪在榻子上,珠姗轻柔给她扇着蒲扇。
“太太,”朱嬷嬷两眼一闭,垂着头,道,“平阳侯府来报信,说是姑爷过世了。”
珠姗的手腕一僵,蒲扇落在了练氏的身上。
练氏浑然不觉,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朱嬷嬷:“老朱,什么意思?”
朱嬷嬷狠狠抓了一把手心:“太太,姑爷过世了。”
练氏的胸口猛得就是一痛,她想说话,可堵得慌,一口气没接上,眼前一片发黑。
珠姗回过神来,赶紧替练氏揉着胸口:“太太、太太您莫急。”
练氏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才慢慢缓过起来:“我不信,我们慧儿怎么会……老朱,你去问问明白!”
最后的声音尖锐,刺得耳朵痛,朱嬷嬷唬了一跳,赶紧点了头,转身出去了。
隔了一刻钟才又回来,她道:“太太,侯爷回府了,急匆匆去的柏节堂,奴婢估摸着是有信了。”
练氏闻言,双手一撑要坐起来,动作太急,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她根本顾不上,催着朱嬷嬷替她更衣梳头,急忙去了柏节堂。
练氏踉踉跄跄到了吴老太君屋里,见众人都拉长了脸,她吞了口唾沫,问道:“连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连潇清了清嗓子,脸上有一丝尴尬,可还是把打听到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晋尚是被毒死的,死在了胭脂胡同里。
“胭脂胡同?”练氏怪叫一声。
胭脂胡同原是叫作猫儿眼胡同,背后靠着水,地方清幽,有官宦人家将外室安置在胡同里,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了第一家就有了第二家,十几年前,还出了原夫人闹上门的事儿,被茶楼里说书的称作胭脂胡同,这一称呼也就慢慢传开了,百姓们听了这四个字,都往官家外室身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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