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忍俊不禁,接过了花,凑到鼻尖嗅了嗅:“延哥儿给母亲的花,真香呀。”
延哥儿高兴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饶是声音再轻,还是会吵着哥儿,小小的人儿歪着嘴又要哭。
杜云萝赶紧搂着他低声哄着。
孩子嗜睡,没一会儿也就安静了。
夫妻两人有话要说,见哥儿熟睡,便让彭娘子先带一带哥儿,等下饿了再送来。
彭娘子抱着哥儿出去,原本想唤上延哥儿,却见延哥儿扒拉着杜云萝不松手,也只能作罢。
弟弟一离开,延哥儿就热闹了,手中的花串在杜云萝的耳边鬓角来回比划。
杜云萝让他闹,亲了一口儿子的脸颊,与穆连潇道:“往后定是个会拿着花讨姑娘家欢心的臭小子。”
穆连潇失笑,那云萝花架原本就是他种来讨妻子欢心的,这么算来,他也是个臭小子了。
洪金宝家的给杜云萝送了些吃食来。
杜云萝其实不喜欢月子里的这些东西,可为着自个儿的身子,又要喂哥儿吃奶,还是皱着眉头全用了。
洪金宝家的收拾了碗筷,伺候杜云萝漱了口,哄着延哥儿随她出去玩。
耳室里只留下夫妻两人。
穆连潇握着杜云萝的手心,看了一眼掌中的红印,他刚才就注意到了,杜云萝的掌心有些破皮。
不仅是掌心,嘴唇上也是,定是生产时疼痛给弄破的。
穆连潇心疼,对着掌心轻轻吹了吹:“我等在外头的时候,都听见你叫痛。”
杜云萝笑着道:“有这么大声?我还咬牙忍了呢。”
“看出来了,”穆连潇的指腹轻柔擦过杜云萝的唇沿,没有碰到她的伤口,“都咬破了。”
“很快就会好的。”杜云萝道。
穆连潇浅笑,明明他是来安慰她的,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云萝,”穆连潇的唇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亲昵又小心,“又吃苦了。”
有些痒,却也有些酸,杜云萝鼻尖发酸,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不苦的。”伸手环住了穆连潇的脖颈,杜云萝喑哑着道。
她是真的不觉得苦。
怀胎十月、临盆生产,对于她来说,痛是痛的,却是欢喜的,这是她的蜜糖,她甘之如饴。
真正苦的,是前世的五十年,悲伤和后悔压在心田,几乎要压垮了她。
额头抵着额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着,但也明白对方的心意。
心中满满当当都是彼此。
良久,穆连潇才微微直起身子来,望着杜云萝的眼睛,道:“祖母会给哥儿取个什么名字?”
杜云萝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我可猜不出来,但肯定是个好名字。”
外头太阳落山,穆连潇让人把晚饭摆在了耳室里,一面吃,一面陪着杜云萝说话。
延哥儿捧着他的小碗儿,一个人吃得兴高采烈。
等哥儿饿了,彭娘子又把孩子抱来,交给杜云萝喂奶。
一室温馨。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思索了一下午了。
她事先也准备了几个名字,可等见着了哥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那几个名字不够好了。
想取新的,又一直没有满意的,就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一道想,谁想得好,就重重有赏。
秋叶眯着眼睛笑:“老太君,我们几个只识几个字,能给您念一念信,整理整理书架,要说取名字,可真没有那个能耐了,这个赏银呀,想得也得不了。”
吴老太君笑着啐她:“哪里是只认得几个字了?你们这一个个呀,商贾人家的姑娘们都没你们厉害。”
屋里头笑声一片。
陆氏踩着笑声进来,道:“说什么呢?这般热闹,也说与我听听。”
秋叶赶紧扶着陆氏坐下,道:“四太太赶紧来得了这赏银。”
“鬼机灵!”吴老太君点了点秋叶,转头与陆氏道,“连潇媳妇又添了个哥儿。”
陆氏笑着道:“我那儿也得了信了,当真是桩大喜事。我琢磨着她今日里怕是累坏了,就没去韶熙园里,等明日再去看看我们的哥儿到底长得什么样儿。”
“什么样儿呀?”吴老太君提起哥儿,就笑得合不拢嘴,“皮实的小子,哭声亮极了,可真是精神。你来了也好,与我参谋参谋,到底取个什么名字。”
陆氏笑盈盈应了,陪着吴老太君一道,仔细挑了几个字。
最后定了一个“允”字。
“允,信也;允,诚也。”陆氏记得,《尔雅》里便是如此写的。
吴老太君盼着的,是哥儿能成为一个诚信、公允之人。
“是个好名字。”陆氏笑着道。
吴老太君让秋叶备了笔墨,请陆氏代笔,写了这个“允”字,差人送去了韶熙园里。
(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章 辛苦(求月票)
这张写了“允”字的纸,是秋叶送来的。
锦蕊把纸递给了穆连潇。
杜云萝凑过去一看便笑了:“四婶娘在祖母那儿?”
“可不是,”秋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老太君让奴婢们帮着想名字,说是想好了有赏,可奴婢几个哪里会有那个水平,亏得是四太太来了,这赏自是给了四太太的。好在奴婢手脚快,得了这送名字来的差事,这才能也领一份赏。”
秋叶年纪不大,声音和银铃似的,不管是正儿八经说话还是打趣凑热闹,都带着几分清脆笑意,落在耳朵里,格外舒心。
锦蕊抓了一把赏银,塞到了秋叶的怀里,大笑道:“给你给你,老太君那儿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
秋叶嘻嘻笑着,又与杜云萝和穆连潇说了老太君取名的经过,见主子们欢心,她才兴高采烈地回去复命了。
杜云萝看着秋叶的背影。
秋叶是芭蕉一手带出来的,岁数小,胜在活泼,能逗吴老太君开怀。
青松被吴老太君借去了风毓院,不晓得何时能回来,如今柏节堂里进屋做事的丫鬟就以秋叶为大,在老太君跟前还得些器重。
穆连潇低头看着纸上的字,念道:“允哥儿,穆令允。”
杜云萝对这个名字也满意,长辈赐名,本身就是福气。
等夜深了,杜云萝催着穆连潇回屋里歇息了,又把允哥儿抱来,耳室里这才歇了灯。
这一夜,杜云萝歇得并不好。
半夜里允哥儿饿了,咧着嘴儿哭,杜云萝一个激灵就醒了。
锦蕊也警醒,夏日里不冷,她也顾不上披身衣服,趿着鞋子就点了灯,伺候杜云萝给允哥儿喂奶。
“夫人这样实在是辛苦了些,”锦蕊揉着眼睛道,“原本该是奶娘带的,夫人自己奶哥儿,夜里都不能安睡了。”
“奶娘不好挑,之前选的三个,哥儿都不喜欢,总不能叫他饿着。”杜云萝按了按眉心,轻轻抚着允哥儿。
白日里,洪金宝家的亦或是彭娘子能帮忙带一带哥儿,可夜里,允哥儿是必须在她身边睡的。
若是跟着彭娘子,允哥儿半夜一哭,要把延哥儿都闹起来了。
延哥儿看着懂事听话,只是有一样,若是他没有睡舒坦了,第二天就特别闹人,哼哼唧唧的,这里不行,那里不好的。
因此,只能在允哥儿刚开始哭的时候就止住他,免得把一院子的人都给哭醒了。
等允哥儿吃饱了睡了,杜云萝压着声儿与锦蕊道:“我倒是还好,总归是坐月子,白日里也没别的事情。”
锦蕊含笑,道:“奴婢也不妨事,守夜也不单是奴婢一人。”
杜云萝夜里睡得少,白日里精神就差些。
穆连潇看着心疼,揉着她的手,道:“哥儿这会儿不闹,你再睡一觉。”
杜云萝垂着眼睑点头。
周氏和陆氏一道来看她,晓得她疲惫,便没有吵她,直接去看了哥儿。
允哥儿刚刚换了尿布,窝在彭娘子怀里睡觉。
周氏小声与彭娘子道:“奶娘没挑好,这些时日你也要辛苦了,我琢磨着,白日里就让延哥儿去我那儿,也省的你顾着两个,太过操心。”
彭娘子确实也是有心无力了。
带小主子,跟他们仆妇家里养孩子可不一样,一定要仔细小心,不能磕着碰着了。
虽说韶熙园里还有丫鬟婆子们帮着看顾延哥儿,但她们手上也有事情,允哥儿又小,身边离不得人,彭娘子一个人有点儿捉襟见肘。
“奴婢不怕辛苦,只怕顾不好两个哥儿,”彭娘子苦笑道,“奴婢现在也没奶了,要是半年前,若是允哥儿肯吃我的奶,夫人便不用那样辛苦了。”
周氏叮嘱了彭娘子几句,便和陆氏一道领着延哥儿回了敬水堂。
苏嬷嬷岁数大些,好在延哥儿还不是五六岁一撒腿就追不上的年纪,再加上一个小丫鬟,陪着延哥儿倒是够了。
周氏坐在罗汉床上,与陆氏道:“不瞒四弟妹,我是真挑不出个合心意的奶娘了。”
陆氏皱着眉头,犹豫再三,叹道:“大嫂既然这么说,我就厚着脸皮举荐一个人。”
周氏挑眉,等着她继续说。
“大嫂还记得垂露吗?”
这个名字,周氏是有印象的:“就是你身边原本用过的那个大丫鬟,我记得长得很周正,前些年放出府去了吧?是不是她刚生了孩子了?”
“就是她,”陆氏摇了摇头,叹道,“她嫁给了一个小商贾,原本日子倒也不差,只是那男人不老实,在外头捻三惹四的,夫妻两人就处不到一块去了。
垂露前几个月生了个女儿,她婆家看不上,冷嘲热讽的,恰巧那男人外头养的那个生了个儿子,说要抱回来让垂露养。
垂露不肯答应,就彻底闹掰了。
垂露的老子娘、兄嫂都是护短的,舍不得她吃亏,这事儿闹起来,最后拼了个和离,还把姐儿也一并带回来了。
家里是叫她安心留在家中,不用操别的心思,可垂露实诚,不愿意母女两人都吃兄嫂的,前阵子就使人给我带话,若是府里有她能做的活,她就想来做,便是针线房缝缝补补的,她赚几个铜板也比光伸手强。
我琢磨着,既然是缺奶娘,不如让她来试试。”
周氏听完,心里大致有数了。
陆氏膝下无儿无女,垂露是打小就在陆氏院子做洒扫丫鬟的,陆氏待她很是亲厚。
垂露模样周正,做事又勤快踏实,跟着陆氏学了读写,一手字写得也很漂亮。
前些年放出府的时候,陆氏还哭了一场,周氏都添了些嫁妆银子。
原本以为,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嫁去小商之家是不会吃亏的,却是忘了,那孩子在陆氏身边久了,心中只有一根韧劲,是不肯让人不讲理地搓扁揉圆的。
小商之家能被压着和离,连姐儿都不要了,一来是垂露娘家厉害,二来是怕真的把定远侯府惊动了,就更得不偿失,三来……
周氏猜测,这第三点,很可能那小商捻三惹四招来的女人,身份并不太光彩,不是出自烟花,就是私通的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妇人,经不得垂露一家嚷嚷开去。
周氏想明白这些,也就有了计较。(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心病(求月票)
周氏对垂露的印象素来不错,既然是陆氏举荐的,便点头应了:“让她进府里来见我,再让允哥儿试试。”
陆氏颔首,道:“我是当真怜她,打小就跟在我身边,只有做错事儿的时候才会被妈妈们训上两句,什么时候吃过大亏了。
有心想让她嫁个好的,她娘家挑了个小商,我听着也觉得妥当,高高兴兴把她嫁出去,那晓得竟然……
归家便归家吧,总比留在那糟心的婆家强!”
“你素来心善,”周氏宽慰道,“我记得垂露是个耿直坚韧的,你倒不用太过为她担心。”
妯娌两人说了会儿话,陆氏便使人去给垂露传话。
韶熙园里,杜云萝睡醒了。
洪金宝家的伺候她用了饭,笑着与她道:“侯爷被圣上请进宫里去了,说是大抵要用晚饭的时候回来,太太与四太太来过了,见您睡着,就抱了抱允哥儿,领延哥儿去了敬水堂,彭娘子带着允哥儿,夫人只管放心就好。”
杜云萝皱着眉头用了猪蹄汤。
庄珂来看她,对着那油腻腻的汤水连连摇头:“我当初可没喝那些。”
杜云萝扑哧笑出了声:“这一次你也逃不掉的。”
徐氏撩了帘子进来,颇为赞同:“你以前在关外,孕中产后也没个伺候的人手,这一次千万好好养一养。”
虽然也怕这些月子里的吃食,但有人关心,事事放在心上的感觉,叫庄珂很是温暖。
她的肚子已经小八个月了,隆得高高的。
这一胎是意外之喜,只要能平平顺顺生下来,哥儿姐儿的,三房上下并没有偏好。
正好允哥儿饿了,彭娘子抱着来了。
徐氏笑意浓浓:“这声音可真亮,老太君说允哥儿皮实,一点都不假。”
怕杜云萝累着,徐氏和庄珂略坐了会儿,便一道回去了。
下午时候,杜云萝闭着眼睛小憩,院子里便传来了问安声。
锦岚探出头去看了看,转过来道:“是二奶奶来了。”
杜云萝闻言,并不觉得意外。
她添了孩子,府里女眷们肯定都要来露个脸的,练氏下不得床,蒋玉暖便只能一个人来。
蒋玉暖踏进来,含笑道:“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允哥儿贴心,昨日没怎么折腾我。”杜云萝应道。
蒋玉暖一怔,突然听见“允哥儿”这个称呼,她有些陌生,待反应过来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了,祖母那儿已经取了名字了。”
“二婶娘的腿脚好些了吗?”
提起练氏的腿伤,蒋玉暖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是不能下地,脚一沾地就痛得厉害,说是跟针扎似的。几个大夫来看过了,都说是骨头还没养好。我听着也怪,这都快半年了,怎么就好不了呢。”
蒋玉暖的疑惑,杜云萝也曾有过。
思来想去的,倒是生出过一个念头,那就是练氏刚伤了的时候,接骨没有接好,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用。
可定远侯府中的大夫最是精通跌打损伤,一般而来,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岔子的。
再说了,后来也换了几个大夫,真的是没接好,也总有人看出来了。
除非是……
除非是练氏也碰上了邢御医说的那种状况。
最初给练氏看诊的是侯府里供奉的大夫,外头医馆里的大夫们不想砸人招牌,与人争执高下,又怕其中牵连什么内情,一句话就招惹了侯府内的是非,所以就算是看出来了,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练氏只是腿伤好不了,不能走动罢了,又不是要人命的疾病。
所谓的医者父母心,想在京中的医馆里坐稳了,很多时候,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一直躺着也不是个办法,”杜云萝心中一动,故作亲切道,“二嫂记得前回来给祖母看诊的邢御医吗?他的双腿就不行了,这些年靠轮椅进出,若是二婶娘愿意,让二伯也给二婶娘买一把轮椅回来?”
蒋玉暖面上一白。
世人是不爱轮椅的,坐上了轮椅,就等于是告诉了其他人,自个儿是一个废人了。
但凡能撑着拐杖走,是断断不肯坐下来的。
杜公甫就是如此。
只不过,杜公甫是跛了而已,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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