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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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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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正在纳鞋垫,穆连潇贴身用的东西,多数还是她亲手做的,她习惯了,也没打算加以他人手。

    听洪金宝家的来禀,杜云萝茫然抬起头来,良久才又点了点头。

    从前蒋玉暖也有儿子,又不是只娢姐儿一个,今生,她与穆连诚依旧好好的,这些年没怀上,杜云萝心里还打鼓呢。

    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杜云萝起身往柏节堂里去。

    吴老太君这儿已经收到消息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要笑。

    家里要添孩子了,分明是大喜事,可压在她心头上,又是那么沉甸甸的。

    二房图谋爵位,这个好不容易到来的孩子,会不会又一下子把平衡打破了?

    单嬷嬷伺候老太君用茶,道:“您莫要担忧,才刚两个月,离生产还早,何况,未必是个哥儿。”

    吴老太君苦笑:“他作孽也就算了,何苦要把连诚都牵在里头?连诚当时才多大?连慧又多大?好好的孩子,都……”

    提起这些,吴老太君就心疼,晓得杜云萝过来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说那些了。

    杜云萝进来与吴老太君请了安。

    “你替我去看看连诚媳妇,”吴老太君拉着杜云萝的手,交代道,“我今日吃不消过去,等过几日精神些了,再去看她。”

    杜云萝应下。

    尚欣院里,氛围有些诡异。

    蒋玉暖歪在榻子上,王嬷嬷坐在一旁,眼眶通红。

    “总算是怀上了,奶奶您听奴婢一句话,放宽心,什么都能好起来。”王嬷嬷抹着泪,道。

    蒋玉暖动了动嘴皮子,她想说,她其实真的放下了很多,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口了,王嬷嬷都未必信,又咽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放不开的是什么。

    抬手覆着平坦的肚子,她扯了一个笑容,真正压在她心头的这些年怀不上孩子,是蒋方氏的催促,是那两个陪嫁丫鬟的虎视眈眈。

    而这一切,现在也应该都过去了吧。

    朱嬷嬷过来,脸上满满都是欢喜:“二奶奶,太太走不了,就让奴婢过来了,太太说了,让您千万养好身子,其余事体莫要操心,肚子是最最要紧的。”

    蒋玉暖颔首。

    “奴婢见小厨房里已经在备安胎的汤药了?”朱嬷嬷又问,“医婆怎么说的?”

    蒋玉暖的面色一僵,王嬷嬷清了清嗓子,道:“还未坐稳呢。”

    朱嬷嬷一看这状况,一下子就摸到一些底了,赶紧道:“这才两个月,是还未坐稳。”

    王嬷嬷送了朱嬷嬷出来,站在庑廊下,就见杜云萝来了。

    “祖母让我来看看。”杜云萝说完,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她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干巴巴笑了笑,压着声儿道:“也不是说胎不稳,是我们奶奶身子骨不太好,怀起来有些吃力,少不得多休养多调理。”

    朱嬷嬷心里跟明镜一样,蒋玉暖的身子肯定不算好,要不然也不会五年没个动静了,但怀上了就好,最多日日躺着,躺到生产。

    杜云萝道:“休养要紧,缺什么只管与我来说。”

    王嬷嬷赶忙应下。(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二章 心思

    蒋玉暖有了身孕,蒋方氏心急火燎就来了。

    一迈进屋里,见蒋玉暖有气无力躺在榻子上,蒋方氏就急了:“你这孩子,人家当娘都欢天喜地的,你这苦兮兮的样子算什么回事?叫姑爷看见,还当你不想生!”

    蒋玉暖一听见蒋方氏的声音就浑身不自在,抬起头来唤了一声“母亲”。

    王嬷嬷赶忙替蒋玉暖说话:“奶奶是身子骨不妥,要静养。”

    “就你娇气!”蒋方氏冷哼一声,末了倒是没再嫌弃蒋玉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在榻子边坐下,道,“十月怀胎,生了之后又要休养两三个月,你别嫌弃我说话不中听,你要不叫我操心,这些话我还就不用讲了。

    前回你有孕的时候,姑爷都在北疆,你不给他安排个人,倒也不打紧,这一回,姑爷就在京里,你这么个样子能照顾得了姑爷?

    选个合适的日子,把那两个丫鬟开了脸,你这肚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要留个后手。

    要不然,你再添个姐儿,再让姑爷等五年?”

    蒋玉暖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怀上了,蒋方氏一来又是旧调重弹。

    她咬着牙,问道:“到底我是您女儿,还是那两个丫鬟是?”

    “怎么说话的?”蒋方氏的脸拉得老长,“你要不是我女儿,我管你这些事情?年纪轻轻就不听过来人的话,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蒋方氏一面说,一面又要伸手去戳蒋玉暖的脑门,念着她怀着身孕,到底还是忍住了。

    站起身来,蒋方氏压低了声音,郑重道:“行了,你不爱听,我还懒得来讲,我先回去了,你自个儿机灵些吧。”

    放下了话,蒋方氏转头就走。

    王嬷嬷战战兢兢送了人出去,等转回来一看,蒋玉暖的脸上全是泪水。

    “奶奶!”王嬷嬷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抹泪,“太太就是这么个脾气,您与她计较什么?她说的,您不听就是了。二爷待您这般好,等他知道了喜事,肯定高兴坏了。太太说的那些,二爷没那个心思,您也不用管的。”

    蒋玉暖咬着下唇,没说话。

    她晓得不用管,可心里的委屈就是一阵一阵的,忍都忍不住了。

    蒋玉暖哭了,那两个陪嫁丫鬟倒是欢喜,凑在一块说话,盘算着有什么好日子。

    穆连诚是中午时候回来的,原本还有些事情,可一听说了,就一刻也等不得,急匆匆赶回来了。

    他走得飞快,毫不掩饰脸上的欢喜神色,无论是谁,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二爷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柔兰在大厨房里遇见了白果。

    厨房里的娘子打趣道:“果真是有了喜事,走路都生风了,平日里见你来取午饭,可没什么笑容。”

    “我们奶奶有喜了,我们底下人能不高兴嘛,”白果莞尔,“刚才爷回来,就差抱着奶奶转上两圈了,手一挥,就添了赏银,我们尚欣院里当差的各个有份。”

    白果声音清脆,说得又是喜事,逗得厨房里人人都笑了。

    “那敢情好,”娘子道,“二爷只一个娢姐儿,又要添个小的,我刚才见到二爷了,那喜悦的劲儿,我隔着大老远都能看出来。”

    “可不是!”白果咯咯直笑,等娘子装好了食盒,脚步轻快地走了。

    柔兰的眼神追着白果,面无表情接过了韶熙园的午饭。

    娘子转头来问她:“柔兰姑娘,夫人何时也再添一个呀?厨房里的鸡汤没少准备呢。”

    柔兰皱眉,一言不发就走了。

    娘子莫名,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婆子:“她怎么回事?”

    “许是臊得慌了吧?人家还是个小丫鬟哩,哪里跟你一样。”婆子道。

    娘子撇撇嘴,哼道:“害臊?不像!那张脸啊,一点没红,倒是黑透了,阴阳怪气!”

    韶熙园里摆了饭,杜云萝看着忙碌的锦蕊,道:“今日你当值?”

    “原本该是柔兰来伺候的,”锦蕊手上不停,嘴里道,“可她似是不太舒服,奴婢让她先去屋里歇一歇,免得毛手毛脚的。”

    等屋里撤了桌,锦蕊退出来,一眼就瞧见锦岚站在庑廊下,低声与古福来家的说着什么。

    锦岚也瞧见了她,冲她努了努嘴,比划着柔兰住的屋子的方向。

    “怎么了?”锦蕊上前去,低声询问。

    “不是说不舒服吗?”锦岚撇嘴,“想着她还未用午饭,便收拾了一些给她送去,哪知道屋里根本就没人。”

    锦蕊怔了怔,她是瞧着柔兰进了屋里的,怎么又没人了?

    柔兰大抵是心向二房,只是锦蕊至今都没弄明白,所谓的柔兰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略一思忖,锦蕊便让锦岚和古福来家的去园子里寻一寻,只要寻到就好,不要打草惊蛇。

    锦岚应声去了。

    定远侯府说小是真不小,夏日里炎热,她走得一身是汗,几乎要放弃寻找的时候,才找到了柔兰身影。

    柔兰站在一处游廊下,背靠着墙,面无表情,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锦岚没有过去,等了大抵有一刻钟,柔兰才离开了。

    目光所及之处,再无柔兰身影,锦岚走到之前柔兰站的地方,前后看了看,一时没察觉出什么端倪。

    静下心来,想了又想,转身透过花窗望着庑廊后头,锦岚茅塞顿开。

    花窗后,远远的,能看见尚欣院。斜角远处的小道,是尚欣院去风毓院的捷径。

    锦岚回禀了锦蕊。

    锦蕊瞪大了眼睛,良久又叹息一声,进屋里去寻杜云萝了。

    “夫人,”锦蕊附耳与杜云萝道,“柔兰心里存着的,许是二爷。”

    杜云萝的眉心拧了拧:“二伯?”

    柔兰思慕的竟然是穆连诚……

    意外之余,又觉得不难理解,只是穆连诚对蒋玉暖是一片真心实意,柔兰的这份思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而且,是穆连诚根本不知情的一厢情愿。

    杜云萝不敢说十分了解穆连诚,但唯有一样,她不会错看。

    穆连诚不会利用柔兰的女儿心思,让她在韶熙园里做“内应”的,不是他良善,不喜摆弄人心,而是他怕蒋玉暖知情,怕蒋玉暖多心。(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三章 圣旨

    穆连诚无意,柔兰又是怎么想的?

    莫不是在暗处想着接近穆连诚?

    想起清涧说过柔兰心大,杜云萝想,许是柔兰真的做了些什么。

    穆连潇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他在宫里用的晚膳,饮酒多过用饭,吃得并不舒服。

    杜云萝看得明白,便让人去小厨房里,备了些清粥小菜端来。

    稍稍梳洗一番,穆连潇精神许多,闻到淡淡的米香,不禁胃口大开,又拉着杜云萝一道坐下,两人一起用了一些。

    杜云萝抿着粥,低声和穆连潇说话:“二嫂有身孕了,怀得有些艰难,要休养一阵了。”

    穆连潇挑眉。

    杜云萝又说柔兰:“似是心里存了二伯,我估摸着二伯是不知情的。”

    这一回,连穆连潇都怔住了,许久才清了清嗓子,道:“糊涂人做糊涂事。”

    杜云萝点了点头,认同极了。

    穆连潇说得是有道理的,且不说穆连诚待蒋玉暖一心一日,即便往后要收一房小的,多是从尚欣院里抬举一个,亦或是长辈那儿赏下去的,断不会是韶熙园里出身的。

    朝兄弟姐妹院子里的丫鬟伸手,传出去是要笑死人的。

    不管柔兰心里怎么想,这事儿都不成的,所以说,是糊涂人。

    一年过了一半,杜云萝没有闲着,七月中元节,依旧是府中看重的日子,事事都要安排妥当。

    杜云萝操持中馈,得了空便去柏节堂里陪吴老太君说话。

    这一日打了帘子进去,抬眸便对上了蒋玉暖。

    四目相对,杜云萝下意识地拧眉,分明诊出喜脉那日,她是去瞧过蒋玉暖的,可才不过十来天,蒋玉暖似乎是比那天看起来更消瘦了些。

    蒋玉暖的气色并不好,虽然抹了胭脂,还是显得脸色发白。

    “二嫂该当心身子才是。”杜云萝嘴上道。

    蒋玉暖挤出笑容,声音细细的:“不碍事的。”

    这个孩子要紧,蒋玉暖不敢有丝毫马虎,从知道有孕的那一天起,她的精神就是紧绷着的,别说是吃饭了,夜里都歇不好。

    闭上眼睛就是孩子、孩子,她简直就跟魔怔了一般。

    背着人时,蒋玉暖哭过两回,只觉得这十月太过漫长,每一天都跟过了一辈子似的。

    明明知道尽头在哪儿,却又无法触及。

    王嬷嬷劝解了她好几回,道理她都听进去了,但身体却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熬吧,等熬到生产时,一切也就顺畅了。

    蒋玉暖稍稍坐了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吴老太君看着她的模样,对着杜云萝摇了摇头:“我看她这样子,还不等临盆,自个儿先垮了。”

    怀孕、生产,看着是一家子上上下下的事情,其实说到底,还是女人自己的事儿,心里的坎儿越不过,旁人说什么也没用。

    吴老太君心知肚明,与杜云萝抱怨了几句,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这一年的七夕阴雨连绵,小丫鬟们想去乞巧拜月,都被扫了兴,怏怏的。

    七月十二,师父们进府做道场,一连诵经七日。

    杜云萝又遇见了穆连慧。

    穆连慧还是前回那个装扮,脚步不疾不徐往校场去。

    起初,杜云萝并未放在心上,可接连几日遇见穆连慧,多少还是有些挂心的。

    穆连慧若只是为了晋尚做做样子,以她那个和平阳侯府撕破脸皮的脾性,这样子做得实在有些多了。

    “乡君,若是为了做样子,不如去一趟平阳侯府?”杜云萝扫了她一眼,沉沉看着她的眼睛,“去上一炷香,比在府里做几日道场,更能让平阳侯府满意。”

    穆连慧脚步一顿,话到嘴边一转,摇了摇头:“不去惹人厌烦。”

    两人正说话,突然前头就传了信来,说是宫里的圣旨到了。

    圣旨两字,激得杜云萝身形一颤。

    正好是中元,穆家几兄弟都在府中,并未出门,听闻圣旨到了,纷纷回去更衣准备。

    杜云萝亦匆忙赶回韶熙园,正按品着装,听见穆连潇脚步声,她慌忙扭过头去。

    眼神一交接,穆连潇察觉到杜云萝有些慌乱,他起初不知缘由,等更衣时猛得就悟了。

    想起那时她一面哭一面说过的话,穆连潇的心痛得一塌糊涂:“云萝,过来。”

    杜云萝已经装扮好了,闻声就站了起来,走到穆连潇跟前,低着头替他整理衣摆。

    这一刻,沉甸甸的冠服压在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重量了,再沉,也比不过心沉。

    “圣旨上会写什么?”杜云萝的脑袋靠在穆连潇的胸前,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穆连潇垂下眼帘,望着头冠上的东珠,漆黑的眸子深沉不见底,喉结滚了滚,终是道:“你知道的。”

    杜云萝本能地咬住了唇,良久,忍住了心底酸涩,低低应了一声。

    吴老太君碍于身体,实在无力大妆接旨,圣上体恤,免了老太君的大礼。

    穆连潇和杜云萝跪在最前头,内侍尖锐的嗓子如一把刀子,钝钝地割在心头,她不由攥紧了手,掌心留下一排指甲印子。

    内侍念完了,穆连潇接下了圣旨,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穆连潇和穆连诚两兄弟,出征西南,离出发不过五日。

    杜云萝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转眸看去,对上的是蒋玉暖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

    出征西南,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府里众人都没有多少惊讶。

    周氏拍了拍杜云萝的手,道:“也不是头一回了,你是好孩子,知道该怎么做,我去柏节堂里给老太君传个话。”

    杜云萝颔首。

    人慢慢都散了,杜云萝依旧站在祠堂前,一动不动。

    轻巧的步伐渐渐近了,即便不回头看,杜云萝也听得出来,那是穆连慧的脚步声。

    “云萝,”穆连慧开口唤道,她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杜云萝一样,视线落在祠堂里,“永安二十五年七月,我仿若回到了前世。”

    杜云萝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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