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甄文谦的踪影。
杜云萝环视一圈。知道甄氏她们还没有回来,多少有些放心了。
看来,她遇见穆连潇的事情是能够蒙混过去的。这便好了。
锦蕊抬眼瞧见了杜云萝,一下子从杌子上跳了起来,快步迎上来:“姑娘,您没事儿吧?奴婢刚刚在屋后寻不到您,可吓了一跳了。”
锦蕊一动,那几个婆子也回过神来,腆着脸过来行了礼。
“我无事。”杜云萝仔细打量了锦蕊两眼,见她衣衫干净,手上脸上也没什么印子,就晓得这机灵丫头没吃亏,“你怎么在屋外坐着?甄文谦他人呢?”
闻言,锦蕊撇了撇嘴。
几个婆子具是背后一凉,笑容越发尴尬,杜云萝都直唤甄文谦名字了,可见心里是气炸了的,想到这位表姑娘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脾气,她们就额头冒汗。
怎么偏偏就摊到了这样的事体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太太姑太太上山走一趟,累坏了腿,也好过操碎了心,回头还要挨一顿罚。
锦蕊指了指厢房,道:“甄家大爷好大威风,一脚踹开了门,亏得我们拦门的椅子绊了他的脚,不然就跟头狮子一样冲过来,几位妈妈哪里拦得住呀!
甄家大爷寻不到姑娘,要拿奴婢问话,可惜酒劲上来了,扑通一声就沿着墙摔了,妈妈们凑过去一看,他竟是睡过去了。
妈妈们说要将大爷挪回他自个儿厢房里,奴婢觉得不妥当,我们的厢房门也坏了,椅子也破了,要是大爷醒来说一句不记得了,姑娘哪里还说得明白呀。
奴婢本想去找姑娘的,可又怕妈妈们心善,舍不得大爷睡在地上,指不定奴婢一转身,大爷就不见了。
喏!奴婢只好搬了把杌子坐在门口,等太太、甄家舅太太们回来,这事儿就一清二楚了。”
遇见这种事情,锦蕊是一肚子火气,她原当甄家上下各个心善,今儿个一瞧,里头还混着一头疯狼,亏得自家姑娘机灵从后窗走脱了,不然……
锦蕊想想都后怕不已。
她恼这几个婆子没有下狠劲拦甄文谦,说话自然不似之前一般客气。
那几个婆子老脸通红,可设身处地去想,她们若是锦蕊,只怕是会更加小人之心,听了这酸不溜丢的一番话,也只能赔笑着认了。
正说着话,身后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是高高低低的惊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氏见那些婆子神态狼狈,头发都不似之前一般整齐,心下就是一惊。
甄氏挥开了许嬷嬷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搂住了杜云萝:“囡囡,怎么披着头发就出来了?”
陈氏闻声,目光落在杜云萝身上,见她双眼通红,脸颊上还有泪痕,鞋子脏兮兮的,粘了些竹叶,她眼皮子直跳:“六娘,有什么话,我们进屋里说去。云萝刚起来也没系个披风,在外头会着凉的。”
这话甄氏听得进去,当即便搂着杜云萝往厢房里去。
陈氏牵着甄文婷,王氏亦跟上来,才刚到门外,前头的甄氏冷不丁就停下了,三人险些就收不住撞了上去。
屋子里头,椅子七歪八倒的,桌子也挪了地方,佛龛上的香炉砸在地上,香灰散了满地,亏得那是只铜香炉,若是只瓷的,只怕是已经碎了。
这些已经叫甄氏愕然了,而后,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甄文谦瘫坐在那儿,满脸通红,睡得云里雾里。
甄氏的眸子倏然一紧,拉着杜云萝侧开些身子,示意陈氏与王氏往里头看:“嫂嫂,我是不是走错厢房了?”
王氏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陈氏脚下一软,险险要坐到地上去,叫甄文婷架住了。
她指着甄文谦,指尖不住发抖,胸口起伏,朝婆子们喝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孽障给我拖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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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酒劲(月票160+)
陈氏气得咬牙切齿,几个婆子战战兢兢要进去,甄氏一把就将人拦下了。
“大嫂,先把事情弄明白要紧。”甄氏一字一字道。
陈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上甄氏冷冰冰的视线,她的后槽牙都痛起来了。
从她嫁进甄家认识了还待字闺中的甄氏,到如今差不多二十年了,她们姑嫂两人素来和和气气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甄氏。
甄氏说的是要把事情弄明白,可这事儿还有什么能明白的?
这里是杜云萝的厢房,杜云萝本该在里头小憩养神,现在倒好了,门坏了,椅子倒了,里头跟进了山贼一样。
甄文谦还偏偏就出现在里头,这已经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是了,还需要问什么?
就算甄文谦是陈氏的儿子,她想偏着护着,可这个当口上,陈氏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甄氏解释了。
她看了眼在里头一动不动的甄文谦,只觉得胸口一股血气往上涌,恨不能冲过去把儿子拎起来,问问他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存了些什么!
王氏站在一旁,心尖儿都痛了。
这都什么事啊!
出来给老太太祈福取泉水,闹出这么一出,这是要将老太太活生生气死了。
僵在门口也不是个道理,王氏拉住了甄氏的手,劝道:“六娘,你看云萝的脸,哭得都花了,我们先进去坐下,让云萝把脸擦了。省得叫风一吹,回头又红又痛。至于谦哥儿,先把他唤起来再说。”
甄氏毕竟是心疼杜云萝,闻言让锦蕊去打水,自个儿扶着杜云萝进去。
几个婆子回过神来,赶紧扶起了椅子,掏出帕子麻利地抹了抹,请了几位主子坐下。
锦蕊捧着水盆进来,甄氏亲手替杜云萝擦脸,又涂了香膏。取了梳子梳好了头。
陈氏等她冰着脸忙完了。这才把几个留守的婆子叫到跟前:“你们自己说,谁说得明白谁说。”
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左右彼此看看,也没哪个大着胆子把甄文谦的举动说上一遍。
陈氏一张脸铁青:“都哑巴了不成?伺候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养着你们当摆设的?”
锦蕊白了那几个婆子一眼。
这若是在杜家。她定然是一五一十都去说明白的。
可现在是陈氏训甄家婆子,她若气不平,贸贸然开口。反倒会叫甄氏难做。
几个婆子推挪了一阵,最后胖脸的毛妈妈硬着头皮道:“大爷是吃多了酒,这才……”
“酒?这里是青连寺!哪里来的酒!”陈氏抬声喝道。
“奴婢不晓得。”毛妈妈不住往后缩着脖子,可惜她无处躲去,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不去看陈氏的脸色,“奴婢几个守在外头,大爷突然就浑身酒气地来了,一心要往表姑娘房里去,奴婢几个拦了,大爷吃多了,根本听不进劝。
锦蕊姑娘听见动静,开门一看大爷撒酒疯,就赶紧把门关上了,又拿椅子拦了门。
大爷劲儿大,奴婢们拦不住,叫他踹开了门,进去之后,屋里就锦蕊姑娘一人,大爷要拿她是问,结果后劲上来了,倒地上睡了。
奴婢们本要把大爷挪回去的,锦蕊姑娘说,挪回去了说不清,就……
后来,表姑娘回来了,刚说了两句话,太太也就……”
陈氏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佛门里饮酒,喝醉了往杜云萝屋里冲,人没见着就这么醉死在人家屋里,这、这、这叫她说什么好!
甄文婷亦是瞪大了眼睛,她竟不知,平日里温吞水一样的大哥,吃多了酒,竟然会有这样的胆量,做出来的事情叫人瞠目结舌。
“囡囡,你不在屋里?你去哪儿了?”甄氏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
杜云萝依着甄氏,低低道:“我听见外头动静了,就让锦蕊堵门,我怕他撒酒疯冲进来,我力气比不过他要吃亏,就从后窗爬出去了。本来锦蕊要与我一道爬的,结果她还来不及出来,门就叫撞开了。锦蕊留在里头拦他,我就在屋后不远处的竹林躲着。母亲,我就是吓了一跳,别的没事的。”
饶是甄氏气极恼极,最在乎的也就是杜云萝有没有叫甄文谦冲撞了,听女儿如是说,又见锦蕊不住点头,当即就信了,连连念了佛号:“亏得你没事亏得你没事。”
如坐针毡的陈氏听说杜云萝是翻窗出去的,眼前一片白光,她家六娘的心肝肝被逼到了如此地步,回去后,老太爷老太太跟前,她撞死一了百了算了!
原还想当个和事老,先让甄氏消了火气的王氏听罢,按着眉心叹了口气,这事儿她管不了,等回去后,该如何是如何吧。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屋角却是闷哼一声,甄文谦揉着脑袋摇摇晃晃想站起来。
他的酒量不好,酒劲没有退,整个头都刀劈一样的痛,他眯着眼看屋里的人,模模糊糊的,有两个陈氏、两个王氏、两个……
两个杜云萝!
他一个激灵,顾不上旁的,挣扎着扶着墙起来:“你哪——儿去了?我正找、找你呢。”
结结巴巴的声音就像一把刀子刺在陈氏心上,她再也忍不住了,抄起桌上的瓷碗朝甄文谦劈头盖脑地砸了过去。
哐当脆响。
瓷碗砸在墙上,碎片飞溅,擦过了甄文谦的脸,留下一道血印子。
甄文谦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陈氏双眼通红,喘着气道:“你出息了!我不收拾你,回去有你老子收拾你!”
陈氏出去安排了车马,使人来与甄氏和王氏说了一声,她自个儿倒在马车上,半晌动弹不得。
甄文婷颤着手替陈氏揉着胸口。
“婷姐儿,你跟娘说说,你哥哥是怎么一回事?谁给的酒?谁给的胆子?他这是要我的命啊!”陈氏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
甄文婷噙着眼泪,话语在喉头上滚了又滚,到底还是耐不住,道:“早知今日,不如当时就应了祖母娶那杜云萝过门,哪里会生出这么多事体来!”
“你这是在怪我!”陈氏尖叫一声,“事到如今,你却怪我?”
甄文婷还想分辨,可看陈氏气得不行了,到底还是闭了嘴,又是倒水又是拍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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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体恤
厢房受损,王氏使人去赔了银子,又添了不少香油钱,主动提了再抄些经书前来供奉,这才算了了。
马车驶下青连山。
王氏靠着引枕,倚着车厢,大丫鬟递了茶,她摆了摆手,没有接:“亏得今日青连寺闭门谢客,若是香客不断,别说甄家的脸面了,拉着云萝下了水,传到京城去,定远侯府和杜家的反应,我光是想想都晕头转向。”
“别说是太太您了,这么多丫鬟妈妈们,哪个能想到今日会出这等差池,若不然,定是各个在表姑娘身前伺候的,怎么会只留下这个几个人手呢。”大丫鬟见王氏不肯吃茶,挪到她身边,轻柔替她按压着太阳穴。
王氏闻言叹了口气:“不是说寺里还有贵客吗?大抵是怕再闹下去要惊搅了贵客,几位师父才按过不提的。这可是青连寺,竟然能在这里胡闹……”
丫鬟暗暗撇嘴,她倒是觉得,和尚们没有继续追究是看在王氏提出要抄经书的份上。
那位住持师父在先帝在时再厉害,那也是老皇历了,青连寺可不是皇家寺院,除了一眼泉水,还剩下什么?
自家太太毕竟是琅琊王氏出身,得她一卷手抄经书供奉,也是体面事。
王氏闭眼歇息,自瞧不见那丫鬟神色,听着身下车轱辘碾动的声音,道:“幸亏今日渊哥儿和琪姐儿没有来,也不用搅和在这事体里……”
王氏后头的一辆车上。甄氏已经平静多了。
见杜云萝怔怔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甄氏柔声安慰道:“回去之后,你莫要怕,筵喜堂里,有母亲给你做主,他既然不要脸不要皮的,我还给他留什么体面。”
杜云萝满脑子都是穆连潇的身影,是他的笑容他的关心,是他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指腹上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不扎人。反倒是痒痒的,掌心温暖,一如记忆。
想着想着,杜云萝的唇角慢慢扬了起来。猛得听见甄氏唤她。她一个激灵。抬眸迎了过去:“母亲与我说什么?”
甄氏反倒是一怔。
她本以为杜云萝是有些慌乱的,整个人在胡思乱想,可这会儿一瞧又似是不像。
甄氏觉得怪。又猜不到缘由,只能先按下,与杜云萝又说了一遍。
这一回,杜云萝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囡囡怕你外祖父外祖母护着他?”甄氏捧着杜云萝的脸颊,“不会的,你外祖父、外祖母最讲究规矩礼数,这事情一目了然就是他的错,不会护着他的。”
杜云萝抿唇,她想着的不是这些。
甄文谦毫无疑问是理亏的,可若是追究起来,与她自个儿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最叫杜云萝在意的,是侯老太太和甄氏的立场。
侯老太太毕竟不是甄家兄弟的亲生母亲,没有摩擦时瞧不出矛盾来,可遇到事情了,就不一定了。
罚得轻了,叫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嫡嫡亲的外孙女比不过原配的长孙子;罚得重了,会让侯老太太与儿子儿媳之间有了心结,往后,她毕竟要靠着他们养老的。
甄氏心疼女儿,难道会愿意叫侯老太太陷入两难中吗?
况且,闹起来了,传回了京城,甄氏在杜府里还怎么做人?
苗氏因为娘家扯后腿弄了个里外不是人,夏老太太眼中,甄氏与桐城这个亲家那都是好相处又知礼的,叫她知道杜云萝在甄文谦手上险些吃了大亏,甄氏在杜家还怎么抬头?
水芙苑里,不会五十步笑百步,安丰院里,廖氏的牙都要笑得掉下来了。
杜云萝可不想看到那一幕。
“母亲,我们回去之后,和外祖父、外祖母把事情说说明白就好,多余的,不想了,不要叫外祖母难做呀。”杜云萝低声道。
甄氏惊讶。
她最晓得杜云萝的性子了,摊上这事体,怎么闹都不奇怪,换作任何一个姑娘家,都忍不下这口气的。
可杜云萝却说不要让侯老太太难做。
甄氏一把搂住了杜云萝,眼眶泛红,她的囡囡长大了,晓得体恤长辈了,但……
但她心疼!
她的囡囡,受了大委屈了,却因为对方是她娘家外甥,让杜云萝连发个脾气都要掂量了。
“母亲,”杜云萝倚在甄氏怀里,低声问道,“不说甄文谦哪里来的酒,他吃醉了为何要寻我麻烦?我之前就觉得他怪怪的,哪知道今日成了个疯子。”
甄氏抚着杜云萝后背的手顿住了,细细思忖了,便如实道:“我也是这次到桐城之后才听你二舅娘说的,说是过年时,你外祖母想让谦哥儿娶你,也不晓得是你大舅娘不应还是谦哥儿不应,这事不了了之,也就一直没跟我们提。”
杜云萝愕然,从甄氏怀中抬起头来,瞪大眼睛道:“既然当时不应,今日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话一出口,突然就想起那日回廊下,提着灯笼的甄文谦说她与小时候相比变化颇大。
杜云萝撅着嘴吐出一口气来,她倒是想问问甄文谦,她是不是变得好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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