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招亲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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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招亲状-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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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内恢复了平静,她从衣兜内取出火折子擦亮火苗,借着微弱的光源,打量这间暗室:室内三个用泥巴堆成的泥人已被她斩碎,泥块散落在地上,露出几个发射暗器的筒状圆孔。
  这是一个陷阱!她上当了!
  觉着事态不妙,她欲退出这间暗室,一抬脚,双脚不知为何变得酥软无力,足心有一股寒气沿着小腿往身上蔓延,先是双腿变得酥麻,接着上身、双手都使不出力,指尖发抖,手中的剑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盘膝坐到地上,竭力保持冷静。
  一坐下,她才看清这间暗室的地面铺了一层灰褐色的粉末,寒气由足心而入,这粉末定含剧毒!
  这时,一道铁栅栏落下,挡住暗室的出口,屋子的墙壁内突然传出大笑声,有人大笑着冲她问道:“丫头,这软骨粉的滋味如何啊?”
  她咬着牙,愤愤说道:“于荣焉,你真卑鄙!”
  “这可怨不得老夫!”原先的声音又“嘿嘿”地笑道,“是庄主的小叔子有先见之明,知道斗勺一死,你迟早会怀疑到他身上,迟早会找上门来寻仇,这才安排了一出‘请君入瓮’的计策来招待你。”
  “天下第一楼的金字一号原来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玉宇清澄真是瞎了眼,辛苦攒下的名声竟让这种人给毁了!”她这一遭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哪!
  “你说哪个瞎了眼?哼!瞧你这样儿,除了学泼妇骂街,你还有什么招?”高声嚷嚷的是广英杰,得意忘形之余,他一语泄露天机,“告诉你,还真不是楼主看错了人,这是楼里的规矩!想求一楼庇护,就得有小小的牺牲,咱爷爷不就是……”
  “你给我闭嘴!”暴跳如雷的声音,是广招贤,他“啪”地给了儿子一巴掌。这些话是该讲的吗?这混小子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连楼中的机密,他都险些给吐了出去。
  话只听了一半,这一半已令情梦心惊不已。她突然意识到金半开交由她以血签下名字的红皮册子中,一定包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大声问:“金半开呢?让他出来见我,别像个龟似的缩着不露脸!有胆杀人毁尸,没胆出来见本宫么?”
  “小叔走了。”广招贤冷笑道,“他带着你签了名的册子回天下第一楼了。他临走时还给你留了句话,让你放心‘上路’,不必挂心朱雀宫中百号人的生死。”
  明白了!情梦这回全明白了:朱雀宫必须是完完全全归顺天下第一楼,只听玉宇清澄一人指令,因此,第一楼不再需要她这位仍能号令朱雀宫的一宫之主,他们要摒除她,让朱雀子弟难生二心!
  玉宇清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不敢再设想下去,心里的冷,风起云涌。无尽的黑暗笼压过来,她似乎再难寻得一丝光明、一线生机。她好不甘心!
  耳边听到那三人得意的笑声,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重新握住剑,咬牙站了起来,把心中的不甘化作力量,举剑,冲着暗室的铁栅栏疯狂挥砍,试图击穿它,脱身而出。
  躲在暗处观望的三人看到她那近乎疯狂的举动,心惊不已,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提心吊胆地看那柄剑的余威将臂粗的铁栅栏砍出道道缺口。
  眼看铁栅栏即将被剑刃断开,暗室右侧墙面又突然旋开一个细小的孔隙,一缕淡灰色的烟从孔隙中吹了进来,残留在丹田的内力散去,手中的剑“当啷”一声,又掉在了地上,噗!她喷出一口血,身子软软倒地,视线有些模糊了。
  恢复平静的暗室内,只听“咔咔”微响,铁栅栏徐徐升起。她奋力睁大眼,模糊地看到几道人影晃入暗室,耳边隐约听到嘀咕声。
  “想不到这丫头还能坚持到现在,啧!骨头还蛮硬的。”
  “一下子毒死她,不是便宜了她吗?于伯伯,你点子多,想想咱们该怎么整她,可别让她死得太快!”
  “少庄主想整人还不容易?前几日,她不是在扬州城内贴了张招亲状奚落咱们吗?咱们也给她贴一张,内容得更加精彩,也好让她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这不妥吧?小叔临走时交代咱们必须赶紧处置了她,免得节外生枝啊!”
  “爹!叔公人都走了,您还在顾忌什么?这贱人坏了咱们的名声,不教训一回,您甘心不?”
  “这……好吧!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可不许再出岔子!”
  话落,一人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端了盆水,往她身上猛一泼。
  冰凉的水使她的神志霎时清醒了些。
  她抬起头,看到眼前凑着三张不怀好意的脸。
  广英杰见她清醒过来,便狠狠地往她身上踹了一脚,气焰嚣张地大声道:“贱人!你听着,本公子今日大发慈悲,给你指一条活路,从明日起,本公子会命人在城门口贴一纸招亲状,之后三日,只要有人敢揭下招亲状,愿娶你为妻,那么本公子就给你解药,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扬州。反之,三天内要是没人敢揭告示娶你为妻,本公子就命人在郊外乱坟岗上给你刨个墓穴,让你好生安息!”
  情梦啐了他一口唾沫,温绵的语声到此时仍不改调侃讥讽的调调,“你刚刚说的是人话吗?我怎都听不懂哪?”
  脸上沾到唾沫星子,广英杰哪受得住这气,他一抬脚,又想往她身上踹,广招贤和于荣焉急忙拦住了他。
  再踹几下,不就把人家的命给踹没喽?他们还想留她半条命好好耍弄一番呢!她越是不肯低头讨饶,他们越是想看她颜面尽失、自尊扫地的狼狈样!
  好生劝慰几句,让他退至一旁消消火,两只老狐狸则上前冲她唱起了双簧。
  广招贤啧啧叹道:“情梦姑娘,你这是何苦,激怒我们于你何益?这样吧,今夜老夫也不再为难你,你走吧!”
  走?此时的她连站起来都难,走,谈何容易!
  于荣焉伏到她耳边,关切地问:“丫头啊,你还走得动吗?要不,我在庄子里选个精壮的男子抱你出去,再让庄内所有的人出来列队欢送,也好让你看看本庄的礼节,本庄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仁义?他居然说得出这两个字,真是厚颜无耻!情梦冲他摇摇头,叹道:“贵庄的礼节,本宫承受不起!”
  让一个陌生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出去,亏他想得出这损人名节的阴招!她就是爬,也要自己爬出去!
  拿定了主意,她暗自咬紧牙关,挪动身子往外爬。
  三人见状,无可奈何地一拂袖,率先走了出去。
  当情梦一点点地爬至练功房的门口,眼前赫然是两条火龙!招贤庄所有的人皆手持火把分立两侧,从练功房外一直排至庄门口。
  她闭一闭眼,再睁开,仍觉这两条火龙十分刺眼,两旁列队站着的那些人投在她身上的冰冷目光,却比这刺眼的火光更令她难堪!
  广招贤父子二人闲闲地站在一旁准备看戏。
  于荣焉上前一步,指着情梦,冲在场所有的人大声说:“大家看仔细喽,前些日子,就是这个女子向扬州百姓说了些不该说的蠢话,来恶意诬蔑本庄。亏了庄主仁义为怀,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令她幡然悔改,连夜赶来负荆请罪!来,让咱们为她敢于认错的勇气与决心,鼓掌喝彩!”
  手持火把的人是没办法“鼓掌”的,不过,双手没闲着,双脚总是闲着的,于是,众人都纷纷抬起一只脚,而后重重地踏回地面,啪啪啪,动作一致,踏得地面尘土飞扬。
  情梦捂着口鼻,一阵呛咳,在一道道冰冷目光的包围中,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无助。
  拾起袖中剑,剑尖刺入地面,支撑着她顽强地站起来。
  身躯站得笔直,无力迈动脚步,她就以坚韧的目光直指前方,以嘲讽轻蔑的笑容迎向那些想羞辱她的人。
  火把燃烧,气氛异常沉闷。
  局面僵持片刻,广英杰便耐不住性子,一个箭步上前,狷急地伸出手,想推倒笔直站立的人儿。
  情梦闭上了眼,心头一阵凉。
  蓦然,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嚎在庄内某个角落里炸响:“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尖锐的呼声几乎将天震塌。
  众人惶然举目四顾,这才发现竖立在庄园中心的那幢小楼,此刻楼顶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凶猛的火势正顺着风,向临旁的楼院蔓延!
  情况危急!
  广招贤急忙大喊:“快!快灭了火把!快去救火!”
  正当众人丢下火把,纷纷用脚去踩灭火苗时,一阵隆隆巨响传来,一团巨大的火球从不远处急速“滚”来!
  广英杰怔怔地瞪着那团火球,突然怪叫一声:“我的马!”
  众人定睛一看,少庄主最珍爱的一匹黑马正拉着一车熊熊燃烧的干柴,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奔着人多的地方冲来!
  “不要伤了我的马!快去拦住它!”广英杰急得直跳脚。
  一匹疯马加一车熊熊烈焰,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个还敢冒冒失失上前阻拦?
  发疯的马奔驰的速度快得惊人!
  一团火球飞速撞入人群,火星四溅,吓得众人没头苍蝇似的左右乱蹿,推呀挤呀踩呀,场面失控!
  异常混乱之时,紧紧攀伏在马腹下的一个人迅速翻身坐上马背,一刀斩断绳索,甩下一车燃得正旺的干柴,策马直奔站在练功房门口的人儿!
  “情梦——”
  熟悉的呼唤传入耳中,情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那匹骏马载着一个衣袂飞扬的人儿奔驰而来!
  时间仿佛停顿在这一刻,四周嘈杂的声音仿佛消失了,她只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只看到从一团艳红的火焰中冲出来的一人一马,宛如突然绽放的光明,一个奇迹!
  她的指尖颤抖,当黑马载着那人越奔越近时,她张开双臂,大声呼喊:“忘了——”
  马儿擦身而过的一刹那,马背上的人敏捷地伸手一把勾住她的腰,顺势将她带上马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人群,一路驰骋,势不可挡,直直冲出招贤庄!
  庄门轰然倒下的瞬间,只听一人惨烈地哀号——
  “我的马啊——”
  另有一人在咆哮:“你们这班没用的饭桶!快救火!救火啊!”
  今夜的招贤庄,又是鸡犬不宁!
  第7章(1)
  咯哒、咯哒——
  马蹄声清脆地敲响在静谧的林阴道上。
  马背上载着两个人儿,紧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落在地上却幻作了一个。
  透着份迷惘的细语在风中响起——
  “你是谁?”
  漫天的星光吸引不了情梦的目光,她的眼中只有那双比星子更诱人的眼眸。
  他在笑,眸光变得幽深,仿佛有许多秘密隐藏在里面,她看不透,读不懂,只是一颗心跳得厉害。
  当他策马从一团烈焰中冲出来时,她的心已是第二次被震撼了!
  难以置信,马上的人就是那个平日里耷拉着脑袋缩在角落、窝窝囊囊没啥出息的酒鬼吗?
  他居然单枪匹马地闯入招贤庄,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救走她,这份勇气与魄力,常人也难以做到!
  “你究竟是谁?”
  她微眯了双眼,迷惑地看着他。
  “忘了。”
  他依旧如此回答。
  “忘了么……”
  如果能忘却曾经历过的伤痛,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啊!她轻叹,眉梢挑起了许多心事。
  今夜,她已很累、很累!实在不愿去想太多,偎在他怀中,她静静闭上眼睛。
  马儿最终停在了林阴深处一间草庐前,他低头看看她,她却已睡着了。
  睡梦中的人儿锁紧了双眉,喃喃呓语,他凑上耳朵,才听得扰在她梦里的人竟是,“忘了”……
  心,在听到这声呓语时,颤了颤,他抬头望向夜空。
  一弯银月中模糊地飘过一个缟衣女子的身影。
  他皱眉,奇怪,原本深刻在心底的那张容颜,怎会变得模糊了?
  怀中的人儿仍在喃喃呓语,他跳下马背,抱着她进入草庐……
  情梦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她梦到自己穿着那袭艳红的新嫁衣,静静地躺在一具棺材里。
  棺材四周围着许多人,他们正指着她大笑。其中,笑得最开心的竟是忘了!他帮着广英杰抬起棺盖盖了上去。
  她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只感觉到整具棺材在往下沉,往地底深处不断下沉……
  困锁在棺材里的她用手使劲拍打棺盖,拼命呐喊。
  突然,地底深处传来呼唤声:
  ……宫主……
  谁?谁在呼唤她?
  棺材底部裂开了,她看到一轮圆月!
  晕染着橘焰,妖异的圆月!
  月光落在一条血河中,河中有尸骸!
  遍地骸骨,血流成河!
  呼唤声从尸堆中传出,是这些怨灵的呻吟!呻吟声越来越响,声声似锤,重重砸在她心坎上。
  棺材剧烈摇晃,她抬头,看到棺盖突然变成了一块门匾,被血染红的门匾!
  匾上刻着三个大字——朱雀宫!
  整块门匾颤巍巍地悬在她的头顶上,匾上落下一颗颗豆大的血滴。――它在哭!
  血泪滴到她身上,像被烧红的铁烙了一下,痛!痛彻心扉!
  它不停地落泪,她听不到它的哭声,却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
  门匾里头突然钻出一个鬼脸罗刹,青面獠牙,怒目圆睁的罗刹,狰狞的脸上半边是黑,半边是白。
  它喋喋怪笑着,拖着巨大的门匾冲她当头砸下!
  “不——”
  她骇然惊呼,整个人弹坐起来,从梦魇中挣扎着苏醒!
  睁开眼,情梦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陌生的草庐。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简陋的炉灶、缺了一角的方桌、两张长板凳,以及她正躺着的这张石砖搭砌的床铺。
  炉灶内正冒着烟,忘了坐在炉灶后面,正往灶肚内添柴。呛鼻的浓烟喷出来,他咳了几声,持起一把破旧的蒲扇,扇了扇灶内的火。
  火旺了,锅炉上咕嘟嘟往外冒热气,一个个煮沸的水泡顶得锅盖乒乓乱响。
  他掀开锅盖,随着一股升腾而起的雾气,小米粥的香味儿已弥漫开。
  情梦肚子里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她试着下床,双脚落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略有虚浮,却比昨夜好了许多。
  她悄然走到忘了背后,突然出声:“早啊!”
  “早!”他转身望着她,神情有些疲惫,许是一夜未眠,被烟熏红的眼都快睁不开了。
  这傻人儿昨夜里照顾了她整整一宿吗?
  “饿了吗?”他用勺子满上一碗粥,端至方桌上,递了个汤匙给她,“来!尝尝我煮的粥!”
  小米粥里有香菇丁、鱼肉片,含到嘴里香软香软的,情梦突然间觉得这样一碗小米粥是最最好吃的,温暖的味道,透着宁静的芳香……淡淡的幸福……
  “真香,真好吃!”她把空碗捧到他面前,“再来一碗!”
  “好!”他接过碗,再去盛上满满一碗小米粥,端了来。
  看她一匙一匙吃得香,他的唇边不自觉地逸出一丝笑意。
  “吃慢些!”盛上第三碗时,他帮她吹凉些,再递给她。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眉眼笑弯弯的,“真好吃啊!真想每天都吃到这么香的小米粥!”
  他看着她那双笑眯眯的眼,恍惚看到点点闪烁的异彩,一种期盼,一类异样的情感包含在里面,他稍一犹豫,抽出手来,目光避向旁侧。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情梦柔柔一笑,知道自己的确太孤单,竟想留住这一丝温暖。
  “不!”他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复杂。
  “你……”她看看他的手,又瞅瞅他的脸,手很干净,脸却脏兮兮地沾满泥巴。她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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