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恨少硬是要弄个水落石出,“她说什麽?”唐宝牛呵呵笑道:“跛脚鸭。”他得意洋洋地道:“她说你是:”
其实这只是个恶作剧。
唐宝牛与方恨少是“五大寇”里的结义兄弟,平时事无大小,动辄争执,实则是同生共死,气味相投的莫逆之交。
唐宝牛和力恨少一早已认识温柔。大小姐脾气的大姑娘温柔,连同唯恐天下不乱的唐宝牛,还有爱惹事生非打抱不平的方恨少,加上一个好管闲事好奇心重的张炭,这几人的组合,阵容已足可随齐天大圣飞天入海,大闹天宫。
唐宝牛和张炭,跟王小石早就结成了好友,力恨少只听说过王小石这个人,却没见过,听温柔说他怎麽的好、唐宝牛夸他怎麽够朋友、张炭赞他如何捱义气,方恨少心里更不服气,立意要跟王小石比划比划。他说:“王小石有什麽,他要不动用相思刀、销魂剑,我凭五根指头就可以把他手到擒来。”
张炭笑说:“别死充了卜我就服他人虽年少?武功人品都是上选,苏梦枕和雷损只晓得死抓住权力不放,白愁附和狄飞惊野心更大,到头来不是人被志气所激发,而是反被志气所奴役,不像王小石,拿得起,放得下,功成,身退,在京城里治病跌打,帮人助己,卖字售画,乐得清闲,逍遥自在,你还是少眉找苦吃的好”
方恨少一听,登时火冒八十二丈。“水行不避蛟龙者,渔夫之勇也;陆行不避凶虎者,猎夫之勇也。我要秤秤王小石的斤两,是勇者无惧也。”
温柔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你就扮作病人,跟他较量较量,要是你能扳倒那块石头,我就疼你。”
方恨少给这一说,弄得脸上熬了起来,可是更激起了与王小石一之心。
温柔巴不得有人能挫一挫王小石与白愁飞,好教训他们别没把她温大姑娘瞧在眼里。
张炭没加理会,只笑道:“你硬要自触霉头,我也只好由你。”
唐宝牛有点鱿心起来:“书呆子,要是你给那小石头放倒了,我该帮谁?”
方恨少一听更气,牙嘶嘶的道:“你放心好了,看明儿谁放倒谁:”
於是便和温柔设计了一个“圈套”,要猝擒王小石,其实也不致下重手伤他关节,只是要制住他而已,不料,两人一动上了手,王小石在瞬息间已觑出力恨少武功强处,先挫其锋,再伤其膝,要是唐宝牛和温柔再迟一步制止,力恨少便还要吃点亏。
王小石有些不悦:“这次跟方公子动粗,实是我的不对。温柔、唐兄弟怎可胡闹致此?
要遇上白二哥,万一弄不好,恐怕要出人命。”力恨少吃了败仗,心中已是不忿,听王小石这般一说,便道:
“我跟你暂时平分秋色,未定胜负,要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只怕我失手伤了石兄,那就不好意思得很了。怎麽还有个白老二,我倒要去领教领教,请放心吧,我尽可不施绝招、不下杀手便是了。”
王小石一听,便了解这位书生性情,忙道:.“是啊“教刚才差些给方公子拉斯了手目,我那位白二哥脾气大,输不起的,方公子还是看我的份上,放他一马吧。
力少这才道:“我一向不喜欺人太甚,忠恕待人,既然你老是这样说,我就且把决战暂缓:”
王小石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方恨少怒间:“谢我什麽?”
王小石诧异道:“不找我二哥麻烦啊:”
方恨少忽一笑,充满了自嘲,“他不找我的麻烦,我已经很感激的了,还谢那什麽?
王小石忙改话题:“我谢的是你手下留情呢。”
“我手下留情?”方恨少仰脸看他:“你说真的?”
王小石有点狼狈:.“刚才公子若下重手:恐怕我现在就不能说得出请来了。”
你这样说,我倒反不能厚着脸皮认了。我姓力的虽然不才,但总不致於厚颜到承人之让後还占便宜:”方恨少磊磊落落地道:“刚才那一战,是你放过我,不是我让你,本公子承情得很,你无需说安慰的话了。”
王小石弄得一时也不知怎麽说是好
唐宝牛在一旁居然幸灾乐的说:“哈:没想到小方也肯认输,真是六月雪,半夜阳了”
方少恨恨地自了他一眼:“输就输,有啥了不起:我不像你大水牛,输不起,死要面子八我平生最信孔子的话: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坦坦荡荡,不像你这鼠摸狗窃。
唐宝牛正待发作,忽听温柔喃喃自语道:“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白……”
唐宝牛奇道:“你没事罢?不是中了暑罢?”
方恨少笑,啐道:“立冬天气,那来的暑呢:”
温柔忽叫了起来:“对了: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这两句话,我读过啦,是孟子说的,不是孔子!”
方恨少脸上一红,顿觉难以下台,只好说:“我刚才这样说了吗?”
唐宝牛忙道:“说了,说了。”
方少哼看声道:
“孔孟本就一家,分什麽孔说孟日,无聊无谓!”
唐宝牛道:“那我明白了。”
方恨少以为对方支持他,“你明白就好了。”
唐宝牛道:“孔孟不分家,那你我也没分际,不如你踉我姓,就叫唐恨少如何?”
力恨少这回老脸扯不下来,正待发作,王小石打岔道:“张炭呢?怎麽没来?
温柔探头往外张了张,外面很寒,前阵子下过了一埸雪,街上树梢仍挂有残霜,连门外的碎石,也沾了些儿雪屑:“是啊?他呢?怎麽没来?”
话才说完,一部黑盖轺车,自街头转现,到了店前,停了下来。车子盖着布篷,贴着车帘赶车的,正是张炭!
温柔一见他就悦笑:“死炭头,刚才好精采的埸面,你都锗过了!”张炭没精打采的说“王公子,上车来吧。”
王小石一怔,张炭平时都只叫他做“小石头”,怎麽今天忽然称起他“公子”来了?
“上车?上车干什麽?”
张炭仍有气无力地道:“你上了车再说。”
温柔拊掌笑道:“好哇,我们乘车逛大佛寺去。”
张炭摇摇头。
温柔诧道:“黑炭头,你今天怎麽啦?”
张炭叉点了点头。
唐宝牛吆喝道:“黑炭,你干吗要死不死的?”
张炭的身子突然向前一挺,这一挺似乎想仰首挺胸,但显得极不自然。
只听他道:“我….…没事。王公子请上车。”
王小石不禁问:“到那儿去?”
张炭忽然伸伸舌头,还眨眨眼睛。
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忽然做出这等动作,可谓奇特古怪到了极点,然後张炭的脸容又恢复了正常。
他圆圆的眼、圆圆的鼻、圆圆的耳、圆圆的腮,看去像一个滚圆圆的饭团,偏生是眉宇高扬、若有所思的时候很有一股不凡之气,就算是无神无气的时候,也令人有一种静若处子、不动如山的气势。
他说话仍是有气无力:“你上来便知道了。”
王小石道:“可是我的店子门还开着呀!?”
张炭应道:“关了不就得了。”
唐宝牛忽道:“你何不进来生坐?”这句话他间得很慢、也似乎非常小心。
张炭也同答得很慢、很小心:“我现在累得只想找一个洞穴,道通那里都不管了,天天这样怎能承受,制不住要到处闯闯,又不想落人之後,面壁悔过地无及了,人生就是从无到有,敌友都如此这般。”
然後又按着道:“大哥二哥叁哥都别生气。”这句话却说得很快,一个字一个字像连珠炮箭射了出来,一点也不像是请人息怒的口吻。
前一番话,他也说得很仔细、很小心,每一句都停顿了一下,然後才接下去,彷佛每一个字都是判一个刑罚一般,一字定生死,错不得。
可是王小石和温柔,却完全听不懂。
张炭这番话,似通非通。
到底他在说什麽?
口
方恨少却似懂了的样子。
他也居然小心谨慎的问:“上一回你不敢行前,救人一命都不敢的就是你?”
这又是句什麽话?
温柔忍无可忍:“你们都在说些什麽?”方恨少转过头来问她:“死炭头只请小石头去,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你说可恨不可恨?
温柔不如思索便答:“可恶死了!”
方恨少似乎知道她必然会这样说,同唐宝牛道:“温柔也说该打!”
唐宝牛一面捋袖子一面大步行前,同张炭骂道:“死炭头,下来下来,让我教训教训你。”
温柔有点不解,想分辨道:“我的意思只是……”
力恨少忽一闪身,到了车前,边向温柔道:“温姑娘别哭,黑炭可恶,我把他打得送炭雪霜中,给你出出气。”
话一说完,飞身而起,他的身法极快,快到简百不可思议,可是有一人比他更快,已向张炭疾冲而至,一拳就住他脸上擂去!
这人正是唐宝牛!
温柔急叫道:
“你们怎麽~”
唐宝牛的拳眼看要击着张炭的颜面,方恨少已至,一伸手,已挟住了张炭,往外一掠,唐宝牛的拳依然击出,击在篷车上:
“轰”的一声,篷车坍塌了。
就在方恨少挟住张炭飞挟之际,篷车内似有白光,闪了两闲。
张炭在半空中一反手,像接了一招,但发出一声闷。
方少飞掠的身子也微微一震。
王小石马上瞥见那闪了又闪的白刀,他眼里立却露出恍悟之色。
原来是这样的:
他後悔自己没能早些看得出来。
第四章叁把刀的上场
篷车坍塌,马嘶放蹄,就在这时,又有刀光一闪。
刀光快极。
刀势极快。
唐宝牛怒吼。
一拳击出。.
一拳飞向刀光。
——究竟是刀利、还是他拳头硬?
——到底是刀快,还是唐宝牛拳快+
唐宝牛别无选择。
他明知车里的是谁,可是他避不及。
他只有迎战。
不管刀山火海,他也不畏惧,唯有死里求生,才可能死而复生。
他知道这一刀却不比寻常。
虽然他有一双铁拳,但这一刀曾把一只一百二十斤重的铜盾砍裂,把盾後的“七帮入会九联盟”中的外叁堂四大香主里的铁塔道人,一刀两段,身首异处。
这一刀恐怕不是铁拳能砸得下来。
可是他只有迎向这一刀。
他不能退缩。
方恨少刚刚救走张炭,两人身未落地,他决不能让车裹的人还击。
他只有接刀。
以他的拳。
和他的胆包。
就算是“铁拳”,也是骨和肉。
而这一刀却是钢和铁的极敌。
——这一刀会不会削下唐宝牛的一双铁拳?
答案是不知道。
因为另一把刀,已及时砍中了这把刀。
刀火四溅。
刀光如梦。
刀何如?
口
刀还是刀。
王小石收刀。
刀罄清灵、清脆、清澈、清而悦耳。
对力的刀疾缩同蓬车里,发出一阵钝刀的刺耳声响,还夹杂着一声痛哼。
这时,马车已完全坍塌,车里飞跃出叁个人来。
叁人都是狠狠的望着王小石。
叁个人高矮不一,只有一点相同:腰间、背上、手里都有刀。
其中一个人刀在手,但他手背上有血。
也正因为他手上的伤,使他连刀都不能准确地回鞘,而且还要两名同伴左右护挟,才能及时跃出马车来。
口
王小石认识这叁个人。
当今“彭门五虎”中把“五虎断魂刀”练得最出神入化的彭尖。
“惊魂刀”习家庄的少庄主习炼天。
“相见宝刀”的衣传人孟空空。
他们怎麽会在车内?
他们为什麽要向方恨少、张炭、唐宝牛出刀?
这是“翻手风云覆手雨”方小侯爷手下的“八大刀王”之叁,今天他们到这儿来为的是什麽?
第五章浮生若梦,现实不是梦
王小石向孟空空、彭尖、习炼天招呼道:“原来是你们。”他像是见到了叁个老朋友似的:“伤得不重吧?还好吧?没事就好了。”
他问的是彭尖。
他手背上直淌着血。
他的手背却没有伤。
血是从他袖里渗出来的。
但袖子并没有破裂。
一点裂纹也没有。可是血一直在流着,也就是说,他的手臂已经受了伤。王小石刚才用的是刀。
彭尖受的当然是刀伤。
——可是刀并没有划破他的袖子,他的手臂是怎样受伤的?
这连彭尖身旁的两大用刀高手:孟空空和习炼天,都不明白。
别说他们不明白,就连彭尖自己,也弄不清楚。
彭尖感到震怖。
他是个极有自知之明,同时也极有自信的人,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成为“五虎彭门”中出类拔萃的高手,那是因为一早就把彭家断魂刀的弱点和缺失,若清看楚看透,所以才能加以改善改良改革,甚至发扬光大。
彭尖自问论武功,绝对还不是雷损、苏梦枕、关七等人的对手,但若论刀法,在京城里,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江湖上,他在刀法上的造诣,仍足以傲视同侪。
他的人矮小、冷静、不作声.一向寡言、一开口言必中的;素不出手,一拔刀人头不留可是,就在这一年来,他却遭逢了两度惨败。
败,对一个以刀为命的刀客而言,是奇耻大辱。
不过,这两次惨败,却令彭尖心服口服。
一次是在一年前,他在风雨中的酒馆里,遇上了“天下第七”。
那一次,他伤在天下第七手中,迄今还不知为什麽兵器所伤。
但他能在天下第七一击之下,尚能活命,还能把他的同伴习炼天在天下第七的手上救了回来。
——这一战虽败,但也令他名动一时。
——第二次便是在今天。
他用刀,王小石也用刀。
他竟败在王小石的刀下.。
他一向是看准了、认确了才出刀。
刚才孟空空向方恨少出刀,习炼天向张炭出刀,他认准了唐宝牛出刀。
孟空空拦不住方恨少,但也伤了他。
习炼天虽杀不了张炭,不过也见了血。
而他,本要杀了唐宝牛。
他一直以为唐宝牛跟天下第七是同一伙的人,那就是因为在当天的晚上,他们正要动手杀掉张炭的时候,唐宝牛带着天下笫七的手下,冲进客店来。
要不是後来天下第七出现,那一役他就可以“奉命”杀了张炭和唐宝牛。
彭尖一向不大喜欢做不成功的事。
也不喜欢半途而废。
他觉得没把事情做好,便是一种奇耻大辱。
所以他想藉此次任务,顺便把张炭和唐宝牛也一起杀掉了。
可是他连王小石的刀也没看清楚,便受了伤。
受了几今他连刀也握不住的伤!
然後王小石竟还那样问他。
彷佛像两个同在一条村的乡亲,在大城市里不期而遇、相互问好一般。
彭尖一时不知如何同答。
王小石那时已经在说别的话了。
他向张炭和和气气地道:“我不去了,不如,你进来喝杯茶罢!”
张炭摸摸自己协下,鲜血略渗染了衣衫,他耸耸肩道:“如果你店裹有的是米,不是茶,我就一定进去坐。”
方恨少偏着头间:“为什麽非要吃饭不可?”
张炭的表情,似在表示这问题委实太过幼稚:“因为我流血,不吃饭,怎能填补我流掉的血?”
方恨少摸摸肩膊,肩上也泛染了一小团血渍:“你可以喝茶呀,喝茶一样补血。”
“喝茶只能放尿,不能补血;”张炭说:“你连这点事都不懂,难怪你打不过王小石了。”
“你说话真是难听,跟那头大水牛一样的没教养。”方恨少皱眉道:这又关打不打得嬴王小石什麽事?”
他们居然在那儿不看边际的谈论起来,浑忘了刚才有叁大使刀的一流高手在此。
习炼天已经忍不住要发作了。
孟空空却仍非常客气的问:“有一事要向诸位请教。”
唐宝牛一听,第一个就道:“你请吧,我教。”
孟空空诚诚恳恳的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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