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中国人民节衣缩食,做也就做了。冷战以后,以“革命和科学”为基础的萨达姆宪法遭人质疑。萨达姆的阿拉伯民族复兴社会党,要阿拉伯“民族统一”、“民族复兴”,“小样儿”也想弄两弹一星。单凭这个想法,“革命指挥委员会”主席萨达姆就被当成打鸣的母鸡被绞死。其他抱有类似“革命”、“科学”民族复兴理想的伊朗、朝鲜、利比亚成了被吓的猴子。
根据我发明的“语像”原则,我的编辑把几百张照片压缩成JPG格式,再用电子邮件发送给我的200多位朋友,请他们每人挑一张照片写一段文字。观点不限,文体不限,字数不限。大多数人对这样的编书方式不理解,很多人好奇,要求作进一步的解释。北京天文馆馆长朱进博士,连续五次发来邮件要求解释。
一张同样的照片,在不同的人看来,完全会得出截然不同的解释。“语像”最突出特点是“跨界”,跨越年龄、职业、国籍、种族、信仰、意识形态……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常识和理解,依托现有科技产品,二度创造出跨界产品。
由于抑郁,我很烦躁,只能由我的编辑不厌其烦地用电子邮件、电话、当面沟通等方式,与200多位作者用多种方法进行沟通。有人写一段话,有人写一首诗,有人写一篇很长的文章……
写得最快的是王文澜,不仅写得快,还写得特好。他说照片好得不像我拍的,说“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人民日报》副总编梁衡说,好多年前西苑出版社出版过他的一本散文集,由河南一位画家画漫画作了插图。他问我,这样的散文集算不算“语像”?我说,肯定不算。
梁衡的书是文字在先,插图在后,属于传统的图解文字,图是插图。而且在中文中,“图”一般是指经过设计,在白纸上由手工或技术绘制的形象,如图纸、地图、操作图,三视图,主视图,俯视图等。
我的“语像”,首先得有独立的照片,这属于“第一创造”。我不对第一创造的照片作任何提醒或暗示,而是由读者完全独立地发表感想,行使自己独立的话语权。在我第一创造也就是自然创造的基础上,实行二度创作。
“语像”的二度创作,不是第一自然的创作,它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跨界的,打破传统科学技术已经形成的界线,用艺术的眼光表达人的情感,淡化自己的职业特色。在这本书里,不存在高低贵贱,只根据我拍摄的照片排列次序。上将领军饷的时候高,住小楼的时候高,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高,可是在这本书的话语权上,他和小孩儿完全平等。谁的思想独特,谁就高。在书中,我们保留每个作者的社会职务,不是为了强调他们的阶级,而是为了客观地反映他们的广泛性。
新闻时代的旧事(26)
在机器社会里,有思想感情的人才是完整的人,才不是机器人。我喜欢思想独特的人,希望思想独特者参加“语像”。不要单纯的吹捧,人云亦云:老唐好,老唐好,老唐就是好……我希望有客观的不同的声音帮助我改正错误,完善我的创作。比如,老唐你太秃,最好戴个头套,遮遮丑,像赵忠祥似的。即使这样,也好歹算个意见。
在创作过程中,我认识了一个小孩儿—小王,是丁科长介绍来的。丁科长原来是中国政法大学函授部的,中学是画画的,考上政法大学可是不喜欢法律。毕业后留校,总在操场上唱:“小妞小妞快快长,长大了好跟丁科长……”丁科长认识很多人,这个小王,是IT记者。小王的说明写得特别棒。他写的那张照片拍的是巴基斯坦###教控制区里,一位穆斯林守着一个木头窗框,里面保护着一尊佛像。因为前一段时间塔利班学生军摧毁了巴米扬大佛,巴基斯坦为了保护佛教文物,用木头窗户把佛像保护起来。遇到游客参观,交钱买票,打开木头窗户让人看一眼,再马上关上。
小王写了三句话:“我打开窗看到人;他打开窗看到‘信仰’;美国人打开‘视窗’,看到‘世界是平的’。”(《一个人的远行》,214页)写得真棒!犹如晴天霹雳。三句话,峰回路转,咔、咔、咔!我仿佛拐了三个弯,上了三层楼。
我只见过小王一次,那天还有很多人,总共在一起待了不到一个钟头。当时,我给大家打幻灯,让大家看照片, 然后各自挑选一些回去写说明。小王看后,挑了这张照片,写了上面这三句说明。
那天在场的还有《半边天》的主持人张越,她写得也特棒。她挑了一张神像,写了篇《神,你生气了吗?》,文章较长,大意是批评现在的人不信神,伤天害理,不见雷锋,到处马蜂。一个月后,张越去尼泊尔旅游,回来后说又有心得,问我还有没有剩下的照片,没人写的,再写两张。可惜照片早就被“认购”一空了。
现代科技通常可靠,但也有传输失利的可能。比如崔健,传了几次,我以为他收到了,可直到快发稿了,还没收到他的大作。我打电话问,崔爷,写得怎么样了,我这里要开印了。崔健说,我根本就没收到。问崔爷,你在哪儿呢?他说我在“愚公移山”呢。“愚公移山”是一个酒吧,在工体旁边。我匆忙驾大吉普飞到“愚公移山”,里面声音特响。崔健面对我的编辑的苹果电脑,写了一篇《太阳下的牛,就像条狗》。给老崔传照片的经验证明,不能轻信科技,真正的交流还得直接接触。
找姜文,我也是直杀到片场,强迫他发表“语像”。他剪片子剪得头大,一头雾水。拿着铅笔钻研良久,在白纸上开写。字虽然少,但力透纸背,一字千钧。说千钧,是字背后的力量大。比如一个巴基斯坦士兵握住一枝AK…47步枪,我们叫56式。姜文用铅笔只写了一句话:“枪,肯定进口!”他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但是把该说的全说了。另外一张照片是两名士兵,背后有一门古炮。这位爷用铅笔写了一句话:“图左为老炮儿。”第三张是一个身挂许多勋章的军人,姜文写:“干什么了,挂那么多勋章。”是啊,我们平常总见那么多人身挂勋章,真不知道他们都干什么了。
大师就是大师,用艺术的语言概括出科学无法复制的人的故事,源于科学,又高于科学。姜爷言简意赅地写了四篇,与唐爷概括的另外一个规则不谋而合,就是“以科学的眼光、艺术的语言,讲人的故事”。他的话虽然简单,但是使用了十足的艺术语言。萨特说过一句话,大意是科学是精确的,文学是不确定的。由此可见,艺术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与科学有关联而又不尽相同,否则早就被科学同化,变成其中的一部分了。在这里,艺术不必用直白的语言,能通过思想表达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这在某些特定时空里十分必要。
显而易见,这里使用的语言文字不是数学课上的定理证明,不是公安局的预审记录,也不是法庭书记员的司法文书……
新闻时代的旧事(27)
CCTV的主持人陈铎,不上网,看到照片后,传来一张传真,毛笔写的,好像对联。
人大常委会财经委员会主任贾志杰相信网络,看了照片,口头发表讲话,由我的编辑记下来,E…mail往来确定,经贾老看过后,最后说好。
也有对互联网烂熟于心的,姜昆。他做过鲲鹏网,人也好,特别热心,写了好几稿。还说唐老师,不行我再改……马季说:“宁要不完整的新,不要完整的旧。”艺术家最看重的是创新。
这200多位作者,联合起来对我这个长期生活在抑郁情绪里的病鸭子,实行人道拯救。
人生一场大梦的心得
文字差不多了,编辑让我给照片分一下类,说不然不像一本书。要求我分类时,必须有东方特色。我睡了一觉,把照片分成“地”、“水”、“火”、“风”四个部分。
地、水、火、风是古代印度对世界的理解,婆罗门教、佛教、印度教都有相同的说法,把拍自印度的照片用印度哲学分类,是挺天才的做法。这得益于一个人在路上的经验,是我人生一场大梦的心得。一个人一辆车开了三个月,回到梦中,就又回到了西行路上。
印度没说“食色性也”,可是印度比中国更“食色性也”。印度是最注意饮食男女的国度。印度人用手吃饭,直接接触食物,比用刀叉筷子的民族多了一层触觉享受。印度味道浓郁的咖喱等特色调料刺激食欲。印度还是最推崇蔬菜水果的素食民族。食之外,印度也是最有爱心的民族,从纸上谈兵的《爱经》到现实生活中的泰姬陵、印度神油。
佛经有很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汉译,我怀疑这些汉人的理解不一定是印度人的原意。世俗生活的庸庸碌碌极大地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人类只有饮酒,或借助某些药物,才能进入遐想境界。性爱,大概是进入另一世界的唯一自然的捷径。印度的《爱经》详细描写了男欢女爱的每一个步骤,并被翻译成世界各种文字。卡吉拉侯印度神庙的性爱雕塑,与真人同样大小,姿势各异,被联合国定为“世界文化遗产”。
我说到这儿,你们都放声大笑。不听,其实是假装不听。这种不听,说明长期和世界不接轨。这些知识上的接轨不是我瞎编的,是联合国规定的人类共同遗产。这是世界的规则。由此可见,伟大的政法大学也有软肋,对这些人生大事不了解,不但不了解,还羞于启齿,“非礼勿言”,和世界不接轨。联合国早就公布了这个文化遗产,不但公布了,还出钱保护,让世界人民分享。
像卡吉拉侯几十座神庙那样生物多样化的雕塑,在中国肯定不可能存在。政法大学的大学生听了还捂耳朵、闭眼睛,在我老唐面前装纯洁,说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小镇。小镇路西有20多座雕塑,路东我没数。神庙里的性爱雕像大小都和真人相仿,有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动物,一个人和很多人,很多人和一个人。只有在印度这样生物多样性的国家才能出现。
中国自秦始皇以来就扼杀人性。偶尔有走向世界的人,也是郑和那样没有欲望的宦官。宦官们用纳税人的钱去显示国威,既不像哥伦布、麦哲伦那样攫取殖民地,也不想在当地女人身上繁殖后代,都是人间活雷锋。而卡吉拉侯不仅是联合国确定的世界文化遗产,而且其文物等级好像比玄奘的那烂陀寺的还高呢。一个是世界级别,一个是国家级别。
印度是一个文化多元性、生物多样性的国家。如此茂盛的国度源于他们独特的自然环境。印度北边是喜马拉雅山,喜马拉雅山再向北是地球上最大的欧陆板块,寒冷干燥。印度往南是地球上温度最高的海洋—印度洋,温暖湿润。印度乞拉朋齐是地球上降水最多的地区。南北交汇,冷热、干湿会合,仿佛中国人说的太极、阴阳,一旦有了水,就交媾出无限的生命可能性。为什么要保护湿地?湿地是地球生命的起始之地。寒冷干燥的地方什么都不长,人身上也是。长东西的地方肯定潮湿、高温,比如脚气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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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时代的旧事(28)
印度就是这样一个国家,我们人民币上面除了汉语,有四种文字,可印度货币上除了英语,还有十四种文字,由此可见印度文化的多元性。一说到神,有三亿五千万个,牛头马面,苍蝇、蚊子、老鼠……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一个神,有信仰猴子的,有信仰耗子的。没有因为自己信仰耗子就把别人家的猴子消灭的。这就是印度的多元文化。
在印度,经常可以看到这种现象,印度教庙宇的山墙紧靠着一座耆那教的庙,而这座耆那教神庙可能与佛教寺院公用一面墙。就连为中国人熟知的佛教诞生地菩提伽耶,也归印度教管理,因为很多印度人坚持佛教是印度教的一部分。菩提伽耶的现状传到了中国,马上被理解为印度教对佛教的侵害。可是当地人似乎从没这么想过。
就是这样古老、多元的印度哲学,让我一见倾心。于是把《一个人的远行》分成四章,“地”、“水”、“火”、“风”,并对它作了“我”的诠释。
第一章是地,我认为地是男人,是承载一切的基础,是人类的种子。
第二章是水,水是女人,是生育、阴柔、和谐……地有了水就要发展。
第三章是火,是男人和女人的矛盾、冲突,男人加上女人能生育,也能打仗。我还把它们看做是男人和女人、个人和社会、人类和自然的矛盾冲突。不仅有人和社会的矛盾,也有人和自然的矛盾。占了牛的地,占了马的地,占了河流的地,抽出了地球深处的石油,大气层变暖,咱们作为人,自己不觉得,仍使劲儿愚公移山,修梯田,修水库,战天斗地,龙口夺粮。其实,这都是科学上的解释。我认识渭南地委书记刘新文,《一个人的远行》的第一篇文字,就是刘书记写的。
渭南曾经是陕西最大的产粮地,号称八百里秦川。后来在社会主义苏联老大哥的撺掇下,搞社会主义竞赛,修三门峡水库,以为赚了多大便宜。现在回头一看,还不如不修三门峡水库呢。他告诉我,连水电部部长钱正英都主张要把三门峡水库炸了。他有生之年,要为人民做的头一件大事,就是把三门峡水库炸了。三门峡水库原计划发的电发不出来,泥沙淤积还把黄河水位提高了,倒灌渭河。千年古城、水旱码头潼关,永乐镇……都因为修三门峡水库要葬身库底,而被强行拆迁。当地唱秦腔、老腔、山西迷糊、河南坠子等的戏园子、妓院全拆了,现在潼关是一座建在山顶上的新城。王震曾说要到华山顶上洗脚,可拆迁之后,中苏翻脸,水库未能按原计划修建。在一个科技主义的工业时代,文化艺术注定无法幸免。
现在的潼关已经马马虎虎,失去背靠华山,面临黄河、渭河的要冲地位,千顷良田尽失,只剩下一个小金矿。待在矿井底下,恍若隔世啊。
无论是科技主义,还是人类社会,都脱离不开根本的规则,那就是自然规律。孔繁森、李素丽好不好,当然好,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成的,要不然人家是英雄呢。而本性是自然属性,不用努力就自然而成。
1991年夏,发大水,我在河南驻马店的固始、淮滨两县,趟着臭水,天上水上两个太阳,水面漂着屎,恶臭冲天,什么叫水深火热呀。
大水一般十年九不发,一发就不可收拾。河、湖、港、汊、湿地是鱼鳖之地,就是给这十年一涝预备的。地球上有多少水是自然规律,今年下少了,明年下少了,后年下少了……说不定就要发大水。可是现在是商业社会,商业利益第一,人们为了各自利益,根本不管是否和谐发展。地、水、火、风之中,自然有自己和谐发展的平衡点。可是人的野心太大,那些逃避计划生育的、私自开荒的、在家乡犯了事的……首先到河湖港汊里谋生,侵占鱼鳖之地。随后就有经营旅游的、开发房地产的、挖鱼塘养殖的……连年下来,侵占鱼鳖之地已经顺理成章。就在大家都为自己的牟利心花怒放的时候,大水下来。这时,计生部门才发现蓄水分流的鱼鳖之地涌现出许多计划外人口,水利局发现防汛的石头不见了,民政部门提出有数不清的灾民需要救济,妇联……各级干部异口同声地高喊“防汛救灾”,可他们在大水面前惊慌失色。好在这个国家有特别好使的、战无不胜的解放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奋不顾身地冲入水中,舍命抢救大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