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永彧文集- 第2部分

　　
　　“那么，你对我的看法是什么？你讨厌我吗？”

　　
　　“以前不讨厌，现在讨厌了。”

　　
　　她说完向宿舍走去。家俊追在她身后，只是走。到厂门口时，他鼓起勇气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过头看着他，眼里突然有泪水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在月光下，他的脸显得坚毅而沉稳，她感觉爱如潮水般涌满心扉，使她伤感不已。他就是她这一生要找的白马王子，她在这一夜间，已经坠入了爱河。她的伤心使她如月光下含露的清花，美得使人倾倒。家俊轻轻问：“为什么要哭？”

　　
　　她不做声。家俊握住她的双肩：“我不愿意看见你的泪水，我第一次见你，就看出你的疲惫，就想要给你轻松的生活。”

　　
　　素清听了这令人感动的话，更是泪如雨下了。家俊把她轻轻抱进怀里，小心得好象抱住一个一碰即破的瓷娃娃。素清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脯，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越发伤心了。这样在夜里哭了一会，她拿出手绢擦着眼泪，离开他的拥抱，说：“你原来是一个服务生，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没有阻碍的。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家俊急切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要让我陷得更深，来折磨我。”

　　
　　“爱我，为什么要克制自己？”

　　
　　素清平静地抬脸看看月亮，说：“不合适的爱情，我不想去开始。”

　　
　　“可是我爱你！”

　　
　　她的心愉快地跳了起来，但她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冷静地说：“没用的，你们家人不会同意你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不要为了没有结果的爱情挣扎了。”

　　
　　家俊轻松地笑了，说：“我们家人很开通的，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没人反对我找什么妻子。我们家兴旺的生意，不用靠我的婚姻来扶持。以后给你找份好的工作，你也就不是一无所有的人了。”

　　
　　素清矜持地看着他：“真的吗？”

　　
　　他握住她的手：“你以后会明白，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素清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的牙齿亮若编贝。

　　
　　家俊尚未工作，素清放了大假，两人天天自由地一起，进行着平稳而甜蜜的恋爱。

　　
　　这天家俊开车来接素清，素清刚走出宿舍，迎面遇见了李妍。素清高兴地笑着说：“李妍，你怎么来了？”

　　
　　李妍双手插在裤袋里：“想你就来了呗。”

　　
　　家俊下车走过来，素清向李妍介绍：“这是我朋友黎家俊。”

　　
　　她的心里已经升起敌意，不快地对家俊说：“我朋友李妍。”

　　
　　家俊和李妍同时惊叫：“是你啊！”

　　
　　素清的心一下悬了起来。李妍：“不就是那天烫着你的那个小服务生吗？”

　　
　　家俊：“那天真对不起。”

　　
　　李妍伸出手来，家俊连忙礼貌地握上去，素清的心情一下沉到了海底。家俊热情地：“你一起去玩吗？”

　　
　　李妍：“去哪儿？”

　　
　　“去我家的商场。”

　　
　　李妍一下惊呼起来：“你家有商场啊！”

　　
　　“四季商场是我家开的。”

　　
　　“哇！那么多连锁商场都是你家的？”

　　
　　“是的。”

　　
　　李妍拉住素清的胳膊：“你终于傍上富翁了！”

　　
　　素清冷冷地：“对不起，我跟你不一样，有钱没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李妍玩笑着：“那你把他让给我啊！我想嫁有钱人都想疯了，何况还这么帅！”

　　
　　素清蹙着弯眉：“爱情可以让吗？”

　　
　　李妍端详着她冰冷的脸，说：“不是认真了吧？我开个玩笑，你就这么紧张，看来这次是陷入情网了。”

　　
　　素清过去挽住家俊的胳膊，家俊揽住她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李妍高兴地：“走！”

　　
　　三人上了车，李妍一路不停地跟家俊说着话。素清从她表情里很轻易地看出了谄媚的态度，她心里不屑，郁闷地望着车外不吭一句。家俊见素清不开心，便说：“素清，你不舒服吗？”

　　
　　素清温柔地朝他一笑：“没有。”

　　
　　她懂得许多女人因为爱情而醋意大发，反而失去爱情的道理，所以她将心中的醋意强压下去。家俊对李妍说：“素清就是我心里最完美的女孩子，是我一直的梦中情人，第一次见她，我觉得就像前生有缘一样，很熟悉。”

　　
　　素清忍不住一笑，她明白家俊看出了李妍的心思，心里不由感激他，更是对他深情了。李妍果然有些郁郁地不再做声。

　　
　　饭间，家俊对素清照顾周到，两人卿卿我我。李妍被冷落一边，酸酸的样子。

　　
　　饭后，三人出来走到车前。家俊说：“李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李妍立刻高兴地说：“好啊！那素清呢？”

　　
　　家俊：“先送你回去，我们两个出去有点事。”

　　
　　李妍的脸上立刻挂满了失望，“哦”了一声。

　　
　　李妍下车前，讨要家俊的电话，家俊慷慨地给了她号码。素清温和地笑着和李妍挥手告别。家俊载着她离开，她也不问去哪儿，任凭车沿着宽广的大路轻快地奔着。

　　
　　家俊从前面的车镜中看下素清的脸，说：“李妍对我很热情。”

　　
　　素清温婉的一笑，平静地说：“她想嫁有钱人都想疯了。”

　　
　　家俊面无表情地把车开离大道，穿上了田野小路，路旁一片冬日的荒凉。他停车下去，燃起一支烟，慢慢吞吐着。素清倚在座位上，不动，透过车窗看他结实的身躯，心里洋溢着酸楚而又凄凉的爱意。静了一会儿，家俊过来拉开她的车门，说：“下来，陪我看会儿风景。”

　　
　　素清不做声，走下去，站在他的身旁。空旷的原野中，一个健壮、一个颀长的身影，并肩立着。家俊笑道：“你为什么不吃醋？”

　　
　　素清“扑嗤”笑了：“你想让我吃醋？”

　　
　　家俊深深地注视着她，说：“你吃醋，我才能放心的。”

　　
　　素清：“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过是个灰姑娘。你才是真正的白马王子，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缘的，我要吃醋，不是就变成酸人儿了。”

　　
　　家俊叹口气：“我心里不舒服，你这种情性的女孩子，有钱是引不住你的。我怕过些日子我工作了，没时间陪你，会有别的男人来追求你。”

　　
　　素清的心里已经清若春水，和风拂扫，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说：“我喜欢的是你！”

　　
　　家俊立刻轻松地笑了，问：“我要工作了，你肯去工作吗？我想先给你找一份好的工作。”

　　
　　素清的心欢快地跳起来，但她的语气却很平静：“谢谢你，我喜欢工作。”

　　
　　家俊：“就去银行上班吧。我给你完成存款任务，你就可以天天在家里玩了。”

　　
　　素清一扬眉毛：“那哪一天你不给我完成任务，我是不是会下岗？”

　　
　　家俊“哈哈”大笑：“不简单的女人，始终想自立的。你既然关系都定过去，完不成任务，只不过去上班，换种工作方式而已，不会下岗。”

　　
　　素清控制住内心的喜悦，淡淡一笑：“我真该谢谢你。”

　　
　　家俊盯住她：“你要怎么谢我？”

　　
　　素清仰头看着蓝天：“我没钱请你这大少爷吃饭。”

　　
　　家俊拉住她的双手，盯着她。素清低下头：“我一无所有，没的东西谢你。”

　　
　　家俊的手用力握她，把她拉到眼前，在她额头深深吻了一下，说：“我要的便是你的心，我只要这个。”

　　
　　“拿一个工作来换我的心吗？”

　　
　　“不是，只是为了心疼你。”

　　
　　“我的心是要你的心来换的。”

　　
　　“那我对你心不够吗？”

　　
　　“还要看以后，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不是认真的。”

　　
　　“我不是花心的男人。”

　　
　　“我懂。”

　　
　　“你懂我吗？”

　　
　　“懂。”

　　
　　两人对视着，不再说话，发白的太阳把光扫在二人身上，耀出两条苍白的影子去，叠在一起，印在荒野里。

　　
　　素清很快得到了趁心的工作。家俊还为她在四季餐调安排了一间住处，像旅馆一样的设计，温暖舒适的，很让她欣慰。

　　
　　家俊上任四季商场总店的业务经理。李妍打电话向他求职，他给了她一个营业员的位置。他向素清提起此事，素清只是淡淡一笑。

　　
　　天气慢慢转暖，看外面莺啼燕啭、叶嫩花初，素清打电话给家俊，约他一起吃中饭，家俊欣然答应。她穿着白衬衣，白底深蓝素花裙子，飘然走进四季商场，但觉眼前琳琅满目的一切，也许有朝一日归于自己，心里感慨万千。她的举止彬彬有礼，没有丝毫傲气——家俊一天不向她求婚，她一天便是惴惴不安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她没叩家俊办公室的门，直接推开进去，眼前的一幕使她惊呆：李妍正和家俊拥抱在一起！她感觉眼前一黑，但立刻悟到自己要镇静。凡事，她都不会自乱阵脚，她相信胜利者多是“以静制动”。家俊推开李妍，惶惶地看着素清，素清走进去，随手带上门。虽然她的腿因为生气而在颤抖，但脸上却漾着宽厚的笑容。她优雅地坐进家俊对面的椅子里，冷静地问家俊：“有向我解释的话吗？”

　　
　　李妍“咯咯”一笑，说：“他解释，你会相信他吗？你相信他，你就太笨了！”

　　
　　素清看着她的眼睛：“你对得起我吗？你通过我认识家俊，然后居然和他这么暧昧。天下有钱人多的是。他是你朋友的男朋友啊！”

　　
　　李妍一梗脖子，脆朗地说：“爱情是没有选择的。”

　　
　　素清如漆的眸子盯着家俊：“你也没有选择吗？”

　　
　　家俊无奈地看着李妍说：“你这种人，真是不可救药！”他转对素清，“她整天纠缠我，我爱的是你！”

　　
　　素清一笑，面如清荷，纯无渣滓，说：“我相信你。”

　　
　　李妍对素清说：“我要是你呀，这种男人就不要了！他当着我一套，当着你一套，亏你信他！”

　　
　　素清冷冷看着她：“我信他，不信你。我们以后朋友就别做了。”

　　
　　家俊见她和李妍翻脸，也对李妍冷淡下来，说：“你不要来上班了，四季用不起你。”

　　
　　李妍想不到鸡飞蛋打一场空，一时脸铁青着说：“无所谓！”

　　
　　摔门出去。

　　
　　家俊坐下，和素清四眸相对，素清忽然流泪了，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说：“谢谢你相信我。”

　　
　　素清抱住他，说：“我总觉得你虽然在我身边，却总又要离开我的样子。”

　　
　　家俊笑了：“开始对我没有安全感了吗？”

　　
　　“是的。”

　　
　　他伏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那我们就结婚吧。”

　　
　　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令素清心跳如狂的话语，她一时热泪盈眶，不知所答。他有些不安了，握起她的手，说：“答应我好吗？不要怨我唐突。”

　　
　　她思忖着自己应该的表现，低下头去稳定着情绪。家俊叹口气：“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尤其是李妍这次的离间，使你对我没有信心……”

　　
　　“不。”素清抬起头打断他，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那就结婚吧！”

　　
　　她看着他，仿佛犹豫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隐藏着心花怒放的狂喜。家俊立刻双眸闪出喜悦的光芒。

　　
　　披上雪白的婚纱，踏上无比豪华的婚礼，看见他的白马王子深情的眸子，喜悦使她头晕目眩。她在梦里都没有想到过这么动人心魄的场面。

　　
　　她沐浴着爱情，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房子，开起豪华漂亮的车子，从此不再担心囊中羞涩，完全摆脱了一个可怜女工时人们的蔑视。完美的婚姻，给予了她完美的生活。

　　
　　一年后，素清顺利怀孕。这让她非常惊喜——生一个和家俊共同的孩子，是她认为使婚姻稳固的方式，更何况，她是那么地爱他！家俊对她宠爱有加，她也聪明地维持着婚姻，从不任性发作，夫妻一向恩爱平静。素清从生活中发现，家俊不是个可以控制的人，他有着冷静的头脑和超人的才能，她自忖对于这种男人，留住他的办法，便是做个贤淑的女人，相夫教子。

　　
　　使她惋惜的是，她生了个女儿，家俊喜爱不已，取名黎杰，希望她将来可以才华出众。公公婆婆得知儿媳产女，神色极其不悦，公公甚至都未到医院探望。只能生育一胎的政策，使素清很是扫兴。黎家的财产始终要有人继承的，而她认为，那不是一个女孩可以做到的；大权在握的公公，也不可能把财产权交在一个孙女手里；那些对黎家财产虎视眈眈的女儿女婿们，也是家俊的对手，而这些，都要靠她生下黎家的男性继承人。

　　
　　女儿两岁时，为了再生一胎，素清要求家俊向医院为她申请心脏残疾证明，夫妻因此有了不一致的意见。家俊不悦地说：“这样对小杰不公平。”

　　
　　素清温婉一笑，说：“你怎么会这么重视这些虚名的？我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家俊握住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说：“我爱你！你不要不放心我，也不要在意我爸爸的态度。”

　　
　　素清心思被他猜出，显得有些不安，她伏上他的肩膀，轻声说：“我真的是非常喜欢孩子，如果允许的话，我想给你生十个孩子。”

　　
　　家俊轻轻抚着她的背，说：“孩子是两个人的。”

　　
　　“所以我也爱她，她一个人很孤单，再给她生个弟弟、妹妹都好。”

　　
　　家俊长叹一声，说：“素清，对黎家的财产我并不在意，继不继承都无所谓，我们在一起，只需要幸福。你不要总想着那个。”

　　
　　素清心里惊得一跳，但她表情十分平静，说：“你怎么会认为我想那个的？”

　　
　　家俊朝她宽厚地笑着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其实我知道的，但是我爱你，我不在爱情上耍心计。我只是觉得你太累。我希望你过得轻松，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想的事。”

　　
　　素清动人的眸子里盈上了泪水，她觉得家俊实在是深不可测的，但他对自己的爱又是那么真挚，她垂下头，沉默一瞬，仍嗫嚅道：“我是真的喜欢孩子！”

　　
　　“你可真是固执得任性啊！好吧，不用申请小杰残疾，我会办成的，我们就再要孩子吧。”

　　
　　素清激动地抬眸看着他。

　　
　　小杰四岁时，素清才再度怀孕，六个月时，她做B超，发现是个女儿，沮丧不已，一个劲地抱怨命运不公平，商量家俊想打掉孩子。家俊不满，说：“你和我的孩子，你为什么那么重视男女？难道女孩就不是你我爱情的结晶了？我工作已经很累了，你再在家里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