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秀秀说你家开门了,我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还没吃晚饭吧?给,趁热。”阿婆边说边打开手上的篮子。篮子里一大碗黄橙橙的炒鸡蛋,一小锅二米粥,还有一碟切得碎碎的小咸菜用香油拌了撒了些葱花,看着就有食欲。
“阿婆,谢谢,太麻烦你了”
星夜这些年来看遍了世间人情冷暖,对这种无私的关爱感到十分欣慰。
“我从小看你长起来的,你跟我还客气啥,还有些鸡蛋和青菜你先用着,缺什么就说”回头招呼那女孩:“秀秀来”
秀秀从手里的篮子里拿出来鸡蛋和菜放在桌上,又乖巧的站在阿婆身后。
星夜又站起来谢过。
“你爸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阿婆小心翼翼的说。
看到阿婆眼中的关爱与怜惜,星夜不觉红了眼圈,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好孩子莫哭,莫哭,哎,老天爷不开眼啊,怎光难为这好人呢?”
“我妈她还不知道。”
“我明白,我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趁热吃,告诉你妈,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看她”
星夜送走祖孙二人,回屋把粥成在碗里,连菜端到母亲房里。
“我正愁家里有米没菜呢,阿婆就给送来了。”星夜看母亲依靠在床头笑着说道,“她说怕你累了,让我们先吃,明天再来看你。”
“多亏这些老邻居了”
星夜喂母亲吃饭,母亲于悠月的饭量已经很小了,只吃了几口粥就吃不下了。
星夜收拾好碗筷,又打来热水,给母亲擦洗了身体,自己也一起梳洗了一下。这几天都在医院里凑合着洗把脸,今天虽然不能泡个热水澡,擦洗一下也是很舒服的。
又拿药给母亲吃了,只是为如何睡觉两人有了分歧。
“我爸不在正好我和妈睡,我盼了好久呢!”星夜撒娇的说,其实她是不放心夜里面,“再说你夜里起夜也方便呀”
“这几天累坏你了,回你房间睡个好觉,明天也有精神呀,我这你放心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如果真有事我一准叫你。”
于悠月也是心疼女儿,在医院这些天,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黑天白天一个人傲,眼看着人廋了一圈,一张小脸上光看见一对大眼睛了。
“反正是睡觉,你这也睡的开,不守着你我还睡不着呢。”星夜辩解道。
“回你自己房间,有你在我还怕睡不着呢,听话,你不想想,你爸不在家,你若是灾因为休息不好病倒了,我该怎么办。”
星夜见母亲坚持又听到她提到父亲,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水、药等物品都摆在伸手就够的到得地方,并一再嘱咐,有事一定要叫她,甚至还放了一只小钢碗,说是叫不醒她,就砸在地上,自己就能听到。
不放心的又查对一遍,见一切安排妥当,才回自己房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到房间星夜随手拿起一本书,正是高二的数学,倚在床上翻看。
星夜有些担心,自己计划是要继续读书的,可十几年的放纵生活早把那些知识抛到脑后了,如今在拾起来怕是不容易。
高二只上了两个多月,星夜看了看学过的部分,发现自己思路清晰的很,很容易就理解了课本内容。换了一本英语书,单词句型也都读的出,仿佛今天新学的一般,一点也没有生疏感。
星夜抱在书一阵发呆后,又一阵窃喜,肯定是自己还保留着十六岁的思维记忆能力,毕竟想想自己的学习成绩一向是很好的。
这样正好解决了自己的担心,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自己恐怕要先休学一年了,而且要想办法解决今后的学费与生活费用。
虽然有不少办法赚到钱,可星夜却不想用,那会让她记起自己不堪的前世。从重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在不断地自我催眠:我是十六岁的什么也不懂得罗星夜,我要做个单纯快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女生。
第三章一条人命两千块
一夜好梦的星夜留恋被子的温暖,磨蹭着不愿起来。真舒服,比用那上万元的寝具睡的还要好。
星夜觉得睡了一觉,整个人精神十足。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星夜第一次仔细照镜子。
知道自己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打小就是小美女一个,可是一照镜子星夜还是一惊,此时的自己只有十六岁正如含苞初放的花朵,小巧的脸庞如水的肌肤,明明是天真可爱的少女相貌,偏偏眼光流动间流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魅惑之态,微笑起来更是犹如娇俏妖媚的小妖精。
星夜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试图让已然成熟世故的自己重新发出妙龄少女那略有羞涩的笑容。就当是在演戏,自己不也已经习惯带着面具做人了吗!装天真也不难嘛,后世更是见多了三四十岁的女人装可爱。
当星夜终于满意了自己的表情后,去厨房熬上米粥,然后打水去了母亲房间。
于悠月已经醒了,正半靠在枕头上。
星夜放下盆,伸手扶她依靠好。伺候母亲洗漱。梳头发时星夜悄悄的把掉落的头发藏起来,不想让母亲看到。由于化疗的原因,母亲的头发掉的很厉害,原本浓密的头发渐渐变的稀疏。
两人简单的吃了早饭,陆续来了一些邻居。或拿了二斤肉,或是一只鸡,更有一些鲜菜,可以看出是商量好了来的,拿的东西都不重样,反而正是她们需要的。
开始星夜害怕她们说漏了父亲的事,没想到来的几人有默契的只字未提。只是私下里都打听她父亲托梦的事,得到星夜肯定的答复后众人的好奇得到满足,多是一再安慰星夜。星夜才知道自己编的那个梦早就传遍了小镇,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三婶也来过一次,告诉星夜工程承包方一口咬定她父亲是操作不当才发生意外的所以赔偿金很少,罗家三叔还在努力交涉。
承包方其实就是县里的一包工头,这赔偿金是自掏腰包他自然是百般不愿,只是现在罗星夜一心扑在母亲身上却是顾不上去找他解决。
这几日于悠月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止疼药也越用越多,多数时候人总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星夜尽量的留在母亲身边,母亲昏睡时她就拿了书坐在旁边看,如果母亲几个小时不醒她就会唤醒她。
令星夜疑惑的是母亲从不曾提起父亲,就连她假意埋怨父亲还不快回来时,母亲都是沉默不语的。
午后星夜守在母亲床边,捧了本高中英语看。
敲门声传来,星夜轻轻放下书,看母亲已睡熟,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罗三叔还有一位高大的中年陌生男人,身后不远处停了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
“叶子,这是刘老板,你爸干活的那个工程队的大老板,想见一下你家人。”罗三叔介绍说。
那刘老板掏出张名片递过去,星夜接过来。
名片上面写着耀发建筑有限公司总经理刘耀发,星夜心里冷笑,好唬人呀,看罗三叔的样子,怕是也被唬住了,什么有限公司,名片还不是随便印吗。不就是个小包工头吗,这公司怕是什么资质证书也没有吧。
“我妈还不知道这事,我不想让她现在知道,有什么事跟我说,行吗?”星夜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能做主吗?有些事还是需要让大人来的”刘耀发见多了这些家属为赔偿金撒泼哭闹的,来时心里就有了准备,见罗星夜见到他这样安静的说话只当她是胆小怕事,说话间不免态度轻蔑。
“嗯,行”星夜实在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你能做主就好,我也怕别人说我欺负小孩子呢”
“我看还是去我家谈吧。”罗三叔看星夜没有让他们进屋的意思,打圆场说道。
两人都同意,星夜请邻居阿婆来照看一下母亲,自己来到百米外的三叔家。
三人在堂屋坐定,三婶给沏上茶,也坐在星夜旁边。
刘耀发看了看眼前的三人先开口道
“姑娘,你父亲的的意外身亡我感到非常的难过,我代表公司表示对你……”刘耀发说了一通无关痛痒的话,却不提一句责任与赔偿的话。
“刘经理”星夜打断他的话“我妈身边离不了人,我不能待太久,说重点好吗。”
刘耀发有些愕然,来之前他就了解到了,这罗志刚家中妻子生病,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儿在照料,所以他才故意与罗三叔谈不拢,要求与罗志刚家人亲自谈,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妇孺要好糊弄的多。他准备了一大段话准备来说服她们,没想到才说了没几句就叫人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人家意思很明白,有话快说没工夫陪你扯皮。
刘耀发打量坐在眼前的小姑娘,模样很秀丽,衣着陈旧却洗得很干净,低着头仿佛在研究自己的手指就是说话时都没有抬头,再次确认就是一普通的小镇女孩。
“虽然罗志刚师傅的意外是他本人的疏忽造成的,与公司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考虑到你们家的实际困难,你母亲有病你也在上学,公司特意补贴你们两千块钱,你收下吧!”刘耀发从包里拿出两千元钱放在桌子上。
星夜真的生气了,太欺负人了,不但推卸责任,还一副做善事施舍的样子。他把别人都当傻子吗?
三婶先看不过去了“两千块?你们也太过分了。”
刘耀发根本没理会罗三婶的话,因为他对面的星夜抬起头用两根手指拿起桌上的钱,对着他撤出一个冷冷的笑容。他感觉对方的目光似两把利刃射进人心里,这还是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吗?怎么只是一个笑容,就让自己产生一丝惧意,难道自己是看走眼了。
“叶子”三婶看星夜拿起钱,怕她真的收下着急的叫道。
“两千块钱一条人命,刘经理果然是个好生意人呀”星夜傲然的说道。
刘耀发毕竟是老油条了,立时从星夜的注视下恢复过来,他自己有些生气,自己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注视下心生惧意。
“罗志刚的死很清楚了,是他自己违规操作才造成的意外,我们公司并没有什么责任,就是官司打到法院去,法院也会这么判,给你钱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生活困难,你不要不识好歹。”
“违规操作?我父亲的出事时间是晚上九点多吧?,他从事的工作算高危工种,这工作时间是有规定的,更何况如果你的楼周围有安全网恐怕也不会人当场死亡吧?”星夜顿了顿盯着对方说道:“至于打官司,如果要用到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那我一定会那么做的,法院怎么判,那也不是谁想怎样就怎样的,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说理的地方的。”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我们是大公司有专门的律师,还怕跟你打官司吗。到时候怕你连诉讼费也掏不起。”
“正好刘经理回去问问律师这工伤赔偿金要怎么算,等我母亲病好些我们不妨也好好算一下,三叔,三婶麻烦你们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不等刘耀发说话罗星夜起身就要离开。
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笑道:“刘经理听说你那工程要求承建方有国家二级资质才能做,是吗?这么看你们公司还真是间大公司呢!”
三人不解的看着星夜娇小的身影走出去,罗家三叔两口子是不明白星夜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而刘耀发当然知道,自己的公司是走了县里领导的门路,细查下来就会知道哪有什么资质呀,令他不解的是这一趟来完全推翻了他的预期设想,这个始终表情淡淡的未成年小姑娘,更是令他琢磨不透,无法等闲视之。
第四章辉夜
罗星夜回到家中隐隐听到母亲房中有说话声,一定是母亲醒了在和阿婆说话。
“人家不错我是知道根底的,孩子也老实肯干······”看星夜进屋罗阿婆话没有在下去,却转口说道:“叶子回来了,晚饭不用做了,你强叔上山套了两只野鸡,回头做好了让秀秀给你们送过来。”
母女二人谢过罗阿婆,星夜送阿婆出门。
星夜回屋看母亲手抚着星夜放在床边的英语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阿婆可真好,有好吃的总想着我们。”星夜看她不说话又说道:“三婶家山哥来信了,三婶让我帮她写回信去了。”
看母亲还是不回话,星夜有些担心的上前去,于悠月却突然抬起头说:
“叶子,你学习成绩那么好,不读书太可惜了,辉夜受了大委屈,你绝对不能再给耽误了,更不能像你哥哥那样。”
“妈,我···”星夜愕然,是不是阿婆说了什么刺激到了母亲。
“答应妈妈你一定要上大学,完成学业。这是我的也是你哥的心愿。”于悠月没等星夜说话坚定地说道。
罗星夜看着母亲郑重的表情,同样郑重的点头答应,这本来也是她的目标。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于悠月得到女儿的保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星夜却在母亲的笑容里看出那无法磨灭的痛,哥哥辉夜的遭遇已经成为母亲和自己心中永远的痛。
哥哥辉夜一直是星夜的骄傲,他疼爱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品学兼优,从小学起一直担任班干部,他的各种奖状贴满了墙。就是这个优秀的哥哥高考却落榜了,星夜记得他从学校回来自己关在房间哭了一夜,第二天却没事一样提出来要去工作。
因为他知道年幼的妹妹要上学,生病的母亲要治病,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来给他复读一年,他怕加重父母的负担,所以他没有提起重考的事,而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去了石矿场做工。
每天超过十小时的劳累工作,磨破了的手掌与肩膀,他从没有叫过一声苦和累。几个月下来哪能写出一首好钢笔字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白皙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
腊月二十六,星夜清楚地记得哥哥临走前捏着她的小鼻子说,领了工资就带她去县城,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她高高兴兴的在家里等着,不住盘算着要给老爸买两瓶好酒,还有每人做一件新衣服,还要买一个新书包她都上初三了,书包还是五年级时买的,可她一直等到天黑,哥哥也没有回来,却等来了矿上带来的消息,哥哥打伤了人被派出所带走了。星夜再一次见到哥哥时已经是在法庭的审判席上。
原来那矿主拖欠工人的工资,哥哥工作了半年只拿到了几百块所谓的生活费。年轻气盛的哥哥去找他们要钱,被打了出来,三千块钱可是明年妹妹的学费和母亲的医药费呀,急红眼的哥哥再一次上前讨要,却被矿主带了五六个打手狂揍,受伤的哥哥如疯魔般不避其他人的打,却只朝着矿主一人下手,那矿主鼻梁骨打断,头也破了。人家报了警,结果一身伤的哥哥被警察带走了,而打人的矿主和手下却作为被害人和证人带走。
惊慌无措的父亲到处托人打探,带着礼物去看望受伤的矿主,希望能放了哥哥,没等见到人就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给轰了出来。对方嚣张的放话说,敢在县城打人让哥哥吃牢饭都是轻的。后来才知道那女人是矿主的妹妹,县公安局长的新婚小娇妻。
所有人都在躲避着,甚至那些一样没有拿到工资的工人们,都不敢站出来为哥哥作证,所有责任被推到哥哥身上,案件性质也由斗殴变成了恶意伤人,十九岁的哥哥被判了有期徒刑五年。
就在收拾哥哥房间的时候,星夜在哥哥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张折叠规整的纸。当星夜捧着这张纸给父亲看时,这将近半百的男人失声痛哭。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