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也不一定,有几种多肉植物,就需要大量的水分,如被称为‘主教帽冠’的那种。”
白素不出声,伸手去碰那四棵植物中的一棵。我一看到白素伸出手指去,想阻止她,但白素的动作十分快,手指已按了下去。
她手指才按下去,便立时发出了一下低呼声,迅速地缩了回来。我也陡地一怔。我就在她的身边,看得十分清楚,白素的手指按下去,那植物,竟像是一个柔软的物体,稍微凹下去。而等到白素的手指缩回来的时候,凹下去的地方,立时恢复了原状。
白素的呼吸有点急促:“它……是软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植物,即使是球状的多肉植物,也没有理由是软的。我忙也伸出手指去按了一下,我按得比较重,凹下去的部分也比较多,当我手指缩回来的时候,凹下去的地方,又恢复了原状。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也向我望来。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这是甚么东西?”
我们同声说“这是甚么东西”,而不说“这是甚么植物”,那是因为我们的心中,觉得那四棵怪东西,实在不像是植物。
那不单是因为它柔软可以被手指按得凹下去,而且,当手指按上去的时候还有种异样的感觉,它有温度,温度不高,但的确有温度。
在我们这样说了一句之后,我又伸手按向那四棵植物中的一棵,白素道:“慢慢来,别心急。”
我伸出手,轻轻按在一棵之上,手掌全然贴在那植物的表面上。
我才轻按上去,就道:“学我一样。”
白素忙将手按上了另外一棵。这时候,我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只看到白素的神情,怪异莫名,我想我自己一定也有著同样的神情。
我先开口:“你感到甚么?”
白素道:“我……感到十分轻微的颤动。”
我连连点头,我正是因为方才按上去,就感到了极轻微的颤动,所以才叫白素学我做。我道:“这种轻微的颤动,就像是……像是……”
我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白素说道:“就像是我们按住了一个全然没有反抗能力的婴儿。”
给白素那样一说,我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忙缩回了手来。
白素的形容太恰当了。也正因为如此,才使我感到震撼。一个婴儿!那四棵植物,竟会给人以“婴儿”的感觉,真是太怪异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白素的手仍按著,神情怪异,我不知道她心中在想望甚么。
我在呆了一呆之后,双手一起伸出去,白素却惊叫了起来:“你想干甚么?”
我说道:“我想将它拔起来看看!”
白素突然之间,大吃一惊,叫了起来:“不能,你不能拔起它来,不能!”
我呆了一呆:“为甚么不能?这不知是甚么东西,看来这样怪,不拔起来看个明白怎么行?”
白素仍然坚持道:“不能,它们……看起来……我感到它们……好像是活
一听得白素这样说,我不禁笑了起来:“它们当然是活的。拔起来看明白,再种下去,也一定不会死。”
我一面说,一面已伸双手,捧住了其中的一棵,白素忙又叫道:“别拔。”
白素的神态十分怪异,令我又呆了一呆,白素忙解释道:“我说它们是活的,那意思是……是……”
白素迟疑著未曾讲出来,我陡地一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望著她:“你的意思是……是……”
和她一样,我也迟疑著未曾讲出来,但是,她也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缩回了双手,我们两人一起深深吸了一口气,齐声道:“活的!”
“活的”意思,就是活的。“活的”意思,就是有生命。
初听白素说觉得那四个东西是“活的”,没有细想,所以才会笑起来。因为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有生命。那四棵东西在苗圃之中培育,当然是活的。
但我立即明白了白素的意思,她所说“活的”范围比较窄,那是指一种高级生物的生命,是有思想,能行动的那种“活”,简言之,如同动物那样的“活”,不是单义的“死的”的相反词。
我缩回手之后,半晌说不出话来,才道:“你……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
白素迟疑了一下:“或许……或许是我刚才听到过……它们发出声音?”
那种呼吸声!
事情似乎越来越怪异了,怪异到了我必须大声说话,来藉此驱除心中那种怪异感觉:“植物不会呼吸!”
白素立时道:“你错了,植物会呼吸。”
我一怔,我说得太急了,对,植物会呼吸,不但会呼吸,而且呼吸的器官,比动物还来得复杂,当有光线的时候,它们放出氧,吸进二氧化碳,当没有光线的时候,就以相反的方式呼吸。
我立时道:“当然,我知道植物会呼吸,我是想说,植物在呼吸时,不会发出声音来。”
白素这次没有再反驳。或许,植物呼吸时也有声音,但人的耳朵不应听到植物的呼吸声。
我讲了之后,望著她:“是不是准我拔起来看一看?”
白素皱著眉:“我知道,你在拔起了之后,一定会将它割开来,再慢慢研究。”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是,又怎么样?”
白素道:“我已经说过,我感到它是活的。”
女人固执起来,有时真是没有办法,我哼了一声:“请你看清楚,它种在泥土里,需要泥土、水分,它是绿色的,这证明它有叶绿素。一般来说,有叶绿素的,就是植物。”
白素摇头道:“不,没有神经系统的,才是植物。”
我“哈哈”笑了起来:“好,小姐,请你证明它们有神经系统。”
我一面说,一面指著那四棵怪东西。我以为我这样说,白素一定无话可说了。谁知道白素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来反驳我的话,她道:“先生,请你证明它们没有神经系统。”
我瞪著眼,本来还想再争辩下去,但是突然之间,我笑了起来:“算了吧,为了这四棵丑陋的植物,何必多争吵。多半这是甚么热带地方来的多肉植物。有一些多肉植物的样子,就那样古怪,我看也没有甚么特别,走吧,已经看够了。”
白素像是生怕我留下来,会伤害了那四棵怪东西,竟然立时同意了我的话。
白素道:“是,我们也该离去了。”她讲了这句话之后,又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要去找找达宝,问问他这是甚么东西。”
我已经没有十分留意她后一句话,因为这时,我心中所想的是另一件事,是一件我瞒著白素要做的事。
这四棵东西,无论如何,十分怪异,我一定要弄明白它们是甚么东西,白素不让我碰它们,我的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由于我的行动不能给白素看到,所以我必须全神贯注,白素在说些甚么,也就不值得注意了。
趁她在说话之际,我半转过身子,遮住了她的视线,同时,一伸手,将箱盖合上。
在用右手合上箱盖的同时,左手迅速地在其中最近我的一棵之上,抹了一下。那种植物,在大的椭圆体之上,还有著小的椭圆体附生著,像是仙人掌在繁殖时,从大仙人掌体上,生出了一个小仙人掌。我想做的,就是将其中一个小椭圆体折下来,带回去,慢慢研究,看看那究竟是甚么。
我的动作进行得十分顺利,我本来还担心它的大个体那么柔软,可能很韧,不容易折下来,但实际上,却相当脆,略一用力,就将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椭圆体,攀折了下来,而且,极快地放进了口袋之中。
白素并没有注意我的动作,看她的神情,好像是为了甚么事,正在思索。
那时,我已经合上了箱盖,我道:“走吧。”
白素也没有异议,我们退回到温室中间的通道之中,走到门口。
到了门口之后,白素又犹豫了一下:“刚才那种呼吸声,一定是那个箱子中发出来的。”
我道:“或许那是一种别的声音。”
白素皱著眉,没有再说甚么,可是又不走,仍然望著温室,过了片刻,她又道:“这温室,他们的温室,都有一种极怪异的气氛,你是不是觉得?”
这一点,我倒也承认:“是,我觉得。或许,是我们将温室、航机失事、马基失踪等等怪事融在一起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白素想了一想:“也许是。”
她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我也走出了温室,将门关上,又用小工具锁上了门,才来到车子旁边。
到了车子旁边,我打开了车门,先让白素上车,然后,我坐上了驾驶位子,一直向前驶去。一路上,我只是在想,我对植物的常识也算是相当丰富,回到酒店之后,一定要好好去研究一下那一小部分给我攀折下来的东西。大约在驶出十来里,又经过了那家学校,白素忽然“咦”地一声。
白素道:“你受伤了?”
我呆了一呆,道:“受伤?”
白素指著我的腰际,我低头向白素所指的地方一看,也陡地吓了一大跳。
我穿著一件浅色的上装,在上装的衣袋处,正染红了一片,看来是血迹。
那血迹,从口袋中沁出来,血色殷红,还未凝结。
我忙道:“没有啊,怎么会有血?”
我一面说,一面已向上衣袋中伸手去。在那一刹那,我实在未曾想到血自何而来,心中只是疑惑。可是当我一伸手进口袋之后,我便“啊”地一声,一时之间,缩不回手来。
白素看到我的神情有异,反倒著急起来:“怎么会受伤的?”
我变得十分尴尬。我当然不曾受甚么伤。那殷红的液体也不是血。我一伸手进口袋,就摸到了被我折下来的那拇指大小的一块东西,一定是这种块肉状植物,流出红色的液汁,染红了我的外衣。
我瞒著白素干这件事。如今事情意外被拆穿,自然多少有些狼狈。可是我立时笑了起来:“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素道:“你做了些甚么?”
我道:“没有甚么,谁知道那该死的植物会流红水,我只不过折了一小部分下来,放在衣袋里,想回去仔细看看。”
我说得十分轻松,可是白素的神态,却变得严肃之极,她叫道:“你……做了甚么?折下了一小部分来看,它在流血。”
我忙道:“别胡说八道,那不是血。”
白素道:“不是血?你看它的颜色。”
我道:“有很多植物,是会流出红色的液汁,有一种苋菜就会,我们常拿来当食物。”
白素道:“将你折下来的那部分,拿出来看看。”
我直到这时,才将手自口袋中伸了出来,自然,拿著那折下来的一部分,那不过是拇指大小的一截。看起来更像是热带的多肉植物。
当我取出那一小截东西时,我的手上,也全是这种红色的汁液,我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有毒,至少,它对皮肤没有甚么刺激。”
白素却尖叫了起来:“回去!回去!”
我愕然:“为甚么?”
白素道:“回去,回达宝的温室去。”
我看她极激动,不禁更是愕然,忙停下了车:“你怎么啦?这东西 ”
我一面说,一面向我手中看去。
刚才,我将那东西取出来的时候,由于我还在驾著车,所以只是将之递向白素,自己并没有看,直到这时,我停下了车,才向自己的手中看去。一看之下,我也不禁陡地一怔。
那一小截椭圆形的东西,它的断折部分,还有红色的汁液在流出来,但流量已经不是很多。这并不能令我震惊。
令得我震惊的是,这一小截东西,正在动!
我或者应该说,它在收缩,收缩了,又扩大到原来的大小。收缩的幅度相当小,但是的确是在收缩,所以给人以动的感觉。
#奇#当我看到这种现象之际,我震撼之极,以致车子旋地向著路边,冲了出去,要不是白素在旁,立时帮著我扭转了方向盘,真可能直冲出路面,在路旁的旷野上翻了车。车子在震动中,停了下来,我的视线,艰难地自手掌心那东西上,移到了白素的脸上。
#书#同时,我喃喃地道:“这……这是甚么?”
白素的神情极严肃,眼色之中,也充满了对我的责怪,她只是急促地道:“回去,快回去。”
因为过度的震撼,以致我的脑筋有点麻木,我道:“你……你的意思是回达宝的温室去?”
白素道:“当然。你看你做了甚么!”
我突然嚷叫了起来,道:“我做了甚么?我根本不知道做了甚么。我甚至不知道那是甚么,那只不过是一块植物,好了,就算它会流出红色的液体,又怎样,你总不能称它流出来的东西是血。”
白素的神态仍然是那样激动,但是她显然竭力在使自己镇定,她语调十分冷:“对于自己不懂的事,科学的态度是别太快下结论。”
我闷哼了一声:“我很清楚,这是一种植物,会流出红色的液汁!”
白素并不望著我,只是直视著前面:“如果是这样,你为甚么这样震惊?”
我的确无法解释可以如此震惊:“或许是由于你的紧张神态,感染了我。”
白素叹了一声,像是不愿意再和我争论下去,我也不说甚么,只是在路上,掉转了车行的方向,驾著车,再向达宝的住所驶去。
我在驶出不久之后,为了想气氛轻松些:“我们驶回去干甚么?是不是准备将这块东西,驳回那种怪植物上面去?”
白素仍然没有回答,我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哈哈,如果可以驳接回去的话,这种情形,你知道叫甚么?”
白素没有好气道:“叫甚么?”
我一面笑,一面道:“叫‘断肢再植’。”
白素的神情,看来感到极度的愤怒,以致她讲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她大声道:“一点也不好笑。”
我看到白素像是真的动了气,伸了伸舌头,没有再敢讲下去。要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导致夫妻的争吵,那真是无趣之极了。
不一会,我们又已接近了达宝的住所,可以看到他那间巨大的温室,我将车子驶到离温室十分近处,才停了下来。
那块被我摘下来的植物,在我衣袋之中取出来之后不久,一直被白素用一块手帕包了起来,拿在手中。我停了车之后,向白素看去,看到自那块东西中流出来的那种红色的液汁,将她的手帕也染红了。
车才停,白素就打开车门,向外走去,我忙也下了车,跟在她的后面,并且边加快了脚步,赶上了她:“你究竟准备去干甚么?至少应该让我知道。”
白素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我不知道,我觉得做错了一件事,或许还来得及补救,所以我要回来,看看该怎么做。”
我拦在她的前面,背靠著温室的门,她一讲完话,我陡地看到她脸上,现出了极度讶异的神情。
我陡地一惊,连忙转过身去,也吓了老大一跳 看到的景象太出乎意料之外!
第九部:四个人的重大秘密
我所看到的并不是甚么可怖的景象,所以我立时镇定了下来,不过,也有点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我一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人,紧贴著玻璃门,面向著门,站著。
由于我本来就站在玻璃门前,所以我和那人之间,只隔著一度门,相距不过十公分,几乎鼻尖对鼻尖。
那人,有著一头短而鬈曲的金发,和一张十分和善的脸,只不过这时,他的脸色十分阴沉,显然在生气。不过,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达宝。
达宝不是到南美洲去了么?这是那位老教师说的,何以他会突然又出现了?我们离开温室并没有多久,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我和他隔得如此之近,而刚才我们又未曾得他的允许,擅自进入他的温室,撇开心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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