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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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头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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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那天——我作弊了!”

  雨村差点吧烟吞到肚子里去,大眼一瞪:“你说什么?”

  “考试,我作弊了!”

  雨村灭了烟,道:“那你是铁定了要学美术了?”

  惜春点头。

  雨村沉思片刻,手一挥,“作弊还是不能原谅的,当然了,诚实还是值得表扬的。算了,好好学。回去写份千字检查。去吧。”

  惜春转身出来。

  翌日,特长生们便根据分配表到了自己所在的画室音乐室,和历史上任何一次民族大融合一样与其他班级的学生们碰撞融合,形成新的特色班级。宝玉、黛玉 、惜春、李小万仍在一起。

  第一节课是人是专业老师,专业老师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头微微抬着,眼睛向下睨,进了画室,撒了几眼,咳,道:“我就是叫做吴大才的 。”

  底下人偷偷笑,且不说他这开场白有多熟悉,甚至有抄袭藤野先生的嫌疑,宝玉和惜春耳语:“大菜虽然俗却也是图个吉利,倒霉就倒在他这姓上了!姓什么不好偏姓吴!”惜春笑,黛玉道:“看着先生口气比脚气还大,到要看看他本事如何。”张小泱道:“看这样子,半瓶醋,晃荡荡,强不到哪儿去。”李小万道:“我看着也玄。”大才老师只顾仰着脸,下面人交头接耳全没看见,只听见嘁嘁喳喳一片,头低也不低,干巴巴道:“谁在说话?小心我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不愧是画画的。下面人爱惜自己的衣服,全不再开口,大才老师满意,背着手在画室里踱来踱去,慢慢道:“画画是很简单的事儿,只要认真刻苦下功夫,就能学好!但是画画又是很难的事,画画难,画好画更难!不过,只要你们好好学,我就好好教,保证能把你们的一只脚送到大学门口去!当然了,另外一只脚就看你们文化课老师了。——反正我实事求是地说,我美术功底是没有问题的,在皇城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导师是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黄大师!我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内大奖,其中一幅《晚归》更是获得了亚洲级大奖……”

  学生们在下面赞叹声一片。大才听到赞叹声,得意洋洋,且不管真伪,受用着再说。

  第二节课做范画,大才坐在中央,还是一周,然后道:“画画其实很简单……”然后挥毫,一挥而就,画得一幅水彩静物,自己端详半天,口里还念念有词,然后忽然道:“你看这画看着多雅。”大家道:是啊是啊,很雅,很雅。

  大才很懂得从基础抓起的道理,画了那幅水彩后,就收笔,摆了两桌石膏静物,道:“自己画吧,有不懂得找我。这叫临摹。“说罢,甩袖而去,潇洒自在。

  众生面面相觑,是在不知道这该死的画怎么画怎么下手,宝玉问张小泱和惜春,惜春面露难色,张小泱一撸袖子,道:不就一张破画嘛!有什么难的!看我来画!结果形打得不错,在再深入就力不从心了,宝玉道:“这是石膏?发糕吧?”众人大笑,张小泱大怒,说我以前画的都是国画,这么理性的玩意儿,我画不了!黛玉道:“泱泱大国,学生考学却是考人家外国的东西。”宝玉说:“就是就是,你看英语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语呢?”黛玉道:“这话不对,学英语就不一样了……学生家家的,莫谈国事。”张小泱笑道:“那就那么严重了?还国事……”黛玉怒道:“我就说国事了,你怎么着?!”张小泱本来气不顺,一听,怒了,“我就怎么着!”黛玉提高嗓门:“你怎么着啊!怎么着啊!我看你怎么怎么着!”张小泱刚要说,黛玉忽然道:“你买车子欠宝玉的银子还没还呢!”百余拦之不及,只怨林妹妹的嘴没长自己脸上。张小泱被揭短儿,自然不忿,狠狠道:“今天就把钱还你——宝贝哥哥!还你!还你!”黛玉欲抹泪,大家以看情势不妙,忙拉开两人,琢磨画画去了。

  宝钗见宝玉黛玉等进了特长班,自己是姐姐,少不得过来慰问一番,讲了一些诸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宝钗说,黛玉宝玉惜春三人唯有点头不语,虽说姐姐是好意,可到底不是滋味,谁让自己不好好学习呢,混到这里来。

  接下来就是这样的生活了,上午文化课,下午特长课,课程进行的有条有理有条不紊有声有色——有美术和音乐嘛。然而对宝玉来说,现在的日子仍是无聊,“沙漠般的无聊”。惜春倒是天天盼着画画,进步的飞快。

  秋天依旧没有秋天的样子,天不高气也不爽,惜春在一棵大树下仰头看了半天仍是没看到一只大雁——难道今年大雁们都不用过冬?不往南飞了?惜春看了半天,心中无雁,天上也无雁。

  大才从来都不还以自己是饱学之士——这一点从未质疑过。他也不否认自己性格中有偏执狂妄的一面,可他都将这归为自己是一个天才并且奇才的伟大艺术家,所以他总可以昂着头,字正腔圆地说:“我是一个艺术家,我对艺术有我独特的观点和追求,一束没有错误,每个人的艺术也没有错误,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也不允许有违背我观点的观点存在——你们才吃了几年饭?“所以当惜春把一堆青苹果苹果画成红绿相间的时候,大才为艺术生气了,把惜春的画变成地板后说:”你不色盲吧?“

  惜春秉着佛性,忍,笑着:我心里有火,大得很,我要败火。

  大才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且放下不追究,冷笑:“胡言乱语……别糟蹋艺术了!我想自己有必要请你出去想想这个问题,等什么时候能把红苹果画红青苹果画青了再进来。出去吧。”

  惜春从画室出来,头也不回。她有的是耐心秋意虽淡,可误不了参禅。也不用担心回去了没苹果可画,烂掉了,因为那静物全是蜡的。

  正盼大雁,忽然黛玉、宝玉也出来了,“你们怎么也——”

  “他说我没悟性,让我出来想想,还说我不色盲,故意画成那样着实可恶!”宝玉道。

  “你画成什么样了?”惜春好奇。

  “我把苹果画的有大有小,小的像枣子,大的像西瓜,他说,你还敲着桌子说,你看看我这组景静物上有这么大的差别吗?有没有!有没有!那样子跟想吃人似的。”

  惜春笑,然后问黛玉:你呢、怎么回事?

  黛玉很不屑,嘴撇道:“我看这人确实不怎么样!一点水平也没有,还皇城大学出来的呢!还著名画家的高徒呢!真是越学越呆板!没劲透了!”说着撕扯这手中的汗巾纸,估计把纸当大才泄愤了。

  宝玉又道:“刚才我们出来时,看到他正看张小泱画呢,看吧,等会他一定出来!”话音刚落,张小泱骂骂咧咧从画室里出来了,一脸的愤慨。宝玉说你别生气啊!不值得不值得!张小泱张牙舞爪,怒道:“谁规定水粉不能画国画?我就用水分画国画!谁规定老师可以随便折断学生的笔?!我的小白云啊我的中山水!

  黛玉道:“王爷别只在这喊哪!到里面去到里面去!”

  张小泱猛回头:“你以为我不敢啊!去就去!”说着真要去。宝玉急忙拉住,“还是这脾气!——不值得不值得——“说着一面向黛玉使眼色。惜春也过来劝,“王爷别气,佛曰:‘冲动就是魔,冲动就是魔!’”张小泱回过头来说对不起我是基督徒,宝玉忙说《圣经》还说了呢!冲动就是撒旦!张小泱才不去,仍愤慨不已。

  张小泱的过激行为引起一人注意,你道是谁?正式在书院里巡视的院长。这院长乃是当今国学泰斗大学问家朱夫子的侄子,自幼在叔父教导熟读经史,博览群书,今年六十有余,是京城有名大儒。

  他对这种在书院大吵大闹的行为很是不满,从楼后转出来,两男两女赫然入目,威严地咳一声,道:“大吼大叫,成何体统!哪个班的?为什么不上课?”

  宝玉道:“我们是美术班的,老师罚我们站呢。”

  院长看着他们,“哦,罚站呢……叫什么名字?”

  宝玉道:“我叫贾宝玉,他叫张小泱,她叫林黛玉,她叫贾惜春……我们画画没按老师说的画,他就罚我们站来着……”

  院长道:“不按老师说的画,那要老师干什么……你说你们叫贾宝玉,张小泱?”

  张小泱点头,说是啊,怎么你认识我们啊?

  院长发出很双拉杆的笑,胖胖的手伸出来,指着张小泱道:“你这小子,听你班主任说过——”然后又指向宝玉,说:“你是新来的,你班主任填表时说了——都是不好学习的。呵呵呵……”几个人跟着傻笑,不知是福是祸。

  那院长又道:“这个贾宝玉,老早就听说过,衔玉而生,你祖父贾代化新老先生我也有幸一唔,这个张小泱,我也见过你父亲,呵呵,都也算是世交了。”

  二人笑笑:世交世交……院长又道:“你们犯了错,老师惩罚一下无可厚非,无可厚非,严师出高徒嘛!好了好了,错犯了,罚过了,你们都会去好好画画吧!”几个人冲画室吐舌头,院长点点头,“好说好说……”然后亲自带着他们进了画室,与大才耳语一番,看那大才很有为难的意思,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最终还是委曲求全了。

  院长办公室。

  大才坐到院长对面,颇有些不满的样子。然而院长仍是笑,喝口茶,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要为书院大局着想。咱们让他们上课了,好好教他们了,他们学不好,学不会也就不干我们什么事儿,可就这样不让他们不上课,他们学不会了,大人问怎么回事儿啊,她说,老师不让我们上课!老师不让我们上课!光罚站了!光罚站了!你说,这让我们怎么交代?我们毕竟还是要求人家嘛!你知道,贾宝玉的父亲,你知道是谁?就是当今的国丈!贾政!工部员外郎!我们书院的工程啊扩建的什么,不都得求人家啊!

  “那是你们公家和官家的事儿,我只管我的学生!我是一名教师!”大才愤愤。

  朱院长沉下脸来,道:“吴老师,我是院长,书院里我说了算。”

  大才低下头,呢喃道:“我不管……我是个有原则的艺术家……”

  院长点头:“我知道你有原则,可不这样没我们书院的工程就很难批下来,工程扩建批不下来,教职工们就分不到房子啊,三室一厅的房子。”

  大才不说话。

  院长乘热打铁,道:“你也要为大家想想嘛!还是那句老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大才忽然欣然,“那……院长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院长摇头道:“可不能由着他们去!要好好管着,看着,别老不是和把柄在他们大人手里。这些学生们专业过了关,少不了你的奖金!倒是组织上再开会表彰一下,名和利,都有了!”

  大才淡淡一笑,这倒无所谓,名和利,他都看得很轻,用自己的话说就是: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

  贾府的人在宝玉他们画了好几张画后才知道他们进了特长班。史太君王夫人听别人说了这里面的猫腻后,连连叹气,贾政自然脸上无光,,大骂子孙不肖,嚷着要去书院揍宝玉,王夫人等急忙拦住,道:“老爷别这样,别这样!冷静!要冷静!别惹老太太不自在。这么热的天儿——”贾政于是坐下来拍桌子砸板凳。嘴里仍叫骂:不争气的东西!东西啊东西!史太君在一旁长吁短叹,大家劝之不止。

  贾家向来倡导*,于是经过商议决定,认为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好这样了。贾政说:“我不想我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既然这样了,咱也没办法!——其实话说回来,学点特长也没什么不好——到底还是人家宝丫头!你看人家怎么就没进特长班?”赵姨娘见自己的闺女落了单,于是一旁提醒:“三丫头也不赖啊!”贾政便瞪她,史太君王夫人也瞪,这种正式家庭会议是没有小老婆发言的机会的——探春的亲娘也不行。

  “但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草草就完,”贾政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必须得给他们施加点压力才行!”

  史太君淡淡道:这还不好说,你只要一去,他们还不吓个半死?!

  贾政讪讪的,道:“母亲想是在怪我管教他们管教的严了,可您看,绕是这样,他们还这样,若没有儿子的管教,他们还不反了!”史太君冷笑,但又无语。王夫人道:“既然事已至此,也罢了!你去书院找他们谈谈,说些激励的话——别吓着他们。何况那孩子又怕你,胆子向来又小,我总共就这么一个中用的女儿……”说着几乎又流下泪来。贾政不耐烦,起身辞了史太君出去了。哲理王夫人又率众人劝慰史太君一番,老太太仍气不过,于是王熙凤讲了个刚从网络上听来的笑话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段子,史太君才勉强笑出来。

  贾政说做就做,从史太君那儿出来就乘车去了书院。若按书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宝玉的画室,倒是碰到了又在书院巡查的院长。院长见是工部员外郎大驾光临,喜之不尽。当下拉他进自己房间,片刻即弄出一桌酒菜。贾政说我是为那几个孩子来的——

  朱院长笑道:“政老兄这就是见外了,既然是咱们家的孩子,我岂有不照应的道理?院长平白将人家的娃据为己有后便敬人家喝酒。贾政说鄙人是在不胜酒力,不胜酒力……朱院长道,在朝廷里吃皇粮,为官做宰的,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贾政拗不过,只得饮了一杯,院长又说道:“既然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您就放心,这孔夫子不是说嘛:因材施教。这几个孩子都有特长,你说这宝玉、黛玉吧,据老师说他们在美术方面很有造诣,所以我决定把他们送到美术班——这样考大学也是很方便的。我看这几个孩子也伶俐——放心吧!这两个孩子你就交给我了!”说罢举杯敬贾政,家政实在是不胜酒力,又因为喝了几口茶,酒性热,通一身之气,茶借酒兴儿发散,故不消片刻,贾政就脸红耳赤,谈吐不清了。院长见贾政确非海量,不由纳罕他这么多年的官是怎么做下来的。

  贾政本来要教训宝玉一通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喝了几杯酒,没心思再教训孩子了,草草吃了饭,辞了院长,回家去了。

十七 《星空》
午后,大才去开什么会,没回来,一画室的人,落得清闲,都兴冲冲扔下笔,要么坐在角落里看小说,要么听歌,幺么两人坐一块,拔根头发,打耳朵——最是享受!宝玉拿本《源氏物语》看得兴起,黛玉过来,看了看封皮,略一皱眉,道:“这种顶没意思,只是里面的和歌还行。东瀛的东西几乎全是师出中国,你看这本小说里,好多唐诗,就是这本书的作者紫式部和她的父亲都是造诣极高的汉学家。不过我很不喜欢东瀛人,这种人性格极端,性子又执着,很不好惹!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哪天他反过来咬老师一口呢!”

  宝玉笑,道:“妹妹不愧是才女!从这本书里看到的不是人性就是政治。我就不能!”黛玉轻描淡写:名著看多了都这样。什么意思呢,忒沉重。

  二人的谈话引起一人注意,李小万。他丢下笔,凑过来,笑着说:“名著我也看了不少,可看了等于没看,什么也看不懂,也记不住。比如我看了本《复活》,看完后合上一想,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云里雾里的,里面的主人公是不是叫什么娃啊?是不是窑姐儿啊!——看名著,我还不就是想学点写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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