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记- 第16部分

　　宝钗叹气，坐下来，“但愿吧。”看惜春画画。

　　黛玉懒懒站起来，冲惜春道：“妹妹给我请个假，回宿舍，不舒服。”说着便向外走，宝玉急忙去扶，黛玉推靠，嗔道：多管闲事！甩袖而去。宝玉宝钗脸上不是个颜色。

　　三天后，书院下通知说，因为要扩建，前两天的动土开工动静比较大，所以放假两天。众生大喜。

　　自家的孩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是自家的孩子。宝玉等一行人回来时，还是受到史太君王夫人的热烈欢迎。宝玉一下车，便问茗烟老爷在不在，茗烟说，舅老爷王子腾升了九省检点，老爷道贺去了，得有五六天才能回来呢。宝玉大喜。

　　史太君看着宝玉笑笑，摸摸头看看脸，又吧几个孩子看个遍，道：“让他们先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做好吃的，再让咱们家那几个孩子准备一出戏，大家都乐乐。”众人下去，忙去了。

　　宝玉先送黛玉回到潇湘馆，然后回到自己的怡红院，袭人晴雯麝月都笑盈盈迎上来，说二爷可是稀客啊！宝玉笑，说：“这么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们啦！”晴雯道，呦，这打哪儿学来这么一句啊！怎么在外面读书读了没几天，学的油嘴滑舌的！一人一边打宝玉风尘，一边说，哪能啊，这二爷跟一说相声学的——二爷这么说，就死真想我们了，以前哪见过他桌这个啊。宝玉笑说，还是袭人了解我。到床上躺着去了。

　　当晚家宴没什么意思，林妹妹又病，没能和大家共进晚餐。宝玉无心吃饭，只挑了两棵青菜了事儿。饭后陪史太君王夫人薛姨妈说会儿话就回去了。路上想去林妹妹的潇湘馆，但看着时候八成林妹妹睡了，于是闷闷不乐回了怡红院。一宿无话。

　　次日刚吃过饭，忽有人进来报说，忠顺亲王带着一帮人马到外面了，史太君忙携贾府中人出门迎接，但见忠顺亲王的专车停在门口，后面黑压压全市保镖。史太君度这光景便知来者不善。

　　这忠顺亲王与贾政政见不合，一心想找机会寻衅，怎奈这皇上身边有个贾元春，加之贾政行事为人小心缜密，忠顺亲王苦无机会下手。今天这老东西来，定是来找茬的，史太君暗下吩咐合家大小都务必小心。一时气氛紧张异常。

　　忠顺亲王从车上下来，哈哈大笑，史太君笑脸迎上去，忠顺亲王问候：“老伯母好？”史太君道：“托千岁的福，老身安好！”二人进得门去，后面黑压压一群人随上。贾府人丁但见王府保镖个个猛男，不禁咂舌。

　　一干人随史太君进了荣喜堂，史太君请忠顺亲王上座。那忠顺亲王也是武科出身，大大咧咧坐下。史太君坐在侧首，笑问：“王爷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忠顺亲王道：“史太君不知，我是为那衔玉而生的公子才来的。”

　　史太君一紧张，“这话儿怎么说？”

　　忠顺亲王笑而不答，身后的长史官上前，道：“王爷这次来贵府，只是向看看公子那块玉。——这不是吗，王爷去了趟和田，看到好些个好玉，跟人们这么一说，想到令公子的这块了，王爷好个稀罕，所以来看看。”

　　史太君笑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王爷既然要看就随便派个人来取走就是了！”说王爷要看看你的玉，快摘下来让王爷看看。宝玉解下来，交给忠顺王爷，忠顺王爷接过来看了看，便又交给宝玉，嘴里说道：“是块好玉。”史太君暗暗松口气，不料那王爷又道：“听说贵府公子小姐都进了京城书院，那可是宝地！从那出来的的学生哪个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想必贵府这几位更是了得，况且我在外面看过几位的诗，很是不错，所以我特地请了几位师傅来，和贵府的几位小姐公子切磋切磋。”

　　史太君忙道：“王爷言重了！他们哪里敢和王爷请来的老师过招啊，这不折他们小辈儿阳寿嘛！”

　　忠顺王爷拍案而起，大声道：“想是老伯母看不起我，连参赛资格都不给我！这样本王可很没面子啊！”

　　史太君忙道：“话不是这么说，不是这么说！”说着，心想，看来这事儿免不了，少不得让他们扑腾一下，就盼着找不到茬子，早早走了好。于是叫人唤来宝玉黛玉探春宝钗等人，说，王爷抬举你们，把你们当个人儿看，你们就和王爷府上的老师们比试比试。不要放肆。

　　众人整装。先是忠顺亲王后面走出来个一人，四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瘦瘦。上前鞠躬道：“晚生打不死，说相声的，今儿就说段绕口令，见笑见笑。”众人心里暗道，哪里来的绕口令啊？整这不伦不类的玩意儿不明摆着来找茬的嘛！

　　打不死小嘴一掌，笑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到吐葡萄皮。众人都想，这也忒小瞧我们荣国府的人了！别人倒还罢了，王熙凤忽然跳出来，说：“这可是打不死的老师让着我们了！我是他们的嫂子，昨天他们教我个顺口溜，图个新鲜，拉出来溜溜——”说罢，清清嗓子，道：“喇嘛端汤上塔，塔滑汤撒汤烫塔！”众人鼓掌，都想，凤丫头天天耍嘴皮子，不成想今天还真用上了！

　　打不死不服，道：

　　小刘放学学打球，

　　球碰老牛半瓶油，

　　油掉地上瓶乒乓。

　　小刘取来半瓶油，

　　赔礼道歉又还油。

　　王熙凤暗想，这也太小儿科了，小看我！你说相声的又怎么了，还不是照样干不过小品？哼哼，来吧小子，惹我你就死定了！想着笑道：“打不死的老师不亏是说相声的！绕口令说得真叫好！”打不死得意洋洋，以为王熙凤这么说是要认输了，不料王熙凤清咳一声，道：

　　打南边来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目。打北边来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南边提拉鳎目的喇嘛要拿鳎目换北边别喇叭的哑巴的喇叭，哑巴不乐意拿喇叭换喇嘛的鳎目，喇嘛非要换别喇叭的哑巴的喇叭。喇嘛抡起鳎目抽了别喇叭哑巴一鳎目，哑巴摘下喇叭打了提拉鳎目喇嘛一喇叭。也不知提拉鳎目的喇嘛抽了别喇叭哑巴一鳎目，也不知别喇叭哑巴打了提拉鳎目的喇嘛一喇叭。喇嘛炖鳎目，哑巴嘀嘀哒哒吹喇叭。

　　王熙凤那嘴巴久经磨练，果然厉害，绕口令炉火纯青，贾府中人都暗想凤辣子不说相声取屈才了。

　　那打不死一听可傻了眼了，怎么着？原来这位先生肚子里绕口令不少，可难度系数最高的就是这个“打南边来了个喇嘛”了，本向把它留在后面压轴的，不成想让王熙凤捷足先登，哭丧着脸，心里叫苦不迭。更让他后悔的是，前两天本来要将这段译成英文的，可是王爷翻译官拉肚子耽搁了，而翻译官之所以拉肚子乃是因为他不给自己抽五块钱的红山茶，于是在他饭菜里下了巴豆——如果早译成英文的话，现在还可以压她一压。忠顺亲王见打不死不说话，便咳嗽警告，打不死这人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头疼，据说是鼻炎的缘故。先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然后王爷恐吓，又急又怕，犯起病来，扑腾倒地，王爷亲自插了两刀见没反应便叫人拖下去。王熙凤说，王爷，他这是鼻炎的症状，建议你给他买点鼻炎洁啊什么的，我过去也有这毛病，后来听朋友说这药治鼻炎效果不错，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买了两个疗程，一吃，嘿！还真管用！我接着又吃了两个疗程的，还真就好了！鼻炎洁！吃吃更健康！忠顺亲王点头，嗯，好，回去卖给他。

　　出师不利，忠顺亲王自然又恼又没面子，喝掉一大杯茶后命人拿来一轴画，道：“这是先皇御赐之物，唐伯虎的真迹，鉴赏一下——”说罢潇洒一挥手，画展开来。

　　宝玉等人去看，是《凤凰遨逸图》，惜春搭眼一看就知道是赝品无疑，冷笑三声，道：原来是只假凤！忠顺亲王怒道：“小姑娘口出狂言！先皇御赐之物还会有假！亵渎圣物！你的意思是说皇帝陛下骗人喽？！”王熙凤忙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妹妹不是这个意思——您想啊，我们家娘娘可不就是凤凰嘛，我们姓贾，当然就是‘贾凤’喽！”忠顺亲王听王熙凤如此说，一时找不出纰漏，于是挤出个笑，然后说那就让这位小姐看看，这幅画到底怎样。

　　惜春虽然年纪小，心眼直点，可度这光景，知道假凤也得说成是真凤了，于是走到画前，细看，虽然是赝品，却很见功夫。看半天道：“这幅画富丽堂皇，孔雀雍容华贵，有王者风范，不愧是唐寅真迹。可是，这幅画名为凤凰，实为孔雀，所以我说凡鸟就是凡鸟，永远飞不上枝头变凤凰。”

　　惜春说完，忠顺亲王大怒，拍案而起，待要破口大骂，长史官急忙劝住，然后看这惜春：“听小姐如此说，必定是有功夫了，何不漏漏，画只凤凰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贾府众人不禁都捏把汗，惜春倒是不慌不忙，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拿张白浪纸来。宝玉忙跑回怡红院，拿来一沓白浪纸，在书案上铺好一张。惜春接过笔，在案前略一想，然后挥毫泼墨。不消片刻，那画就成了。众人看时，但见一幅水墨凤凰轻灵飘逸，一片水晕开的云，云中若隐若现一只展翅撒尾的凤凰，极具笔墨之美。长史官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小姐这幅画，果然是虚无缥缈，恍若仙境”忠顺亲王大怒，脸上勉强挂着笑，挥手道：“贵府的人果然非比寻常我听说贵府公子做得一手好诗，想必对联上的功夫也是可以的。鄙府‘对断肚’，是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对王’对穿肠的孙子，今天就来令公子比划比划。”说罢，身后走来一个小胖子，八字胡，手持一把小折扇。

　　宝玉倒是不怵，迎上去，二人没立马开战，相视一圈圈转，忠顺亲王道：“你俩别转了！别一会儿再转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于是两人各就各位，摆开架势。

　　对穿肠道：“天增岁月人增寿。”

　　贾宝玉对：“春满乾坤福满门。”

　　“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子，十分大胆！”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对断肠暗道好工整啊，然后又出一联：“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小小学生可笑可笑！”

　　贾宝玉心想还想难我？随即跟上一对：“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叫声老师提防提防！”

　　对断肠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烟锁池塘柳。”

　　贾宝玉嘴角两翘，灵光闪现，对：“炮镇海城楼。”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

　　“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

　　对断肠一个大惊，暗想这小哥儿果然不是吃闲饭的！这么偏的都对得上来！——靠这小子受的什么教育啊！不行！得把主动权揽过来……来一个更偏的，看你能对得上来！咳嗽两声，虚张一下声势，道：“摇一年拐一年，缘分呐！”

　　贾宝玉忍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谢谢啊！”

　　对断肠大吃一惊，忽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指着宝玉：你你你

　　宝玉道：“我？我什么我？对老师，该我出上联了，您听着——过了狗年是猪年——”

　　对断肠抹把血，疑惑道：“这也是对联？”

　　宝玉道，是啊是啊，很简单的一个，我读小学时一个很没有水平的老师出的。

　　对断肠冥思苦想，道：我对不出！

　　宝玉大笑，“一看阁下就不是武林中人，也难怪，谁让你不是７０、８０后的人呢！下联很简单啊老大，就是‘过了猪年是鼠年’啊！”

　　对断肠*，倒在地上。大有先祖遗风。忠顺亲王给溅一身血，大觉晦气，欲言又止，气冲冲拍案而起甩袖而去。长史官慌慌忙忙命人将伤号抬出去，不要再丢人现眼。贾府中人在史太君带领下送宁王出门，大唱送行歌，气宁王个半死。忠顺亲王走后大家皆道二奶奶宝二爷四小姐功不可没功不可没，三人腼腆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夜就有人来报说忠顺亲王府出了大事儿，王熙凤心道，莫不是忠顺王爷那老混蛋给活活气死了？后来忠顺亲王府的人就来报丧了，果真是忠顺亲王死了。忠顺亲王有洁癖，对老师那一口热血吐到他身上时，他就踏上了死亡的征程。待回到府中，又吐又泄，竟然郁郁而终，一代大阴谋家就这么香消玉殒。对断肠也因为失血过多儿永远离开人世。二人暴毙，贾府中人自然人心大快，差点跑大街上笑去，可人家死了人怎么着也得去凭吊一下啊。

　　忠顺亲王的葬礼是宝玉和贾琏作为代表一块去的。宝玉平时最讨厌这些人情乖巧礼尚往来繁文缛节，可是老爹不在，只得让他去，母亲和奶奶说这也是对自己的锻炼。正犯愁，贾琏说，别担心，跟着我就行，到了那儿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又给他讲了一通，什么不要大声喧哗啊，脸上表情要严肃啊，头要低着但又不能低的太过啊云云，宝玉心领神会。

　　到了忠顺王府，但见院子里全是花圈，人群熙攘，很是惹恼，正堂门口，一人穿着宽大孝衣、头上系着棉花麻绳，哭得天响。院子里全是花圈。想必就是孝子贝勒爷了。人家是王室成员，所以都是老礼仪。

　　宝玉跟在贾琏身后，忙活半天，忽然看见张小泱也在人群。宝玉跑过去，拉着他，大喜道：“泱哥儿怎么你也来了？”张小泱道：“还不是亲爱的爸爸！我说我不赖，他非让我来，还说什么‘你也大了，也该历练历练了’。”

　　宝玉笑笑，“我还不是一样！幸好二哥哥跟了来，要不然指不定怎么样呢！”然后鬼鬼祟祟凑到张小泱耳朵旁，道：“说不定啊，能把人家忠顺亲王老千岁给气活了呢！”二人坏笑，贾琏在一旁说严肃点严肃点，这刚死人。

　　回来的路上，宝玉纳闷，心想，死个人弄那么惹恼干吗！

　　张小泱是夜才回家，忠义亲王夫妇同仇敌忾，先是问他葬礼上的事儿，然后质问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张小泱说，我扶老奶奶过马路，忠义亲王脸色不好，说你扶老奶奶过马路扶到这时候，那老奶奶得多老啊？马路得多宽啊？张小泱又说，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忠义亲王说，交给警察叔叔没有啊？张小泱说街上到处都是穿警服的人，有交警，巡逻警，还有督察，还有保安，可就没找到一个管事儿的。忠义亲王听了冷笑，说，你小子一撅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张小泱大惊，听老爹如此说，真道老爹知道自己今天拉了什么屎呢，不料老爹又说，算了，算了，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张小泱大喜，王妃更喜，拍儿子脑袋一下，说，还不快去，褥子都给你晒好了，一床太阳味儿！张小泱“嘿嘿”笑笑，溜溜去了，躺倒床上，想到今天宝玉的抱怨，又想到明天开学，可这件事儿与他基本没什么关系，所以睡得安稳。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十　　贾宝玉的奇迹
宝玉返校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做小抄，因为第二天书院就有测试，不大不小。书院对这些人的文化课当然不会放心，所以每半个月测试一次，“不能因为艺术就耽搁了文化课。不能本末倒置。不能买椟还珠。”朱院长如是说。那天给孙子买了本《成语大全》，翻了翻。

　　做小抄不是简单的事儿，第一，你得知道要考什么，从哪儿下手；第二，小抄字要小，内容要丰富；第三，小抄要小，要易于隐藏。可是众生们身经百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