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最好看的犯罪实录《冷血》
一桩真实轰动的命案,两个内心扭曲的罪犯,众多关联密切的人物,长达六年的全程纪实追踪,都被作者忠实地记录在作品中,这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兴起的“非虚构小说”的开先河之作,由美国著名作家杜鲁门·卡波特创作的《冷血》。南海出版公司引进出版了这部堪称“美国纪实文学的一座高峰”的经典作品。
杜鲁门·卡波特早年进入美国最著名的文学刊物《纽约客》打零工,期间他创作的短篇小说经常发表在《纽约客》和《大西洋月刊》上。1946年,他的短篇小说《米莱亚姆》获欧·亨利奖,为他赢得了出版商的注意,先后出版了几部较有反响的小说,如《别的声音,别的房间》、《听到了缪斯的声音》等。此后,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尝试全新的写作手法,希望创造出一种文体,能够把他的小说技巧和新闻报道的时效性结合在一起。
于是,卡波特历时六年,调查了1959年发生在美国堪萨斯州的一起震惊全美的凶杀案。他根据与被害者的邻居及在监狱中等待处死刑的两名凶犯所作长谈的记录材料,写成了《冷血》。作品首先在《纽约客》杂志上连载,引起轰动。1965年,《冷血》出版单行本后,立即成为当年美国第一畅销书,并被译成二十多种文字,为卡波特赢得了国际声誉。美国著名作家诺曼·梅勒赞誉“杜鲁门·卡波特是当代最优秀的作家。《冷血》臻于完美,韵律天成,字字如金。”《纽约书评》认为它是“有史以来,美国最好看的犯罪实录作品”。由于卡波特首次将《冷血》称为“非虚构小说”,因此这一名称沿用至今,成为一种文学流派的重要标志。他开创的这种崭新的纪实文体,由于有真人真事报道的可信性同时又具有艺术作品的感染力,美国作家群起而效仿,非虚构小说从此在美国开始风行。
据《冷血》中文版责编翟明明介绍,这部作品之所以受到普遍推崇,除了因为它具有一般新闻报道的价值外,还因为它在叙述事件发生的真正原因时,较好地具备了至今为〃非虚构小说〃所遵循的艺术表现手法,如场景变换迅速而角度多变、作者以〃采访者〃的视角在作品中直接出现或隐而不见,来说明事件发生的原因和意义,或解释当事人的动机,或提出使人深思的深刻问题,目的在于启发读者对社会和周遭世界作更进一步的观察和思考。《冷血》问世40年来,仍然位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也充分显示了这部作品的经典性和影响力。
2006年初,重现卡波特创作《冷血》前后点点滴滴的影片《卡波特》一举摘取了第78届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奖。此外,卡波特创作的反映纽约名流圈生活细节的中篇小说《蒂凡尼的早餐》,也曾于早年被搬上银幕,由著名演员奥黛丽·赫本出演,至今风靡世界,历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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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 第一章(1)
霍尔科姆村坐落于堪萨斯州西部地势较高、种植小麦的平原上,是一个偏僻的地方,被其他堪萨斯人称为“那边”。这里距科罗拉多州东部边界约七十英里,天空湛蓝,空气清澈而干燥,具有比美国其他中西部地区更加鲜明的西部氛围。当地人操着北美大草原的土语,农场主们说话时带有浓重的鼻音;男人大都穿窄边裤,戴斯泰森毡帽,穿尖头长统皮靴。这里土地平坦,视野极其开阔;旅行者远远地就可以看见马群、牛群和像希腊神庙一样优雅耸立着的白色谷仓。
霍尔科姆村也可以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不过,这里没有什么景致,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建筑。圣达菲铁路的主干线从中间经过,将小村一分为二。这个毫无规划的小村庄的南部流淌着棕褐色的阿肯色河,北面是第五十号公路,东西两侧是牧场和麦田。这里的街道没有名字,没有遮拦,没有铺柏油,每当下过雨雪之后,厚厚的尘土就会变成肮脏的烂泥。在小镇的一端有一座荒凉陈旧的水泥建筑,屋顶上立着一块灯光标志牌,上面写着“舞厅”二字,但是舞会早已停办,标志牌也有好几年没亮过了。附近还有一幢建筑,用金箔薄片做成的招牌———霍尔科姆银行,安装在一块脏兮兮的玻璃窗上,但招牌和银行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早在1933年霍尔科姆银行就已倒闭,以前的账房改成了公寓。这里是镇上仅有的两座“公寓”之一,另一处公寓房子摇摇欲坠,因为当地学校很多教师住在那里,所以被称为“教师公寓”。但是霍尔科姆大部分住宅都是一层的木结构房子,前门带有门廊。
靠近火车站的南边,有一所破败不堪的邮局。邮局的女负责人面容憔悴,穿着生牛皮夹克、牛仔裤和牛仔皮靴。火车站的黄绿色油漆正在剥落,车站本身也显得同样凄凉。奇夫、高级奇夫、厄尔·卡皮坦等著名的快车天天从这里经过,但从不在这儿停留。除了偶尔有一辆货车停靠外,所有的客车都不会停在这里。公路上有两处加油站,其中一处兼做食品杂货店,但货源奇缺,另一处附设咖啡馆———哈特曼咖啡馆,老板娘哈特曼太太卖三明治、咖啡、软饮料以及三点二度的啤酒(像堪萨斯州其他地方一样,霍尔科姆也是“禁酒”的)。
除非你把霍尔科姆学校包括进去,否则这些实际就是霍尔科姆村的全部了。这所设施十分漂亮的学校揭示了小村破败表象下真实的经济状况:总的来说,家长们还是富裕的,他们把子女送进这所现代化的、配有能干教师的“合并公立学校”,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学生通常约有三百六十名,最远的住在十六英里之外,由车队负责接送。农场工人们大部分都在野外干活,他们来自不同的民族,有德国人、爱尔兰人、挪威人、墨西哥人和日本人。他们饲养牛羊,种植小麦、高粱、草籽和甜菜。当农民总要靠天吃饭,但是在西堪萨斯地区,农民们却认为自己是“天生的赌徒”,因为他们必须和极少的降雨量(年均降雨量为十八英寸)以及令人苦恼的灌溉问题作斗争。不过,过去的七年,老天很仁慈,一直风调雨顺。霍尔科姆村归属的芬尼县的农牧场工人们日子过得很不错。他们不单靠农业,也靠开采当地丰富的天然气资源挣钱。崭新的学校、农舍里舒适的布置、高高鼓鼓的谷仓无一不反映了他们的收入。
在1959年11月中旬的某天早晨之前,很少有美国人———实际上,就连堪萨斯人也很少———听说过霍尔科姆这个地方。像河里的水、公路上驾驶汽车的人、圣达菲铁路上疾驰而过的黄色火车毫不注意这块地方一样,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富有戏剧性的意外事件。二百七十名村民满足于现状,安于平静的生活:工作、打猎、看电视、参加学校的社交活动、在教堂里练习唱诗、出席4ˉH①俱乐部的会议。但到了11月那个星期天的凌晨,某种外来的声音冲击着霍尔科姆正常的夜间噪音:郊狼歇斯底里的嚎叫、风滚草的折断声、火车头全速前进或后退时发出的呼啸声。当时,霍尔科姆正沉浸在睡乡之中,谁也没听见四声猎枪的开火声,结果有四个人丧生。在此之前,村民们彼此之间谁也不用去提防谁,很少有人不怕麻烦地锁上自家大门。但是打这以后,村民们发现古怪的念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在许多老邻居之间点燃了不信任的火花,使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奇怪地打量着对方。
冷血 第一章(2)
四十八岁的河谷农场主赫伯特·威廉·克拉特最近因为参加人寿保险的缘故,刚刚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得知自己的健康正处于最佳状态。他戴着无框眼镜,不到五英尺十英寸的中等身材,但克拉特先生却很有男人气概。他肩膀宽阔,头发乌黑,下巴方方正正的,一张自信的面孔充满了健康的朝气。他的牙齿完好无缺,结实得可以咬碎核桃;体重和当年从堪萨斯州大学毕业时一样,还是一百五十四磅,他在大学里主修农业。与住在附近的泰勒·琼斯先生相比,克拉特不算是霍尔科姆最富有的人。但是,他是整个社区最著名的居民,在当地以及附近的加登城①地位显赫。他是县建筑委员会的负责人,主持修建了新近完工的第一卫理公会教堂,那是一所耗资八十万元的大建筑。他最近还当上了堪萨斯州农业组织联合会的主席,他的名字不仅在中西部的农场经营者中为人称道,而且在华盛顿的某些办事处里也受到广泛尊敬。在艾森豪威尔执政期间,他一直是联邦农场信贷委员会的一名成员。
克拉特先生确信他所希望从这个世界上获得的东西大部分已经得到了。他的左手曾被农业机械的某个部件弄伤过,在残存的那只手指上戴着一枚普通的金戒指,这是他婚姻的象征:二十五年前,他与自己心爱之人缔结良缘。她是他一位大学同窗的妹妹,是一位羞涩、虔诚、优雅的女人,名字叫邦妮·福克斯,比他小三岁。邦妮为他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大女儿伊芙安娜已经出嫁,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有十个月大了。她住在伊利诺伊州北部,但是经常回霍尔科姆的娘家。两个星期之后她和她一家人将回到霍尔科姆,因为她的父母打算举办一个盛大的克拉特家族感恩节聚会(这起源于德国,首批克拉特家族的移民,那时这名字或许拼做克洛特,于1880年抵达这里)。五十多个亲属接到了邀请,远在佛罗里达州的帕拉塔卡的几位亲属也要赶来。二女儿贝弗里没有住在河谷农场,她已去堪萨斯城学习护士专业,和一位学习生物学的年轻学生订了婚,她父亲很欣赏这个小伙子。婚礼定于圣诞节时举办,请柬都印好了。家中留下了比克拉特先生还高的十五岁的儿子凯尼恩,以及比凯尼恩大一岁的姐姐南希,她是全镇人的宠儿。
说到克拉特先生的家庭,有件事令他很不安———他妻子的健康。她有点儿“神经质”,这是和她关系密切的人委婉的说法。“可怜的邦妮正在受折磨”,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人们都知道近五六年来她是个时好时坏的精神病患者。然而阳光最近照在了这个阴暗的地方,邦妮的病有了治愈的希望。位于威奇托城的韦斯利医疗中心是邦妮常去的地方,上个星期三,经过两个星期的治疗后,克拉特太太回到家中时给她丈夫带来了令人震惊的好消息。她高兴地告诉克拉特,医生最终确诊了,她痛苦的根源不在脑子里,而在脊柱上———她的病是肉体上的,是一块脊椎骨错位造成的。当然,她必须动一次手术,手术完了她就会再次成为以前的自己。难道紧张、离群索居、锁上门躲在枕头里哭泣,这一切都是一块脊椎骨引起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克拉特先生在感恩节餐桌上致辞时,真的应该作一番感恩祷告了。
通常,克拉特先生的早晨从六点半开始,牛奶桶的咣当声和男孩们的窃窃私语声总在这时把他吵醒。两个男孩是他的一个名叫维克·伊尔斯克的雇工的儿子,牛奶就是他俩送来的。但是,今天克拉特先生没有起床,任凭伊尔斯克的儿子进来并离去。这是因为昨天晚上,也就是十三号,星期五那天,他太累了,虽然部分原因是兴奋所致。昔日的邦妮复活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为了预告她即将恢复常态,重获活力,邦妮涂上了口红,不怕麻烦地修饰头发,穿上新衣服,陪他去霍尔科姆学校。学生们正在演《汤姆·索亚历险记》,南希在剧中扮演贝基·撒切尔。观众对演出报以掌声。看到邦妮出现在公众场合,克拉特感到非常高兴,虽然很紧张,但他面带笑容,与人谈话。夫妻俩都为南希感到骄傲。她演得太好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正如他在后台向她表示祝贺时说的那样,南希看起来“美极了,宝贝,你是一个真正的南方美人儿”。南希的举止的确是个南方美人,她穿着带花边的裙子,一边行着屈膝礼,一边问他可不可以开车去加登城。那里的剧院在不吉利的星期五,也就是十三号那天的八点要上演一出“幽灵电影”,她所有的朋友都去。要是在别的情况下,克拉特先生早就拒绝了。他定的规矩就是法律,其中一条是:南希,包括凯尼恩,必须在夜里十点之前回家,只有周六可以延长到十二点。但是受那天晚上亲切氛围的影响,他同意了南希的请求。南希几乎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家里。他听见南希进来了便把她叫过来,他并不是那种习惯于提高嗓门说话的男人,只不过有些简单的事必须跟南希说说,回家晚点儿倒没什么,要紧的是那位开车送她回来的年轻人,一个叫博比·鲁普的学校篮球健将。
冷血 第一章(3)
克拉特先生是喜欢博比的,认为他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却非常可靠,颇有绅士风度。三年来,尽管南希获准可以“约会”,但像她这样一个俊俏而惹人喜爱的姑娘竟从未和别人出去过。克拉特先生明白,结成情侣,“与异性约会出游”和“戴订婚戒指”,目前已成为全国性的青春期风俗,但对此他表示反对。特别是不久前有一次偶然撞见女儿正在和博比接吻,打那以后他曾暗示南希,别和“博比见面太频繁了”,劝告她从现在开始就慢慢冷下来,总比日后突然分手要少伤点儿感情。他提醒南希,分手是必然的。鲁普家信奉的是天主教,而克拉特一家人都是卫理公会教徒,这个现实本身就足以使她和这个男孩有朝一日成婚的幻想化为泡影。南希是理智的,不管怎么说,她从不争辩。此刻,在道晚安前,她向克拉特先生保证会逐渐和博比脱离关系。
这件事打破了克拉特先生通常在十一点休息的习惯。结果,第二天,1959年11月14日星期六,当他早晨醒过来时已是七点多了。他的妻子总是睡得很晚。不过,当克拉特先生刮胡子、洗澡、穿紧绷的裤子和牛仔皮革短外套以及柔软的马靴时,他并不担心会吵醒妻子———他们不在一个卧室里睡觉。这是一幢有十四个房间的砖木结构的两层住宅,几年来,他一直单独睡在一楼的主卧室里。克拉特太太把自己的衣服放在这间主卧室的壁橱里,把为数不多的化妆品和一大堆内服药放在主卧室隔壁铺有蓝色瓷砖和玻璃砖的浴室里。她自己却郑重其事地搬进伊芙安娜以前的卧室,和南希与凯尼恩的卧室一样,也在二楼。
这幢住宅建成于1948年,花了四万美元(现在值六万元)。住宅的大部分格局都是克拉特先生自己设计的。如果他算不上著名的设计家、建筑家,至少也证明他是明智和稳重的。成排的中国榆树掩映着一条长长的、如同小巷似的车道。这座漂亮的白色住宅就位于车道的尽头,坐落在一片开阔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百慕大草坪上。这是一处为霍尔科姆增辉的建筑,足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内部的陈设是这样的:红褐色地毯松软而富有弹性,可以减少地板的反光,也可以消除地板的噪音;一张起居室用的特大的新式长沙发盖着网状织品,与银质闪光的沙发架交相辉映;由隔板组成的早餐柜是用蓝白相间的塑料装饰的。这种家具风格正是克拉特夫妇所喜爱的,也为他们认识的绝大部分熟人所喜欢,这些家庭的布置大体与之类似。
克拉特夫妇除了雇佣一名佣人每天来帮忙做家务外,没有请别的帮手。因此,自从妻子生病、大女儿出嫁后,克拉特先生不得不自己学会做饭;他或者南希,主要是南希,要做全家的饭菜。克拉特先生愿意做家务,而且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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