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福根怏怏而归。
到了明天,余福根又来,虞洽卿依然没有起来。他让姨娘传话:今天不谈交易,等明天吧。
一连三天,余福根来,虞洽卿传出的话都是“今天不谈交易,等明天吧”。
到了第四天,余福根来到,虞洽卿还是没有起来。这一次,余福根是带着两个随从来的,他没有让姨娘进去传话,而是径直带人闯进花无颜的闺房,将虞洽卿抢了出来。
傍晚,虞洽卿又得意洋洋地回到了桂子苑,老鸨和花无颜赶忙把他请到客厅坐下,关切地问:“虞老板,没什么事吧?”
虞洽卿很随便地一摆手,“好大事啊?没事的。”他又有些无可奈何地说,“这个余管家,是我爹派给我的,仗着我爹信任他,就处处管我。这叫奴大欺主。以前,我都让他了。这一次,他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只好对不起他了。”
老鸨忙问:“你怎么他了?”
“我把他赶回上海了。”
老鸨高兴地说:“对于这样敢于犯上的人,就得好好教训。”
“不错!”虞洽卿说,“该教训就得教训。不过,这个狗东西回去后,肯定要在我爹面前倒我的坏水的。所以,我也要抓紧时间办货了。只要我把货办好了,他在我爹面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有些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早晨,要是有我手下来找我,你们让他到后面来找我,我要给他拿钱。”
“虞老板真是个人物,处理事情有理有节有魄力。”老鸨忙恭维道。
花无颜乘机上前,抓住虞洽卿的手,“这一天,人家都担心死了。真怕他们把你弄出什么好坏。”
虞洽卿摸着花无颜的头说,“我也一直在想你啊。小宝贝,我现在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你啊。”见花无颜头上带着一个珍珠串,他摘下来,看了看,“这珠子太小,下次我从上海,一定要给你带大珠子来。”
到了晚上,两人自然又是如胶似漆。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一个人来到桂子苑,说是虞洽卿的随从,要找他拿钱。
桂子苑的人通报一声,虞洽卿忙穿衣起床,让随从来到里面。
“张老板的人来了。”
“来了,把第一批生丝也带来了。他们要求按照合同上说的办,先付五百两银子的定金。其他的货后面陆续送来。”
“行,就按我们说定的办。”虞洽卿伸手拿过旁边的手包,突然叫起来,“我的银箱的钥匙呢?”
躺在床上的花无颜忙掀开帐子,伸出头,“什么银箱的钥匙?”
虞洽卿翻了翻手包,“就是这些银箱的钥匙,我一直是放在包里的。”突然,他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打开看了看,怒气冲冲地骂道:“这个狗奴才,真是太胆大包天了,竟敢把我的银箱钥匙偷走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33 教训花无颜(5)
花无颜忙拿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道:“少爷,为了控制你把银子都塞到桂子苑之无底洞里去,我把银箱钥匙带回上海了,交给老爷。你要用银子,派人回来跟老爷要。余福根。”
“这个狗东西,简直气死我了!”虞洽卿焦急地在地上来回地走着,“我的计划被他全打乱了。”
“少爷,您不要着急,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吗?”随从见虞洽卿着急,忙劝道。
“五百两银子虽然是小数目,可现在箱子都锁上了,拿不出来啊。这里不比上海,到处是熟人,一声招呼,别人会给我垫付的。现在要么砸箱子。”
随从忙说:“少爷,这可不行。这些银箱,都是老爷从汇丰银行租出来的,要是弄坏了,在上海都没法买。老爷那里,你怎么办?”
“余福根这个狗东西,我简直恨死他了!”想了一会儿,虞洽卿说:“要么,我回上海去吧。”他转过身,苦笑着对花无颜说,“看来你我无缘啊。这几天总是让我*。好在时间短,我付你的一百两银子够吧?”
花无颜一见虞洽卿要走,心里有些发慌,嗔怪道:“你真是无情无义,谁跟你算钱了?不就是一个钥匙吗,你派一个人回上海去取不就得了。”
“问题是我现在拿不出来五百两银子交定金,张老板要是找到这里来,很没有面子的。要是我回上海了,再回来,他哪里还会跟我做生意?”
“那你这些银箱呢?”
“当然搬回到小火轮上去。”
“何必要费这些周折呢?”花无颜走到床里面,拿出一只首饰盒打开,拿出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虞洽卿,“这是我平时的积蓄。你拿去先交定金吧。”
虞洽卿接过银票,见是上海叶澄衷升大钱庄的,不用说,是前一阵子叶又新留下来的。
“这样也好。”虞洽卿把银票交给随从,“你先把这五百两银票交给张老板,然后赶回上海,找我爹拿银箱钥匙。”
“老爷怎么会相信我呢?”
“我这就给你写一封信。把事情对我爹说清楚。我毕竟是他的亲儿子,现在又把生丝买到了,他肯定是相信我的。”
不一会儿,虞洽卿写完信。随从拿着,正要走,“等一等,”虞洽卿摘下花无颜头上的珍珠串,“你把这个带上,到上海的城隍庙银楼,捡那些大珠子,买上三串,算是我对无颜姑娘慷慨借银的回报。”
随从接过珍珠串,看了看,笑着对花无颜说:“我保证把上海最大的珍珠串买回,报答花小姐。”
随从离开后,虞洽卿虽然夜夜依然和花无颜缠绵,但白天他常常出门办事。他身上没有钱,花无颜就偷偷地塞些银票给他。有时候,没有事情,虞洽卿也会带着花无颜前往西湖荡舟,或者到灵隐寺烧香。天天有美人相伴,珍酒美食,美不胜收。
一个星期过后,回上海的随从回来了。他来到桂子苑告诉虞洽卿,管家余福根也一同回来了,他们又带了一船洋货,要在杭州出售。银箱的钥匙,也已经带回,都在余管家身上。另外,三个大珍珠串也买了,是老凤祥银楼的,特别漂亮,都放在船上呢。
虞洽卿对花无颜说:“我得到码头上去看看。这些货物的销售问题,必须有我亲自把关。你派一个用人跟我一起去,拿那三个珍珠串去。”
几个人来到码头边,虞洽卿原先从上海雇来的小火轮已经装满了生丝点火待发。余福根站在船边,见虞洽卿来到,忙掏出一串钥匙,抖了抖,递到虞洽卿的手上。虞洽卿转过身,把钥匙递给桂子苑的用人,“回去交给你家小姐,要她打开那些箱子,他要的东西都在箱子里面。”说着,跳上小火轮,迅速离去了。
用人回到桂子苑,把钥匙交给花无颜,花无颜把那些皮箱一一打开,拿起那一封封用红纸裹着的银子,一撕开,石头。再撕开,石头。又再撕开,还是石头!
花无颜气得浑身颤抖,当翻到最后一只皮箱时,只见里面有一封信,上面有一首打油诗。“杭州花无颜,接到上海叶又新,赚了新人,得银八千。上海虞洽卿,找到杭州花无颜,赚了明珠,白睡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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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制造撞车促商机(1)
一大早,虞洽卿就坐在一辆豪华马车的轿篷内,焦急地等在公馆马路和新北门大街交汇处的十字路口。每当北面有马车驰来,他都会急切地举起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察,但接连许多辆车带给他的都是失望。
快到中午时分,他远远地又看见一辆马车驰来。在望远镜里观察了一会,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快!迎上去。一切按照我跟你说的那样做,一定要撞得准。”
“你坐好了。看我怎么撞他。”车夫说着扬鞭策马,从公馆马路向北拐上了新北门大街,迎着对面的马车跑去。
这里街路狭窄,两辆马车即将相错的时候,应当慢行,但虞洽卿的车夫却一鞭子抽在辕马的外耳朵根子上,辕马惊起,猛地向里斜窜,只听“哐当”一声,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虞洽卿马车轿篷的边角都是用铜皮包裹,用铆钉铆住的,十分牢固。铜皮上留下几道擦痕,但轿篷依然完好。而对面的马车的轿篷却被撞开了,篷板掉了一块。
两辆马车都停下了。虞洽卿急忙下车,快步走到那辆马车跟前,冲轿篷里正在愣神的人深深作了一揖:“实在对不起,先生,没伤着您吧?要不要上医院?”
愣神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下车,甩甩手,踢踢腿,“算你走运,没有撞伤我……”
虞洽卿连忙又是深深一揖,“先生福大造化大,给我也带来了运气。都怪本人管教不严,车夫驾车技不如人,致使两车相撞,让先生受惊,还望还先生恕罪。”
那个人本已怒气冲冲,正要发作,但见到虞洽卿谦恭有礼,请求恕罪,只好把怒气收起来一些。
虞洽卿又前走一步,说:“先生的马车已经破损,现在要不坐我的马车先去办事。我这就去买一辆和您这一样的马车,下午送到府上。不知先生是否同意?”
“那……你怎么走?”那人的态度明显好起来。
“我就坐您的破车先走。等到马车行,买到新车就行了。请问先生住址,我到时候好把车送到府上。”
“实不相瞒,我是从京城户部来上海公干的,住在一品居旅馆。”说着,递给虞洽卿一张名刺。
虞洽卿看了看名刺,惊讶地说:“原来是户部郎中载洙载大人!”虞洽卿连忙又是一揖,“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没有关系。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谢大人的宽宏大量!今晚我就在大人住的一品居略备薄酒,为大人压惊。”
载洙说:“你为人谦和,知书达理,这赔车和摆酒的事也就免了吧。对了,你是干什么的?”
“回大人,小人很惭愧,身居四民之末,在洋场经商。赔车、摆酒的事,还请大人给小人一个面子。不然,小人心里会一直不安的。”说着,虞洽卿也递上了自己的名刺。
载洙接过,看了一下。“鲁麟洋行的买办虞洽卿。虞先生,你这个买办倒是很通晓礼义。”
虞洽卿不卑不亢地说:“大人谬奖。鄙人虽在商界,但自幼也熟读孔孟。虽然在洋行经商,但念念不忘自己是个炎黄子孙,见到那些依仗洋人,趾高气扬之辈,也是极端鄙视的。不怕大人您笑话,不久前,我也捐了一个二品江苏候补道的虚衔呢。”
“照这么说,你还是个红顶子啦,也算官场中的人了。”
“不敢。大人,今天晚上,您就给小人一个面子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叨扰一回虞先生吧。” 。 想看书来
34 制造撞车促商机(2)
载洙坐上虞洽卿的马车,往上海道台衙门去了,虞洽卿目送着他,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甲午战争中国被日本打败,终于令清政府中的保守派感到了亡国的严重威胁。为了“整军经武以救危亡”,清政府开始编练新军。新军的编制、器械、服装均采用外国列强样式,载洙这次来上海,就是采购军服的。载洙从小在官僚贵族中长大,对于商人心中充满鄙夷。他认为,无商不奸,来到上海后,他只和上海道台打交道,对于所有前来拜访的商人,一概拒见。
虞洽卿得知这一消息后,想了好几天,又到载洙下榻的一品居旅馆守候,掌握了他每天的出行情况,就设计了撞车的一幕。
傍晚,虞洽卿带着一辆崭新的豪华马车来到一品居旅馆。载洙看见新马车比自己原先的马车豪华富丽,连忙说:“虞先生太客气了。这辆车要比我原先的车贵好几倍吧?”
“钱是要贵一些。不过,这样才能正好合乎大人的身份。大人到上海来采购军服,是代表朝廷办事,要和很多人打交道,没有威风和气派,不能镇住人,尤其是那些洋行里的人。”
载洙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那我就笑纳了。”他拉开车门,人突然惊呆了。原来,车里面还坐着一个绝色美人。
虞洽卿走到载洙身边,低声说:“这是上海滩花国进士虹桥老三徐第,不但漂亮,而且善解风情。大人在上海公干,身边无人侍候,我把她请来,让她专门陪伴大人。”
“大人,小女子徐第有礼了!”徐第明眸一转,在车上一揖,款款下车。
载洙望着她娇媚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虞先生,你想的可真周到。”
酒宴结束后,徐第就留在了载洙房间。
三天后,虞洽卿和载洙签下了十万套军服合同,成交价格十五万两。
这一单生意,一次让虞洽卿得到了四万五千两的佣金。
到上海滩十几年了,虞洽卿一直还是租房居住。在高楼林立的都市,没有自己的房子,总觉得没有根,心中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漂泊者。现在赚了一些钱,他决定买一处宽大的房屋,把母亲从三北乡下接到上海来居住,让她见识见识洋场,享受享受洋福。另外,母亲老是催他,让他把郑雨梅接到上海来和他一起居住——这些年,他回龙山的时候不多,每次来去匆匆,与郑雨梅在一起时间也少。母亲每次来信都要诉说郑雨梅的好处,对于他到现在也没有让她为虞家生下一男半女,很有怨言。早年,郑雨梅曾有过一次怀孕,由于刮台风时,她到龙山下去寻找放牛的婆婆,从高坡上摔下,流产了。从那以后,郑雨梅再也没有怀孕。一提起这事情,方荷花心中总是充满愧疚。开始听说虞洽卿在上海又娶宰凤仙时,方荷花是很生气的。当宰凤仙为她生下一个孙子后,她才改变态度。不过,她依然经常催促虞洽卿,让他尽快把郑雨梅接到上海,好经常同房,早日怀孕。眼下的三位夫人中,虞洽卿最没有兴趣的就是郑雨梅,她能不能为虞家生孩子,无所谓的。但母亲说了,他觉得还是要让她生一个好。今生今世,凡是母亲希望他做到的,他都要力争做到。
母亲接过来,三房夫人都聚到一起来,加上众多的用人,这一家子可是够大的。因此,房子一定要宽敞才行。华界的市政设施比不上租界,房子肯定要买在租界地盘上。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看了十几处房子,大多面积小,有的没有院落,不方便居住。花园弄倒是有一处院落,前后两栋洋楼,西侧还有厢房,一共有三十来间房子,很合适。这房子是犹太商人哈同的,他却只出租,不出售。虞洽卿上门,和他交涉了三次,他就是不愿意卖。更令虞洽卿气愤的是,当他退而求其次,想租时,哈同却把租金涨了一半。
从哈同那里出来,虞洽卿决定不再买房,他决定买地,自己建房。
买地又谈何容易?黄浦滩、法兰西外滩、大马路一带的地价都要十几万两银子一亩,其他地方稍好一些的地段,也得五六万两一亩。他手上的十来万两的积蓄,只够买地了。要建房,就得到银行贷款了——外国银行只要有土地做抵押,贷款倒也很方便。问题是光有房子还不行,自己今后还要发展,没有资本,怎么发展呢?所以,闹市区的这些土地,无论如何是不能购买的。
35 捐银架桥拉动地产(1)
这天晚上,虞洽卿又接到严子均的局票,让他到虹桥老三徐第处吃酒。
来到徐第的香巢,只见严子均已经到了。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虞洽卿觉得很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阿德老弟,你又姗姗来迟,弄得我们老三徐第都不高兴了。”
徐第在一旁说:“虞先生家里有如花似玉的状元陪伴,哪里还在乎我们高兴不高兴?”
虞洽卿忙说:“老三,你可不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阿德哥可是经常想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