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中,富翁这么告诉人们:
我曾经是一个穷人,去世时却是以一个富翁的身份走进天堂的。
在跨入天堂的门槛之前,我不想把我成为富翁的秘诀带走。现在,秘诀就锁在德意志中央银行我的私人保险箱里,保险箱的三把钥匙在我的律师和两位代理人手中。谁能通过回答“穷人最缺少的是什么”而猜中我的秘诀,他将得到我的祝贺。
当然,那时我已经无法从墓穴中伸出双手为他的睿智鼓掌,但是他可以从那只保险箱里荣幸地拿走一百万马克,那就是我给予他的热烈的掌声。
遗嘱刊出后,《日尔曼人报》收到大量来信,有的人骂富翁是疯子,有的骂《日尔曼人报》缺德,想提升发行量也不应该这么炒作,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冲着一百万马克,寄来了自己的答案。
在信中,绝大部分人都说,穷人最缺少的是金钱。穷人还能最缺什么?当然是金钱。有了金钱,其他缺少的都会随之而来。
当然,也有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机会。一些人之所以穷,就是因为没有遇到好机会。股票暴涨之前没有摔锅卖铁买进,股票暴涨之后没有义无反顾地抖干抛净。就像是我们中国人赌牌九一样,抓了一副地杠在手,却被别人的天杠给卡了。别人只拿了个一点,眼看有把握赢他,翻开自己的牌,却是憋十,被别人通吃。一句话,穷就是背!
还有一部分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技能。有一技之长的人,往往就能够积累财富;学无所长的人,大多数是穷人。
还有人认为,穷人缺少的是才华。要是像歌德那样能写出《浮士德》,你还能穷吗?是宰相的职位,要是有了铁血宰相俾麦斯那样的职位,你还能穷吗?就像中国古代皇帝孟旭的七宝尿壶,虽然臊烘烘的,但要是有了那么大一块黄金,还镶满了珍宝,抠下一颗就是一堆银子,你还能穷吗?
众多的来信中,答案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看信的人即好笑,又不得不叹服人们的奇思妙想。
富翁去世周年纪念日那一天,他的律师和代理人按富翁生前的交代,在公证部门的监督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打开了那只保险箱。富翁写在纸上的答案被拿了出来:
穷人最缺少的是野心。
虞洽卿若有所思地说:“的确如此!”
“是的。”陈春澜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任伯年的《黄山烟雨图》,画上缥缈的云烟,仿佛把他带到了远方的山水之中。“年轻人,你要记住,穷人最缺的不是财富,而是野心。对于许多人来说,贫穷不过是一种思想病,野心是医治它的特效药。野心是所有奇迹的萌发点,创造财富首先要拥有野心。”最后他看着虞洽卿的眼睛,正告道:“在上海滩,你要想发财,首先必须要有野心!”
“我……”虞洽卿窘迫了一下,“我想……我是有野心的。从踏上上海滩的第一天起,我就有野心了。只是,没有今天这么明白。”他大笑起来,“对了,我可以用我的野心做抵押!”
陈春澜摇了摇头:“野心再大,也只能帮助自己赌命,不能拿给别人去抵押。野心拿到别人手里去了,到头来,我们自己必然是一场空!”
虞洽卿两手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了怀,生怕自己的野心飞走了。
“你是个有闯劲、敢做敢为的年轻人,我很喜欢。你要的贷款,我可以去找汇丰银行。不过,你必须提供抵押。你我素不相识,没有抵押,我绝对不会替你担保,去办理信用贷款的。这是我的原则。”
虞洽卿还想解释,陈春澜摆了摆手:“不要解释了。你要是能够提供抵押,就来找我,否则就没有必要进这个门了。我会关照门房的。”说着,陈春澜端起了茶杯。虞洽卿知道,这是送客了,只好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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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抱着别人的孩子跳井(1)
该想的办法都想到了,虞洽卿和奚润如一直没有筹到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和安德鲁约定三天的期限眼看明天就到了,除了到手的三千五百两银子,瑞康号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一夜,虞洽卿躺在阁楼上,一直不能入睡。还差一千五百两银子,到哪里去筹集呢?他辗转反侧,左思右想,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睁开眼睛,阳光已经从窗子里照了进来。他急忙起床,走下阁楼,见老板娘已经站在楼梯旁了。
“阿德,你师傅昨晚一夜没睡。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这么为难过。这单生意,要是没有办法,就不要勉强吧。”
“师母,我已经想好了。”也不知为何,从昨夜到现在,虞洽卿脑袋一直空空,这么回答了师母一下,脑袋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兴奋地跳着对老板娘说:“师母,真的,我有办法了。”
两人快步来到灶披间,虞洽卿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奚润如一人坐在桌旁,正在默默地抽水烟。
“阿德,你想出办法没有?”
“师傅,我已经有办法了。”
奚润如急忙站起:“阿德,你有什么办法?快跟我说说。”
“师傅,昨天我去找陈春澜,他说只要有抵押,就能为瑞康号担保,从汇丰银行贷款。”
奚润如着急地打断虞洽卿说:“这些,你昨天晚上回来不都跟我说过了吗?我知道有抵押我们就能从汇丰银行贷款。现在是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
“有的,我们有东西可以抵押。”
“什么东西?”
“瑞康颜料号!”
奚润如惊奇地叫道:“阿德,你开什么玩笑?你明明知道,瑞康号已经抵押给严信厚的源丰润钱庄了,哪里还能再抵押给汇丰银行?”
“师傅,”虞洽卿上前扶住奚润如,“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奚润如坐下,虞洽卿也在他的对面坐下。
“师傅,我知道你已经把瑞康号抵押给源丰润钱庄了。不过,那是口头抵押,房契和营业照会他都让你带回来了。你把房契和营业照会都交给我,我去找陈春澜,再把它们抵押到汇丰银行,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我们就有了。”
奚润如听了,气的胡须乱抖,猛地一吸水烟袋,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水壶里的水吸进了嘴里。水跑进了喉咙,呛得他连连咳嗽。老板娘急忙上前,替奚润如拍打着后背,虞洽卿则从旁边的洗脸盆架子上拿下毛巾,给师傅擦嘴。
忙乎了好半天,奚润如才直起身来。他指着虞洽卿说:“阿德,你坐下。”
虞洽卿诚惶诚恐地坐下。
“阿德,你到瑞康号已经五年了。我问你,严信厚为什么会给我口头抵押,让我把房契和营业照会都带回来?”
“当然是因为师傅的信誉好,他信任师傅。”
“是的。就是因为师傅的信誉好,他信任师傅。古人云:人无信不立!一个不守信誉的人,做什么都是做不成的。经商、做生意更是如此。”
虞洽卿不说话,老板娘在一旁说道:“阿德,你师傅说得对。你把已经抵押过的房契和营业照会再拿去抵押,就像是把一个已经定过婚的姑娘,又许给了另一家人家一样,一女二夫,到时候,两家轿子都上门,闹腾起来,要经官动府的。”
奚润如不满地白了老板娘一眼,“你懂什么?乱比一气!做生意是做生意,扯到什么嫁姑娘?”
“做生意和嫁姑娘虽是两码事,理还不是一个理?”老板娘气呼呼地走了。
9 抱着别人的孩子跳井(2)
见老板娘离去,虞洽卿小心地说:“师傅,我觉得,这做生意就和打仗一样,有时候,要兵不厌诈!再说,我们是借贷,一旦颜料吃进来,很快出手,就会连本带息还他们。这样是不会影响瑞康号的信誉的。”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做!”
虞洽卿还想争辩,见奚润如面色严峻,只好小心问道:“师傅,事情到了这一步,是我原先没想到的。都怪我,一心想着赚大钱。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今天是我们和安德鲁先生约定的最后期限,你看,事情该怎么办?”
“不能全怪你。我也是想简单了。这上海滩发财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只好退一步了。”
“怎么退?”
“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是你先跟安德鲁先生谈的,现在还是你去跟他谈。跟他实话实说,说我们筹款的艰难,请他把那批颜料分开批发销售,价钱高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们的原则是只要有赚头就行。如果他还不同意,取消这单生意也行。”
“不能取消,师傅。”虞洽卿又着急起来,“五金大王叶澄衷已经定了我们五千两的颜料,而且已经预付过一千两的货款了,要是和安德鲁的这单生意取消,我们就没有颜料供应叶先生。到时候,赔偿损失不说,瑞康号的影响力也要大打折扣。从此以后,就不会有人和我们做大宗生意,我们永远也不能发大财!”
“阿德,命里只有三升,不能强求五斗。人都是有定数的。做生意也是这样。你吃完早饭就去找安德鲁先生,和他把我们的难处说清楚,他要是实在不愿关照,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取消这单生意。叶先生那边,该赔偿就赔偿吧。至于今后能不能发大财,现在还是不要去想!”
奚润如说得斩钉截铁,虞洽卿张着嘴,什么也不说了。
虞洽卿走进安德鲁那宽大的写字间,只听安德鲁说:“不行,这些颜料,瑞康号已经全定下了,我不能给你。”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安德鲁对面坐着一个中国人。由于他脸冲里面,虞洽卿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听见他说话。
“安德鲁先生,瑞康号不过就是一个小杂货铺,它没有实力。一下子拿出五千两银子来吃进这么多的颜料,只能是*人的故事——”
“什么意思?”
“天方夜谭!”
“瑞康号跟我合作多年,他们的奚老板为人最讲信用。他的伙计虞洽卿这两年也常和我打交道,他说过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反悔的。所以,这单生意,我不能让你来做。”说到这里,安德鲁一抬头,见虞洽卿站在门口,忙站起身,“虞先生,你果然来了。”说着,他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人,眼中仿佛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虞洽卿在安德鲁的写字台前坐下,听了安德鲁的介绍,才知道,刚才说瑞康号是小杂货铺的人是严信厚的儿子严子均。
虞洽卿忙站起,冲严子均恭敬地鞠了一躬,说:“原来是严公子,久仰!这一次瑞康号筹款,令尊的源丰润钱庄可是帮了大忙。”
严子均却不屑一顾地问:“你就是那个虞洽卿?”
虞洽卿说:“虞和德,瑞康号的跑街,大伙都叫我阿德。说起来,我和严公子还是老乡呢。”
“你少跟我套近乎。实话告诉你,我是为了那批被海水打湿的颜料来的。听说瑞康号到现在还没有筹够五千两银子,怎么样,这批颜料让给我们华新纺织新局吧?”
见严子均的态度如此咄咄逼人,虞洽卿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9 抱着别人的孩子跳井(3)
“严公子,瑞康号虽然是小本经营,但这单生意已经开始做了,有些客户还预付货款了。要是把颜料让给你,我们的损失怎么办?”
“你们为了这单生意发生的所有损失我都包赔,这总该行了吧?”
“你真的能包赔?”
“这有什么不能?不是我严子均说一句大话,这些颜料到了我手,没准我一高兴,把它们全撒到黄浦江里去呢。你们那点损失又算什么?”
“严公子说话当真算话?”
“你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说吧,有多少损失?”
“这单生意我算过,要是由瑞康号自己做,瑞康号眼下未必能赚多少银子。但是,要是就这样让给了你们,瑞康号就会损失无数的银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公子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这单生意对于瑞康号是一个机遇,如果就这么被严公子讹过去了,今后还能有机遇吗?即使有机遇,今天的能被严公子讹去,明天的为什么不能被王公子、张公子讹去?这样一来,瑞康号永远不能赚大钱。做生意原先能赚大钱的,现在不能了,岂不是损失了无数的银子?”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啊!痛快点,你到底要我赔瑞康号多少损失?”
“我要你赔源丰润钱庄和严家所有的财产。”
“你……”严子均冷笑了一下,“真看不出,虞洽卿,你小小年纪倒是野心勃勃!”
“你说对了,我就是野心勃勃。我也请严公子不要忘记,令尊当年也是吃不饱饭来上海滩的。他今天成了宁波帮第一人,我虞洽卿为什么不行?”
“虞洽卿,过头饭好吃,过头话可不好说。你是什么东西,能跟家父比?”
“五年前没到上海滩时,我不敢这么比;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不会这么比。现在,我比定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比?只要你虞洽卿在上海滩,一举一动我都会看见的。就怕你比不下去,最后去跳黄浦江!”
“就是跳黄浦江我也要比!”说着,虞洽卿从怀里掏出三千五百两银票,拍在安德鲁面前。“安德鲁先生,这是三千五百两银票,本来我是遵照师傅的嘱咐来和你交涉,想请你把那批颜料分开来,卖给我们一部分的。现在,我不跟你交涉了,还是按照我们原先说定的办,那二百桶颜料,瑞康号五千两银子全部吃进。现在,我先付你三千五百两,算是保证金。剩下的一千五百两,今天天黑以前全部付齐。请你放心,如果瑞康号天黑之前付不清剩下的一千五百两,这三千五百两保证金归你所有,那批颜料你再另行处置。怎么样?”
安德鲁大笑起来,“虞先生真是爽快!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他把目光移到严子均的脸上,“严先生,虞先生这样做,我是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当然,你明天可以再来一趟,万一他真的不能把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交来,我就和你合作。”
严子均愤愤地说:“虞洽卿,你这是抱着别人的孩子跳井,临死拽上一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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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赤脚财神(1)
走出鲁麟洋行,虞洽卿的头脑蒙蒙的。街上的人很少,太阳白亮亮的,湿而燥的热浪在街道上拥挤着,撞得人脸火辣辣的。不远处有一个卖老正兴汽水的,他快步走过去,买了一瓶浸在深井水里的汽水,一口气灌下,脑袋立刻清醒许多。站在街边的布蓬子下,虞洽卿冷静下来。
刚才是因为和严子均赌气,把三千五百两银票交给了安德鲁,到今天傍晚鲁麟洋行关门之前,要是不能把其余的一千五百两银子筹到,那批廉价颜料一点不能吃进不说,那三千五百两银子也就算是扔到黄浦江里去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差不多是自己做跑街一辈子的工钱,要还上,真不知是驴年还是马月。其实自己原本就是穷光蛋,现在当一个跑街,和原先也差不了多少。倒是奚润如奚老板,要是这三千五百两银子打了水漂,瑞康号一下子就会跟着完蛋。奚老板为人老实、厚道,处处与人为善,小小的瑞康号是他在上海滩风风雨雨辛苦大半辈子挣下的产业,是他和他全家惟一的生存源泉,也是他和他全家最大的希望。如果突然之间就这么垮了,一向谨慎处事的奚老板会跟着被击垮的。他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子要是真跳了黄浦江,那这一家就全完了。要是这样,自己今后还怎么做人?
一阵冷风吹来,虞洽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抬头看天,刚才还白亮亮的太阳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