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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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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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转得几转,阵法已现纷乱之象。
    长须道人见情势不妙,急传号令,命众道远远散开,站稳阵脚,以静制动,知道各人若是随著郭靖乱转,他奔跑迅速,必能乘隙捣乱阵势,但若固守不动,一十四个北极星位相互远离,郭靖身法再快,也难同时抢占。
    郭靖暗暗喝采,心想:「这位道兄精通阵法要诀,果然见机得快。他们既站立不动,我便乘机往重阳宫去罢。」转念忽想:「啊,不好,多半马道长、丘道长他们都不在宫中,否则我跟这些道兄们斗了这麽久,丘道长他们岂有不知之理。」抬头向重阳宫望去,忽见道观屋角边白光连闪,似是有人正使兵刃相斗,只是相距远了,身形难以瞧见,刀剑撞击之声更无法听闻。
    郭靖心中一动:「有谁这麽大胆,竟敢到重阳宫去动手?今晚之事,实是大有蹊跷。」要待赶去瞧个明白,十四座北斗阵却又逼近,越缠越紧。他心中焦急,左掌一招「见龙在田」,右手一招「亢龙有悔」,使出左右互搏之术,同时分攻左右。但见左边北斗大阵的四十九人挡他左招,右边四十九人挡他右招。他招数未曾使足,中途忽变,「见龙在田」变成了「亢龙有悔」,而「亢龙有悔」却变成了「见龙在田」。
    他以左右互搏之术,双手使不同招数已属难能,而中途招数互易,众道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左边的北斗大阵原是抵挡他的「见龙在田」,右边的挡他的「亢龙有悔」,这两招去势相反,两边道人奋力相抗,那料得到倏忽之间他竟招数互易。只见郭靖人影一闪,已从两阵的夹缝中窜出,左边的四十九名道人与右边四十九名道人正自发力向前冲击,这时那里还收得住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阵相撞,或剑折臂伤,或鼻肿目青,更有三十馀人自相冲撞摔倒。
    主持阵法的长须道人虽然闪避得快,未为道侣所伤,可是也已狼狈不堪,盛怒之下,连声呼喝,急急整顿阵势,见郭靖向山脚下的大池玉清池奔去,当即带著十四个小阵直追。全真派的武功本来讲究清静无为、以柔克刚,主帅动怒,正是犯了全真派武功的大忌,他心浮气粗之下,已说不上甚麽审察敌情、随机应变。
    郭靖堪堪奔到玉清池边,但见眼前一片水光,右手长剑挥出,斩下池边一棵杨柳的粗枝,随即抛下长剑,双手抓起树枝,远远抛入池中。他足下用劲,身子腾空,右足尖在树枝上一点,树枝直沉下去,他却已借力纵到了对岸。
    众道人奔得正急,收足不住,但听扑通、扑通数十声连响,倒有四五十人摔入了水中。最後数十人已踏在别人背上,这才在岸边停住脚步。有些道人不识水性,在池中载沉载浮,会水的道人急忙施救。玉清池边群道拖泥带水,大呼小叫,乱成了一团。
    
    =====================================================================《神雕侠侣》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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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四 回 全 真 门 下
    郭靖摆脱众道纠缠,提气向重阳宫奔去,忽听得钟声镗镗响起,正从重阳宫中传出。钟声甚急,似是传警之声。郭靖抬头看时,见道观後院火光冲天而起,不禁一惊:「原来全真教今日果然有敌大举来袭,须得赶快去救。」但听身後众道齐声呐喊,蜂涌赶来,他这时方才明白:「这些道人定是将我当作和敌人是一路,现下主观危急,他们便要和我拚命了。」当下也不理会,迳自向山上疾奔。
    他展开身法,片刻间已纵出数十丈外,不到一盏茶工夫,奔到重阳宫前,但见烈焰腾吐,浓烟弥漫,火势甚是炽烈,但说也奇怪,重阳宫中道士无数,竟无一个出来救火。
    郭靖暗暗心惊,见十馀幢道观屋宇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後院火势虽大,主院尚未波及,主院中却是吆喝斥骂,兵刃相交之声大作。他双足一蹬,跃上高墙,便见一片大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正自激斗。定神看时,见四十九名黄袍道人结成了七个北斗阵,与百馀名敌人相抗。敌人高高矮矮,或肥或瘦,一瞥之间,但见这些人武功派别、衣著打扮各自不同,或使兵刃,或用肉掌,正自四面八方的向七个北斗阵狠扑。看来这些人武功不弱,人数又众,全真群道已落下风。只是敌方各自为战,七个北斗阵却相互呼应,守御严密,敌人虽强,却也尽能抵挡得住。
    郭靖待要喝问,却听得殿中呼呼风响,尚有人在里相斗。从拳风听来,殿中相斗之人的武功又比外边的高得多。他从墙头跃落,斜身侧进,东一幌、西一窜,已从三座北斗阵的空隙间穿过去。群道大骇,纷纷击剑示警,只是敌人攻势猛恶,无法分身追赶。
    大殿上本来明晃晃的点著十馀枝巨烛,此时後院火光逼射进来,已把烛火压得黯然无光,只见殿上排列著七个蒲团,七个道人盘膝而坐,左掌相联,各出右掌,抵挡身周十馀人的围攻。
    郭靖不看敌人,先瞧那七道,见七人中三人年老,四人年轻,年老的正是马钰、丘处机和王处一,年轻的四人中只识得一个尹志平。七人依天枢以至摇光列成北斗阵,端坐不动。七人之前正有一个道人俯伏在地,不知生死,但见他白发苍然,却看不见面目。郭靖见马钰等处境危急,胸口热血涌将上来,也不管敌人是谁,舌绽春雷,张口喝道:「大胆贼子,竟敢到重阳宫来撒野?」双手伸处,已抓住两名敌人背心,待要摔将出去,那知两人均是好手,双足牢牢钉在地下,竟然摔之不动。郭靖心想:「那里来的这许多硬手?难怪全真教今日要吃大亏。」突然松手,横脚扫去。那二人正使千斤坠功夫与他手力相抗,不意他蓦地变招,在这一扫之下登时腾空,破门而出。
    敌人见对方骤来高手,都是一惊,但自恃胜算在握,也不以为意,早有两人扑过来喝问:「是谁?」郭靖毫不理会,呼呼两声,双掌拍出。那两人尚未近身,已被他掌力震得立足不住,腾腾两下,背心撞上墙壁,口喷鲜血。其馀敌人见他一上手连伤四人,不由得大为震骇,一时无人再敢上前邀斗。马钰、丘处机、王处一认出是他,心喜无已,暗道:「此人一到,我教无忧矣!」
    郭靖竟不把敌人放在眼里,跪下向马钰等磕头,说道:「弟子郭靖拜见。」马钰、丘处机、王处一微笑点头,举手还礼。尹志平忽然叫道:「郭兄留神!」郭靖听得脑後风响,知道有人突施暗算,竟不站起,手肘在地微撑,身子腾空,堕下时双膝顺势撞出,正中偷袭的两人背心「魂门穴」,那二人登即软瘫在地。郭靖仍是跪著,膝下却多垫了两个肉蒲团。
    马钰微微一笑,说道:「靖儿请起,十馀年不见,你功夫大进了啊!」郭靖站起身来,道:「这些人怎麽打发,但凭道长吩咐。」马钰尚未回答,郭靖只听背後有二人同时打了一声哈哈,笑声甚是怪异。
    他当即转过身来,只见身後站著二人。一个身披红袍,头戴金冠,形容枯瘦,是个中年藏僧。另一个身穿黄浅色锦袍,手拿摺扇,作贵公子打扮,约莫三十来岁,脸上一股傲狠之色。郭靖见两人气度沉穆,与甚馀敌人大不相同,当下不敢轻慢,抱拳说道:「两位是谁?到此有何贵干?」那贵公子道:「你又是谁?到这里干甚麽来著?」口音不纯,显非中土人氏。
    郭靖道:「在下是这几位师长的弟子。」那贵公子冷笑道:「瞧不出全真派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他年纪比郭靖还小了几岁,但说话老气横秋,甚是傲慢。郭靖本欲分辩自己并非全真派弟子,但听他言语轻佻,心中微微有气,他本来不善说话,也就王再多言,只道:「两位与全真教有何仇怨?这般兴师动众,放火烧观?」那贵公子冷笑道:「你是全真派後辈,此间容不到你来说话。」郭靖道:「你们如此胡来,未免也太横蛮。」此时火焰逼得更加近了,眼见不久便要烧到重阳宫主院。
    那贵公子摺扇一开一合,踏上一步,笑道:「这些朋友都是我带来的,你只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饶了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
    郭靖眼见情势危急,不愿多言,右手探出,已抓住他摺扇,猛往怀里一带,他若不撒手放扇,就要将他身子拉将过来。
    这一拉之下,那贵公子的身子幌了几幌,摺扇居然并未脱手。郭靖微感惊讶:「此人年纪不大,居然抵得住我这一拉,他内力的运法似和那藏僧灵智上人门户相近,可比灵智上人远为机巧灵活,想来是西藏一派。他这扇子的扇骨是钢铸的,原来是件兵刃。」当即手上加劲,喝道:「撒手!」那贵公子脸上斗然间现出一层紫气,但霎息间又即消退。郭靖知他急运内功相抗,自己若在此时加劲,只要他脸上现得三次紫气,内脏非受重伤不可,心想此人练到这等功夫实非易事,不愿使重手伤他,微微一笑,突然张开手掌。
    摺扇平放掌心,那贵公子夺劲未消,但郭靖的掌力从摺扇传到对方手上,将他的夺劲尽数化解了,贵公子使尽平生之力,始终未能有丝毫劲力传上扇柄,也就拿不动扇子半寸。贵公子心下明白,对方武功远胜於己,只是保全自己颜面,未曾硬夺摺扇,当下撒手跃开,满脸通红,说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语气中已大为有礼了。郭靖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这里马真人、丘真人、王真人,都是在下的恩师。」
    那贵公子将信将疑,心想适才和全真众老道斗了半日,他们也只一个天罡北斗阵厉害,若是单打独斗,个个不是自己对手,怎麽他们的弟子却这等厉害,再向郭靖上下打量,但见他容貌朴实,甚是平庸,一身粗布衣服,实和寻常庄稼汉子一般无异,但手底下功夫却当真深不可测,便道:「阁下武功惊人,小可极是拜服,十年之後,再来领教。小可於此处尚有俗务未了,今日就此告辞。」说著拱了拱手。郭靖抱拳还礼,说道:「十年之後,我在此相候便了。」
    那贵公子转身出殿,走到门口,说道:「小可与全真派的过节,今日自认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各人自扫门前雪,别来横加阻挠小可的私事。」依照江湖规矩,一人若是自认栽了筋斗,并约定日子再行决斗,那麽日子未至之时,纵是狭路相逢也不能动手。郭靖听他这般说,当即答允,说道:「这个自然。」
    那贵公子微微一笑,以藏语向那藏僧说了几句,正要走出,丘处机忽然提气喝道:「不用等到十年,我丘处机就来寻你。」他这一声呼喝声震屋瓦,显得内力甚是深厚。那贵公子耳中鸣响,心头一凛,暗道:「这老道内力大是不弱,敢情他们适才未出全力。」不敢再行逗留,迳向殿门疾趋。那红袍藏僧向郭靖狠狠望了一眼,与其馀各人纷纷走出。
    郭靖见这群人之中形貌特异者颇为不少,或高鼻虬髯,或曲发深目,并非中土人物,心中存了老大疑窦,只听得殿外广场上兵刃相交与吆喝酣斗之声渐止,知道敌人正在退去。
    马钰等七人站起身来,那横卧在地的老道却始终不动。郭靖抢上一看,原来是广宁子郝大通,才知道马钰等虽然身受火厄,始终端坐不动,是为了保护同门师弟。只见他脸如金纸,呼吸细微,双目紧闭,显是身受重伤。郭靖解开他的道袍,不禁一惊,但见他胸口印著一个手印,五指箕张,颜色深紫,陷入肉里,心想:「敌人武功果然是西藏一派,这是大手印功夫。掌上虽然无毒,功力却比当年的灵智上人为深。」再搭郝大通的脉搏,幸喜仍是洪劲有力,知他玄门正宗,多年修为,内力不浅,性命当可无碍。
    此时後院的火势逼得更加近了。丘处机将郝大通抱起,道:「出去罢!」郭靖道:「我带来的孩子呢?是谁收留著?莫要被火伤了。」丘处机等全心抗御敌,未知此事,听他问起,都问:「是谁的孩子?在那里?」
    郭靖还未回答,忽然光中黑影一幌,一个小小的身子从梁上跳了下来,笑道:「我在这里。」正是杨过。郭靖大喜,忙问:「你怎麽躲在梁上?」杨过笑道:「你跟那七个臭道士……」郭靖喝道:「胡说!快来拜见祖师爷。」
    杨过伸了伸舌头,当下向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三人磕头,待磕到尹志平面前时,见他年轻,转头问郭靖道:「这位不是祖师爷了罢?我瞧不用磕头啦。」郭靖道:「这位是尹师伯,快磕头。」杨过心中老大不愿意,只得也磕了。郭靖见他站起身来,不再向另外三位中年道人磕头见礼,喝道:「过儿,怎麽这般无礼?」杨过笑道:「等我磕完了头,那就来不及啦,你莫怪我。」
    郭靖问道:「甚麽事来不及了?」杨过道:「有一个道士给人绑在那边屋里,若不去救,只怕要烧死了。」郭靖急问:「那一间?快说!」杨过伸手向东一指,说道:「好像是在那边,也不知道是谁绑了他的。」说著嘻嘻而笑。
    尹志平横了他一眼,急步抢到东厢房,踢开房门不见有人,又奔到东边第三代弟子修习内功的静室,一推开门,但见满室浓烟,一个道人被缚在床柱之上,口中鸣鸣而呼,情势已甚危殆。尹志平当即拔剑割断绳索,救了他出来。
    此时马钰、丘处机、王处一、郭靖、杨过等人均已出了大殿,站在山坡上观看火势。眼见後院到处火舌乱吐,火光照红了半边天空,口上水源又小,只有一道泉水,仅敷平时饮用,用以救火实是无济於事,只得眼睁睁望著一座崇伟宏大的後院渐渐梁折瓦崩,化为灰烬。全真教众弟子合力阻断火路,其馀殿堂房舍才不受蔓延。马钰本甚达观,心无挂碍。丘处机却是性急暴躁,老而弥甚,望著熊熊大火,咬牙切齿的咒骂。
    郭靖正要询问敌人是谁,为何下这等毒手,只见尹志平右手托在一个胖大道人腋下,从浓烟中钻将出来。那道人被烟薰得不住咳嗽,双目流泪,一见杨过,登时大怒,纵身向他扑去。杨过嘻嘻一笑,躲在郭靖背後。那道人也不知郭靖是谁,伸手便在他胸口一推,要将他推开,去抓杨过。那知这一下犹如推在一堵墙上,竟是纹丝不动。那道人一呆,指著杨过破口大骂:「小杂种,你要害死道爷!」王处一喝道:「净光,你说甚麽?」
    那道人鹿清笃是王处一的徒孙,适才死里逃生,心中急了,见到杨过就要扑上厮拚,全没理会掌教真人、师祖爷和丘祖师都在身旁,听得王处一这麽一喝,才想到自己无礼,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低头垂手,说道:「弟子该死。」王处一道:「到底是甚麽事?」鹿清笃道:「都是弟子无用,请师祖爷责罚。」王处一眉头微皱,愠道:「谁说你有用了?我问你是甚麽事?」
    鹿清笃道:「是,是。弟子奉赵志敬赵师叔之命,在後院把守,後来赵师叔带了这小……小……小……」他满心想说「小杂种」,终於想到不能在师祖爷面前无礼,改口道:「……小孩子来交给弟子,说他是我教一个大对头带上山来的,为赵师叔所擒,叫我好好看守,不能让他逃了。於是弟子带他到东边静室里去,坐下不久,这小……小孩儿就使诡计,说要拉屎,要我放开缚在他手上的绳索。弟子心想他小小一个孩童,也不怕他走了,於是给他解了绳索。那知这小孩儿坐在净桶上假装拉屎,突然间跳起身来,捧起净桶,将桶中臭屎臭尿向我身上倒来。」
    鹿清笃说到此处,杨过嗤的一笑。鹿清笃怒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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