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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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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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主心中一凛,厉声道:「是谁教你们取这剑的?」说著眼光向公孙绿萼一扫,随即又定在小龙女脸上。小龙女微感奇怪,道:「没人教我们啊。这对剑用不得麽?那我们去换过两把便是。」谷主怒目向杨过横了一眼,道:「换两把剑,岂不又去半天?不用换了,动手罢。」小龙女道:「公孙先生,咱们话说明在先,我和他跟你单打独斗,都非你对手,现下以二对一,那是我们占了便宜。我们并非真的要跟你为敌,也不是与你比甚麽胜败。只要你不加阻拦,我们向你认输道谢。」谷主冷笑道:「赢得我手中刀剑,我自是任你们处置,倘若你们输了,婚姻之约可再不能反悔。」小龙女淡然一笑,道:「我们输了,我和他葬身在这谷中便是。」公孙谷主更不打话,左手金刀挥出,呼的一声,向杨过斜砍过去。杨过提起剑来,还了一招「白鹤亮翅」,乃是全真派正宗剑法。公孙谷主心想:「这一招虽然法度严谨,却也只平稳而已。」右剑回过,向他肩头直刺,竟是撇开小龙女,刀剑齐向杨过身上招呼。杨过凝神应敌,严守门户,接了三招。小龙女待谷主出了三招,这才挺剑上前。公孙谷主对她剑招却不以金刀招架,只在她来势极急之时,方出黑剑挡开,招数之中显是故意容让。法王看了七八招,微笑道:「公孙谷主,你这般惜玉怜香,只怕要大吃苦头。」公孙谷主道:「大和尚,你若瞧不起在下,待会不妨下场赐教,此刻却不用费神指点。」说著催动刀剑,厅中风声渐响。又斗数合,杨过使一招全真剑法的「横行漠北」,小龙女使一招玉女剑法的「彩笔画眉」,两下都是横剑斜削,但杨过长剑自左而右横扫数尺,小龙女这剑却不过微微两颤,两招合成了玉女素心剑法中的一招「帘下梳装」。公孙谷主一惊,举黑剑挡开了杨过长剑,横金刀守住眉心。小龙女的剑刃堪堪划到他双目之上,刀剑相交,当的一响,金刀的刀头竟被淑女剑割去了一截。旁观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她手上这柄看来平平无奇的钝剑竟是如此锋锐。杨过与小龙女也是大出意外,他们初时选此一对钝剑,只为了名目好听而双剑同形,不料误打误撞,竟是选中了一对宝剑,这一来更是精神大振,双剑著著抢攻。公孙谷主也是暗暗纳罕:「柳妹与这小子武功都不及我,二人合力我本来丝毫不惧,怎知双剑合壁,竟然如此厉害,看来那贼秃的话倒也不假。若是今日输在他二人手下……若是今日输在他二人手下……」想到此处,猛地里左刀右攻,右剑左击,使出他平生绝学「阴阳倒乱刃法」来。黑剑本来阴柔,此时突然硬砍猛斫,变成了阳刚的刀法,而笨重长大的锯齿金刀却刺挑削洗,全走单剑的轻灵路子,刀成剑,剑变刀,当真是奇幻无方。金轮法王、潇湘子、尹克西三人都是见识广博,但这路阴阳倒乱的刀法剑法却是生平从所未见,从所未闻。马光佐叫了起来:「喂,糟老头子,你这般乱七八糟,搅的是甚麽古怪名堂?你……你……你可越老越不成话了!」公孙谷主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也不甚老,今日存心要与小龙女成亲,却给这浑人「糟老头子长,糟老头子短」的叫著,心中如何不恼?此时也无馀暇与他算帐,全力施展这门已苦练了二十馀年的武功,决意先打败杨龙二人再说。杨过与小龙女双剑合壁,本已渐占上风,但对手忽然刀剑错乱,招数奇特,二人不由得手忙脚乱,霎时之间连遇险招。杨过看出黑剑的威力强於金刀,当下将剑上的刀法尽数接了过来,让小龙女去挡锯齿金刀,心想她兵刃上占了便宜,金刀不敢与她淑女剑相碰,当不致有重大危险。但这样一来,二人各自为战,玉女素心剑法分成两截,威力立减。公孙谷主大喜,当当当,挥剑砍了三刀,左手刀却同时使了「定阳针」、「虚式分金」、「荆轲刺秦」、「九品莲台」四招。这四手剑招飘逸流转,四剑夹在三刀之中。杨过尚能勉力抵御,小龙女却意乱心慌,想挥剑去削他刀锋,但金刀势如飞凤,劈削不到。杨过情知不妙,拚著自身受伤,使一招全真剑法中的「马蹴落花」,平膀出剑,剑锋上指,将对方刀剑一齐接过。小龙女当即回剑护住杨过顶心。二人一起一合,又回到了玉女素心剑法。这套剑法的真谛在於使剑的两人心心相印,浑若一人,这一招杨过舍身相救,正是这剑术的无上心法。小龙女见他不守门户,相救自己,怕他受害,忙伸剑代他守护,於是二人皆不守而皆守,双剑之势骤然而长。数招一过,公孙谷主额头微微见汗,刀剑左支右绌,败象已呈。小龙女与杨过却越打越是顺手。杨过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剑斜刺敌一左腰,小龙女双手持住剑柄,举剑上挑,这招叫做「举案齐眉」,剑意中温雅密意,风光旖旎。她心中满溢柔情密意,回首凝视杨过,突然之间,胸间犹如被大铁锤猛力一击,右手手指剧痛,险些连剑柄也拿捏不定,不由得脸色大变,跃开三步。公孙谷主冷笑道:「嘿,情花,情花!」心中既喜且妒。小龙女不明甚意,杨过却知是情花之毒发作,她适才在剑室中被情花的小刺刺损手指,此刻动情,指上顿感剧痛。他曾身受此苦,对小龙女极是怜惜,柔声问道:「很痛罢!」公孙谷主乘此良机,刀剑向杨过一阵急攻,小龙女疼痛稍减,提剑又上。杨过心中关注,道:「你再休息一下。」岂知他一动柔情,手指上也是疼痛斗作。公孙谷主乘隙黑剑急砍,当的一响,将他君子剑打落在地,黑剑随即前挺,已抵住杨过胸口。小龙女大惊来救,却给他金刀拦住,无法近身。谷主叫道:「拿下了这小子。」四名绿衫弟子应声上前,撒网兜转,将杨过擒在网里,渔网绕了数转,将他牢牢缠住。公孙谷主问道:「柳妹,你怎样?」小龙女知道凭己一人非他敌手,将淑女剑往地下一掷,只声擦的一响,君子剑与淑女剑互相跃近,并在一起,牢牢的再不分开,原来双剑均有极强的磁力。小龙女悠然道:「剑犹如此,人岂不若?你将我们二人一齐杀了便是。」公孙谷主哼了一声,道:「你随我来。」举手向法王等一拱道:「少陪!」转入内堂。四名弟子拉著渔网,擒了杨过,跟著进去。小龙女也跟随入内。马光佐道:「大和尚,僵尸鬼,咱们得设法救人。」金轮法王微笑不答。潇湘子冷笑道:「大个儿,你打得过这糟老头儿麽?」马光佐抓耳摸腮,想不出主意,只道:「打不过也得打!打不过也得打!」公孙谷主昂首前行,走进一间小小的石室,说道:「割几困情花来。」杨过与小龙女既已决心一死,二人只是相向微笑,对公孙谷主做甚麽事、说甚麽话,全不理会。过不多时,石室门口传进来一阵醉人心魄的花香,二人转头瞧去,迎眼只见五色缤纷,娇红嫩黄,十多名绿衫弟子拿著一丛丛的情花走进室来。他们手上臂上都垫了牛皮,以防为情花的小刺所伤。公孙谷主右手一挥,冷然道:「都堆在这小子身上。」霎时之间,杨过全身犹似为千万只黄蜂同时螯咬,四肢百骸,剧痛难当,忍不住大声号叫。小龙女又是怜惜,又是愤怒,向公孙谷主喝道:「你干甚麽?」抢上去要移开杨过身上的情花。公孙谷主伸臂挡住,说道:「柳妹,今日本是你我洞房花烛的吉期,却给这小子闯进谷来,将大好的日子闹了个乱七八糟,我和他素不相识,原无怨仇,何况他既与你有旧,只畏他谨守宾客之义,我自然也是礼敬有加,今日事己如此……」说到此处,左手一挥,众弟子退出石室,带上了室门。他继续说道:「……是祸是福,全在你一念之间。」杨过在情花小刺的围刺之下苦不堪言,只是不愿小龙女为自己难过,咬紧了牙关始终默不出声,於公孙谷主的话半句也没听进耳去。小龙女望著他痛楚的神情,怜惜之念大起,就在此时,手指上情花之毒发作,又是一阵剧痛,心想:「我只不过给情花略刺一下,已痛得如此厉害,他遍身千针万刺,那可如何抵受?」公孙谷主猜知她心意,说道:「柳妹,我是诚心诚意,想与你缔结百年良缘,对你只有一片爱慕之忱,绝无歹意,这一节你自是明白的。」小龙女点点头,凄然道:「你待我一直很好,且别说於我有救命之恩,在此之前,你对我千依百顺,殷勤周至,唯恐博不了我的欢心。」她垂首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公孙先生,当日你如没在荒山中遇著我,若是没救我性命,任我没声没息的死了,於咱们三人都更好些。你硬逼我与你成亲,明知我会终生不乐。这於你又有甚麽好处?」公孙谷主双眉又是缓缓竖起,低沉著声音道:「我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容人欺负折辱。你既答允了与我成亲,便得成亲。至於欢乐悉苦,世事原本难料,明天的事又有谁知道了?大家走著瞧罢。」袍袖一挥,说道:「此人遍身为情花所伤,每过一个时辰,疼痛便增一分,三十六日後全身剧痛而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我有秘制妙药可给他医治,一天之後却是神仙难救。他是死是活,就由你说罢。」说著缓步走向室门,伸手推开了门,转头道:「若是你宁可任他慢慢痛死,那也由得你,你就在这儿瞧他三十六日,我对你绝无加害之意,你尽可放心。十二个时辰之内你如回心转意,只须呼叫一声,我便拿解药来救他性命。」说著便要迈步出室。小龙女见杨过全身发颤,咬唇出血,双目本来朗若流星,此刻已是黯然无光,想得到他身上如何痛苦,此时已然如此难当,若这疼痛每过一个时辰便增一分,一连痛上三十六天,只怕地狱之中也无如此苦刑,一咬牙,说道:「公孙先生,我允你成亲便了。你快放了他,取药解救。」公孙谷主一直逼迫,为的便是要她口出此言,此时听在耳里,心中又是喜欢又是妒恨,知道自今之後,这女子对己只有怨憎,决无半分情意,点头道:「你能回心转意,於大家都好。今晚你我洞房花烛之後,明日一早我便取药救他。」小龙女道:「你先给他治好伤。」谷主叹道:「柳妹,你也太小觑我了。好容易才叫你答允,你实非真心情愿,我就再蠢,也岂能不知?难道我先能给他治伤麽?」说著转身出门。小龙女与杨过惨然相对,半晌无言。杨过缓缓的道:「姑姑,过儿承你倾心相爱,虽在九泉,亦是心怀安畅。你将我一掌打死了罢!」小龙女心想:「我先将他打死,随即自尽。」於是提起手来,潜运内劲。杨过脸露微笑,目光柔和,甜甜的瞧著她,低声道:「此刻才是你我洞房花烛的时分呢。」小龙女见他神采飞扬,心想:「这般一个俊俏郎君,何以老天便狠心如此,要他今日死於非命?」胸口一酸,突觉喉头发甜,似乎又要呕血,臂上的劲力登时消失。她突然扑在杨过身上,情花的千针万刺同时刺入她的体内,说道:「过儿,你我同受苦楚。」忽听背後公孙谷主「啊哟」一声惊呼,道:「你……你……」随即冷冷的道:「那又何苦如此?你身上挨痛,他的疼痛便能少了半分吗?」小龙女向杨过深深望了一眼,缓缓转过身去,迈步出室,再不回头。公孙谷主向杨过道:「杨兄弟,再过十个时辰,我便携同灵药前来救你。这十个时辰之中,只要你清心自持,不起情欲之念。纵有痛楚,亦不难熬。」说著出室关门,迳自去了。
    杨过身上受苦,心中伤痛:「前时所受的诸般苦楚,与今日相较已全都算不了甚麽。这谷主如此狠毒,我焉能一死了之,任由姑姑落在他手中苦受折磨?何况我父仇未报,岂能让那假仁假义的郭靖、黄蓉作下恶事,不受报应?」思念及此,不由得热血如沸,激昂振奋,「死不得,无论如何死不得!便算姑姑成了这谷主的夫人,我还是要救她出来。我还得苦练武功,给死去的父母报仇。」於是咬紧牙关,盘膝坐起,虽在渔网之中不能坐正姿式,还是气沉丹田,用起功来。过了两个时辰,已是午後,一名绿衫弟子端著盘子走进来,盘中装著四个无酵馒头,说道:「谷主今日新婚大喜,也让你好好吃一个饱。」将盘子放在渔网之侧,他手上密密层层的包著粗布,唯恐为情花所伤。杨过伸手出网,取过四个馒头都吃了,心想:「我既要和这贼谷主厮拚到底,便不能作践自己身子。」那弟子笑道:「瞧不出你胃口倒好。」突然门口绿影一幌,又有一名绿衫弟子进来,悄没声的走到那人身後,伸拳在他背心上重重击落。先前那人没瞧见来人是谁,已被打得昏晕过去。杨过见偷袭的那人竟是公孙绿萼,奇道:「你……你……」公孙绿萼转身先将室门关上,低声道:「杨大哥悄声,我来救你。」说著解开渔网的结子,搬开丛丛情花,放了杨过出来,她手上也缠著粗布。杨过迟疑道:「令尊若知此事……」公孙绿萼道:「我拚著身受重责便是。」随手摘下一小丛情花,塞在那绿衫弟子口中,令他醒後不能呼救,然後将他缚入渔网,情花堆了个满身,这才低声道:「杨大哥,倘若有人进来,你就躲在门後。你身中剧毒,我到丹房去取解药给你。」杨过好生感激,知她此举实是身犯奇险,自己与她相识不过一日,她竟背叛父亲来救自己,说道:「姑娘,我……我……」内心激动,竟然说不下去了。公孙绿萼微微一笑,说道:「你稍待片刻,我即时便回。」说著翩然出室。杨过呆呆的出神:「她何以待我如此好法?我虽遭际不幸,自幼被人欺辱,但世上真心待我之人却也不少。姑姑是不必说了,如孙婆婆、洪老帮主、义父欧阳锋、黄岛主这些人,又和程英、陆无双,以及此间公孙绿萼这几位姑娘,无不对我极尽至诚。我的时辰八字必是极为古怪,否则何以待我好的如此之好,对我恶的又如此之恶?」他却想不到自己际遇特异,所逢之人不是待他极好,便是极恶,乃是他天性偏激使然,心性相投者他赤诚相待,言语不合便视若仇敌,他待别人如是,别人自然也便如是以报了。等了良久,始终不见公孙绿萼现身。杨过越等越是担忧,初时还猜想定是丹房中有人,盗药一时不得其便,时刻渐久,心想纵然取药不得,她也必过来告知,瞧来此事已然凶多吉少,她为我干冒大险,我怎可不设法相救?於是将室门推开一缝,向外张望,门外静悄悄的并无人影,当即溜了出来,却不知公孙绿萼陷身何处。正自彷徨,忽听转角处脚步声响,他忙缩身转角,只见两名绿衫弟子并肩而来,手中各执一条荆杖,显然是行刑之具。杨过大怒:「姑姑宁死不屈,这无耻谷主竟要对她苦刑逼迫!」当下放轻脚步,跟随在两名弟子之後。那二人并不知觉,曲曲折折的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一间石室之前,朗声说道:「启禀谷主,荆杖取到。」推门入内。杨过心中怦怦而跳,见那石室东首有窗,於是走到窗下,凑眼向内张望,岂知小龙女不在室内,公孙绿萼却垂首站在父亲之前。公孙谷主居中而坐,两名绿衫弟子手持长剑,守在绿萼左右。谷主接过荆杖,冷冷的道:「萼儿,你是我亲生骨肉,到底为何叛我?」公孙绿萼低头不语。谷主道:「你看中了那姓杨的小子,我岂有不知?我本说要放了他,你又何必性急?明日爹爹跟他说,就将你许配於他如何?」杨过如何不知公孙绿萼对己大有情意,但此刻听人公然说将出来,一颗心还是怦然而动。公孙绿萼低头不语,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朗声说道:「爹爹,你此刻一心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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