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堂看见自己亲爹来了,忙抱着锦盒跑过去,在他的心里,最亲的人,不过爹和娘,在祁老爷的面前,他是绝不会把自己的宝贝藏着掖着的。
“爹,你看,是三嫂给堂儿做的。——不对,马是堂儿当初赏给三嫂的,三嫂给堂儿补做了笼头马鞍。”
祁老爷慈爱地看向自己这个本来最聪明,如今却最傻的小儿子,摸了摸他的头,才将视线转向那锦盒里。
莫梓旭早就盯着祁老爷的一举一动了,从祁连堂抱着自己做的马配饰跑过去的那刻,她就知道,这将是自己一直找寻而不得的机会。从祁老爷的眼神中,她看得出,这四少爷才是祁老爷最疼爱的儿子,虽她与祁连堂交好并非有心,但不可否认,确实给自己了一个绝佳的出头机会。
果然,祁老爷看了那饰品后,怔了怔,而后默默点头,半响才由衷赞了声,“手工上暂且不提,就这个造型设计,实属上品。——梓旭,你做的?”
天知道,此时的莫梓旭心跳极快,那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充斥着胸口,她强作镇定地走过去,压根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侧站着的五夫人,此时却脸色惨白,躲避着看向祁老爷的视线。
走近了那锦盒,莫梓旭柔柔笑着回答祁老爷道,“儿媳之前无事的时候,随便摆弄的,之前听四弟说有礼物送给儿媳,儿媳心想着礼尚往来,便画了这么一笼头马鞍的图纸,让柳儿托府里的小厮,出府采购的时候,顺便找了个金匠师傅,给儿媳打造的,只不过,那师傅的手艺似乎差了点,没有完全做到儿媳想要的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哦?”听自己三儿媳的这番话,祁老爷也兴趣来了,“你说,这是你自己画的设计图纸?”
“无聊之作而已。”
言外之意,无聊时的东西都这般好,那真是认真做时,肯定会让众人大吃一惊了!
祁老爷嗯了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莫梓旭,而后又将视线落回锦盒里,但只是短短一瞥,便将那盒盖盖上了,对着祁连堂道,“堂儿,既是你三嫂给的礼物,那便收好吧。——对了,你娘最近身体如何?”
莫梓旭见祁老爷竟然就这样没了下文,难免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也能理解,在这种时代,没有男人会让女人派上外界的生意场上的。
既然没了什么盼头,而那祁老爷也要留在此处妻贤子孝一番,她又何须久留,便福了福,要求告退。
祁老爷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好,你先去偏厅忙吧。”等到莫梓旭走到门口的时候,祁老爷突然在身后说了句,“梓旭啊,晚膳后,到我的书房,把今日府里的一些事,跟我报一下,我再看看以后要不要加些新的安排。”
莫梓旭一怔,而后强忍笑意,谦恭点头,“……是。”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商机!
她作为代主母这么久,从没有一次汇报是在祁老爷的书房的,更何况,今日府里又能多些其他什么事?
祁老爷言下之意,也是刺探她的察言观色的能力,那分明就是在给她机会,让她在他的个人空间里,把设计图带给他看,却又不能让在场的旁人知道玄机,毕竟,女人是不得重用在生意场里的。
莫梓旭退出院落,哪怕临走时,她瞥见了五夫人那因为祁老爷的到来而惨白的脸,也没有往心里落下什么痕迹,她现在走路都脚底生风。
什么是守的云开见月明?
现在就是。
算算时辰,距离晚膳还早,她该回去把那么多的图纸好好整理一下,机会只有一次,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一次击中祁老爷的心里。
她知道,祁老爷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个很会抓住商机的生意人,不然,不会在府里传统产业都还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了珠宝首饰这一行。而能够抓住商机的商人,往往思想不会过于守旧,莫梓旭已开始相信,她的未来已不会太坏,曾经的拿手和所学,也必将派上用场。
……
是夜。
莫梓旭好容易熬到晚膳后,才和柳儿一起去到祁老爷的书房。
祁老爷见她来了,便把书房内刚刚报账的林管家打发开,那林管家曾经受过莫梓旭的修簪之恩,见了莫梓旭,非常友善地低头叫了声“三少奶奶”。
莫梓旭点点头,也客气地称呼了声,“林叔。”
柳儿就守在门口,莫梓旭没让她进来,倒不是怕她偷听什么,而是怕有其他闲杂人过来干扰,白天的时候,祁老爷那么含蓄地给她暗示,也说明他要低调进行此事,莫梓旭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心意。
这晚,她总共挑了三幅设计图,算是比较有意思和有市场的设计。
第一幅自然是镇宅之用的厅堂必备——“风生水起”,她把现代的设计图,做了修改,更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第二幅是学子必备的吉祥物——“文星和合”,这个设计相对简单,取文曲星之意,但却带有荷包的元素,算是一件能够普及社会各阶层的饰品,可以做得极其高档奢华,也可以做成一般人家也能消费得起的档次,主要寓意自然是希望上学之人,文曲星庇佑,学业有成、金榜题名。不管是小童抑或步入最高殿堂之人,都可佩带。
第三幅是生意人的最爱——说白了,就是一个古代版的招财猫,只不过,不及现代社会那些招财猫一般可爱,这猫被莫梓旭画的很带煞气,既可招财,又能将小鬼厄运赶于生意场之外,其中的小小活动机关是少不了的,如果不带动态的招财猫,光是枯燥地摆在哪里,其价值当然就大大下跌。
饰品类的东西大多如实,如果只是看其材质本身,可能并不是最值钱的,值钱的是它的设计、它的寓意,以及它奇妙地流转意动之资。
所以,当莫梓旭将三个图摆在祁老爷的面前,外加简短干练的解释之后,祁老爷彻底沉默了,两双眼睛都死盯在那三张图上。
见那样子,莫梓旭心知,如果白日里那马鞍让祁老爷有了三分心动的话,那么此时,这三张图又多打动了他五分。
终于,祁老爷算是看明白这设计中的玄妙了,抬起头,默默地将三张图叠好,返回莫梓旭的手里。
在莫梓旭正纳闷的时候,祁老爷忽而笑道,“梓旭,有没有兴趣,自己做一个金铺的幕后老板?”
莫梓旭惊呆了,她本只期望祁老爷能认可她的才能,让她做一个幕后的设计者,不想,老头子竟然将她直接推到生意场上。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莫梓旭自然不会拒绝,“爹信儿媳的能力?”
祁老爷呵呵笑了,“那一次,老林将给城东闵尚书特别定制的金簪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就发现那簪子比之前的设计更有灵性,那一次,闵尚书和闵老夫人都很满意,后来老林说,那是你做的修改,今儿又看见你给连堂做的马鞍,爹就知道,你在这方面,是个奇才,而且,咱们祁府的金饰珠宝生意,也需要你这种奇才。——梓旭啊,爹不是守旧古板之人,这有能力的,爹自然会让他为祁府多做贡献,不会屈了他的才,只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这兴趣?”
祁老爷也是在欲擒故纵,同时试探莫梓旭的胆识。
莫梓旭自然不会错过机会,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她轻抿唇瓣,说出让祁老爷跟饶有兴趣的话来。
“爹,所谓幕后老板,就是如何营业,经营何种东西,饰品的设计和打造,都由我全权做主吗?”
莫梓旭还以为祁老爷会犹豫,没想到,他两手一摊,很无所谓地说,“当然可以。”
莫梓旭激动了,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对方,笑道,“那儿媳就为爹开疆辟土,打造祁家的专有金饰品牌。”
在现代,什么周大福啊、老凤祥啥的,都是自成一派的金饰店,她一直觉得,这样光是贴近普通百姓,并不足以登上国际的展台。所以,在古代里,她要把这生意做大,做得高调,她知道,有钱的人,不会在乎这些饰品、古玩上花多少钱,他们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奢华,谁都喜欢特别,而她立足的,就是这种有钱人的心态。
“专有品牌?”祁老爷玩味着这几个字,然后点了点头,“许了,这个事,等老太爷送葬,你就可以私下张罗了,当然,在你做出成绩之前,我不会让你那小金店影响祁家的总体生意,除非你的销售额可观。”
莫梓旭笑道,“那是应该的。”
“另外……我还有个条件。”祁老爷顿了顿,才继续道,“最近,我新得了一种宝物,虽然很小,可就难能在物以稀为贵,那是从沙砾中磨出的精品,晶莹剔透,刚硬璀璨……”
“钻石?”莫梓旭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惊觉失言。
“钻石?”祁老爷啧啧嘴,“这叫法倒贴切,我知道,这以后会是必是奢侈品中的娇宠,做金饰太局限,早晚是要连带这些稀有宝石才能做出大市场,这一块,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琢磨琢磨,而且,我有意让连琛将来主管这方面。——梓旭啊,我给你开出的条件就是,由你来扶持连琛,把他扶上正道,女人皆以夫为天,爹可以让你涉足一般女人不可能涉足的世界和天地,自然你也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很简单,就是想法设法地让连琛成才,让他进取!从现在起,到老太爷送葬那天为止,如果连琛没有改善,这幕后老板,你也不用在奢想了。”
将祁连琛扶上正道?
莫梓旭犯了难;这对于她来说,可是比她的展品在国际大展得奖还困难的事。
天知道那个祁连琛,死狗扶不上南墙去,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没辙,老头子竟然只给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唉,干脆直接说无意让她插手祁家生意就得了。
“怎么,不愿意吗?”
祁老爷见她半响不说话,不由又问了声。
如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在这种时候打退堂鼓,不仅不是她莫梓旭的性格,也会让祁老爷对她的种种好感尽数颠覆。
莫梓旭决定从容“赴死”,对着祁老爷充满信心地一笑,道,“爹放心,这本是儿媳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条件,今儿起,儿媳必定好好辅佐相公,让他以家业为重。”
终于,祁老爷微微笑了,由衷地赞道,“有儿媳如你,家门之大幸。”
54
那日,莫梓旭和祁老爷刚刚交涉成功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厮来报,说是大少爷的病情已得到控制,明日就可以来给老爷请安,说今晚先差他来通报一声。
莫梓旭暗忖:这大少爷为人谦和厚实,做事也心思缜密,何以给自己老爹请安也需提前一天专门告知,实在有心。
不想,祁老爷对这一事兴致缺缺,甚至冷冷地对那来报的小厮道,“让他去养着,这辈子都请不了安也没什么。”
相比之下,祁老爷对大少爷的态度则实在是恶劣得可疑,莫梓旭忽而想起,那次她推着大少爷去后花园的时候,路遇祁老爷,祁老爷当时说话的语气也相当恶劣酸涩,夹枪带棒的。
难道,这父子间有什么宿怨?
莫梓旭自然不会打听这个,她现在一门心思地只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扶起祁连琛那个阿斗。
其实,祁老爷以此作为莫梓旭进驻生意场的条件,也说明祁老爷对祁连琛是真的疼爱,也有心让他做个能光宗耀祖的嫡子,或许,那祁连城二少爷再可以帮忙打理生意,终究敌不过祁连琛在老头子心底里的地位。
……
这夜,莫梓旭几乎没有安睡几个时辰,直到把“扶持”计划想出些眉目了,才昏昏睡去。
祁老头子明确地说,以后会让祁连琛掌管金银珠宝钻石这块,通过她在祁府的这些日子旁敲侧击,她多少有些知道祁府的生意构架,从盈利额上来说,金银珠宝只占不到五分之一,听起来像是没有任何威胁的部分,可是,却是最有前景可挖的部分,而且,以后还可以跟布匹服饰那块形成流水线市场,服饰搭配金饰,那将又是一笔万利。
所以,祁老爷还是心底偏向着祁连琛的,而那些看不清形势和市场潜能的人,只会觉得祁老爷并不看好祁三少爷,自然也不会对祁三少爷打压,这算是祁老爷的又一目的,说实在的,祁老爷毕竟是老江湖,眼光谋略都是独到的很。
对于祁连琛,莫梓旭其实了解得并不多,她唯一能说出的,就是他爱从她这里撬些小毛小利的拿去吃喝嫖赌。
不过,能抓住这一点,已经够了,第二日,她就开始了她的“丈夫培训”计划。
第二日夜,当祁连琛回房的时候,才过了晚膳,如今宾客已不及前些日子那么多,他的杂事也骤少,这人不能闲着,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手痒,可不,此时他正坐在桌边搓手呢。
莫梓旭失笑,吩咐柳儿拿来她备好的装备,对着祁连琛笑道:“相公,可是这么久不赌,心痒难耐了?”
祁连琛“哎呀”一声,拍了下桌子,油腔滑调地说:“娘子,你越发是为夫肚子里的蛔虫了,虽说这些日子,为夫也有跟那些小厮们杀几把,可是,在府里玩,哪有赌坊里热闹畅快?为夫快要憋坏了!”
莫梓旭笑笑,将手里的两个茶碗和一个空托盘拿来,摆在他面前的桌上,那两个茶碗,分别一个里面装着红豆,一个里面装着绿豆。
祁连琛望去,不解道,“绿豆红豆?娘子这是要给为夫煲汤么?”
莫梓旭但笑不语,当着他的面,将两碗里的豆子,尽数倒在空托盘里,而后轻轻混匀,才道:“是这样的,爹知道相公每夜回来必定无聊,便想了这个法子,让相公打发时间,相公请把红绿豆分别捡起,分开放回这两个茶碗里吧。”
“啊?爹有这般无聊?”祁连琛分明不信,他看着莫梓旭的眼神,带着探究,大手却在拨弄着那空拖盘里的豆子。
莫梓旭之所以找祁老爷当这个冤大头,一来是因为祁老爷的威名才能镇住祁连琛,让他乖乖地按她说的做,另一方面,也是她身边还有个不可小觑的“奸细”——竹儿。
以她对竹儿的了解,她知道竹儿铁定会把自己为了驯夫而做的一切,尽数给大夫人报告,这实情自然是不能说的,大夫人又不想祁老爷那般,看到这种奇怪的事,难免胡乱猜测,如今把“罪魁”推给祁老爷,那么大夫人就算是想找人对峙,自然也是去找祁老爷。
莫梓旭通过昨夜和祁老爷的交谈,知道那老头子精明的很,大夫人不管去对峙什么,祁老爷都会替她担下来,这样,她便无任何后顾之忧。
再说祁连琛摸着面前托盘里的豆子,忽而抬眸嘻嘻笑道,“娘子,是不是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把这豆子分开就行?”
莫梓旭晃了晃手指,“不行,爹说了,那些什么用筛子之类的小聪明,你想都别想,只能用手指一一捡起分开。——相公,这个可是练你的眼力和手感的呢。”
所谓练眼力,是为了以后在鉴赏珠宝的时候,一眼就能辨出真伪和优劣,当然,这招她也是从电视里学来的,不过,应该有用,最重要的,也是为了让祁连琛能够定下心地呆在府里,只是不知道祁连琛配合不配合。
祁连琛听了莫梓旭的解释,顿时垮下脸来,“爹居然整出这么古怪的事来折磨人!”说着,他捏起一粒红豆放到一个碗里,“叮叮当当”,声音清脆,然后,他又慢吞吞地捏起一粒绿豆放到另一个碗里,之后,便抬起头,耸耸肩道,“娘子,这样做,怎么练眼力?”
莫梓旭抽了抽嘴角,恨不能狠敲他一顿,偏偏为了不在一开始就将其吓走,她不得不挤出柔柔的笑容来,“相公分得这么慢,当然达不到效果了。按爹的意思,是让相公做到在一刻钟之内,就把这些豆子准确无误的分开,如果相公做不到这个程度,那么,这辈子都别想出府去赌坊!什么时候在他的面前做到了,才可以继续出去风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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