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大半年不见,柳儿丫头似乎也变得更漂亮了。”
他嘴上漾着笑,可是那笑却带着苦。
柳儿看着心里一哽,“黎少爷,别跟奴婢逗趣了,奴婢知道……知道你看着小姐跟了三少爷……”她说不下去,声音已经哑了起来。
祁连黎见被说中心事,也不恼怒,本来,梓儿没了,好在,她身边的柳儿,还是那个柳儿,也算是他曾经的爱情,还算有个见证。
“呵,原来你都知道,……我很想梓儿,在流浪地这半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如今,我回来了,可是梓儿呢?那个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我的梓儿了!我喜欢以前的梓儿依赖我、崇拜我的样子,可是如今的三弟妹,那双明明是梓儿的眸子里,却是淡漠的……,呵呵,呵呵呵……”
祁连黎低低诉说,说到最后,便自嘲地笑了,可笑着笑着,竟流出泪来。
“黎少爷……”柳儿心里也不好受,她却不知如何开解,只有拿出自己的丝帕来,递了过去。
不想,祁连黎没有接过她的丝帕,反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就那样保持着坐的姿势,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胸口,用她的衣衫擦拭他的眼泪。
柳儿一惊,就要挣扎,“黎少爷!”
胸口传来男人闷闷的声音,“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我会……我会慢慢忘了她的。”
柳儿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落了泪,她的手犹豫着,终究拍上了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
怎么办?她喜欢的黎少爷如此难过,她要怎么办?
小姐成亲以前,每每小姐和黎少爷约会,她都在旁边,她曾经也向往过,如果哪天小姐嫁给黎少爷了,她也可以天天见到黎少爷;如果小姐允许,甚至有一天,她可以成为黎少爷的妾室,和小姐一起,共事一夫。
这样,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都和她在一起,是多么幸福!
可是现在,她只能在小姐和黎少爷之间选择一个……
“黎少爷,你别难过了,大概,这就是命吧。”她不会怎么安慰人,却希望她的话,能够解开他的心扉。“上天是公平的,老天让你断了那份感情,必定会给你别的补偿。……奴婢听小姐说过一句话,记不太清,好像是说:天将降大任给你,必先苦其心志……”
祁连黎一怔,是啊,饶他自诩博学多才,有常人没有的广阔胸怀,如今,竟没有一个小丫鬟看得透彻,老天夺去了他心爱的梓儿,让他重返祁家,不就是为了……为了拿回他应有的,还爹一个公道么?
稍稍抬起了头,祁连黎却没有急着将柳儿推开,仍然虚抱着,或许是心存点点温暖的眷恋,可心底里,他已经恢复了理智,“谢谢你,柳儿,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
就在柳儿安抚着祁连黎,和他一起忧伤地追悼往事的时候,正巧,祁连琛的那个跟班常喜,也才从府外回来。
常喜的怀里揣着几件女人的配饰,那是他专门买给柳儿的,近来,他和柳儿的关系因为祁连琛和莫梓旭的关系,大有转好的趋势,而且,他看得出来,柳儿那丫头现在也不反感他了,偶尔见了面,还会甜腻腻地叫他一声“常喜哥”。
一想到那声音,常喜整个人都觉得身体酥麻起来,他偷偷抿唇一笑,将怀里的锦囊摸了又摸,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那丫头喜欢不喜欢,有机会,他一定要跟三少奶奶提一声,把柳儿许给他吧,他会一辈子只对柳儿一个女人好,就像三少爷对三少奶奶那样!
幻象还没结束,常喜便看到了让他心碎欲裂的一幕。
那是……看身材和装扮,像是才回府里没几天的黎堂少爷!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抱在一起?
“咣!”锦囊落了地。
可是这个声音,根本不会影响到凉亭里相拥而泣的二人。
常喜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他知道黎少爷和三少奶奶曾经有过什么,却没想到,柳儿也……,不管怎么比,长相、家世、身手……,他怎么能跟黎少爷比,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宁可做少爷的妾室,甚至是通房丫鬟,也不愿做他这个没前途的家丁的结发妻吧。
洒落地上的锦囊开了口,里面的饰品都滑落出来,沾了泥,难看的就像是他现在的脸,也昭示着他没有希望的一片单相思。
他默默地低头,捡了那些东西,而后,再没有往凉亭上看一样,默默扭了头,离开。
他要借酒浇愁!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偷偷地从厨子那要来两壶烧菜用的劣质酒,不是他没钱买,而是他没有了出府的心情。
窝在他和祁连琛幼年时最常呆着的大槐树下,他就这样一个人闷声不响地灌了起来。
一壶酒喝了不到一半,头顶传来树叶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抬起头,赫然发现,竟然是三少爷!
忙不迭地想要爬起,可是酒意已有三分,那一下,他竟然没有爬起来,而是直接摔了个狗啃地。
祁连琛哈哈大笑,“你这么不稳重的样子,怎么娶老婆?”
这可真是往着常喜的伤口撒盐。
祁连琛和常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当然,还有林管家那个死去的儿子,林业中。
现在,如果是祈府里还有一个是让祁连琛无话不说的人的话,那非常喜莫属。
有些男人间的事和话,是莫梓旭都不能知道的,可是常喜却都知道。
“少爷,你就不要再……再取笑我了,我这辈子……注定光棍一条,一辈子跟着你和少奶奶。”
祁连琛早就看出他有心事,却不想所谓的心事,竟然是跟女人有关,“怎么,你向柳儿表示被拒绝了?这事简单,爷直接把她赏给你,为你俩主婚!”
“别!强扭的瓜,不甜。”
常喜将一壶没有碰过的酒,塞到祁连琛的手里,后者喝了一口,蹙起眉,“这么劣的酒,你也喝得下去?不是从厨房偷的吧。”
常喜扯出一抹难看的笑,“也就少爷最了解我,不过,咱们以前也常偷这种酒喝,来,干!”
祁连琛上下打量了常喜一番,“到底怎么了?以前可没见过你这么颓废的。”
常喜抹了抹唇边酒渍,苦笑一声,“少爷,你说……黎少爷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引女人欢心?”
黎堂哥?
祁连琛这下全明白了,扯了唇,似真似假地笑着说,“祁连黎长得就是一副勾女人的模样,而且,他还有着一种让女人趋之若鹜的豪侠情怀。”
祁连琛心里不由想着,十有八九那柳儿是爱屋及乌地对黎堂哥有意思,也难怪,曾经失忆前的莫梓旭不也被黎堂哥勾去魂了么?他心里有那么一分好奇,如果让现在的莫梓旭和黎堂哥朝夕相处那么几天,她会不会再次喜欢上那个家伙?
这种假设,他可不敢实践。
于是,话锋一转,祁连琛拍了拍常喜的肩头,“怎么,柳儿因为黎堂哥,就把你抛弃了?”
常喜哀怨,“从未得到,何来抛弃?”
祁连琛哈哈大笑,“别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听着别扭。——放心吧,我敢打赌,柳儿会是你的,而且,绝对是她自己的选择。”
“真的?”常喜这才有了点精神,“少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是啊,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呢?大概,是因为他也看得分明,柳儿对莫梓旭的那份难得的主仆之情吧。
……
话说,自从上一次府里请了一帮道士们做法之后,那疑似是二老爷的鬼魂,确实没有再出现过,府里的人都说,那是因为二老爷的魂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可是,中秋节前五日的那个凌晨,佛堂里突然传来了让整个府里为之骇然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吵得得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
当祈老爷带着一帮子府里的老老小小匆匆赶去的时候,就见四小姐和向来不对盘的秦雅韵,此时竟然双双勾着手臂,蜷缩在一起,瑟瑟抖着。
“怎么回事?”祈老爷是看见这两个女人就头疼,“出家了还这么不消停,你们这么做,可是对佛祖不敬!”
两个女人哪里还顾得上求饶,很默契地同时伸出手指,指了指大金佛的后面。
秦雅韵说,“有……有鬼!”
四小姐紧跟着颤声道,“是……是老太爷!”
老太爷!?
饶是祈老爷镇定若素,听到这里,竟也不由踉跄了下身形。
身后早已讨论声一片。
老太爷?
先是传说祈二老爷回魂了,现在又变成了老太爷?!是了,生前,老太爷最疼的孙子就是黎少爷,而且,老太爷死前没能看见黎少爷最后一面,应该是最引以为憾的事,如今黎少爷回来了,老太爷来瞧瞧孙子,很有可能!
祈老爷回头瞪了众人一眼,“都杵在这干嘛,不去睡觉么?——来人,把这个佛堂给我封了!”
封了?
四小姐和秦雅韵对视一眼,佛堂封了,她们去哪里?
看出二人疑惑,祈老爷扫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收拾东西去偏院!反正心中有佛,去哪里都一样。先将就着,明天找些工匠师傅,在府里重新建个佛堂。”
听说去偏院,四小姐不依了,“爹,偏院可是菊儿死的地方!对,好像还有个伺候她的丫鬟,也是在那里自杀的,爹,我不去偏院!”如果再遇到菊儿的鬼魂,岂不是更恐怖?
“都是出家修行的人,还这般计较,如果真有鬼魂,你就替她们超度!”这话有蹊跷,同样佛堂里闹鬼,为什么不让她们在佛堂里超度,而是直接要封了佛堂呢?“刘管家,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几个人,把佛堂封了!其他的人都去睡觉!你们两个,还不收拾了去偏院?——邢嬷嬷,你带着几个丫鬟,跟她们两个一起去偏院,等到新佛堂修好,再各回原所。”
就这样,祈老爷快刀斩乱麻地安排了一切,将所有围观的人,都轰回了房,只留几个要封佛堂的打手在那里,和泥砌墙。
佛堂门还没有封到一米,就听佛堂外刮来一阵阴风,这些个大汉平时凶神恶煞的,可是,却也怕鬼。
这一阵阴风吹过,几个人都不敢乱动了。
“嘿,老何,你说……我们非得这大半夜地封佛堂么?”一个稍微机灵点的打手,率先有退缩意向。
那个叫老何的,算是里面最有威信的一个,虽然那阵阴风搞得他有些毛毛的,但想着这么多人在,几个打手还会怕一个鬼么?“唉,老爷不是发话了么,做好了这个,明儿有赏,可做不好这个,这个月的工钱都有可能给克扣着,你只要想着,中秋的时候,可以多领些赏钱给家里的孩子买个花灯啥的,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是、是,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不怕!”周围的人开始附和。
最初那个退堂鼓的,也脸上拉不下来,“我什么时候怕了,不就是一提议么,瞧你们……老、老何,你……你……”
他话未说完,脸色就变白了,指着老何的身后,一脸恐惧。
老何被他的表情也唬住了,扭头一瞧,就看见一白乎乎的影子在不远处飘来飘去。
“咣当!”
不知是谁手里的锹掉了,那白影子又飘近了些,已经可以看清那张惨白的脸,真真是属于过世前的祈老太爷的!
“妈呀,我不做了!”最初退缩的那个,丢下手中的砖头,一步一跌地跑开了。
见有人开溜,又有两个家伙哆嗦着,“我……我也不做了!钱哪里有命重要。”
眼见着人就剩了老何一个,他刚刚就算再说得豪情壮志,现在也吓破胆了,“你们……你们等等我啊!”慌张之下,差点被砖头绊倒。
就这样,不消一会儿功夫,封佛堂的人便走光了,佛堂前又恢复宁静,只留打手们遗留的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更显得尤为恐怖。
而不远处的那“祈老太爷的鬼魂”,则定定地立在原处,半响,才“倏地”一下,飘离而去。
……
这夜,祈老爷是住在五夫人的房里的。
话说从佛堂折腾了一通回来后,祈老爷虽然人躺在床上,可却怎样都无法再次入睡,脑子里轮番闪过祈二老爷和祈老太爷的脸,几个翻身之后,再也躺不下去,推了下身边躺着的五夫人,“去,掌灯。”
五夫人不知何故,便摸索着起来,走到窗前的桌案上,拿油灯,可手还没有碰到就没有油灯,就被窗口前突然飘来的白色鬼影吓了个半死。
“啊——”
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祈老爷心里一惊,下了床,“怎么回事?”他顺声望去,自然也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白色鬼影,只觉脚下一软,人竟然瘫坐窗前。
“爹……”
五夫人已经吓晕过去。
祈老爷神志尚清,可却已经没有半点动弹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祈老太爷”瞪了自己一眼,而后对身后招了招手,“德坤,来,跟爹一起,就不怕他们再做法!”
祈老爷吓呆了,果然看见“祈老太爷”的身后又飘来一抹白影,还没有看清脸,两个白影就如风般飘离而去。
虽然看不清后面那个白影的脸,可是……德坤!那确实是二爹的名字!
……
这下府里彻底闹开了,府里起码有一半的下人们见面聊得,就是祈老太爷真的回魂的事,虽然还没有几个人瞧见,可也有人说,祈二老爷被打得魂飞魄散的魂,也被祈老太爷重新聚拢了起来。
而且,想不到的是,第二天,那被封上一半的墙,又被砸开了,府里没有人会这样,只有祈老太爷的鬼魂介意这个佛堂。
祈老爷堵不住悠悠众口,也无暇去堵。
他现在满心思地都是为什么那么多人瞧不见这二人的魂魄,可却偏偏先后两次都被他看见!
祈老爷回想起老太爷归天之前,就常常梦到祈二老爷,当时府里传说,那是二老爷来让他死前给自己还愿的;如今,这两个已死的魂都飘到自己的面前,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快要死了?
不!
祈老爷吓出满头冷汗:他还不能死,他还想着要将府里的生意继续做大!他还没有享受够这尘世的富贵荣华!
对,他不一定要死,他只要还了那二人的遗愿,不就得了?
那二人的遗愿……
毫无疑问,能够让祈老太爷和祈二老爷同时记挂的,只有堂少爷祁连黎了!
想到之前,祁连黎想要莫梓旭的那家金店,他没有同意,如今,这两个死去的家伙就找上阳间,难得,他真的非要妥协不可?
不行!
生前,他可以整死那两个挡他路的家伙,哪怕其中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爹,那又如何?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未来!
如今,两个已经死了的鬼魂,还想阻挡他?绝不允许,如果他们真有那个能耐,就每晚来找他吧,看看是他的命硬,还是那两个鬼恶!
就这样,祈老爷硬是又找了几个打手,把昨夜没有封上的佛堂,在白天给重新封了起来。
五夫人因为昨儿被吓,一整天都全身发寒地躺在床上,已经盖了两床被子了,却还是叫冷。
大少奶奶约了莫梓旭去探望,如今府里,大夫人在忙着管理偌大个家,自然不会去看五夫人,而二夫人如今怀了孩子,对于五夫人这招了鬼的地方,当然也不敢踏进半步。
大少奶奶本来也不敢的,之前瞧见祈二老爷后,也让她着实胆战心惊了好一阵子,可是如今听说五夫人也在陪祈老爷的当晚见了鬼,她有点想明白了,这鬼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祈老爷去的,所以,今儿她便拖了莫梓旭来,也是想着跟五夫人套套口风。
哪知,五夫人根本没力气说话了,虚弱地很。
而且,就算她能说,她也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一大早的时候,四少爷来探望她时,她就再也没有压抑住恐惧地把昨天的所见全给自己这个傻儿子说了一遍,如果她憋着,她怕自己真的会憋出病来,而且,恐慌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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