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就要伤害你的心、肝、脾、肺、肾。所以你可以哀愁,但不可以伤心。“怨而不怒”,你可以有埋怨,“哎呀,怎么老师讲得这么慢呢?老是讲一句,讲快点儿嘛”,你可以埋怨,但不要发怒,你说老师:“你不要讲了,滚!”这就是发怒,一发怒就伤你的肝,喜怒哀乐都是会影响身体的。中医里边讲,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都是致病的根源。六淫是风、寒、暑、湿、燥、火,就是使人体生病的六种自然界的淫邪之气。风,中风了,伤风了。寒,人受寒了,把舌一伸出来,舌生白苔。暑,人中暑了,全身温热,不出汗,白苔里面发黄。湿,风湿,湿症,皮肤出问题了。燥,燥火,情绪暴躁如雷,肝上阴虚,情绪波动,睡不好觉,魂不守舍。内伤七情,哪七情呢?喜、怒、哀、惧、忧、恐、思,使人体生病的七种内在情绪因素。喜伤心,过于欢喜就伤心脏,所以有因高兴过度而死的人,如武松。怒伤肝,发怒就伤肝脏,所以易怒的人肝都不太好。哀、忧伤肺,哀愁、忧伤过多就伤肺,林黛玉多愁善感,最后就是得肺病死的。恐、惧伤肾,伤肾脏。思伤脾,思虑过多伤脾胃,但凡多思多虑的人一定长不胖,无忧无虑的人则多半容易长胖,所以《大学》里讲“心宽体胖”,一般胖子都很少有忧虑,瘦子多半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中医讲致病的原因就是两大条:外感六淫和内伤七情。诗三百篇为什么无邪呢?就是因为其言情而得情之正,虽言情但无邪念,也就是说情感中正、温润,无过分或偏邪之病,所以读诗能让人的情绪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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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第二(3)
诗能言情,诗歌都是为情所发的,有情才有诗,“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就是说诗歌是有感情在内心里边要抒发出来,不发出来就不痛快。情发于声为诗,声成于文为音。诗歌是人心发出来的,平常的言说不足以表达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重阳节到了,独在异乡,有了感触,先是发发感叹,“哎呀,我的亲人们怎么样了啊”,发着发着感叹就开始吟诗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用诗歌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干脆就跳起来了,载歌载舞。诗歌都是从情感里流露出来的,没有情就没有诗,所以诗人就是情人,没有情的人是做不出诗来的。“言情而得情之正”,是讲既要表达感情,而且这种情还必须是合于礼的,中正的。不合礼、不中正的情就是纵情,就不是正情。
由于诗歌都出于真情流露,能打动人,所以孔子要诗教,要用诗来教化民众,老百姓必须读诗,在读诗的过程中,陶冶性情,移风易俗。你本来是一个刚暴的人,读了诗以后,性情近于温柔。你本来是一个粗野的人,读了诗以后,变得文雅,这就是诗歌的作用。蔡元培先生提倡美育,以美来教化民众,其实就类似于孔子的诗教。这就是为什么孔子把这一句放在《为政》后面:为政的关键是在教化民众,用什么去教化,用诗去教化,用老百姓最容易接受的东西去教化。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这是接着诗来讲的。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先用诗来教化民众,然后用礼来约束他们,这一句就是讲礼的。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道”意思同“导”字,引导,用政令来引导老百姓;“齐之以刑”,用刑法来整顿老百姓;“民免而无耻”,老百姓不犯法,但没有羞耻心。为什么呢?因为他只是害怕一系列的严刑酷法。比如这一班的同学,命令你们不准出教室,出教室者格杀毋论。这样一来,谁还敢出教室?即使想出去也不敢出去,门口不是枪炮就是刀,一出去就要杀你,你哪里还敢出去?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你不想出去啊,只是你不敢而已,一旦有机会,你还是想溜出去,想从窗子爬出去,想变成鸟飞出去。所以孔子说要“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如果用道德引导你们,用礼仪约束你们,这个时候即使你想做坏事,你也会自己约束自己,这时不是因为怕,而是不愿意。“有耻且格”,“格”当格除讲,就能格除你自己心里边那些不纯正的思想。比如,只跟你说不准你出去,你就想不通,为什么不准我出去啊,我就想出去。但是来了一个人,循循善诱地给大家讲,不让你们出去是为你们好,现在外边全是非典病人,又闹禽流感,或者瘟疫,这里才是净土,你们出去了就要染病,所以不要出去。对你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这个道理给你们讲通了,这下子,叫你们出去,你们都不出去了。你还敢出去吗?撵你出去,你都不出去。这就叫“有耻且格”。要从内心里边去引导他,而不是强制他。这就是儒家最了不起的地方,这也正是儒家与法家最不同之处。上古时候“刑不上大夫”,刑法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对大夫以上的人是用礼来治理。法家是把对老百姓的法普及大夫以上,实际上就是把高的降低;而孔子是把对大夫的礼用于治理老百姓,就是把老百姓的思想提高。真正要治理天下,不是靠堵,堵是堵不住的,要靠疏通。不准你出去,不给你讲道理,你就老想出去;把道理给你说清楚了,把你教化通了,逼你你都不出去了。用德行、礼仪来教化众生的话,众生自然而然地就不会去做坏事。这就是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教育小孩子,你光是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他始终还是搞不明白,但如果你告诉他为什么能这样、不能那样,他想通了,他自己就不会做不准做的事情,这就是明理。所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老百姓就有了羞耻心,想做坏事都不会做了,这就是引导的作用。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是不会犯法的,因为法律是底线,他自身道德的约束力高于法律,怎么还会犯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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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第二(4)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讲了用诗和礼教化民众以后,孔子自叙身世,用自己一生的体会来说明教化与为政的关系,这是很巧妙的。这句话里包含了孔子一生不同时期的人生境界,但后世引用这段话时往往只用来说明年龄。比如说某人到了不惑之年,大家就知道他四十岁了;天命之年,哦,他五十岁了;耳顺之年,他六十岁了;他到了从心所欲的年龄,七十岁了。但实际上孔子说的是自己生命历程不同阶段所达到的境界。
“十有五而志于学”,孔子十五岁就立志求学,“志”就是立志。注意,《论语》里边每一个字都有深意。“学”,学什么,学人生的大道,这是关键。孔子十五岁开始学人生的大道。
“三十而立”,字面的意思就是三十岁才站起来了。三十岁有了骨头,有了脊梁,这是不容易的哦。我们有些人到八十岁都没立起来,都只是一堆肉,摊在地上。真正的“立”是什么?看看这个“立”字是怎么写的。立的象形文字是“”,有头,有两只脚,人站在地上,一个人顶天立地,这就叫“立”。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之间。有几人是做到了呢?很少。孔子十五岁求学,到三十岁,经过十五年的修炼,才到达能够立于天地之间的境界,不容易啊。孟子说“人生有三乐也,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父母亲都健在,兄弟都没有什么变化,这就是一种快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二乐也”,抬头不愧于天,低头不愧于地,我心无愧于天地,这是人生的第二乐。“得天下英才而教授之,人生三乐也”,能够得到天下英才来教育,这是人生的第三种快乐。其中“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正是讲的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论语·泰伯》篇对这个立作了具体的解释,“立于礼”。用礼来让自己站立。你站不起来吗?礼教你怎么站。你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吗?礼教你怎么和人交流。五经中的《礼经》对每一条礼都讲得很仔细。比如提亲就要送大雁,这是提亲之礼。去见老师,送十块腊肉,这是见老师的礼。为什么送腊肉,为什么要送大雁,这都是有讲究的,不是乱来的,为什么不抱一头猪去,要送大雁,因为雁是最忠贞的动物,配偶去世了,另一只雁会终身不嫁不娶,称为“孤雁一世”。提亲送雁,即以大雁象征婚姻的忠贞。礼就教人怎么立于天地之间。 “四十而不惑”,“不惑”就是没有困惑的意思,就是什么都想得通,孔子说四十岁的时候,自己什么都能想明白了。一个人是不是什么都能想通,都能想明白呢?不一定。孔子说“智者不惑”,只有智者才可以不惑,不是每个人都能不惑的。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你通了就不会感到痛了,你痛是为什么,因为血脉不通畅,淤结在这里,你就感到很痛。智者不惑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他什么都想得通。孔子在四十岁的时候才达到了智者的境界,认为凭人的智慧,注意,是凭人的智慧、人的才学、人的能力来解决人世间一切想不通的问题。
“五十而知天命”,五十岁就不一样了,孔子在四十岁的时候以为凭我的智慧和学问,天下的事我都能够想得通,我都能够办得到。到了五十岁孔子才深深体会到,人间的事情,单凭人的智慧、人的能力是不一定能够办得到的,还有天意在那里。孔子这么了不起,这么伟大,周游列国都不见用,诸侯王都不用他,为什么呢?因为他学问不高,智慧不够吗?都不是,而是天命所归,天现在还不能用你。这个时候孔子才真正知道了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人的智慧、人的才学都是有限的,而真正决定人世间的是非成败、决定荣辱得失的是天。孔子到了五十岁才知道了天命,可见知天命不容易哦。知道天命以后才能够乐天知命,我成也好,败也好,这是由天安排,不是凭我的能力能够解决的。一般智慧越高、学问越大的人,痛苦就越深。因为他智慧高、学问多,认为天下的事没有解决不了的,可他就是解决不了,所以很痛苦。孔子有这么高的智慧,想治理天下,想实现太平世界,想出现“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可是就是办不到。他要救苍生,却救不了苍生,他痛不痛苦啊,他是痛苦的。到五十岁孔子认识到了痛苦是无益的,天命才是道,所以就没必要痛苦了,因为是天命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信天命,乐天才能知命。一般的人是这样的,反正我都办不了,我就不办了嘛。反正都不用我,我一天到晚这么努力做什么呢?我也不用严格要求自己了,我也不用行道了,我也来享乐算了,吃香的、喝辣的,高枕无忧,我也跟着混吧。当他的人生追求无法实现的时候,他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放弃,或者彻底地背叛,很多人都是这样子。很多人在早年是非常有理想、有抱负的,但是当他的理想、抱负不能实现,或者受了挫折以后,他往往不能够坚守了,彻底地放弃,或者彻底地背叛,他甚至成了另一个人,跟他以前判若两人。年龄越大的人对这个体会越深。但孔子不然,尽管他知道天命不在他,但是他在五十四岁以后还周游列国十四年,直到六十八岁,中间几次差点被杀掉。既然天都不用我了,我还费力不讨好做什么呢?但孔子仍然要做,这就是儒家最可贵的精神:“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明知道天不用我了,但是我还要尽人事,我还要尽我的努力。一般的人,要么没有智慧,不懂得天命,他做,那是一种愚钝的做;知道了天命以后还要做,那就是圣人了,不一样了。道家的境界,其实只在智者不惑的阶段,所以道家的人是智而不悲,他有智慧,但缺乏悲悯心。儒家就不一样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明知道这个事情做不成还要做,最后失败了,他还是泰然处之,为什么呢?因为失败早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了。失败在我预料之中,我还要去做,这就是无往而不胜,故孟子说“仁者无敌”。比如说,这个人得了艾滋病,或者癌症,按道家的说法,这个病治不好的,不要治了,你还治它做什么呢,你太愚蠢了,多活还多花钱、多花精力,不要去治它了,让他死,安乐死,对大家都有利,这是智者的说法。仁者就不一样了,明知道这个病治不好,我还要去治它,我还要去给他不死的信心,我还要去忠心地呵护他、关心他、帮助他,最后他虽然死了,但是我毕竟尽到我的心了。他的死我是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我并不会因为他的死而灰心丧气,无所适从。预料到他的死了,我还要去关心他、帮助他,尽我的人事。听天命就无怨,尽人事就无悔,这样就无怨无悔了。
为政第二(5)
“六十而耳顺”,这个境界就更难了。“耳顺”有两层意思,有人说“耳顺”抄错了,说“耳”字是而已的合音,故耳顺即已顺的意思,已顺什么?已顺天命。这是一种讲法。另一种解释是人最大的烦恼从哪里来啊,从耳朵进来。他又在叽叽咕咕说我什么了,他们几个又在讲我的坏话,又在背后说我了,又在诬陷我……一听到逆耳之言,心里就不舒服了,就冒火了。人的烦恼往往从这里来的。人活在世上,有多少人说你好,就会有多少人说你不好,孔子更不例外。你越是圣人,你越是比众生高,众生就越不理解你,众生说你坏话的就越多。这个时候,你要处之自然,称讥毁誉寻常有,你要让他不说,是不可能的,再好的人都有说他坏话的。孔子这么伟大,也有好多人讥讽他、陷害他。“耳顺”就是你能够从容平和地面对一切称讥毁誉,心不为之所动,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这个时候基本上达到了《易经》里讲的“济既”的境界了,水火济既,达到圆满了。
但是孔子还没有止步,虽然已经达到寂静不动的境界了,但是,如果光是寂,就死了,静则止,止则死,死水一潭,就没有生机了。所以最后要退回来,未济之卦,所谓“从心所欲,不踰矩”。经过寂静的境界再出来游历于人世间,就像“飞龙在天”一样,无所挂碍。“从心所欲”就是随心所欲,做什么事情都听凭心性去做,但又不会超越人间的规矩,这就是以出世的心来做入世的事。他已经超脱了人世间一切的是非成败、称讥毁誉,已经无所挂碍,这个时候再来做事,再来做人,就是生机盎然,生机流畅,生命畅达。
孔子的一生,就是一个求道的人、成道的人的生命历程、心路历程。他认为治天下、为政的人,就必须向这个境界努力。
下面就讲孝了。以诗来教化天下,以礼来治理天下,然后以孝来治理天下。孔子和四个人讨论孝的问题,但讲得都不一样,这叫因材施教。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