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所有的事情之后，常慧慧眼中的哀痛一闪而过，声音低沉地说：“霍虚前几天死了。”
阿鞭和他的副队呆愣住，似没听懂常慧慧所说的每一个字。
常慧慧说不下去，自己起身走了出去。云摇手阻止阿鞭的追问，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才对阿鞭详细说明：“自从霍虚死后，酋长心情一直不好，她今天肯对你直接说出来也要很大的勇气。阿鞭，今天你们可以给霍虚祭祀，可是以后，再也别提霍虚了。”
几个狩猎队长对南陶的考量与常慧慧差不多，若是别的长老还好说，可霍虚是大长老，在部落里积威多年，对南陶的策略总要考虑下霍虚的心情。除此之外，南陶部落的地位太特殊了，后来又有天女一说，动南陶无异于在犯熊狼两族的众怒。
阿鞭对云点点头，云拍拍他的肩膀自行先去休息，阿鞭把消息透露给猎手们。猎手们和他起先的反应相同，接着在他的带领下朝部落的方向拜了三拜。他们日日要到大河边观察，还要小心手中的凶兽，没多余的时间蔓延哀伤的情绪。
第二日，阿鞭把仓库里的东西好好收拾一番，择拣出好携带的食物，以肉干居多，还要筹备马料。至于工具，常慧慧他们在出部落的时候准备了充足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水源。阿鞭连夜让人把院子里面的那口水井挖得更深，常慧慧半夜里听到动静，一问，连忙责令他们上来，把阿鞭狠狠教训一顿。
阿鞭摸摸鼻子，低头听训，一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天刚亮就喊几个猎手起床。没惊动族人，到部落外面挖深已有的水井，总算赶在晚上沁出足够的水盛装到兽皮水袋里。
与此同时，常慧慧吃饱睡好，检查据点的防御。检查据点猎手们的训练成果，嘴角一直挂着满意的微笑。其实，她心里对据点的防御并没有把握，任何加工过的石器武器，在人数过于悬殊的时候都要败下阵来。
她愁眉苦脸地思考，晚饭时悄悄对阿鞭说了几句话，阿鞭听得又是喜又是惊。
“阿鞭。以后到大河边汲水的部落。只要没有试图过河，你们就别管，如果稍稍有异动，你们可以直接诛杀！”常慧慧眼角紧绷，霍虚的死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狩猎队长们也不必有所顾忌。网 高品质更新
在如此残酷的世界里，她不需要再虚伪地包容一个如跳蚤一样的部落。
“我明白了。酋长。”阿鞭眼中凶光闪闪，这是酋长第一次明确地下诛杀令。
常慧慧点点头，看看篝火晚会差不多该结束了，便说了几句鼓励猎手们的话，率先回到木屋里休息。其他要出行的猎手不敢耽搁太晚，陆续回到木屋里。
第二日，常慧慧点齐人数，据点里的人全数出动，到达炎族接南果族过河的河段。
对岸淤泥里的石头仍在，少部分淤泥已经僵硬。而这边的石头在南果族过河之后就搬走了。
阿鞭探查一番，确定对岸没有人，对常慧慧点点头，便招呼众人朝淤泥里投递大量的石头，因为以前投过石头，这次垫石头可以省去不少事。
环顾四周，常慧慧忍不住叹气，只有大河边上稀稀落落长了几根草，别的地方一片荒凉，山上光秃秃的，尤其是北岸，别说草，连枯死的树木都看不到。南岸的森林像反季了一般，树叶稀疏，枝干发黄，不复往年的勃勃生机。岸边被一些部落扫荡过，固土的小草被吃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环境，于人类的生存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酋长，你们过去的时候小心点，我们在这边掩护。”阿鞭做好过河的准备，对常慧慧说道。
他让猎手们站成一排靠近水边，弓箭架上，箭头使用的都是石簇箭头，比木箭头对水兽的杀伤力更胜一筹。他朝常慧慧点点头，让号角手吹号。
当号声响起时，常慧慧看到河水里的几条黑影吓得四散逃开，在水面上留下几道不小的波纹。
她挥手，第一轮过河的猎手跟随在她身后，抬一架特大号的竹筏，这是在部落的时候常慧慧专门吩咐人做的，竹筏由三层组成，下一层插上削尖的竹子，可一定程度上预防水兽从水底攻击。
竹筏行至水中央时，划水的猎手眼尖地发现水中有几道黑影在靠近竹筏：“酋长！有水兽从竹筏左侧游过来！”
常慧慧瞧过去几眼，挥动左手的令旗，同时竹筏的第二名号角手吹响与岸上节奏、音调不同的号角声。霎时，游近的水兽摆尾散开，尾巴尖露出水面，留下惊慌失措的水面反射逐渐炙热的阳光。
水兽从未与岸上的人有过战斗，对水面上的生物既有畏惧，又有挑战的向往。
猎手们过河练过千百遍，可是马儿却从未乘舟过河，怎么也不肯上竹筏，抽鞭子的疼痛不能克服它们的恐惧心理。
常慧慧在设计竹筏的时候就检验过马儿站上去后的吃水问题，所以，她才会设计三层的大竹筏，就是为马儿们预备的。
猎手拽着马缰绳，急得头上冒汗，可是马儿纹丝不动，像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它的主人，它还以为主人在跟它开玩笑呢！
常慧慧想了想，让人牵马儿站在一边，先把其他物品运过去，到了中午，大家吃过午饭，大部分人都过了河，只有马儿还在这边。闻着陶锅里的饭食香气，马儿口水流，虚耗一上午体力，它们需要补充食物和水。
常慧慧几次阻止族人喂马，慢悠悠地吃完午饭，走到自己的坐骑面前，端了一陶盆马料，马儿俯下头想吃，她却把盆子抱离马儿，一直引诱马儿不知不觉走到河水边。饿极渴极的马儿想要伸头到河里喝水，可身体两边都是人类，它无法突破人类去喝水，而常慧慧已经把两陶盆放到它正前方的竹筏上。
她接过族人递过来的缰绳，阻止马儿往别的方向，安抚地拍拍它，最后，这批乖顺的马儿终于犹豫着走上竹筏。竹筏摆放在淤泥与石头混合的地方，马儿踩上去有明显的下陷。
常慧慧再次拉住想要逃跑的马儿，亲昵地蹭它脖子，不断温言细语地安抚，等马儿站到竹筏正中央，她冲对岸的人打手势，对岸的人拉动绳子，这边的配合，全力把竹筏推动到水中。过程中，马儿几次要逃走，常慧慧极力安抚，纹丝不动地任由它长嘶哀鸣。
竹筏下水，猎手不敢站在有淤泥的水里，也一并跳上竹筏，直到水能浮起竹筏才开始撑竿划水，两方使力，竹筏很快到达对岸。
刚有落脚点，马儿也不管能不能喝上水吃上草料了，人慌马乱地上岸，好几次乱走的马儿差点陷进淤泥里。
比照常慧慧的坐骑，其他猎手的坐骑也依样画葫芦过河，直到天黑才把二百多匹马运过河，累得是人仰马翻。
常慧慧可不敢在河水边休息，和阿鞭打过招呼，让他们回据点后，她带领队伍到远离岸边的大石头下休整。
天光大亮之时，马儿到河边喝水到饱，队伍正式出发南行。
行李较多，口渴的马儿困乏，行程没有想象中的快，每行进一片森林时，她便派人轻马探路，以防引起各族的警觉。她手中有一份地图，可南岸局势混乱，各部落的分布格局是不是仍是原本的样子她难以确定。比如南果族的坐标就从南岸移动到了北岸。
“酋长，我们要不要先到南陶部落去看看？”云通常不多话，可别的队长没来，他有义务跟常慧慧多商量，也好明白她的打算。
他们身处的地方依地图上来看，确实是狼氏族的地盘，在印象中在，这片地区没有人居住，所以他们才敢直接从这里经过。
常慧慧沉吟了下，她虽预测南陶部落可能带领熊氏族去了南虎族，可她不是神仙，即使神仙掐指也有不准的。
“好，我们先去南陶部落看看。”她挥挥手，身后的人与她同时减速缓缓停马，她点了几十个人，只带少量的食物和水轻装上阵，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遇到麻烦与大队失散，也不至于饿死。
可云不干了：“酋长，这种探查的事由我来做就行了，你还要带领我们去南虎族，酋长，让我去吧。”
云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说了半天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窘得双脸发红。
常慧慧瞧他的窘样，忍俊不禁，笑道：“好吧，你快去快回，不管发现什么都直接回来禀报我，不能逗留。”
云响亮地答应一声，和精神大振的猎手们一起去探查。
常慧慧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树之后，吩咐一个小队小心四周，便招呼大家吃饭。为了减少做饭和喝水，大家的食物都是干得不能再干的肉干，肉干的含盐量很低，只有淡到几乎尝不出来的味道。
偶尔发现小动物和天上的飞鸟，猎手们直接取出弓箭射杀，动物血是最好的水源和矿物盐的来源。
常慧慧把地图翻来覆去地看，拿炭笔小心标注，炎热到几乎灼烧的天气令人烦躁到不安，通过静思她慢慢安定下来，也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242章 一败南岸（4）（加更）
猎手们打个盹的时间，云就带人回来了。网 高品质更新
脑门上满是汗水，滴落到眼睛里有些灼热的痛感，他随手摸一把能甩出水来，气喘吁吁道：“酋长，熊氏族的人只剩下些老弱在部落里，南陶部落连影子都没有，我们在周围转了好几圈，没看到有打猎采集的人。”
到处是枯草枯叶，只有最深处靠近河流的森林里才有少量的食物可以采集，可那里同样是猛兽的聚集地。
云眼里的震惊仍在，常慧慧问道：“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云期期艾艾地说道：“酋长……我们看到好几个部落是空的……山洞外面全是尸骸，没敢到山洞里去看。”
常慧慧呆怔住，熊氏族竟然放弃了老弱的族人！生存环境如此残酷，她无话可说，更无可指责。如果炎族的食物不是像现在那么充足，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她无法指责熊氏族的行为。
她转眼去看其他猎手，猎手们的眼中全是震惊和惊惧。部落里有些族人曾经也是熊氏族的人，想必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吧。她这次出行挑人十分小心，尽量不挑熊氏族和红斑点狼氏族的人，就是为了避免族人在双方针锋相对时手软。
虽然她知道当两方兵戈相见时，族人们的考虑肯定不会那么多，可她私心里总想为族人们保留一分柔软的人性。
“好了，既然南陶部落离开熊氏族，熊氏族人也不在部落里，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呆了半晌，常慧慧对刚刚苏醒就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能回神的猎手们说道。
云张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上马的时候。他拍拍马肚子。庆幸至少自己的马儿吃饱了，就和另外几十名猎手一起饿着肚子上路，在马速减缓的时候才悄悄拿出几口肉干来嚼。
他们和常慧慧的想法差不多，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充满邪恶的地方。常慧慧还没脑残到想要大发善心收养仇人的父母儿女，既然看不过去又不能伸手救援。那就早早离开吧。
临近傍晚时，队伍已经到达南果族的范围，南果族里没人，常慧慧绕了点路在达达部落休息。
达达山洞里明显有人翻过的痕迹，地上有几只碎得稀巴烂的陶罐，想必是没找到食物的熊狼两族气急败坏之时的杰作。她让人略微收拾下就住了下来。
来南岸之前，达达弟弟和达达秘密告诉她。他们在部落周围挖了地窖。那里有食物可作补充。常慧慧想到达达的话，便招呼几个人到山洞外面左数三个石头，石头背阳的那面果然有人工的痕迹，她让人挖开地窖，取出一些红米。
猎手们喜不自禁，分到红米后又珍惜水源不肯煮饭，想要直接做最原始的烤红米来吃。常慧慧阻止了他们：“到下一个地方我们就可以补充水源了。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况且，现在最贵重的是食物，第二才是水源，你们烤糊了红米不是浪费吗？”
她自己先做红米饭作表率，其他人听说有水源补充。顿时精神大振。队伍出行的时候只带了三两个蒸器作备用，猎手们扎堆吃饭，轮流使用蒸器。
过了几天，常慧慧根据地图上的指示果真找到一条即将干涸的河流，河中的水足够队伍补充水源，奔腾的马儿惊吓走河边的野兽，骑马在前的猎手还射杀了几条来不及撤走的狼。
几十名猎手来了兴致，沿岸骑马，追杀一群野羊，干瘦的羊总算给队伍补充了更多的食物。
常慧慧交待他们不能跑得太远，就不太管猎手们，人马跑在路上很能唬住大部分猛兽，它们可从没见过这样奇异的组合，猎手们就在它们犹豫进攻与后退的那个瞬间出手猎杀。她想让猎手多多练习马上刺杀的本领。
在河边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就着好不容易有的浅浅河水仔细洗掉身上的污垢，马儿们恣意地在水里打滚，它们的主人无奈地给它们洗澡。水珠蒸发，带走身体周围的温热气流，大家难得舒泰，可不得不远离河水，他们白天可以占用河水，如果连晚上也占着河水，躲在暗处的野兽们该集体愤怒了。
云在常慧慧布好简单的防务后，忍不住问道：“酋长，我们怎不加快速度？南陶部落早出发几日，恐怕他们已经到达南虎族了。”
从南果族开始到南虎族都有里程碑，里程碑上的记号比较容易看懂，南陶部落顺着里程碑就能找到南虎族，可要找到作暗记号的南胶族就不容易了。
常慧慧淡淡地说：“这么热的天，我们骑马速度都降下来了，更别说他们走路的。南陶部落应该比我们预想的晚到达南虎族。”
云还想问什么，常慧慧抬手阻止道：“云队长，你别担心，我自有我的打算，我从未想过放弃这两个氏族。”
云纳闷地闭口不言，他不像阿飞他们那样心思灵活，这些年的心思都用在与野兽较劲上了，在想不通的时候只有全心信赖常慧慧。他的疑惑也是猎手们的疑惑，早点通知南胶族和南虎族不是更好吗？
常慧慧心思隐晦，她其实是不太想让族人们知道她阴暗的一面。这么说有点矫情，可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要救两族自然是在两族最危急的时候，她这么贸贸然去了，别人怎么相信她是去“拯救”他们的？
至于南陶部落带来的隐患她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心理准备。对猎手们的解释则是他们需要沿路寻找水源。
在干旱的季节，即使有地图在手要找地表的水源是十分困难的，常慧慧怀疑有些地方即使挖井也可能见不着水。
结果过了两日，他们就在另外一处缩成小水沟的河边看到有一群人围着小坑喝水，争抢的人几乎要打起来。
探路猎手吃惊，立刻停马，观察了一小会儿之后轻拍马腹在人群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赶忙退回去。又累又渴的马儿不安的踏步不愿离去，临走前发出一声嘶鸣，惊得全身光裸的野人们先是一呆，接着人群爆发出吼声，朝马儿的方向望去，可十来名猎手连人带马早就跑得没影了。
“酋长，我们看到前面有一大群人，口音像是森林外围部落的人。”猎手喘着粗气禀报道，“就在前面我们要去的那条河流边上。”
他其实想说那些像南陶部落和狼氏族的人，想到常慧慧平日的教诲，不能肯定的事就不能早下结论，他便没有用揣测的语气。
“我们骑马跑了好几天也是该遇到他们的时候了。”常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