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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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第3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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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器物破碎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砰!喀嚓!咣当!”似乎大量的木器瓷器在短时间内断折破碎,未已,秦苏惊惶的哭喊便传入众人耳膜中来:“快来人啊!贺老前辈!陶前辈!快来啊!胡大哥不好了!”



    众人大惊失色,急施身法,向后院飞去。



    “砰!”一个人被人从房里掼了出来,撞到廊柱上,‘喀嚓!’‘喀嚓!’两声响,两根酒瓮粗细的梨木红漆廊柱从中断折。被掷之人咳嗽着半跪起来,支撑不住又伏倒。竟然是栾峻方!



    “老栾!”贺老爷子心中惊骇,大叫着上前去扶住他,“到底怎么了?”话音刚落,答案便自己出来了。



    一个全身红色的人影在众人眼前一晃,倏忽便从房门闪到上方屋脊上去了,快得几乎看不见形状。月光下看来,那一团红色成了暗褐,面目模糊,看不清五官,他全身披裹着红色绫纱,就如穿着一团血色之衣,但在下身,却是一条玄色的袍子。秦苏被他单手叉着喉咙提离地面,两足蹬空正在不断挣扎。



    “红衣?!”青空子惊疑不定的问了一句,面上现出紧张之色,一反手,抽出了背后的青钢剑。“很象红衣!九大厉鬼之一,大家小心了!”



    “九章律令!借法!”



    南斗罡步踏动开来,青空子布鞋边缘都闪出光芒,左右穿插,快如穿花蝴蝶。“啪!”几块碎石激飞出来,双足踩落之处,瞬间碎出一大片龟裂纹路,等到他七步踏完,房屋齐相震动,那些裂纹如同火蛇般一尺尺分叉开裂,瞬间直延到各屋门槛之下。



    便在裂纹之中,隐然布出七个奇怪的符咒形状。



    “缚!”青空子并指捏成并五阴指。



    屋脊被震塌了,尘土碎块齐飞,两道白色长物如同雪龙般穿梁刺瓦,将红衣立足之地整片炸空。便在红衣和秦苏一齐掉落下来之际,两道长龙一左一右,从足胫向上缠绕,瞬间如老藤缠树般将红衣绑得结结实实。秦苏扑落到地上,抚着喉咙不住咳嗽。



    一声尖鸣,让在场众人都变得面色如土!



    仿佛怒涛卷起俄顷,万丈层浪没头没脑的压将下来,谁还能立足得稳?小小的庭院变成了海上孤舟,土地剧震,门墙摇晃。人人气血浮移,魂魄都要脱体而出了。红衣果然不愧九大厉鬼之一,这一声排山倒海的音浪便让众人都生出了危急之感,便是从来没听说过它的名字,此时也知道这鬼魂的恐怖了。



    陆浦没学过法术功夫,当先抗不住冲击,“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扑地倒落。



    针华堂掌门尤平和九名在院里值守的贺家庄弟子是第二批受难者,几人苦苦相抗片刻,感觉轰鸣之声愈来愈大,胸腔之中仿佛万鼓齐擂,耳边如有万马踏过,两眼顿时发黑,耳中,鼻中,眼中同时一热,细细的血线飚飞出来,再也抵挡不住了。



    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全倒下去,庭中花木尽卷,屋顶碎瓦齐掀,如浮叠的浪涛般震跳起来,碎响不断。青空子和贺老爷子尽勃然变色。



    “推山排云掌!”
铜炉正传 正传 第二十二章:附体(下)
    轰鸣的声息一时盖过了夺命之啸,贺老爷子催出了体内所有真劲,一招脱胎于控风法术的拳法打得气象万千,层层迭错的掌影在月光折射下如无数飞舞之蝶,遮蔽住了前方视线。



    “不……”秦苏的话被咳嗽声压下去了,着急之下,又几滴血珠从鼻中滴落下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青空子踏开豁落斗罡,刚把《上清六丁秘法咒》念出两句,两个响在耳边的炸雷之声便打断了他的守念,咒语登时滞住。红衣受了贺老爷子一击竟然没有受到伤害,还震破了绑缚在身上的白索来阻他施法。



    头顶白芒闪动,来势快得几乎看不清。青空子心中一寒,来不及念动咒语了,低头一缩,掌中青钢剑舞成一团雪花迎上一挡,“呛——!”长剑悠悠震鸣,剑面被不明的硬物击出一蓬明亮的火花,青空子手都震麻了。



    贺老爷子目眦欲裂,手腕一转,“喝!”的一声又推出一掌,他经过先前法室的剧斗,灵气几乎耗费殆尽,眼下只是竭尽生平之勇,激出最后的残气。



    “砰!”这一掌击在了红衣的咽关下三寸,气浪涌动开来。红衣注意力登时转向,放了青空子来追老爷子。一幅红色长绫如同活蛇,迅捷之极向贺老爷子扎去。亏得贺老爷子反应(无—错)小说M。quLEDu。 COM甚敏,抬脚及时,绫布贴着他绷直的脚尖一头扎进泥中,深入数尺,碎泥纷飞。便在这时。边上红光耀眼,嘈杂的声息如同群鸦归巢。一列横飞出来的火鸟解了贺老爷子之围,将绫布从中段烧焦。断成两截。



    是栾峻方。他的情况比贺老爷子还要糟糕。灵气枯竭,更在刚才被掷出房门撞成重伤。勉力使出最后一式火鸟术,他便摇晃着跪倒下来,一时是站不起来了。



    六只突然冲出的火鸟,体型要比正常功力下催出的小得多了,喳喳鸣叫着,象一束焰火向红衣穿飞,立时又把红衣的注意力给转移过去。贺老爷子和青空子压力顿轻。青空子不再犹豫,掌中长剑一抛。三才剑分化,同时脚下不停,蹈开豁落斗罡步,《上清六丁秘法咒》也完整的念了出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六丁六甲。听召为用,急急如律令!”



    “呛呛!”金铁盔甲相撞之声响起,空中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金色光芒从顶上洒落下来。庭院中亮如白昼。四个丁甲神像从虚空跨步出来,感应阴煞之气,立时便有动作。四柄巨大的兵刃激荡风声。场面何等激烈!那红衣刚刚被火鸟三才剑逼得忙乱,又让四个混身金光通透的巨大金甲神像夹击。顷刻间形势转危。



    “嘭!”最后一只火鸟从下往上斜飞,正中下颚。火星迸射开来,烈焰突起向头顶蹿升,瞬间包裹住了红衣的头颅。



    一个甲神大剑也劈中了右边肩膀,巨大的伤口腾腾冒出白烟,红衣发出了哀鸣,青空子、贺老爷子、秦苏同时感受到了鬼魂发出的哀伤和愤怒。



    “不要……”猛烈的咳嗽声再次打断秦苏的呜咽乞求,秦苏恨得一把扣住咽脖,手掌狠命挤压气管,用变声的嘶哑音调厉声哭喊:“不要打!他是胡大哥!住手!”



    青空子吃了一惊,原来这个红衣竟然是人化的么?仓促之下不及多想了,看见一丁一甲两个神像正抡圆手臂,一人操刀向红衣腰间横斩,一人腾空高跃,双手握着足有两人身高的巨大叉戟向头颅直劈,这两式任一样都足以将红衣击得魂飞魄散形神不留。青空子双手齐相动作起来,喝令三才剑分向拦截。



    “当!”这一声交击当真震耳欲聋!斩向腰间的阔剑被硬生生挡住了,而当空那一劈更是惊天动地,两柄分去拦截的人才和地才剑被砍成四段,翻卷的气浪把劫后留存的几间房屋瓦片掀得一块不剩,蓬然炸开的火焰,灿如满城灯火堆积,更将众人面孔都照成一片雪白!



    “甲神丁神,消解除形,疾!”



    刚好一柄剑刺向红衣面目,消解令及时生效,那巨大宽阔的金剑晃成一团虚烟,穿过胡不为的头颅消散去了,六丁六甲又隐入虚空里面,庭中又恢复到先前的沉暗。



    “胡大哥!”秦苏捏着喉咙叫,挣扎站起来,向落到地面嘶鸣挣扎的胡不为奔去。胡不为肩部受伤甚剧,白烟一团团向外冒出,浓密却又冰冷。秦苏奔行愈近,愈感觉到附身红衣的不甘和强烈恨意,那是个怀着多大怨念的鬼魂啊,生前遭受了巨大的冤屈,受过难以想象的折磨,所以一直到死,她都不肯归附幽冥而留在人间游荡。她想要报复,她想要毁灭,她悲伤而愤怒,然而长久的岁月使她积蓄起疯狂的仇恨,却让她失去了报复的方向。



    她的强烈怨恨完全没有目的,只是纯粹的哀伤愤怒。



    秦苏越跑越慢,红衣残剩的怨气侵袭心脉,让她心里也生出一股愤恨来。她有种想要仰天尖呼的冲动,又想畅快淋漓的痛哭,然后操起刀刃,将身边的所有活物都刺成对穿,将所有器物都剁得粉碎。



    白烟慢慢淡了,胡不为身上的红色绫布象是正被无形的火焰吞噬,跳跃着越变越小,最后终于完全消失。秦苏这才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心中仍然萦回着莫名的哀伤,摸摸脸颊,泪水已经把两边都濡湿了。



    胡不为的伤口没有血。刚才是红衣附身,是她承载了绝大部分伤害,但作为载体,受一剑之击的胡不为也难逃筋骨断折的厄运。眼见着一道创口几乎将胡不为的右臂砍断离了,秦苏的心又象是被扎了一刀,咬着牙奔回屋里。也来不及收拾掉落在地上的镇煞钉,翻开包袱拿出玉犀散。从衣匣抓出碎绢衣回到庭院中包扎。



    那边青空子帮栾峻方几人推血过后,也快步走到这边来。要看看被红衣附身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咦?!他……他……”青空子指着胡不为熏成油黑的脸发出惊呼。“他是胡道友!”



    那张脸,被火鸟的烈焰焚净了胡须,鬓角也有几处被烧卷了。眉头皱着,似乎还在抱怨着造化不公。四年的颠簸流离,让这张脸发生了许多变化,老了,瘦了,更沧桑了。然而那唇边眉角,深深眼目。依稀仍是故人模样。



    “胡道友……想不到我们竟会在这里重遇!”青空子慢慢蹲下身来,面上是掩不住的震动。贺老爷子跟他转述塑魂时发生变故,却没告诉他受塑者正是胡不为。



    胡不为,那个在定马村拿着灵龙镇煞钉阻杀铁貂的汉子,那个愤怒不禁,伤痛胎儿之逝的父亲,青空子在这两年中不知曾为他感叹过几回。阳城被诬投敌杀人,沅州遇上隋真凤灵魂被禁,命运让这个庄户汉子碰上一连串不幸的遭遇。想想就觉得可怜。



    青空子相信自己的识人之能。他与胡不为见过两面,绝不相信胡不为会有实力和胆量杀掉阳城几十名江湖豪客。他也曾试图给胡不为正名,然而困难太大了,身为北方术界领袖的中原大侠刘振麾言辞振振。说亲眼看见胡不为和许是非联手杀人,更有十余个门派的弟子跳出来作证。以一舌对百口,青空子又怎能对质得过?



    青空子只能藏下自己的怀疑。深深同情胡不为的遭遇。



    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再遇见那个冤名缠身的汉子。眼见胡不为模样凄惨。还在承受着苦难厄运,他心中的唏嘘感叹。三言两语不能尽述。



    “胡道友在这里,你一定就是玉女峰高弟秦苏秦姑娘了。”青空子低声问秦苏。



    秦苏哽咽着点头,却答不出话来。



    “你很好。”青空子肃容说道,“能够洞明是非,力排万人诬斥,只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份勇气实在难能可贵。胡道友能遇上你,是他的福气。”



    秦苏一听,心中油然涌出委屈。赶紧把头低下来,然而片刻,急速耸动的肩头和压抑的呜咽声便怎么强压都压不下去了。



    青空子见她哭得悲伤,叹息一声,运指如风,指上闪耀白光,依次点中胡不为创边天池、胸乡、云门、气户几穴。又从背囊中取出一瓶黄色粉末,洒在了伤口之上,一粒淡红色丸药喂进了胡不为口中。



    “玄阴之体……”感觉到了胡不为仍然冰冷的身体,青空子喃喃说道,面上愁郁之色更重了。他搭起胡不为的脉搏,替他细诊脉象。



    凌乱,狂暴,毫无头绪,时塞若沉沼,时急如泻水,这些脉象在医学一道中任一个都是致死之征。他忧郁的看了一眼秦苏,后者也正满怀期望的看着他。青空子无奈的摇摇头:“很不好,他……被很多野魂寄生了。”



    秦苏身子一颤,两条热线从眶中涌出,又一次模糊视线。她问青空子:“道长,那怎么办?”



    “我没有法子。”青空子说,“对魂魄一道,我知之甚少。不过范老先生应当有办法,他既然能开阴阳之门重造魂魄,定然有办法驱逐鬼魂。我去看看他吧,或许可以帮手一二,让他早点醒来。”



    青空子站起身,看胡不为面上憔悴之极,憋在心中很久的一句话终于说了出来:“令师青莲神针名传侠义,但在这件事情上,她确实错得太大了。让一个无辜百姓受到这样的苦难,岂是我辈所为?!”



    “若没有你代师补过,坚持照料胡道友,青莲神针的名声只怕要蒙受许多污点。”青空子扫了一看秦苏,叹息一声,“我看得出你的想法,你是担心师傅背上滥伤无辜之名,所以坚持照顾胡道友,以减轻师傅的罪责,是吧?”



    “只是你一个年轻姑娘,这么做实在太难为你了。若是撑不下去……你就别坚持了,等胡道友痊愈之后你就回到师傅身边吧,我看青莲神针全不理解你的苦心,她还跟我抱怨过你呢。唉!作师傅的一心刚硬,徒弟却纯善纯孝,可惜啊可惜!可叹啊可叹!”说罢,振袖离去。



    秦苏没有答话。



    直到青空子扶起尤平,和栾峻方等人进到范同酉的房间里去了,她才轻轻的说:“我……不是代人补过。”



    青空子误会了。他以为秦苏是为了师傅才来照顾胡不为,他并不知道胡不为和秦苏之间发生过的往事。出家人修道养性绝情惯了,又怎会理解男女之间的情爱?



    这个男人……秦苏哀伤的看着胡不为,这是她的胡大哥啊,她还用为了别人才来照顾他么?



    “胡大哥,你快点好,我等你……”



    秦苏闭上了眼睛。一个让人激动的世界在她闭合的眼帘内展现出来了,逐渐鲜明。那是秦淮河璀璨的灯火,身边过客似水,船中清歌如烟,如星如尘的光里,万丈广幕之下,只有两个人在深情凝望。



    不离不弃……秦苏刹那间充满了期待。
铜炉正传 正传 第二十三章:其言也难(上)
    翌日一早,贺家庄便被看热闹的闲客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正门两面高墙都被震塌,院内处处残垣,几乎片瓦无存,每一个看客都在心里感到震骇。昨天夜里接连响起的爆鸣声,满城人都听见了,也不知是什么神秘力量,将偌大的贺家庄毁成如此创痍之地。



    传言在悄悄流传,无数版本在茶客俗妇的牙舌之间越传越离谱。



    一个说,贺家庄院所占的这块地皮,正是鬼门关,是阴阳两地的出入口。昨天夜里,月华大盛,已经封闭很久的鬼门关不知怎么竟突然打开了,无数厉鬼从地底下冲出来,咬死咬伤了贺家庄里的许多仆役家人。不过幸好贺老先生及时察觉,把周围堂口的弟子都召回来守护了,所以庄里人并没有死绝。



    持这一观点的人言之凿凿,说可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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