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之能,只怕他早就不假言辞,立即出手将之杀却。
“我们门主丢的宠,是只修炼了四百年的小兽犯查,不知诸位可有看到?”那姑娘总算是收起了竹笛,好整以暇,幽幽答道。 “唉,这只小乖在外面流浪了许久时日,餐风露宿,还要整日担心要被人欺负,真是可怜。”听她叹息道来,似乎对甚么 ‘犯查’的出走极为怜惜。
蔺得岷尚未答话,一边的顾有全早就不忿,涨红了脸大声道:“赵姑娘你说的不对,这只犯查是天地生养,独个儿修炼成形,怎么会是你们门主的宠呢?”他本来粗话满口,但显然来人实在惹不起,虽然气愤,但仍不敢放肆叫骂。
那女子嘻嘻而笑,道:“唉,顾师哥说的也是呢。只是我们门主说了,她的后院大的很,这天地么,好象就是我们门主后院的一部分……”
“岂有此理,你们……”顾有全气结。双目圆睁,拳头握紧了。差点就把 “好不要脸!”给说漏出来。
蔺得岷嘿嘿冷笑,道:“如此说来,赵姑娘是想强抢这只犯查了?”那赵姑娘象拨浪鼓般摇头,摇得树枝上下起伏,胡不为为她担心,怕她不慎掉落下来受伤,抢前一步,手不自禁的一抬,想要接住。甫一动作,便觉得那女子似乎对他笑了一下,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面上一红,动作便缓了下来。
“我可不想要这只犯查……”那姑娘续道。蔺得岷听得此言,舒了一口气,待要说话,却听见她说:“我只想要它体内的还丹。”蔺得岷气极,怒道:“那还有甚么分别!”
蔺得岷与那赵姑娘一劲儿斗口,舌战方酣。蓦然一阵震天巨响,从南面方向传来。大地剧烈震动。树叶抖得刷刷作响。在林中看不见天空,但众人都觉得天色骤明忽灭,便似有人点着了烛火又迅速扑灭一般。
那声响与地震传了半袋烟工夫,又渐渐止歇。众人相顾骇然,却不知何解。惊魂未定,猛闻身后林子 “喀哧”的一声响,一物冲天而起,望林子深处迅捷之极纵跃奔去。蔺赵二人心思如电,立刻想到犯查兽已伺机逃走,齐声呼斥,一同向怪物所遁处追去。
此时竞者在旁,严台山诸人自顾不暇,再理会不上胡不为,纷纷尾随二人而去,只片刻间,便走的一干二净。只剩下胡不为呆立原地,惊怕无已。
风吹入林,幽幽如叹。宛若泣妇夜哭,伤者哀号。
胡不为站在黑暗中,心如鹿撞,欲哭无泪。这一番遭遇,只吓的他心胆俱寒。追又追不上,想跑,孤单一人行走,只怕凶险非常。左右为难之下,猛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只驴子可以依靠,受惊既久,驴子在他心中已成同命患难,虽仍愚顽不通人语,但到底也是个活物。
胡不为惊喜之下,忙不迭的跑出林外,吹呼哨唤驴。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把那畜生找回了。二话不说,跳上驴背狂策而奔。这一次逃命可比先前不同了,鬼怪就在周围虎视眈眈,自身性命危如悬卵,再不发狠,只怕再回不了家享受那九两银子的酬劳。惊恐之下,更不停手的猛揍驴子,落荒而逃。
一人一驴惊恐乱蹿,尽往开阔之地行走。从梧桐村往北,行得四百里便是胡先生所在的村子定马村。若是好马,一日便可到。可惜驴子脾气暴躁脚力却弱,虽拼了命般边嘶号边撒腿狂奔,毕竟跑的不远。
胡不为看着月亮,找准方向逃命。他依稀记得,从此路过去,前边不远处便有一座村落。在来时路上穿越时,和老乌头两人不曾停留。但回想起来,村子似乎不大,也就是四五十户人家。但只要跑到有人烟的地方,便不怕那怪兽害人了。
哪知心越着急,坏事愈来。那驴子被胡不为一顿猛棒策赶,豁了命飞跑,山道崎岖,大大小小的坑洼极多,驴子一个不查,踩到了一块浮土,只扑通一声,连人带驴翻倒在地,又滚落到边上的一个大土坑中。胡不为气的直要吐血,狼狈爬将起来,却见那驴子跪倒了,头低伏着,挨了刀般惨叫。验看之后,也不过是被石块蹭掉一片油皮。
驴子活了四岁,荣华富贵说不上,倒是享受了好几年清闲舒适的日子,今日算是平生第一大苦日。累了一整天,体力消耗巨大,眼下受伤了,索性犟了性子混赖到底。趴着再不起来,任胡不为棒打脚踢,只撕了嗓子叫唤。胡不为素知这只四脚祖宗的脾气,恨的牙痒痒,偏又无可奈何,只怕把它揍的狠了倒真伤重,那可就糟了大糕。只好坐到一旁,猛踢土块出气。
驴子所陷处是个凹地,长草拂拂,外边望来,倒看不真切。
歇了一袋烟,胡不为闷气渐消,惧心又起,看见驴子止了叫唤,趴着啃吃身边的鲜嫩茅草。这吃货贪食得很,不论何时,逮着了机会总不会错过放纵口欲。当下便要起来,牵起驴子离开。却听见来路上 ‘得儿得儿’的声响,两骑跑的甚是匆忙。他心中一喜,以为严台山众人良心发现,觉得放他孤单行走恐遇不测,特地追来保护他。但想想又觉疑惑,适才见面,严台山众弟子并无坐骑,如今哪来马匹。
正自不解,却听见骑者断断续续的说话。一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失败……教主罚责……如何便好……”两骑跑的甚快,只一会便跑到了左近。一人尖锐的冷笑,道:“罚责?我们跑到西南苗疆去,教主又怎会得知?”先前那年轻男子颇觉犹豫,道:“堂主,这次任务失败,也并非我们的错,慧明秃驴的阵法实在太过厉害,虽然……死了六位弟兄,但与教主解释解释,教主也不会不讲理,兴许就放过我们。若我们跑去苗疆,只怕……只怕……”那堂主嘿嘿冷笑:“讲理?放过我们?上个月童正刚之事,你也见过教主的手段。嘿!彦青,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中的****幼子,可是现今情况,你想还能保全的住么?”两骑跑远,那彦青似乎仍决心不往苗疆,道:“我不能……堂主……自己小心……去请罪!”
见两人走远,胡不为赶紧牵驴起来,要跟上他们。这深夜荒野之中,不明之物极多,想来实在令人害怕。此时有人经过,不搭伴而行,更待何时?好容易将驴子牵上土坑,骑了上去,远处却传来一声惨呼,听来正是那年轻人彦青的。胡不为吓了一大跳,险些从驴背上落下来。
叫声如此凄惨,那彦青想必已遭不测。看来那甚么教的堂主害怕被泄露行踪,干脆杀了彦青灭口,如此歹毒手段,自己送上门去,如何得幸?胡不为屁滚尿流,扯着驴子,望东北方向落荒而逃。
胡不为尽取开阔之地而走,不敢再进树林。却与大路渐行渐远了。又刻意拉开了圈子奔跑,这一段路程,直费了三个多时辰才跑完了。
夜幕渐浓,晚星如尘。观月查来,此时已近亥时。站到土冈上头,人和驴都累得精疲力竭。远远的看到村子的火光了,还有影影绰绰的村民,胡不为方松了口气,一夹驴肚子,拼起余力冲将过去。
铜炉前传 第三章(守护兽)奇耶正耶井中镜
天色已晚,正是庄稼拔苗之时,庄户人家农计正忙,都早早歇宿了。在村里游荡的多是懒散之辈和孤老鳏夫,心思疲弛已惯。见胡不为挟着滚滚尘烟逃进村来,虽颇讶异,倒不上来罗唣。
胡不为跑到村北,寻了一户亮灯的人家,借宿下了。
那户人家只一对老夫妇,年老来膝下无儿无女,老两口互相扶持度日。见胡不为一身道袍,知是习道术士,极为敬重。将饭菜热过让他吃了,老婆子又将偏屋给收拾,铺上一床新纳的棉布被褥,倒让胡不为颇感过意不去。
这一晚胡不为又哪里睡的着,辗转反侧,坐卧不安。脑中想的尽是这一日来所遇怪事,果然是劫难向来不单行,这两椿****事都赶到一块儿来了。胡不为暗叹自己时运不济,甚感沮丧。可一想到已得九两银子,正贴身藏在怀里,沉重温暖,又感兴奋得意。这一番喜悲交加,时呼时叹,把他搅得毫无睡意。直到晨鸡唱晓,疲累已极,方才蒙蒙胧胧睡去。
到天色大明,胡不为仍在被窝中熟睡。老两口年纪大了,睡不塌实,曦光初透便起来扫洒忙碌,烧柴做饭了。也不叫醒他。
胡不为前日实在累得狠了,这一觉沉沉睡去,直至日上三竿才醒转过来。那屋主于老头早吃过饭,!无!错!小说 m。bbokbao。在茅房正厅摆着一张小木桌,拨了些饭菜给他留着。胡不为简单洗漱过后,开始吃饭。于老头找个小凳在边上坐了,和他一句一句攀谈。
等到胡不为把饭吃完了,也把小村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原来这一下林村由来已久,但由于当地偏僻,且又石多土瘠,垦种不易,也没人愿迁居过来受苦。只原先的七八十户人家,沿守传习,互通婚嫁。这近百年村子人丁不旺,老者故去多于新丁填补,渐渐的有些没落。如今便只四五十户人家,百来人口了。村民多以耕种狩猎为生,饲养家禽家畜换取一应所需。另有头脑聪敏的,自寻些贩卖活路。所幸连年来官府平和,课税和徭役也都还轻。
二人谈些民生时事,颇为投缘,那于老头年纪大了,倒也有些见闻,说起刀圭炼丹,习道学术掌故,约略通点门道,胡不为怕被他看穿底细,常常引开话题,避之而不谈。
饭罢,胡不为取出铜钱,要给于老头饭宿费用。于老头执意不肯收,说道招待过路客人,原是小事,若因此收了费用,便枉了行善积德之心。胡不为过意不去,一再致谢,最后送了他几张定神符。于老头感恩不尽,倒收受了。
这定神符是胡不为从《大元炼真经》中习画而得,颇有效验。他在西江一带的名声也非幸致,大是由此符而得。村夫村妇见他画符有效,推及其余,想来他的风水降妖之能也是厉害的。哪知大谬不然,胡不为在书中习学虽杂,甚么 “引雷符” “镇妖符” “续命符”通通学了,画的也和书里一般无二,但是却尽无效验。只这 “定神符”画的得心应手。
于老头夫妇把他送到了门口,兀自不肯就回。其殷殷惜别,虽只一晚借宿,倒象是相交数十年的好友。
不承想,等来到门外的畜舍一看,鸡鸭都在,那花脚毛驴却已不翼而飞。胡不为心中叫苦,也只能徒呼奈何。想来定是在夜深之时,有人过来偷偷牵了出去。而那时胡不为心思烦杂,纷呈而出,哪里会想到有人前来偷盗。屋主年纪已大,耳目都已大不如前,这倒为盗驴贼提供大大的良机了。
胡不为痛悔非常,又无法可施。眼看着离家还有近三百里,徒步走回去是断断不可能的。且不说路上有鬼怪(此时他已成惊弓之鸟,但觉得无处不藏凶险,无处不有鬼怪),便是走上三五天,累也把人累死了。可留在此处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来离梧桐村并不远,那锁镇的厉鬼不知何时便会杀将过来。二来那什么 ‘犯查’的怪兽也非易与之物,在此仍未脱离险境。前后思虑,心中惊悔如潮,一张瘦脸变得时红时白。
于老头知道他的顾虑,说话道:“先生不必着急,我村里也有贩马的人,不过他每日晨起出市,要等到晚间才能回来。先生只要钱财足够,便可买马赶回家去。”
“这村里有卖马的?”胡不为一听有救,登时两眼放光,振起精神问道。
于老头点头说是。又道:“好马三两银子便可买到,如先生不想买好马,只需花费一两多银,也能得一匹中等马。”
“要一两多啊……”胡不为一想起就要破财,非常肉痛。但想想若不早日脱离险境,便有金山银山,无福消受也属枉然。保命事大,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
那贩马者要晚上才能回来,这左近无事,他便邀了于老头,同到村中转看。
下林村是不大,比梧桐村小了好些。几十户人密密麻麻地比邻而居,倒修成了数条街道。家家围篱种菜,鸡犬相闻。村里人人熟识,见于老头领来一个陌生客人,都感奇怪,村妇村夫也不避讳,走上来便打量询问。
胡不为是诓骗惯的,唇舌之功原是拿手,此时晴日朗朗,危险已远去,惧意既退,便又显出其本色来。不过一盏茶功夫,村里人人都知道于老头家中来了一位活神仙。善能捉妖降怪,风水转运。当时便有人心动,要延请回家扭转风水改运,以旺人丁。胡不为推说时辰不利,尽都辞了。在一众愚夫的欣羡恭敬中遍览了村子,白吃了几个瓜果。
村子南端,便是梧桐村方向。昨夜胡不为从此口仓促入村,倒不知有甚希奇。今日重新游历,却见村口的古榕下塑着一尊两人高的乌木雕像。距离虽远,但仍可领略兽像睥睨众生的气概。
那是一尊长着两翅,宽吻暴牙,龙面狮身的神兽像,箕踞作势,顾盼生威。胡不为上上下下看了一阵,又发现其底座下刻着两列细字:一为 “养我供我”一为 “得佑得福”字既细小,藏的又极隐秘,若非眼力极佳兼细心勘察,定然不觉。胡不为大感奇怪,一般民间奉供,多是山神土地或是龙王观音。也有先贤武圣雕塑。却从未有以香火供神兽之事。心生疑问,便走近了去观看,见那像雕工粗糙,然勾画极佳,深浅斧斫,无不得宜。只廖廖几处雕琢,便将一个威猛的神兽刻得神态毕现。
胡不为围着这尊鼓翼持戟的神兽观看,心中暗生敬仰。老乌头在旁告诉他,此像是下林村的守护神兽,保护村子不受旱涝灾害,妖邪侵袭。似乎是自成村已来便有。村子也真的从未受过甚么天灾和邪物侵扰,也不知是不是雕像的功劳。胡不为转着兽像观看,只觉得其貌威而不恶,其情严而不怒。神态之间,似有无穷坚定和抚慰。让人忍不住便要下跪膜拜。
胡不为渐转渐慢,神志愈是迷离,心中满是委屈哀伤,直想跪下痛哭。等转到第三圈时,忽听 “嚯!”的一声脆响,胡不为怀中的灵龙镇煞钉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异声,悠悠不绝。胡不为正心驰神迷,受到声音鼓荡,立时醒转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连爬带跑退离神像丈寻,惊怕不已。听见镇煞钉响的紧切,又从怀中取出来查看。
钉子震的厉害,刚一拿出,便已感觉手臂如万蚁穿行,麻痹舒适。隔着数重布帛,温暖的青光仍能透射出来,状如流水映日,波荡闪耀。掀开布帛,见那钉子便似通透一般,里面有青色光华流转,温润暖人。盘着的灵龙虽不动弹,但光晕照射处,鳞甲清晰,目中隐有神采,看来直似活物。而此时,守护神像惑乱精神的压力已消失无踪,抬头看去,那神像沉静如渊,也普普通通而已。胡不为握着镇煞钉,心中惘然。却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一干村民得睹异象,无不震惊。虽不知他手持何物,但晴日下看来青光昭昭,声若龙吟,必是仙器无疑。对先前胡不为之语再无丝毫怀疑,无不顿生景仰如滔滔江水之连绵不绝。若当时有人提议,恐怕便要集众下跪顶礼。胡不为心下不解,又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