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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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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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无不顿生景仰如滔滔江水之连绵不绝。若当时有人提议,恐怕便要集众下跪顶礼。胡不为心下不解,又感害怕,再也不敢留在神像边。见众人围将上来,推说几句,便飞也似的跑回于老头的茅屋,躲起来浑身抖战。



    村民们生来纯朴,何曾见过此等异人,只见仙长道声:“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便 “嗖!”的一声,绝尘而去,倏忽便人影不见,跑得快极。众人暗叹:仙长果然是仙长,跑的都比常人快上数倍,果然仙体如意,术法高超。有细心之人发觉仙长走前面色颇有异样,满脸通红,瞳孔大睁如牛,浑身叮当打战。那自然是运用仙术的症状,堪称厉害。



    待的镇静下来,胡不为细细询问于老头那神兽像的来历。于老头已将他视为真仙下凡,当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其所知也不过皮毛,反复说来,也语焉不详。



    原来下林村原是一片荒凉之地,二百多年前,有一群逃荒者到此安定落脚,逃避灾害。他们推土烧砖,砍木成梁,开始建房搭舍。渐渐的粗具规模,成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村落。神兽像便是那时供起立在村口的。只是岁月既久,村里又无文书记录,其来历及功用都已无人知晓。只从故老传说,神兽像是守护村民,抵挡天灾妖邪的神物。



    眼看再问不什么来,只索罢了。回到偏屋自己检看镇煞钉。钉子却早已平复,乌黑沉暗,与先前一般无异,胡不为敲打摩挲,百思不得解,何以此钉竟能放光,兼震鸣不已?又为何别的时候不出奇异,偏在那守护兽前震动?重重疑云,纷至沓来。不过经此一事,胡不为已知这灵龙镇煞钉果然非一般之物。不意又得一件宝贝,心下窃喜。



    饱食既已,又不敢出门了,胡不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觉得倦意如山倒,便又倒头睡了下去。他在家时也不曾从事劳作,向来是想睡便睡,想吃便吃,妻子赵氏性格温柔,倒也任着他。如此大好晴天懒伏卧睡,在旁人看来是不可思议,他却早当平常。



    不知这一觉睡到几时,胡不为正梦见挣了满屋黄金,又官封丞相,权财具备,正自得意哈哈大笑。突然间皇帝却派来卫兵要捉拿他,说他偷了什么皇宫国宝,要拿他归案,送入天牢审问。一众铁甲侍卫将他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将门嘭嘭嘭敲的山响。胡不为见走投无路,危急间,头顶房梁之上又突现一长发覆面的女鬼,伸爪向他抓来,大骇之下张嘴欲喊,却猛然醒来。只觉得汗出如浆,通身都湿透了。



    那嘭嘭的声音却是于老头敲打的。胡不为定了定神,略整衣冠便迎出门去。外面正屋除了老于夫妇,却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有二十四五年纪,身材魁伟,神情温和。他一见胡不为出来,连忙起身,含笑抱拳道:“这位就是胡仙长罢?小人孙甲拜见。”于老头在旁介绍,原来是村里贩卖马匹的。这晚间收市回来,听到消息,特意过来拜访。



    胡不为这才发现外面天已全黑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刻下是甚么时辰。见那孙甲言语恭敬可亲,便笑道:“仙长之称愧不敢当,难得你肯上门来见,实在太好了,我这正着急呢。昨夜里我的代步牲口被人偷窃,今日急切还要赶回家去,所以想看看你那可有甚么好的牲口,我也买一匹。”



    那孙甲道:“仙长之事,我已从于老爹处听说,现在带了一匹马来,就拴在门口,先生不妨移步看看。”胡不为听见马匹带来,便起身随他出去。



    门外畜舍却拴了一匹枣红骏马,身高腿长,膘肥体壮,正不停的刨蹄甩尾,似有无穷精力。胡不为苦笑,便是他并非伯乐,却也知这匹马算是马中上品,卖到市中,就是六两银子也不止。只是以他财力,却消受不了。



    “我想孙兄弟是误会了,我只想买一匹能跑的便可,这匹马……恐怕胡某消受不起。”



    孙甲笑道:“听说仙长缺少坐骑,小人便从马厩中挑了这匹带来。仙长是有道之士,岂能乘坐那些低劣的牲口。”见胡不为摇头苦笑,又道:“仙长不必担心价钱,这匹马,就当小人赠给仙长好了。”



    “什……什么?赠给我?”胡不为得闻好事,不由的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看那孙甲笑容满面,眼神恳切,却不似做伪。



    “不,不,我不要,这……这么贵重的马匹,我怎敢,怎敢……”



    “仙长!”那孙甲却收了笑容,一脸肃然。 “这匹马只是小人一点心意,仙长不要推辞。”



    胡不为哪里肯受。他虽然爱财,可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如此一匹良驹,断不会平白赠送,只怕其间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不得不防。正执意推让,那孙甲却 ‘扑通!’一声跪倒,道:“小人得知仙长身怀异能,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仙长能够替小人排忧,这匹马……便是小人奉上的酬劳。”



    这一下大出意外,胡不为连忙抢上,将他搀起,忙道:“好说,好说,孙兄弟请站起说话。”那孙甲道:“小人与拙荆结缡近十年,到今日仍无子息。遍问医药都没有结果……”他顿了顿,又道:“后来,经人指点,方得知是我祖上的风水有弊。小人这多年来也请了几位风水先生来迁葬阴宅,几度动迁,礼钱送出不少,可如今仍无一后效。”



    “小人挣了一些钱财,家境还好,然百孝中无后为大,小人每日里食不知味,愧对高堂……今日卖马回来,听说了先生的异事,想先生必是有道之士,定能解除小人心中的顽固症结,因此,因此……希望仙长成全!”那孙甲说到这,又拜倒在地。



    胡不为将他扶起,心中又急又愧。料不到自己午间一番吹嘘,倒惹出这般事来。想要托词推掉,可眼前此人是自己能否回家的关键,一个应付不好,惹怒了他,只怕自己就要徒步翻山回家了,还有性命之虞,后果是可怖可畏的。若要勉力承接,自己可没那等本事,虽然 ‘纵横’风水十余年,可也只是嘴头上纵横而已,最多也不过是多瞟了两本《阴宅注经》,还有一本捡的《大元炼真经》,知道些 ‘癸水’ ‘阴煞’ ‘金鸡抱子穴’等糊人之词。若说实战,那底子可比书中的一页纸还薄。



    而且,经过这两日的事故,胡不为已觉得神明愧疚。隐隐然自感觉苍冥中神灵注视,一事一物莫不有其因果循环,也怕再欺瞒村民得到报应。



    正踌躇烦恼,蓦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在少年时,与无德伙伴混闹时节看过的一本异书《床第述密》,内中颇有引导夫妇水*融之灼见。当下努力忆起,只片刻间,心中已有计较。



    于是将孙甲引到偏房,道:“既然如此,胡某就妄为一次,竭尽所能为孙兄解难。”孙甲大喜过望,又扑通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起来了。胡不为微微一笑,道:“延血续脉之事,也不只由风水所阻,怕是有庸人误断,假称风水罢了。我先授你一些法门,或许有效。”又问:“不知孙兄弟与嫂夫人夫妇生活如何?”孙甲道:“小人虽然性情莽撞,可对妻子也还爱惜,平时倒不曾打骂,她……我们……夫妇感情很好,至今未红过脸。”



    胡不为哭笑不得,知道他把话理解错了,可是这问题倒确实尴尬,又问:“哦,胡某要问的,是孙兄弟与嫂夫人的夫妻之道……”孙甲仍不明白,睁着眼睛,茫然道:“夫妻之道,仙长是问小人与拙荆是如何过日子的么?”



    “不是,是……你们夫妇如何行鱼水之欢?”



    “鱼……水?仙长见笑了,小人夫妇都是个粗人,也不识得甚么花草虫鱼,忙着挣钱,也没工夫附风登雅。”



    “啊,不是说鱼和水,你们行周公之礼如何?”



    “周公之礼?周公……不是睡觉么,做梦……小人的梦倒也常做,只是贱内的梦……唉,小人却不……咦?咦!睡觉!难道仙长是问……是问……小人与贱内……”孙甲猛然醒悟过来,张目结舌,满脸通红看着胡不为。看不出他身材高大,倒如此面薄。



    胡不为面上也有些发热,点点头,暗呼了一口气。这问题果然古怪,如果再问下去,只怕他也撑不住。幸好孙甲不是蠢人,这几番点拨,总算明白了。



    孙甲极难为情,其时男女礼教之防甚严,此等夫妻间秘密尤其不足为外人道。然而孙甲求治心切,又从村民口中得知胡不为午间所示异象,早认定他是有道之士。当下再不隐瞒,将与妻子的诸多人伦之秘一一道来。



    原来孙甲忙于商事,走州串县,常数日在外。劳累既久,回家后往往便困顿不堪,再无余力行房。便是偶尔兴起为之,也只略尽人事,时不长久。妻子容氏端庄贤惠,也没甚怨言。这两年来急切求子,加频了次数,只是仍不得其法。



    胡不为得知其事,心中暗喜,当下便授了秘方,原来那《床第述密》是合huan书典,里面记述着男女之道,交接之法,更有求子求女等篇章。胡不为依稀记得其求子述要中,有语云:男女同行极乐,得阴阳融合,龙行凤引,胎气阳壮,则易生子。意为夫妇行房,当同心同意而行,互得其趣,能共赴云雨之端者则易得子。



    又将《素女经》中求子篇传授:“求子法自有常体,清心远虑,安定其衿袍,垂虚斋戒,以****月经后三日,夜半之后,鸡鸣之前嬉戏,令女盛动,乃往从之。适其道理,同其快乐,却身施写,下精欲得,去玉门半寸,不可过*,勿过远,至麦齿。远则过子门,不入子户。若依道术,有子贤良而老寿也。”



    胡不为道术不行,对此等市井书籍倒记力甚佳,虽历时长久不能字字尽述,其概要主旨倒也记得丝毫不差。见孙甲频频点头,豁然顿悟,又传了他临御技巧和审形查貌方法,甚么 ‘五征五欲,面赤乳坚’甚么 ‘意欲得之,屏息屏气,阴欲得之,鼻口两张’甚么 ‘又攻其上,疏缓动摇,八浅二深,死往生返,势壮且强’以助把握时机,及时进退。



    胡不为又从怀里拿了一张定神符,谎称求子咒,让他选时辰烧水服下,必增神效。孙甲得了秘授,欢天喜地的去了。至此,也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胡不为又平白得了一匹骏马,心中好生得意。只想马上飞奔回去,向浑家报喜。只是天色已晚了,路上风险,这却着急不得,只好明日再走了。
铜炉前传 第四章(来袭) 祸福只在一息间
    这一晚休息,又与昨日不同,虽仍忐忑,但焦躁已弱减了。而兴奋舒畅之意更是大涨。胡不为盘膝坐在床上,又是无眠。因日间睡得多了,此时神清气爽,一丝困顿都不觉得。那匹骏马正拴在窗外,噗噜噜打着响鼻。胡不为怕又犯了昨日的错误,说服于老头,将马绑在偏房窗下,亲自守夜。倒不信再有盗马贼敢来骚扰。



    这一日来连连得利,得了宝物又得骏马,果然祸兮福所倚。前日的两场惊吓,受得也不冤。



    毕竟是夏中了,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蚊子臭虫也多起来。胡不为一边想着美事,一边与蚊虫搏斗。屋里并未点灯,黑暗里只他自己的呼吸和窗外马儿喷鼻的声响。门外极静又似极杂,若不倾听,便觉得寂若空井,除过偶尔有失眠狗儿零零碎碎的吠叫,和风振窗页的闷响,再无一点生人走动的声息。若细心倾听了,又如闹市闲步,蝉叫,蛙鸣,蝈蝈儿也在墙根树底下振翅,又飞蚊嘤嘤之声不绝,真是热闹非常。



    既睡不着,胡不为便想着如何编排生活来。这一趟差使让他肥肥地刮了油水,为长时以来所不曾得,可要好好计算计算,家里是不是该换些新的桌椅笼屉,是不是该买上一两块地。又或者……自己年纪已然不轻,也该想些法子,生几个儿子女儿了。这》无>;错》小说 m。quleDU。cOm边胡思乱想,又想到晚间授与孙甲的床帏秘术,其间种种引人入胜之境,荡气回肠之乐,一时心猿意马,发起呆来。



    时间过的飞快,子时过后,丑时又到。胡不为开始有些困倦,靠着墙壁打瞌睡。静谧之中,猛然 “嗡嗡”的巨响,从村南方向不间断地传来。



    少顷,连地面都震动了,屋里的物什掉了下来,滚得满地都是。窗外的马也不安了,立起前蹄咴咴而鸣,直想挣脱缰绳逃跑。胡不为不知端的,霍然站起,吓的面无人色。赶紧跑出屋外,望村南张望。那正是梧桐村方向,下林村守护神兽的所在!



    村里许多人家都披衣起来了,人人面色惊惶,都不知发生何事。过不多时,全村一百二十六人全都涌出门外,探听消息。



    “妖怪!妖怪来了!”猛听见住在村南的村民嘶着嗓音呼喊,随着这一声大呼,地面大震了一下, ‘嗡嗡’之声愈演愈烈。似有千军万马直奔过来。当时就有女子和小孩张惶大哭,男子们忙乱奔走,猪鸣狗吠不绝于耳。其惊叫凄惨和混乱无状之态,便跟天塌下来一般。



    胡不为杂在众人之间,一般的面唇失血,不知所措。他眼力颇远,隐隐的看到村南方向上空有几朵云雾般的东西拢来。其时月正天中,繁星如雨,几重灰白的云围在月亮周围,却不遮蔽。那墨云般之物在空中看来极是突兀。过不多时,便看清楚了,那是一群怪鸟,为数有千只,铺天盖地的望村中投来。



    此时,便是一般村民都可看到夜间袭来的是什么东西了,那些鸟宽脸深目,有如人面,羽色乌黑,有家犬大小。拍翅飞来, ‘平瓦,平瓦’其鸣沉哑难听。更奇的是,这些怪鸟身后都长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其扭曲转折如意,有如蛇末。



    胡不为怀中的镇煞钉又 “嚯嚯”震响了,青光从前襟的缝隙透将出来。贴肤灼热之感,尤胜于午间。他脑中便如被掏空了一般,无法再动作。这两日来累番奇遇,在过去数十年都不曾听闻。其大惊大吓,大起大落,便如峰谷跌宕,无不匪夷所思。若在往日,就是有人言之凿凿,跟他说这些怪闻奇谈,他也会当之以笑话。可如今到自己亲历了,方觉得其中的阴森可怖。殊非乐事。



    众人惊慌无已,分头逃命,正在此时,但听见长长的一声嗥叫,似乎从地底升起,又倏然跃上地面。沉郁浑厚如狮虎咆哮,瞬间响彻四野。地震早停了,风却大卷大作起来,每个人都看到了,在村子南端,红光暴涨,入眼欲盲。当人人护眼自危之时,又一声咆哮,一个庞大无匹的红色神兽冲天而起,双翼鼓风,威猛无俦,拦在怪鸟群的面前。



    那正是村子的守护兽!宽吻暴牙,翅如蝠翼,单手握着一只长戟。只是其形如山,高大之处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胡不为连同村民,尽张大了嘴看这千古难得一见的怪象。守护兽!怎么可能?这守护兽竟然灵验无比,当真是守护村民安危的神兽!怪鸟群飞而来,恐要对下林村众人不利。守护兽竟然恪尽其守,从雕像中现身。这正是真神显迹啊!众人愕然以顾,也不知是谁带了头,人人跪倒,咚咚磕头,当此时,无人不信念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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