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胯、下一向温顺的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丝毫不听他控制,不停的颠着身体,试图将高回摔下去。高回连声呼喝,可依然没用,高回的侍卫也赶到了,意图帮高回控制马匹,但是试了好几次,都围不上去,有侍卫干脆拔刀想要杀了那匹马,但那马匹状如疯狂,侍卫们根本瞄不准致命部位。
一名侍卫,想要砍了那马的腿,但是一劈之下,没有砍断马腿,却在马腿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更激怒了马匹,癫狂下,居然将高回甩了出去,高回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啊!——”凄厉的惨叫从高回的口中发出,但是很快的他就感受不到身上的疼了,这时候高回的那匹惊马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重重的落下了高高翘起的前腿,正好踩在高回的双腿上,高回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高峥在楼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主人是废物,侍卫也是废物。
“大少君!”外间突然匆匆走进一名侍卫,“不好了,荣山寺失火了!万幸柳良媛已经救出来了。”荣山寺是离建康城郊不远的一间私人寺庙,也是高峥生母柳氏目前静养的地方,或者说是高峥特地给柳氏翻建的寺庙。
高峥脸色微沉,“这里打扫干净。”对侍从吩咐了一句后,就跟着来人大步离去。
“唯!”
等高回的侍从七手八脚的将惊马杀死,救出高回的时候,高回已经晕了过去,两只脚呈现了不正常的弯曲角度,侍卫们也不敢耽搁,吆喝着找来了一辆骡车先往宫里送,这里离皇宫更近,高回的伤势一看就是耽搁不得的。
等娄氏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太医令的诊断也出来了,高回自脖子以下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娄氏听到这个消息,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昏迷前她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会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风波又起(六)
柳氏清修的小寺庙起了大火;侍从第一时间就把她救了出去;但柳氏还是受了不少惊吓。高峥赶到别院的时候,侍从请来的附近医士正在给她诊脉。高峥也没有进去见柳氏,而是招来侍从首领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火苗一下子就起来了。”侍从首领说起当时的情况依然心有余悸,“我们一开始用水扑灭,但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旺了,要不是留在良媛身边的女侍冒死带出了良媛,说不定大家就被祸害了。寺院已经全烧了,我们在外面挖了好几条防火沟。”
“现在还在灭火?”故意纵火,是谁到底要她死?高峥若有所思;谢家?不可能。在建康纵火是株连家族的重罪;谢家想要杀了她也不会用这个手段。再说谢家与其杀她,还不如杀他,这么打草惊蛇,完全没有意义。父亲摆明要保住的人,谢家不会这么蠢的跟父亲现在做对。
“是的,大家现在用泥沙灭火。”侍从首领道。
“柳良媛现在身体如何?”高峥问着身边的侍女道。
“医士说良媛受了惊讶,需要好好静养。”侍女道。
高峥沉吟了一会道:“明天我派人送你们去皇家寺庙。”
“我不去!”虚荣而坚定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柳氏由侍女扶着进来,她脸色苍白,整个人似乎完全的倒在了侍女身上。
“你怎么不去休息?”高峥见柳氏快站不住的模样,示意侍女扶着她坐下。
“要是我不来,岂不是又见不到你。”柳氏苦笑道,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高峥蹙眉,“你好好休息,我有空自然就会来给你请安。”
“不,你不要过来!”柳氏摇头,“你不要记着我,你要好好孝顺太子妃,不要想着我。”
孝顺太子妃?高峥垂目,就怕太子妃不敢让他孝顺,“我明天会派人送你去皇家寺院,那里守卫更严。”皇家寺院里住的都是前朝的皇亲国戚,阿姑、太子妃和蓟王妃也会时常去那里进香休养,想来没人敢在哪里放火。
“不,我不去!”柳氏面露惊惶,“那里太危险——”
“良媛请慎言。”高峥不悦道,“皇家寺院有重兵守卫,良媛的安全一定无虞。”
“她要杀我,在皇家寺院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柳氏脸上浮起苦笑,“阿峥,你别担心我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哪怕马上就死了,我也安心了。”她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儿子,她这辈子已经毁了,只希望儿子能好好的。
“我说了,请良媛慎言。皇家寺院是皇家清修之地,岂可妄言生死?”高峥语气加重了。
“天底下除了她还有谁——”柳氏的话还没说完,就看高峥起身,“阿峥,你要去哪里?”
“我回宫复命,你好好休息。”高峥说。
“现在就走?”柳氏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儿子身上,“阿峥——”她伸手想要摸高峥。
高峥头一侧,避开了柳氏的手,“今天你暂时在别院休息下,好好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面对生母凄凉的目光,高峥神色至始至终都不曾波动下,他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爱护的年纪了。
柳氏失望的垂下手,心头一阵阵的悲凉,她再次意识到了一个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阿峥是她生的,但永远不会是她的孩子……
“良媛身边是谁在伺候?”高峥离开别院后,问柳氏身边的女官。
“近身的都是良媛从娘家就带过来的陪嫁。”女官道。
“良媛这些天有些病糊涂了,说话也跟着糊涂了,你去查一下,要是有人在她面前乱嚼舌根就不要留了。”高峥吩咐,她真是糊涂了,这种话都能说出口。高峥冷笑,就算父亲有了太子妃,他还是父亲的儿子,一切都有可能,他要是不是父亲的儿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女官心头一颤,也不敢抬头看高峥,只应声道,“唯。”
挑拨吗?高峥手搭在身后的剑鞘上,他倒要看看谁有那个雄心豹子胆!
“少君。”高峥的伴读兼亲卫匆匆走来,“殿下让你护送乐平公主回寺院。”说完后他低声在高峥耳边道,“乐平公主舌头受伤了,殿下让你找个口风紧些的殇医给公主看伤。”
高峥点头,“走吧。”
高回被侍卫送回皇宫的时候,连高威都惊动了,看到下半身几乎浸在血泊中的高回,他脸皮抽搐了几下,挥了挥手让太医令给高回救治后,再也不看他一眼了。娄氏接到消息跌跌撞撞的跑来,看到儿子如此,吭都不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成氏已经回王府了,正想让人召母亲来,却听到高回的噩耗,再听到他再也站不起来后,她心里的第一感觉居然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他不会再给阿岿惹祸了吗?要说成氏对那个天下至尊的地位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人要有自知之明。高回在高家兄弟中,连几个庶出的兄弟都比不上,高团都不去争那个位置,他去争不是给自己和儿子惹祸吗?好好当个亲王,不是照样享尽人间富贵?
陆希接到高回瘫痪消息的时候,正在长乐宫哄女儿睡觉,小粘糕吓坏了,一见陆希就抱着她吚吚哭,陆希哄她了好半天,才把她哄睡了,不过自己靠在软榻上眯了一会。春暄跟自己说高回受伤的消息时,她还有点反映不过来,直到春暄说高回从马上摔下来,太医令说有可能终生瘫痪后,才彻底清醒过来,“脖子以下不能动了?”是高位截瘫吗?陆希对高回没什么好感,这人贪花好色,对妻子儿女也不好,但他现在这情况,实在让人同情,在这个医疗条件下,高回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不错。”高崧崧和高山山也进来了。
高崧崧说着打听来的情况,“据说四叔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又被马踩了一脚才会这样。”他脸上有着对高回毫不掩饰的鄙视,能把自己摔得再也站不起来了,也是高家第一人了。
“应该是摔下来的缘故吧。”陆希说,“他摔断了自己的背骨才会这样的。”
“背骨?摔断背骨能让人一辈子坐不起来?”高山山问。
“何止是一辈子坐不起来,他以后日子有的难熬了。”陆希说,这会连个最基本的炎症都没法子解决吧?还不能开刀,要是骨折的很严重,他甚至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真是害人害已!
这么严重?高崧崧和高山山对视了一眼,“阿娘,你说的是这根背骨吗?”高崧崧指着弟弟的后背问。
“嗯,就是这根背骨。”陆希说,“也不是折断就会站不起来,但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也有人会死吧。”说起来这年头还真不保险,别说摔断脊椎了,就是摔断了腿,都没法子开刀上钢钉啊!越想陆希就越担心高严和崧崧、山山,“你们以后骑马千万不能太快。”她对两人说。
“我们知道。”两人点头应是,两人说话声音大了一些,陆希怀里的高年年动了动,小手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叫:“阿兄——”
高崧崧摸了摸她的头发,高山山凑了过去,亲了亲妹妹嫩嫩的小腮帮,“年年乖,继续睡。”高年年被阿娘抱着,两个哥哥又围着她,眼睛一合,又放心的睡着了。陆希对春暄点点头,春暄上前小心的接过高年年,将她抱到内室。
高岳和高屾随陆希看过了高回,高回瘫在床上,娄氏不省人事,成氏忙得团团转,陆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说她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自己。成氏吞吞吐吐的求陆希替她照顾圆圆几天,陆希一口答应了。
“家里越是出大事,你就越要保重身体。”陆希对成氏道。
“二嫂,你放心,我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成氏想着那个飞扬跋扈的人以后一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心理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希望夫君能早点好起来。”希望渺然,但人总要有个指望。
“一切都会变好。”陆希说。
成氏勉强的笑了笑。
陆希也没有多留,牵着圆圆手,“圆圆,跟二婶先回去住几天好不好?”
圆圆在阿娘的鼓励的目光下,才对陆希怯生生的点头。
娄氏醒来后,就发疯似的要找人,说是她被人骗了,还跑到高威处,一口咬定说高回会这样是高囧下的手,要高威严惩高元亮,被不耐烦的高威让人架了出去,大家都当她疯了,但是有心人还是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她被人骗了?骗她的人是谁?来人又用什么来骗她呢?
“阿娘,你说娄贵妃是真被人骗了吗?”高岳和高屾饭后陪着陆希在御花园里散步时,谈起了这件事,两人绝口不提到底高回会出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因在内宫,三人身边也没侍从跟随,只有几名女侍卫远远的散开保卫三人。圆圆来了后,高年年有了玩伴,晚饭后最爱跟圆圆一起弹琴、玩娃娃,不爱陪阿娘和阿兄在花园里乱走。
“不管是不是被骗,她走的都不是正道。”陆希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菊花,“阴谋诡计固然能得一时之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看古往今来,多少成就大业者是靠阴谋诡计获胜的?就算有计策,也是阳谋不是阴谋,因为——”陆希顿了顿,“在绝对优势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娄氏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将朝堂政斗当成了内宅隐私之争,这完全是两回事。
高岳和高屾深以为然,就如大伯这次对四叔的出手,谁都知道肯定是大伯下得手,可以谁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四叔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派人去挑拨太子妃和高峥的矛盾、弹劾表哥齐国公爵位名不正言不顺,甚至后来柳氏清修寺庙的着火,都有他们的身影,都没有让大伯和他们家伤些皮毛,反而大伯一出手就把他彻底毁了。
“若非万不得已做人还是留些余地好。”陆希说,“但一旦出手,就要斩草除根。”
“阿娘,你放心,我们心理有数。”高岳笑着搂着陆希的肩膀。
陆希白了儿子一眼,他们有数才怪。
母子三人说话间,却听一声呼唤,“安邑县主。”
三人寻声望去,就见离他们远远的廊角转角处,站着一名中年妇人。
安邑县主?陆希怔了怔,已经很久没有人称呼她为安邑县主了,特别是高威登基后,大家对她的称呼就是蓟王妃,“你是崔女官?”陆希认识她是崔太后的心腹女官,她是崔太后的族侄女,早年丧夫,被崔陵送入宫中伺候崔太后,深的崔太后信任,崔太后去世后她就跟在阿妩身边了。陆言最近跟她一起住在长乐宫,他们会在花园里碰到她也不奇怪。
“是的。”崔女官低眉顺眼的站在廊角。
“你找我?”陆希见她似乎是来特地找自己的。
“是的。”崔女官迟疑的望着陆希身后的高岳和高屾。
高岳和高屾不悦的挑眉,若不是顾及阿娘,早把这装神弄鬼的老太婆拖下去了。
“有什么事说吧。”陆希蹙眉,崔太后的女官找自己做什么?
“县主,太后临走前曾嘱咐妾几句话,让妾转告县主。”崔女官迟疑的上前几步,见陆希没有阻止,又上前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娄贵妃她替县主解决了,太子妃那里有——”
“闭嘴!”陆希脸色突变。
高岳不假思索脚对着崔女官心口就是一脚,崔女官被他一脚踢到了廊下的柱子上,吐了一口血,面若金纸的躺在地上,只剩了出气,“来人,把这冲撞了王妃的奴才给我堵了嘴押下去!”高岳怒声道。
风波又起(七)。。。
崔女官的话让陆希气白了脸,也让高岳和高屾脸色阴沉了下来。
如果说陆希是生气,那么高岳和高屾就是愤怒了,高家人再内斗都不允许外人来插手,崔氏这举动简直对他们赤、裸裸的挑衅!两人心里都浮起了杀意。
“我明天就让人送你们‘从母’去寺院,这件事她肯定不知道的。”陆希特地较重了“从母”两个字,儿子心里在想什么,陆希心里多少有点数,他们的脾气大部分都随了阿兄,典型的高家人脾气,高傲到了极致,怎么会允许外人把自己家里人当猴子耍?她必须要马上送走阿妩,不然她肯定要被迁怒。
陆希想不通,崔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认为她这么帮了自己,就可以让自己对阿妩更照顾些?阿妩是她的妹妹,她难道还会撇下阿妩不管不成?她这分明就是在害阿妩,还害了乐平!陆希想着刚收到的消息,高元亮把乐平的舌头给割了,她心里就忍不住胆寒,高元亮对高回动手,那是他们兄弟间的争斗,可他跟乐平十几年的夫妻,他难道就不顾念一丝的夫妻情分?他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高岳见阿娘眉头紧皱,眼底有着忧心,压下怒意对陆希道,“阿娘,从母是前朝太后,先送皇家寺院吧。不过那里规矩大了些,不如多派几个人去伺候从母?”他这个从母一出生就备受前宋文帝喜爱,出嫁前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嫁给仁帝后也是一帆风顺,让仁帝为其百般打算,就是为了保她一辈子安宁,仁帝死后又有刘铁一心一意的呵护,崔氏甚至死了都要为她打算,可真不简单。以前他只知道陆言是阿娘唯一的妹妹,阿娘关心这个妹妹,他就理所当然的对陆言好,可自从知道常山的所作所为后,高岳就当她是陆家的女儿。
陆希没应声,目光静静的望着儿子,高岳笑容微敛,“阿娘?”高岳到底还小,城府不深,被陆希看得心里有些忐忑。
“没什么,这件事你去安排吧。”陆希对儿子温柔的笑了笑,还伸手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你们都大了,阿娘也该享清福了。”
两人听着陆希的话,开心的就差没后面插跟尾巴晃晃了。不过哄完陆希,两人走出去陆希暂时休息的宫室后,高岳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阿兄怎么办?”高屾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有些心慌,这件事闹不好都要牵扯到阿娘!
高岳脸色阴沉,“带上人去找祖翁。”
“阿兄?”
“山山,宫里的事瞒不了祖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