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怎么办?”高屾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有些心慌,这件事闹不好都要牵扯到阿娘!
高岳脸色阴沉,“带上人去找祖翁。”
“阿兄?”
“山山,宫里的事瞒不了祖翁的,别自作聪明。”高岳说。
“但是阿娘怎么办?”高屾问,这么一来从母就危险了,祖翁就算相信阿娘说的,从母跟这件事情无关,他也肯定会迁怒从母的。
“阿娘会想通。”高岳把握也不是很大,但只要他们保住从母的命,阿娘应该不会太生气的。
陆希等儿子离去、哄睡了女儿后,也没睡下而是拿了一本书在偏房看着,不过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难道最近这些事都是崔太后干的?陆希摇了摇头,崔太后怂恿娄氏她信,她毕竟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老太后,这点人脉还是有的,但是要说朝堂上――崔家都被高威连根拔起了,她哪有什么人手?那些官员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会听命于一个前朝太后?
就算崔太后年老糊涂了,自以为送了人情给她,她也不可能去让娄氏借乐平来激怒高囧,她也就阿妩和乐平唯二两个嫡亲血脉了,她第一要务肯定是保住这两人,而不是给两人添麻烦,一如当年她的外祖母,当年萧氏覆灭后,她就专注于保住阿娘,阿娘死后她就一心扑在自己身上。要不然当年常山到了陆家怎么可能这么太平?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怀了阿妩,只可惜在阿娘走了不到半年,外祖母也走了。不然常山再想杀她,外祖母都不会让她得手的,但要是这样她就不可能被阿兄救了,也不可能嫁给阿兄了――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
“大娘子。”烟微蹑足走入,轻声唤着陆希。
“如何?”陆希抬头。
“大少君带着那女官去太极宫了。”烟微低声道。
去太极宫?陆希心头一沉,这件事疑点颇多,崔太后应该有参与,但绝对不可能是主使人,她甚至可能被人利用了,背后那人敢让崔女官出来,就代表他有把握不会从崔女官这里暴露,但是崧崧问都不问就去找高威――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想查崔氏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陆希微紧握着书卷的双手。
“大少君还派人把二娘子送去家庙了,二娘子原本近身伺候的侍从全部被换下了,现在替换上去的全是外院直接拨来的。”烟微忧心忡忡的说,二娘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希放下书卷,吩咐烟微道,“你派几个人去伺候阿妩。”
烟微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希,她倒不是想给二娘子求情,她只是奇怪大娘子为什么不管这件事呢?
陆希叹了一口气,她怎么管?这件事能不连累阿兄、不连累陆家,她就满足了。在这风尖浪口上,崔氏还给自己惹这么大的麻烦,她没让人去鞭尸已经很尊敬她了!如果她有能力压下这件事,她肯定会帮阿妩,可现在完全取决于高威的态度,她总不能为了阿妩逼崧崧和山山去求高威吧?万一高威迁怒崧崧、山山怎么办?再说阿妩一个弱质女流,高威也不屑要她的命,顶多囚禁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陆希摸着手腕上高严送给自己的羊脂玉镯,换了一个话题,“你今天还拿了一套玻璃器皿进来,是谁送来的?”
“是晶莹坊的刘掌柜。”烟微见陆希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也顺着陆希的话头接下,“大娘子前年把烧玻璃的法子给他后,他这些年送了不少琉璃器皿过来,其他的都不好看,我就看着这套还好,想着小娘子最爱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就给她玩了。”
“晶莹坊?”陆希想了想,“上回阿兄要十万个罐头,玻璃罐子就是他提供了一半吧?”
“对,大娘子当初把方子给了二十家,就他和琉璃坊两家研究的最好。”烟微说。
“做的是不错。”陆希拿起一个近乎透明的玻璃碗,已经很接近后世的玻璃了,果然群众的智慧才是最强大的,“跟他们签订的合约也满三年了吧?”
“是的。”
“你再去找五十家烧制琉璃的作坊,口碑要好些的,把那些方子都散出去,这次我要一成中的八分利。”陆希说。
“唯。”烟微见惯不惯的应了。当初大娘子为了找烧玻璃的方子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还专门让人找来了天竺的工匠,她们当时还以为大娘子对琉璃感兴趣了,却不想大娘子让人琢磨出烧玻璃的方子后,也不自己开琉璃工坊,反而将方子散给大兴最有口碑的二十家琉璃作坊,只要了那些作坊二十年的一成利钱。
大娘子这些年弄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养珍珠、提取花露等,她都没有用来赚钱,而是分给商家,最多问商家要二十年的一成利钱。而且这些利钱也没有收入自己的私房钱,而是放入她开办的一个慈善堂中。那善堂用那些利钱置办各种产业,所有出产的钱物全部投入蓟州各处开办的尊老院、育幼堂中。郎君能在蓟州名声那么好,跟大娘子这些年的经营不无关系。
陆希感受到了烟微崇敬的目光,心里只能苦笑,这些年她在蓟州做这些事,一来是帮阿兄收揽民心,二来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心安呢?阿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虽说他从来没有故意作恶,但要说他手上没有一条无辜的人命是不可能的。这些事阿兄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自己也没有主动伤过一条人命,但这不代表她就是完全的无辜的。阿兄心狠手辣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家,陆希无法也没有立场阻止高严的举动,她只要靠做善事给家里积阴德了。
再说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几千年来古人智慧的结晶,她不过只是翻版复制,要是她缺钱用这些技术赚点钱改善自己生存环境无可厚非,但以她现在这个身份地位,钱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数字,完全没必要把这些技术抓在手里不放。放出去让大家去学习、去改善,才能有更精深的技术出现。不过现在陆希的那些想法都是在蓟州,建康她没动,建康牵扯到的关系网太大了,她暂时不敢动,会给阿兄添麻烦的。
陆言的离开,并没有在宫里起半点风波,高皇后都没有过问,她没有时间,因为――高威病了。高威身体一向很好,甚少生病,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他一下子病倒了。高皇后天天围着高威打转,也没心情管后宫的事。她想让陆希暂时接管后宫,陆希提议让太子妃主管,她在一旁辅佐。高皇后想着太子妃的确需要好好历练,也就答应了。同时娄贵妃也病了,高威让她在自己的宫室里好好养病,没诏令不许外出,也就是名声好听些囚禁。等高威的身体好转,朝廷上各种风波似乎也平静下来后,陆希接到了一个好消息,高严要回建康了!
风波又起(八)
“咳——咳咳——”太极宫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陆希和成氏坐在偏厅看着高后身边的大宫女给高威熬药,内殿里高囧正坐在高威床前伺候着。
“唉;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了。”高威生了大半个月病,感觉精神气都散了,头发也开始花白了。
高元亮慢慢的搅拌着汤药,等药碗中的汤药微凉后,舀起一勺递到高威嘴边。
闻着浓郁的药味;高威眼底露出了嫌弃;“老子还没老到连药都不能吃!”
“太医说您需要静养。”高元亮缓声道;他在高威这次生病前也从未有过照顾病人的经历;一开始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给高威喂药。
“他们除了会说静养外,还会说什么。”高威非常不满的说。
高元亮眼底浮起了笑意;“至少还让您有精力骂人不是吗?”
“你这臭小子!”高威佯怒的举手揍了儿子下,还有意对着高元亮的手腕打,就是想把药打翻,这样就不用吃药了。
对着父亲老小的举动,高元亮手依然稳稳的举着药盏,“今天二弟妹煎了十副药。”意思就是说高威打翻这一份还有九份,他今天想不吃药就是做梦。高威生病除了已经去封地的西平王外,就是现在要照顾瘫痪在床高回的高岿都领着庶弟们轮流来照顾高威。陆希几个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男女有别,她们当媳妇的不会近身照顾,但是给家翁煎药、照顾家翁饮食还是能做到的。
高威气歪了鼻子,“你这不孝子!哪有逼着自己老子吃药的!”
高元亮对着老爹的怒骂,眉头都没有动下,“父亲,阿姐马上要来了。”
高威一听女儿要来,即刻夺过儿子手中的药碗,皱着眉硬是把药给喝了下去。这些天高威身体不好,高丽华整日整夜的伺候老父亲,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一场大哭,高威实在是怕了女儿。
高元亮送上了一盏清茶,高威漱了口,“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让她们都回去休息吧,别整天待在偏殿里干坐着白受罪。”高威的儿媳妇皆是官宦人家娇养的小娘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就没捧过比书还重的东西,别说煎药了,就是熬个粥也不会,说给他煎药其实就是看着下人做罢了。高威性子豪爽,也不图这些虚名,一开始就想让儿媳妇别傻呆着了。偏偏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坚持不肯,说什么皇家是万民表率,哪有家翁生病,儿媳妇哪休息的道理?高威被这些人缠不过才特地开了一间偏殿让儿媳妇看着宫侍熬药的。
“一会四弟妹会来接替二弟妹。”高元亮说。
“老四媳妇?”高威听到高回,眼底浮起复杂的神经,“老四现在身体如何?”
“太医让他好好调养,说是过阶段可以动了,就让去汤泉别院休养。”高元亮道。
“他这么躺着也不是法子,就让阿岿接替他的爵位吧。”高威说。
“唯。”高元亮低头应是。
“那些人查的如何了?是谁在后面搞鬼?”高威又想起了崔太后那事。
“没出什么来,那女官一口咬定都是崔太后让她干的,我派人去查了查,牵扯的那些人几乎都跟崔家有旧。”高元亮说,“我也派人把未央宫清理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高威听了高元亮的话,浓眉皱了皱,“线索断了?”
“暂时还没查出什么不对劲的。”
高威和高元亮想法跟陆希一样,他们相信崔氏有可能会去挑拨娄氏,但不信她还能指使朝中官员。崔氏一直不是强势的太后,郑启在位的时候,她就非常低调,就是娘家也是有选择的提拔,郑启过世后她就更深居简出了,要说她朝堂能有什么能力,也就是依靠崔家了,但现在崔家都被连根拔起了,高威不认为元亮亲自动手还能留下余孽。“你派人多注意下。”高威不是太担心的吩咐儿子。
“我知道。”高元亮微微颔首,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高家都把持的比较稳,崔氏要是有选择,也不会挑娄氏下手了。提起崔太后,高元亮说笑似的跟高威提起一件事,“刘铁昨天来找我,说是要去皇家寺院当护卫。”
“哦?这小子倒是个痴情的。”高威失笑,“我不是让人送了不少女人给他,他就一个都看不上眼?”
“他跟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高元亮似笑非笑,陆言是皇后,她在成年后高元亮也见过几次,是罕见的绝色,但她五官过于明艳,身上锐气太浓,丧夫后又暮气太重,少了些几分温润精致,只称得上美人,不算佳人,没想刘铁那傻大个这么痴情。如果陆言不是陆希的妹妹,高元亮不介意现在就成全他。
“他要是真喜欢,等过段时间就成全他吧。”高威说。
“我有数。”高囧说,现在不是时候。
“仲翼还有三天就该回来了。”提起高严,高威声音明显低了不少。
“他这次立了大功。”高元亮平静的说。打的魏国割地赔款,起码五年之内不敢进犯,又将国内各处反对势力都围剿一空……高傲如高元亮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的确是少见的军事天才。
“我年纪也大了,没几年好活了,就想儿孙在身边,你弟弟这次回来后,就让他常驻建康吧,他这么多年征战也该累了。阿峥年纪也不小了,等他成亲后就让他去蓟州吧。”高威语气怅然道。
“好。”高元亮毫不犹豫的应了。
高威长叹了一声,疲惫的闭上眼睛。
高元亮静坐了一会,见父亲呼吸越发均匀,正想离开却见高威的近身内侍蹑足走来,手里还举了一封信笺,“陛下,蓟王急件。”
高威听说是蓟王急件,一下子坐了起来,接过信件拆开一看,脸色阴沉了下来,把手中的信递于高元亮,高元亮低头一看,高严受伤了?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
“马上让太医令带上几个精通外伤的殇医赶去广陵。”高威下令。信件上写着高严在剿灭崔振时,腹部中了崔振一箭,当时就让军医处理了,但没想到伤势还是恶化了,为了不动摇军心,高严一直忍着,直到广陵后才给高威传信。
“父亲,我亲自去接仲翼。”高元亮主动请命,主帅重伤必定让军心不稳,高元亮赶去一来有稳定军心之意,二来也是确定高严这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好。”高威迟疑了下,“你跟崧崧和山山也说一声。”
“我会的。”高元亮起身离开。
陆希在阿兄要回来后,就一直欢天喜地的,哪怕高威生病,让她天天去宫里伺候,她也不过脸上不动声色,回家后就搂着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说着她耶耶回来后一家子要去别院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到时候让耶耶陪着她一起骑马。时常惹来陆止的取笑,她丝毫不以为意,走路都轻快了不少,整天数着高严回家的日子。
所以当崧崧和山山小心翼翼的跟她说起高严受伤,而且非常严重的时候,她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高严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身上也不是没有伤痕,但每次等他回去看陆希的时候,伤口基本都已经结痂了,陆希就从来没想过他有伤重到起不来的一天。
“你们说什么?”陆希怔怔的望着两个儿子,身体晃了晃,感觉头有点晕,大脑一片空白。
“阿娘!”高岳和高屾见陆希这样,吓得脸色都白了,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陆希,小心的扶她坐下,高屾给陆希倒了一盏热茶,缓缓的喂她喝下。
“你们耶耶现在在哪里?”陆希大脑只空白了一会,就恢复了神智,人能回来就代表没事,重伤没关系,好好养病就是。
“耶耶马上快到广陵了,我们想跟大伯一起去接耶耶。”高岳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陆希道。
“不行。”高岳吓了一跳,“我们是骑马去的,不是坐马车。”
“我也会骑马。”陆希说。
“不行!”这下高屾都坚决反对了,他们骑马跟阿娘骑马能一样吗?阿娘每次骑马不是耶耶带着,就是由女侍卫护着,每天也不过骑半个时辰罢了,哪里吃得起那种整日在马背上的苦。
“阿娘,我们很快就接耶耶回来了,你就在在家等好不好?”高屾哄着陆希说。
“我坐马车跟在你们后面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我让王直陪我去,能什么时候遇上你们就什么时候。”阿兄受伤了,车队一定不会走的太快,她肯定追的上去的。
高岳和高屾苦着脸,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就让侍卫护送阿娘,万一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用耶耶动手,他们自己先自杀了。
陆希知道自己的举动很任性,但让她一个人在建康等丈夫和儿子回来,她会疯掉的,“建康去广陵一路都是重镇,肯定没问题的。”
高岳很头疼,阿娘跟寻常贵夫人不同,其他贵夫人权利最多就在内院,但阿娘对耶耶手下那些控制力并不比他差,耶耶的下属听他话是因为他是蓟王世子,他们听阿娘是因为他们尊敬阿娘。也就是说,他不答应阿娘去接耶耶也没用,阿娘想去她自有法子去。“我去跟大伯说。”高岳咬了咬牙说。
“你跟你大伯说干什么?”陆希奇怪的问。
“阿娘您饶了我们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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