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正因如此,所以她在知晓贾家男丁不行之后,立刻借口年迈体衰不耐烦应酬规矩将荣宁二府渐渐淡出了京中世家圈子。又教养好了孙女进宫,希望将来有一日贾家可以凭借后宫之势继续飞黄腾达。
如今,本该在宫中享福的贵妃娘娘被病逝,而真正的贾元春却以抱琴的身份来到忠信侯府,自家好死不死的,在这关键的时候被圣上下旨抄家……
贾母叹息一声,心若死灰的拍了拍贾元春的脑袋,聊赖说道:“冤孽啊!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
说着,越发没意思的摇了摇头。
贾元春心下一慌,她如今已经没了贤德妃的身份,若是再得了贾母的厌弃,那她该怎么办?
当下死死拽着贾母的衣襟,悲哭道:“老祖宗,孙女儿错了,孙女儿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哪些混账的事儿。牵连的府中不宁,孙女万死难以赎罪——”
“事到如今,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呢?”贾母有些乏累的揉了揉额头,摆手示意贾元春起来。
贾元春心慌难忍,又顾念着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忍不住又开口询问道:“怎么不见二太太和宝玉?”
贾母脸色一沉,一旁的李纨开口说道:“二太太的情况不太好。盖因她身上的罪名太过骇人,圣上旨意要收监侯审,暂且还不能放出来。至于宝玉……去岁中秋之后便跟着忠勇亲王的亲兵回了云南,一直未曾见过。不过明日便是薛大兄弟的封后大典,圣上下旨,所有六品以上官员俱得进京朝拜。想必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宝玉定然会回来的。”
贾元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开口追问道:“母亲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竟然到了要收监候审的地步?”
王熙凤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当下把王夫人为了帮元春打点后宫,如何私放印子钱,又如何放纵水月庵的尼姑们行包揽诉讼赚取银钱等等腌臜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贾元春听后,面色惨白的堆在地上,默默垂泪。
竟然都是她害了母亲。
薛夫人见状,不忍的摇了摇头,吩咐丫头拉着元春起身在探春上首坐下,又在一旁插嘴笑道:“老太太和诸位在牢中呆了几日,想必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还是快些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番吧!”
贾母点了点头,开口谢道:“多谢姨老爷姨太太出手襄助。只是这种时候,我也没什么胃口……”
“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客气?”薛夫人说着,亲自给贾母盛了一碗野鸡崽子汤,递给贾母说道:“凤丫头说老太太最爱吃这道菜,天没亮就去厨房盯着下人熬汤,老太太看在凤丫头这番孝心的份儿上,也得喝一碗才是。”
贾母闻着鸡汤浓浓的香味,又抬头看着站在一旁服侍的王熙凤,又是一阵的悲从中来,忍不住潸然泪下。
王熙凤原本还对贾家众人诸多怨怼,可如今看了大家凄惨的景象,心痛悲伤都来不及,心中哪一点子抑郁早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当下凑到贾母跟前,强忍着泪水开口打趣道:“老太太真是,我好容易盯着下人熬了一碗汤水,您不好好打赏我一番,怎地还哭出来了?”
贾母顺势拽着王熙凤的手赔罪道:“好丫头,难得你不记恨我们。竟还如此的……是琏儿对不住你,是我们贾家对不住你。”
王熙凤吸了吸鼻子,不由得想到贾琏。两人到底是十来年的夫妻,还有了巧姐这么一个羁绊。如今贾琏身在牢狱,生死不知,她又如何不担心?
只是贾母跟前,王熙凤早就习惯了即便是有再多的苦楚也不会表露出来。当下安慰似的拍了拍贾母的手,开口劝道:“老太太放心,有姑父和薛大兄弟帮我们张罗着,想必也不会有事。暂且等到明天过后,兴许圣上恩典,将荣宁二府众人全放出来也未可知?”
看到贾母十分不信的神情,王熙凤又开口说道:“不是说帝后大婚都要大赦天下吗?兴许圣上将我们府上的人头先押进牢去,就是为了能赶上这一次的帝后大赦呢!”
贾母听见王熙凤这么说,只觉得心里渐渐又起了希望,当下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放心吧!府上的爷儿们们不会有事的。”
薛夫人也紧跟着在后头安慰众人,贾母的心渐渐宽了一些,陪着众人闲聊的功夫,竟也喝了一碗鸡崽子汤。
饭毕,薛夫人按照贾府的规矩给众人上了茶水。刚刚捧盏闲聊,就听外头有人通传道:“启禀夫人,小侯爷,忠勇亲王和荣国府宝二爷打南边回来了,如今就在外头要见小侯爷!”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薛蟠闻言;心下大喜;连忙起身吩咐道:“快些将人请进来。”
那门上的小厮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而去。不过片刻;只听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自外间由远及近,紧接着帘栊一阵晃动;贾宝玉一身戎装跳进瑞荣堂,三步并作两步跪在贾母跟前,开口哭道:“老祖宗。”
“我的宝玉啊!”贾母再也止不住脸上的泪水,双手颤抖着抚摸宝玉的头顶,将人整个搂进自己的怀中哭道:“我的心肝儿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都是孙儿不孝,累得老祖宗担惊受怕。”贾宝玉说着,强忍着悲恸安慰着贾母道:“老祖宗放心;这次回来,便是准备将府上所有人都接到南边儿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这京中我们便不再回来了。”
贾母听闻贾宝玉说到“我们”两个词,不由得一愣,这才注意到跟在贾宝玉身后一直默默不语的忠勇亲王。
贾母心下一慌,立刻起身叩拜道:“老身见过忠勇亲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屋里一众妇孺也才注意到这面容陌生的外男,立刻慌得不知所以,来回逃窜着避让到墙角处,俱都躬身见礼。
忠勇亲王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伸手扶起地上的贾母,安慰说道:“老太君不必如此多礼。”
贾母在忠勇亲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旁的鸳鸯和琥珀立刻有眼力见儿的过来扶住贾母。跟在其后的袭人目光一直牢牢盯在贾宝玉的脸上,欲言又止。
只可惜贾宝玉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性格绵软任她拿捏的多情公子,且如今事态紧急,他也没那个心思同从前的丫鬟闲聊。只是拽着薛蟠的衣袖追问道:“大哥哥可去圣上跟前儿打听过了?圣上是个什么意思,可是要追究我们贾家的罪名?还是同大哥哥上次和我说的那样,我可以把人接回云南去?”
薛蟠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示意他先坐下,又礼让了忠勇亲王一番,府中有眼力见儿的小丫头子早已上了新沏的茶水。众人相继落座之后,便听薛蟠开口说道:“这次突然发落荣宁二府,圣上也是迫不得已。当中缘由太过曲折,我在此也不方便细说。只是给你交一个底儿。圣上说了,饶是府中上下多有罪过,但是看在老国公与先皇祖宗共同奋战的份儿上,也不会追究人命。当然这爵位定然是要褫夺的,贵族身份不能保有,要贬为庶民。且按之前的商讨之意还要流放西南……这一点不必我细说,你也知道的。再有府中家财定然是要抄没的,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等定然也要按规矩发卖。你看看若是有用的顺手的便趁早和我说,我全做主先将人买了送还你们。暗地里我还会补给一些银两家私叫你们带回云南——”
“这个倒也不必了。”贾宝玉截断薛蟠的话,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到如今,已经很是麻烦大哥哥了。又如何能让你再添补我们。”
薛蟠张口欲说话,贾宝玉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早先我便说过,我此番前去西南,心中是有了成算的。因此刚过了那边就开了两家胭脂水粉的铺子。那边临近云南,花卉原料自然比京中这般更便宜一些。因此这一年多来,虽然经营的不比大哥哥麾下商铺那般赚钱,但也算是颇有资财,养活府中的人口还是可以的。”
贾宝玉说到此处,忠勇亲王硬邦邦的插口说道:“就是不够,不是还有我吗?”
话音未落,贾府众人俱都一脸惊奇的打量着忠勇亲王和贾宝玉两个。圣上下旨,执意要娶薛蟠为后的诏书已经让他们迅速接受了男子之间也有情深不悔的感情。众人又是唏嘘又是感叹,但事情毕竟是出在人家头上,他们即便闲谈也多为饭后余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家人的头上,登时间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怅然,又碍于忠勇亲王的身份不好明说,只是脸上的神情讪讪尴尬,说不出的古怪。
毕竟是倾注了合府上下全部心力的一根独苗,到如今又好容易去了当日的那些浮夸纨绔,成了正经能够顶门立户的爷儿们。还未来得及欢喜雀跃,转眼发现自家宝贝却被人家给叼走了,怎么想,还是有些看不开的。
因此贾母抑郁的叹了口气,想到宝玉身后的香火传承,越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薛蟠本还以为贾宝玉见此情景会抹不开面子,刚要开口打圆场,就见贾宝玉回头握住忠勇亲王的手,落落大方的笑道:“王爷所言极是。老祖宗不必忧心,即便是我哪里有做不到之处,还有王爷。定不会叫老祖宗老无所依的。”
顿了顿,又补充说道:“老祖宗放心,我过的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的。”
贾母见状,十分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拉着贾宝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来不及问。这几年你在西南过的怎么样?都经了什么事儿?可有难缠不好的?”
贾宝玉回头看了忠勇亲王一眼,唇边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柔声说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便是圣上还有三分愁苦呢,何况你我?只不过那些烦心的也都过去了。如今是真的很好。”
说着,旋即将自己在云南折腾胭脂铺子的事情细细说给贾母听,主要还是想通过此事告诉贾家众人自己目前手有余钱,可以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过于害怕担心。只要大家能聚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
贾母见状,又细细问了一会子闲话,只觉得精力越发不济,隐隐的浑身酸痛起来,贾宝玉见状,立刻起身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明知道老祖宗在牢里过的不安稳,竟然来累的老祖宗陪我说话。鸳鸯姐姐快扶着老太太去休息吧!”
鸳鸯和琥珀闻言,立刻躬身应诺。扶着贾母慢慢回了客房。
其余贾家众人见状,也全都起身告辞。大家伙儿都折腾了好几天了,担惊受怕的,如今缓了过来,精神头都有些不足。明日还得起早去参加薛蟠的封后大典呢!若是此时不能保养好精神届时出了差错,那他们一家人可是太对不起忠信侯府了。
一时间众人各自散了。贾宝玉坐在空牢牢的瑞荣堂上,有些愣神。
薛蟠见状,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我还没问你。你今儿是准备在我们家住下,还是跟着王爷去他在京中的府邸?你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可有跟圣上打过招呼?进宫面见圣上了吗?”
贾宝玉回过神来,立刻苦笑道:“进京的时候就听见众人传言荣宁二府被抄的事情,我一时激动立刻赶到大哥哥府上。你没瞧见我连衣服都忘了换了。”
言罢,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该不会怪罪我们吧?”
说着,一脸愧疚的看了一眼忠勇亲王。
封疆大吏奉诏进京,第一件事不是去入宫拜见反而去了旁处。这事儿恐怕少不了那些御史言官的弹劾。
忠勇亲王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必理会。”
薛蟠也颔首应道:“是啊,你当真不必理会。圣上跟前还有我呢!难不成只许他兄弟进京就去见他,不准我兄弟进京来见我不成?”
这话是胡搅蛮缠,不过也就薛蟠说了有用。当下贾宝玉放下了提着的心,拉着忠勇亲王的手笑道:“不论怎么说,我们还是该进宫拜见圣上才是。还好现在天色也不晚,我们先过去递了折子再说。”
薛蟠见状,立刻点头笑道:“这也是正理。我陪你们一起去就是。”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那些言官御史的嘴。免得有人在背地里弹劾忠勇亲王勾结京官,与忠信侯府关系不明不白。薛蟠索性将这事情摆在明面儿上,倒是只要徒臻不发话,会也不敢乱说。
他就不信,谁敢冒死上书弹劾他与忠勇亲王有染,意图给徒臻带绿帽子。
薛蟠一番回护忠勇亲王自然看在眼中,面上闪过一丝暖意,忠勇亲王颔首应道:“既如此,劳烦小侯爷了。”
于是薛蟠直接带着忠勇亲王和贾宝玉两个进了宫。徒臻看着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去而复返的薛蟠开口调笑道:“我竟不知你依恋我至此,竟然连区区几个时辰都等待不了,非得今晚陪我在宫中安置?”
薛蟠恶狠狠的白了徒臻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说什么呢,若不是为了忠勇亲王的名节着想,我至于来回折腾这么多次?你不夸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取笑我。”
忠勇亲王面上闪过一抹尴尬。
徒臻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忠勇亲王说道:“蟠儿让我给宠坏了,失礼之处,还请兄长不要见怪。”
忠勇亲王立刻摇头笑道:“怎么会?小侯爷高义,本王感激还来不及呢!”
徒臻立刻接口说道:“既如此,兄长今日定要留在宫中,朕已经备好了酒宴,为兄长接风洗尘。”
忠勇亲王颔首应从,然后一脸迟疑的看着徒臻不语。
徒臻不负所望的开口问道:“不知兄长有何疑虑,尽可明言。”
“并不是疑虑。”忠勇亲王摇了摇头,看着一旁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的贾宝玉开口说道:“只是我想请封王妃罢了。”
徒臻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宝玉。
而贾宝玉也十分讶然的抬头盯着忠勇亲王。半日,脸上闪过一抹感动。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厮混内帏,天真懵懂的纨绔子弟。经历过荣宁二府的起起伏伏,贾宝玉不说尝遍世间冷暖,但对于世人趋利避害的冷淡性子也有了阴霾。可是在他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忠勇亲王毅然站到他的身后陪他筹谋,如今又是他最艰难的时刻,忠勇亲王竟然请旨要娶他为妃……
贾宝玉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酸楚感激。倒未再像平常那般百般推脱,口是心非。也没有以自家遭难身份不匹配为由劝说忠勇亲王。
贾宝玉和忠勇亲王相守了一年多,自然知道以忠勇亲王的脾性,若不是下定主意万般思虑过后,定然不会轻易开口请封王妃。自己若是草率推脱,不但辜负了忠勇亲王的一片情意,竟也侮辱了自己去岁陪他上战场陪他共生共死的那一片心。
贾宝玉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竟是抬起头来沉默的打量着忠勇亲王,目光灼灼,缠绵悱恻,只是想着若今次果真得偿所愿,以后定当惜福惜命,陪着忠勇亲王好好儿的过一辈子。哪怕他日死于非命,马